《[重生]票房毒药翻身记》作者:时镜【完结】 文案 票房毒药何之风自杀,却不料回到事业低谷期, 天不要他死,他便荣耀重生。 即便此时负面新闻满身, 他也要推倒重来,决计不再当男花瓶。 他要站在最光辉闪耀的地方, 将曾经看轻侮辱他的所有人踏在脚下! 人生, 靠的是演技。 备注:1V1,HE,励志向,好人女王受×忠犬流氓攻。 内容标签:重生娱乐圈情有独钟春风一度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之风 配角:迟时雨,商照川,夏秦,罗信,沈闲,陆青越 其它:娱乐圈,励志文,HE (每日更新精彩耽美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1章耍大牌 他曾不止一次地渴望,要站到最高的地方,看最美的风景,可是现实给予他的是重重的重击。 风里刮落的海报,随地乱扔的唱片,被人随意践踏的写真集…… 他开始喘不过气来。 他是何之风,是跳楼自杀的那个何之风。 从歌坛转战影视圈,他满以为自己会一帆风顺,跨圈之后的第一部电影,本是万众期待,他与天王商照川合作,超级豪华的阵容,配上最漂亮的剧本,他以为自己会一炮走红,可是事实上,那一部电影上映时的票房还好,可是后继却一片惨淡,最终竟然排在几部小制作电影之后,让当时的导演和编剧都为之绝望。 他们一开始不知道是谁的问题,可是当何之风再接了几部剧本之后,每一部剧票房都是惨淡收场。他们开始讥笑:何之风就是票房毒药。 他们说他只是长着好看帅气的一张脸,有嗓子不代表有演技,他们说他只是一只漂亮的男花瓶,只能当做摆设…… 一次一次失败,到后来,再也没有导演和片商愿意找上门来。 连他向来嬉皮笑脸的经纪人夏秦也整日愁眉苦脸…… 他还记得自己跳楼那一天,风和日丽,白鸽从教堂的十字架上飞来,掠过苍穹,他住的公寓的顶楼没有人,从这最高处一眼望去,他以为自己会看到很美的风景,可是眼前光鲜美好的的一切,在他眼底是深深的灰暗。 身子下坠的姿势,原来也可以这样地让人迷醉。 高速的撞击。 苍穹之下,是鲜血迸溅的痕迹。 死亡,是一种逃避。 重生,是一种面对。 有人推着他的肩膀,可是他太累,不想睁开眼。 跳楼都不死,他注定要背负着"票房毒药"的名头走下去吗? 胆小鬼,死都死不了。 胆小鬼,死都不怕。 胆小鬼,还是胆小鬼吗? 何之风忽然发现了,自己是个勇士。 他就像自己出演过的电影里那些悍不畏死的战士,为了自己的王冲锋陷阵,然后死去——不,何之风的意思是,他像他们一样死去。 重点是死,而不是死的过程。 如果拍戏的时候,他也能豁出去,当做那是人生的最后一场戏,是不是就会好很多呢? 又是狗血的台词,他的想象力越来越匮乏。 耳边是人来来往往的声音,还有人在说话,一切听上去都有些模糊。 "袁小姐,我们对对台词吧。" "是这里,这一行……" "沁芳,你站住。" "既然你已经选择了那个女人,让我站住,算什么事儿?" "我只是警告你,不要再去招惹雪莉,否则——" …… "你们怎么回事?这里还有人休息呢,怎么就在这里对上台词了,还雪莉呢,那句话的语调也不对,太僵硬,应该……" …… 何之风闭着眼睛,忽然之间很无语。 尼玛的你叫别人不要在这里对台词你怎么突然之间跳出来指导别人那台词应该怎么念你他娘的是神经病吗?! 终于睁眼,那个名字忽然之间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夏秦,你给我消停点儿成吗?!" 整个休息室所有人都愣了,停下手里各自忙活着的工作,看着何之风。 何之风,歌坛跨圈过来的本来算是一线的明星,可是出演的几部电影都票房惨淡,这票房毒药的名字已经挂在了他的头上许久,如今这部电影是他的经纪人跑了很久,才帮他接到的。 虽然不知道何之风为什么会从自己混得风生水起的歌坛换圈到演艺圈,可是娱乐圈是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就算他原来唱歌多好多好,到了这里也什么也不是,相反,有他参演的电影票房一律走低,何之风在演艺圈大约只是二三线之间,现在大家还敬着他之前在歌坛的身份,勉强虚情假意地喊他一声"风少"或者"何少",背地里谁不喊他"毒药"? 现在他突然之间这样对自己的经纪人,倒让人觉得他太过分。 夏秦,西装放在臂弯里,身上穿着的却是粉红的衬衫,领带松松挂着,似乎刚刚解开没多久。脸部轮廓是那种偏于成熟的柔和,细细看的时候却总觉得他的眼神有异样,眼角略略翘起来,为这个三十二岁的男人添了几分顾盼神飞的味道。 这就是何之风的经纪人,出自赫赫有名的"四国",是四国很有资历的一个经纪人,本来很快就要跻身金牌经纪人的行列,可是他原来负责的巨星云天因为癌症去世,那个时候何之风刚刚转圈,四国看中了何之风的潜力,特意让夏秦来负当何之风的经纪人,可惜事与愿违,何之风的行情是一路走低,现在几乎是触底了。 原本被所有人看好的何之风在演艺圈摔了个大跟头,而四国刚刚签约的新人罗信却出人意料地迅速蹿红,在四国的内部引起了很大的震动,更与何之风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四国已经决定,这部片子如果救不回来,就会放弃在何之风的身上再继续投注精力,到时候夏秦这个经纪人也会换掉。 何之风坐在椅子里,抬眼看着正保持着俯首指导别人的夏秦。 夏秦僵硬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站直了身子走过来,半开着玩笑:"好吧,何大少,我本来也顾及着你在休息的,可是一不小心就忍不住了……" 他一耸肩,显得有些无奈。 何之风忽然之间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他眨了眨眼。 夏秦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何之风扯起唇角,转过脸,闭眼,"忽然看你这样子不爽,有意见么?" 夏秦当然不敢有意见,他瘪了瘪嘴,对着还在围观状态的众人一摊手:"好啦大家,别看着我们了,干自己的事情去吧。" 他不是傻子,不会什么也看不出来。 刚刚何之风眼底那亮晶晶的东西可是很奇怪的,他坐在何之风的身边,随口继续问:"真没事儿?" 虽然公司说要放弃何之风,风声也传了出来,但是他毕竟还是何之风的经纪人,再说他其实不是很厌恶这个年轻的家伙,因为他看得出何之风也在努力,想要做好,可是一次一次的失败真的不是普通人扛得住的。 何之风的斗志在逐渐地低迷下去,他开始承受不住一次一次的打击和挫折,他开始失眠,焦虑,不安,患得患失,他开始在意别人的眼神,他开始嫌弃自己,他开始怀疑自己,他开始——放弃。 他几乎已经在自己踏上演艺之路最艰难的一段了,夏秦看着,看着一个人从热情满满到心如死灰,那种感觉也很难受,可是他,爱莫能助。 人最怕的不是一开始就没有,而是拥有了之后才失去。 何之风在歌坛的光环,在影视这个圈子里是没用的,因为在歌坛淡出人们的视线太久,他的光环开始消散,歌坛又开始有各种各样冠了名的"小天王"出世,慢慢的人们就会不记得他。 人们都不理解何之风为什么会完全淡出歌坛,可是夏秦从何之风的一些行为细节之中窥知了真相。 何之风的嗓子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不过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他这个经纪人也没有告诉。 何之风的身上藏着秘密,一路跌跌撞撞地在这个新的圈子里碰壁,撞得头破血流。 何之风闭着眼,没回答夏秦的问题。 他是不是有事,自己清楚得很。 重生回来多久了?两个小时零十三分钟。 刚刚经历了那么惊险的跳楼,整个人的脑电波都还没调过来,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站在台阶上,背后是摄影棚,面前是休息室。 又一幕戏拍完了。 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跳楼也是一幕戏。 可是他回头,台上的布景,周围的园林,无数忙碌的工作人员,还在补妆的演员,在短轨上滑行调位的摄像机,都告诉他,这里不是他的公寓。 他的跳楼就像是一场梦,他几乎怀疑自己只是庄周梦蝶。 然而他看到了剧本的名字:《伤怀十里洋场》。 这是他被放弃的开始。 他的的确确是跳楼自杀过的。 做梦一样回到了休息室,他假装自己很平静,搭上眼皮,让自己真正地平静下来。 夏秦问他是不是真的没事儿。 他当然是有事了。 只是,这是不能对夏秦说的事儿。 真是,死都死不了。 他略显烦躁地又睁开了眼,"都休息这么久了,还不开戏?" 一说到戏的事情,夏秦就正经了起来,他抬起手腕,露出手腕上银色的石英表,"已经五点了,大概商照川不会来了。" 大牌就是大牌。 何之风讽刺地一弯唇,"也就是说,今天就这么结束了。" "大概吧。" 商照川,也就是何之风转圈之后拍的第一部戏的男主角,是这个圈的影帝级人物,而且还是极其年轻的影帝。因为当初那部戏的不愉快的经历,商照川对何之风的印象很不好,因为他出演的作品一旦跟何之风扯上关系,票房什么的立刻就浮云了。 就算他是影帝局的巨星,也难以挽回票房那种往深渊冲的趋势。 这一部《伤怀十里洋场》本来是相当优秀的小说,由徐彻导演牵头,找了原作者,改成了剧本,男一号就由商照川出演,可是其中一个戏份不少的反派配角却给了何之风。 这是昨天才定下来的事情,不知道商照川是不是因为何之风的原因才不来的。 "他毁约的事也有过几次,他今天不来还可以说是甩大牌,明天、后天如果再不来的话……" 夏秦忽然说不下去了,何之风看着地面,也没说话。 上一世,商照川的确没来,导演和制片方为了挽留住商照川,毫不犹豫地要求何之风退出,这部戏后来大卖,成为当年的票房冠军。 人们都打趣,如果毒药在,这部戏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回去了吧。"何之风说。 第2章迟时雨 整个剧组的人情绪都很低迷,看着何之风的眼神也带着点不善。 向来是长袖善舞的经纪人夏秦也觉得有些尴尬,在这种时候离开,周围那些人的眼神还真是——芒刺在背。 这里是银州影视城,他们来到这个地方已经两天多了,可是至今整个剧目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因为整部戏的主角——商照川,他似乎不来了。 助理没来,夏秦也就兼当司机,开车离开影视城的时候,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商照川要来的消息,这一次麻烦大了。 何之风这次坐在后面,直接横躺着睡下了,他还是困得慌,需要调整一下自己的心绪,他嗓音带着些低哑的意味,轻道:"直接回公寓吧。" 他有几套房产,不过在城区的只有一套,的确是高尚住宅公寓,里面住着的大都是有些身份头面的人物,最适合他们这种公众人物居住了。其余的房产都是在郊区,是一年只住得上几次的别墅。这些都是他前些年买下的,他正当红的时候才二十三岁,那个时候是才离开大学没多久的,二十四岁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歌坛,投身影视,只可惜到现在他已经二十六岁了,在娱乐圈,这个年纪实在是算不上是年轻了,可他依旧是一事无成。 不,不仅是一事无成,而是越来越糟。 他在走下坡路,即便没有重生,就是当年的他也是清楚意识到了。 复杂。 死不了带给他的复杂。 他在别人的眼里就是花瓶,死的时候是二十九岁,二十九年的人生,有色彩的似乎也就是站在歌坛上被灯光围绕的那两年,然而其他的时候都是灰暗的,舞台上的聚光灯永远也没有对他开启。 他就在那样一片的黑暗之中走完了上一世,却又回到了现在。 迷迷糊糊之中他睡着了,似乎是经历了冗长的梦境,过了很久才被夏秦推醒。 夏秦站在车门外,弓着身子,拉了拉他的手臂:"何大少,起来了,公寓到了。" 何之风睁开眼,坐起来,原本打理得很整齐的头发因为他躺着睡的这种行为已经变得有些凌乱,他耷拉着眼皮,恹恹地应了一声,便手扶着前面的靠背,站了出来。 夏秦忍不住伸手搭了他一把,像是怕他因为头脑昏沉而倒下去一样。 何之风笑他:"你有这么担心我吗?早点摆脱了我,其实也好找个能够红起来的人,比如那个罗信。" 这是何之风的真心话,他知道夏秦是个很好的经纪人,上一世,四国放弃何之风,可是夏秦没有放弃他,他拒绝了接手罗信,却依旧当着何之风的经济人,每次何之风捏着票房排行榜那本杂志的页面调笑说"我果然是票房毒药"的时候,夏秦就会抢过他手里的杂志扔进垃圾桶里,夏秦一直对他说:"我相信你能红,我们再拍一部。" 其实上辈子如果没有夏秦,何之风早就撑不住了,他不会去接那么多的片子,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虽然他总是在失败,失败,失败。 他觉得自己真的不是演戏的料,可是他已经不能唱歌了。 不过夏秦的那些鼓励,也许也并非是完全有益的,一次又一次地打击带给何之风的挫折感是在不停积累的,夏秦为了何之风好,却没有考虑到,那么多的失败积累在一个人的身上,迟早爆发出来会出事的。 所以何之风最后还是扛不住那种可怕的压力,选择跳楼结束一切。 这一世,夏秦又是不是上一世的那个呢?是不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都不清楚。 夏秦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皱了的衬衫和领子,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提醒道:"作为娱乐圈的明星,你也是公众人物,记得要随时注意自己的形象。" "我问你话呢。"何之风不耐烦地挥开了他的手。 夏秦却像是没有受到这种冷淡的对待,他感觉到了,今天的何之风格外烦躁,不过作为一个与金牌经纪人相差不远的男人,夏秦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声音很温和,劝道:"商照川已经毁约多次,再继续下去,信誉也没了,这次的这部戏,没那么容易推掉的。" 何之风想他大约是会错意了,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还是在装傻。罢了,既然他不想回答他的问题,那么他也不想问了,事到临头就知道了。 他冷淡地说道:"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嗯,早点睡,明天我照旧接你去片场,剧本放在你床头柜上,别忘记了。"一个经纪人,事无巨细,都要了解得很清楚。 这个时候,何之风忽然就苦笑起来,夏秦这是何必呢? 他摇了一下头,转身走上了楼,从电梯上了三十九楼,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这一片都是豪华住宅区,出去就是银州赫赫有名的"水天一色酒吧街",在里面的某个地段,牌号一百三到一百七,是很容易看见明星的。 酒吧街上一些有名的店背后的店主都是一些大牌的明星,像是何之风这种平日里不关注这些消息的人都知道哪些酒吧是巨星出没的,更不要说是普通人。 不过某些酒吧的消费过高,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去的。那条街上多能看到明星,不过普通人是不会上去过于打扰的,顶多多看两眼,这已经成为了酒吧街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何之风回到自己的公寓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之后,从巨大的软床上爬起来,打量着这熟悉的房间摆设,床头上果然放着一本厚厚的剧本,上面自己饰演的那个角色的台词被用显眼的绿色荧光笔勾了出来。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伤怀十里洋场》,是个以民国为背景的剧本,讲的是旧社会一个名震上海滩的歌女的故事,这种故事情节颇有些类似于王安忆的《长恨歌》,不过剧情的发展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名歌女和当时权势人物的公子相爱,受到百般阻挠,还是决定在一起,不过结局不是很美好,战乱一起,那权势人物的公子投身战争,不幸去世,而这名歌女最后抱着他的骨灰缓缓地将自己沉入申江。 申江,也就是现在的黄浦江,上海《申报》就是由此得名。 这是一部很厚重的影片,因为它带着历史赋予的深度和内涵。 女主角徐沁芳由新生代天后蒋雪莹饰演,男主角卢湛江则由天王级影帝商照川饰演,其余的演员阵容也堪称豪华。 在《伤怀十里洋场》这部剧里,何之风饰演的就是"百般阻挠"里的其中一个。这个角色很有名气,历史上也是真的有这个人,就算是在现如今的大上海,提起他,也会有人感叹一句:杜先生! 何之风饰演的角色,叫杜月笙,中国的黑道教父,青帮第一人,在当时是权倾整个大上海,在这部剧里的戏份不多,出场的时候大多是很高贵冷艳和阴狠的状态,只是充当男女主角的绊脚石,不过台词是有不少的,也有和男女主角之间的对手戏,杜月笙这个角色在戏里,更多的是充当一种符号,时代的符号。 他盯着剧本半晌,默然无言,惊诧于自己还能将这部自己当年根本没拍完的剧记得如此清楚。做了再多的功课又怎样?他如此费尽心思地去了解这个角色的真正背景,最后却都是无用功。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属于这个角色的一句台词。 商照川,这人的实力和他的傲气,永远是划上等号的。 遇到这样的人,何之风也只有认栽。 他从床上起来,又去洗漱了一下,随便梳了梳自己的头发就揣着钥匙出了门,只穿着初秋他最喜欢的薄薄的青色针织毛衣,松松垮垮,闲散中透着几分舒心的慵懒和颓废。 下了楼,走出住宅区,往东拐几个弯就到了酒吧一条街,随意找了一间叫做"不夜"的酒吧走进去,他记得这上面有转为他们这种明星设置的专区,凭着记忆就上了楼去。 这里的气氛很是悠闲,明星们的夜生活其实也不过如此。 何之风的到来没有引起大厅里太多人的注意,他随手从吧台上拎走了一杯鸡尾酒,坐到了靠窗的隔间里去,这里的隔间都是没隔开的,只是公共的水吧而已,有事情商谈的都去楼上,下面是没有包间的。 在这里喝酒的人都很随意。 他也就很随意。 何之风现在迫切地需要一杯酒,好好地麻醉一下自己。 蓝色的酒液,由浅到深,在透明的杯中有分明的色层。 外面开始变天了,阴阴着欲雨,黑沉沉天幕低垂,低哑哑迷离着的嗓音和着的,是角落里的口琴声。 他晃着杯中的酒,隔间外的过道上传来脚步声,还有人闲谈的声音,不过都压着,很快就远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会有人找上来。 那人很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对面,英俊帅气的面孔,凤眼菱唇,领带松松地扯开,一坐下来就很没有礼节地敲了敲玻璃桌面,震得何之风放在桌面上的杯子里的酒液都轻微地晃了晃。 来人扯起唇角,一分痞痞的笑意,带着几分轻佻:"我叫迟时雨。" 迟时雨,正似这夜色里迟迟降不下来的一场入秋的凉雨,在猝不及防的时候,闯入了何之风逼仄的世界。 第3章改变 何之风知道他,准确地说大家都知道他。 商照川的好友,影视界另一位举足轻重的男明星,向来是这种吊儿郎当的饿痞子模样,可也许正是应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话吧,迟时雨在女性观众中的人气总是高得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红得发紫的巨星。 可是他就这样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坐在了他的面前,做了一个不叫自我介绍的自我介绍。 何之风心中不免有些惊讶,不过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显出波澜不惊的模样来,他点头,并不热络,甚至有几分冷淡:"我知道。" 迟时雨挑着眼角,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之间双手收拢了,两只手的手肘都平搁在桌上,前倾着身子,眼神显得很是清亮:"喂,我怎么也算是名气比你大,你不觉得自己很失礼吗?" "那就算我失礼了吧。" 他不想跟迟时雨多说话,商照川的傲慢是整个娱乐圈有目共睹甚而"有口皆碑"的,迟时雨这个人的不正经也是很有名的,相对于商照川,他这个人显得更加随性,颇有些嬉笑怒骂随我心的潇洒意味。不过,能够跟商照川成为朋友的人,又怎么可能简单得了? 这个圈子里,谁没几张画皮? 迟时雨看着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不由打趣道:"何大少是觉得冷了吗?这个时节不过是初秋,现在就扛不住,以后可有得熬了。" 这话说得很有深意。 何之风一下就听出来了,迟时雨是在暗示他什么。初秋,指的是何之风现在的处境吧? 以后还有的熬…… 的确,商照川明天要是不来,《伤怀十里洋场》就没办法再拍下去了,导演一定会将他踢出剧组,一切都这样画上一个悲伤的休止符。四国不会在他的身上投注金钱和人力,他近乎被雪藏,合约也快要到期,到时候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何之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安静地端着酒杯,小指垫在酒杯杯底和玻璃桌面之间,带着几分沉静的雅致。"谢谢你的提醒了。" 何之风这不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吗? 迟时雨本来只是在大厅的时候突然看见何之风进来了,想起今天在聚会的时候商照川对这人的抱怨,一时也有些好奇起来。商照川说,这人演戏的时候其实还是很到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总是很别扭,就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可是导演看不出来,拍何之风的戏幕的时候单独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一旦剪辑完成,整个片子放出来就有一种割裂赶。所以商照川不想去拍《伤怀十里洋场》,他说在这次的事情上他没有错,如果事先知道又何之风出演,就算是给他一千万的报酬他也绝对不会去。 迟时雨笑商照川,说他是怕自己因为何之风这毒药跌下票房之王的神坛,所以不敢接戏,结果商照川只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他猜对了。 对影视圈的大多数人来说,票房垫底可是一个很丢脸的名头。所以很多人对何之风避之不及也就显得正常了。 不过他今天偶遇何之风,却要忍不住来试探一下虚实,所以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小小地暗示了一下,就被眼前这人听了出来。 "哦?那拿什么来谢我?" 何之风忽然觉得眼前这迟时雨,虽然是个巨星,可是脸皮厚的程度倒真能比得上城墙,颇有些死皮赖脸的感觉。他一晃酒杯,摇了摇头:"一穷二白,两袖清风。" 迟时雨愕然,这是在哭穷? 何之风笑道:"既然你知道我现在是举步维艰,还问我要什么谢礼?" 不过是一句话的暗示而已,何之风说"谢谢"不过是客气,这迟时雨倒是很能顺杆爬。 迟时雨穿着黑底白印的棉质T恤,很是随意,脖子上挂着银色的饰链,因为身体前倾的缘故,前襟落下来,倒是露出了精致的锁骨,他整个人的确是透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不像是何之风,整个人都像是暮色中的景物,没有什么精神,衣服也是松松垮垮,带着几分病态和颓废。 这两个人之间的对比,实在是强烈而惹眼,所幸此处还算隐蔽,没人注意到。 迟时雨盯了他半天,看到走廊上过去了一个侍者,连忙喊道:"来杯朗姆酒。" 那侍者一愣,还是应了一声:"好的,请您稍等。" 何之风皱了眉,叫一杯酒来,这是准备坐在这里了么?他跟这个人是一点也不熟,况且——迟时雨跟商照川是朋友。而何之风不喜欢商照川。如果上一世,不是这个傲气的天王,他做了那么多的功课,一遍一遍在自己的公寓里念台词,以为出头的机会就要到了,可惜还是没有,商照川凭借着自己的影响力,轻而易举地将他这样的人逼上绝路。其实商照川没有想过,那对于他这样一个底层的小明星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后来的何之风因此一蹶不振,再没能缓过劲儿来。 说厌恶,谈不上,可若是要何之风喜欢上商照川这么个人,是决计不能的。 整件事情虽不是商照川的错,可何之风就是不喜欢他,不需要什么理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迟时雨架着腿坐在他对面的木制长椅上,一手伸长了搭着靠背,打了个呵欠,过了半晌才冒出一句:"刚才那杯酒你出钱。" 所以这就算是谢礼了。 何之风没说话,对于陌生的人,他不爱说话。 可是迟时雨其实是圈内比较出名的话唠,口才也是很出众的。"你是怎么得罪商照川的?" "我没得罪过他,你听谁说的?"何之风斜眼一瞥,神情之中就带着几分轻视了。 这种被人蔑视的感觉,虽然很淡,可是迟时雨还是很敏感地发觉了。他想了想,改口道:"好吧,那这样说,商照川怎么得罪你了?他说,凡是有你出演的电影,票房一律走低。" 如果不是这里还算是公共场合,如果不是眼前这人的名气比自己大得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还是个公众人物,如果不是自己还有教养,何之风怀疑自己直接一杯酒给眼前这人泼过去。他刚刚的这一句话比方才的那句还要欠扁。 他当即冷笑了一声:"抱歉,我这种毒药的体质,真的是演什么什么冷,商天王一向是票房之王,自然是不能跟我这种票房毒药演戏的。免得被我带累了票房,他可要跌下神坛了。" 还是第一次听见有谁这样不满商照川。 迟时雨觉得好笑,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比他想象之中的有趣得多。他以为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花瓶,也许还傲慢无礼,脾气暴躁,或者惯会趋炎附势,可是没有想到,这人不卑不亢,脾气虽然不算好,可也能克制。 略长的头发,修理得很有层次感,很顺滑,贴着脸廓,眉细而微斜,眼神里透出一点的温润,眼角只是飞起来一点,却又因为他搭着的眼皮而带着几分低眉顺眼的味道,直而挺的鼻,嘴唇不薄不厚,一抿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浮想联翩的错觉,算得上是俊俏的脸,轮廓过于温和和清瘦,其实是没有什么气势的。不过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这人的眼底藏着几分不耐和冷意。清瘦的身体套着宽大的毛衣,更觉得颓废,在这种灯光暗昧的地方,何之风整个人跟他曾经舞台上的形象差别很大。 他曾经在电视上瞥见过何之风新歌MV上的画面,他扮相是很叛逆的,唱歌的时候也带着一些歇斯底里,很是投入。可是那么具有热力的一个人,现在坐在这里,却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迟时雨觉得复杂,压低了自己的身子,凑近了去看他,"喂,你该不会是因为我刚才的话生气了吧?" 迟时雨的声音很好,平时念一句台词就能够让万千少女的心跟着他跳动,可见魅力不凡,现在凑近了,他那一张完美得没有瑕疵的脸也跟着近了,然而何之风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跟他对视一会儿,却拉下了眼帘,那睫毛一落,眼光就落在了桌面上,身子也跟着后撤:"离我远点。还有,我有名字。" 挑眉,迟时雨耸肩,也退了回去坐好,"我知道你有名字啊。" 何之风相信,他是故意装傻——为什么巨星会是他这种痞子的模样?到现在为止,这个人所展现出来的智商都让何之风觉得暗暗无力。他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何之风,不是'喂'。" "那我也有名字啊,迟时雨。" 敢情这是不满何之风跟他说话一直不叫他的名字? 何之风正想着怎么打发这人,可是正准备一走了之的时候,何之风却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立刻换了话题:"何之风,你原来在歌坛那么红,何必来这里?" 这里,指的是影视圈。 这一个问题出来,何之风迎着迟时雨那看似无辜的询问的目光,终于忍无可忍,他扯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温和的笑容来,客气而无比疏离,"想红,想出名,想更进一步,想找死。满意了吗?" "满意了。"他回答得这么大胆,倒让一向痞气十足的迟时雨也失了语,尴尴尬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一杯朗姆酒端上来了,可是何之风却起身告辞,这一次礼节却是做够了,略低头,跟他告别:"迟少您慢喝,我先行一步了。" 迟时雨看着他离开,也没有阻拦,只是喝了一口酒,清爽的薄荷味弥漫口腔,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奇怪,若是以前遇到何之风这样无理的人必是要挖空心思捉弄报复的。 他亏了。 这样意识到的时候,他忽然就冒出了一个天才的想法。 拿出手机,给商照川打电话。 "答应我,明天你那部戏还是去吧,那个何之风,跟你说的不一样。" 第4章花瓶 何之风回自己的公寓去了,拿着钥匙,还没放进锁眼里,忽然之间又放下了手,不想进去了。 收了钥匙,顺着一边的楼梯一路走上顶楼,路很长,可是他走得很稳,就像是自己自杀之前一样。他是在重走当时自杀的那条路。 当时的自己,已然是穷途末路,心灰意冷,可是现在,他虽身处困境,却还看得见一缕微弱的光。 他只是重新走一遍,回忆当时的种种挣扎苦痛。 他发现越是逼迫自己去回想当时的场面,他的心也就越加坚强,他近乎冷血地强迫自己,强迫自己去面对那些已经在他的心里成为过去、在别人的眼中却还没发生的那些事。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大风迎面而来,一下吹乱了他柔软的头发,凌乱的发丝在视线的前面舞动着,让他有些看不清晰。 城市的夜,灯火辉煌,流光溢彩,潇潇秋雨,点缀着这繁华的夜景,竟然也让人为之目眩神迷。 他还记得自己跳楼的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明明是那么好的天气,却是没有色彩的,然而现在,也许是心境不同,也许是觉得明天还有希望,此时此刻,他竟然没有觉出这个世界的灰暗来。 尽管身周都是细雨,雨水沾湿了他的头发,和薄薄的毛衣,打湿了他露在外面的皮肤。 他站到阳台边缘去,再次感受着那种与死亡无限接近的危险和刺激。 去死,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他连自杀都能做到,还有什么不敢的? 所以这一世,让他做出一些改变吧。 此情此景,忽然让他想起了《伤怀十里洋场》里面,杜月笙的一句台词,他说:一路走下来,为我而死的、死在我手下的那些相关的和无关的人,我都很感谢他们。他们的死亡,造就了如今的杜月笙。在别人都怕我的时候,他们不会怕我,他们已经成为更加超脱的存在,他们是已死的人,是不怕我这个在世之人的。我不怕人,不怕死人,我怕的是活人,只有活人会算计我。 他张开双臂,享受着这一刻的独角戏。 风吹斜了雨,也吹偏了他的头发。 雨渐渐大起来,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凉夜弥散成白雾。 转身离开,告别过去。 此刻,是真正的重生。 原本就是什么也没有,又何惧从零开始? 他要卷土重来。 回到公寓,洗了个热水澡,像是要将一身的疲惫和过去的污浊和失意全部洗去。 何之风看了一眼时间,还是晚上九点,拿出剧本来看,从头到尾地。 尽管他只是一个看似无足轻重的配角,可是杜月笙本人却让他万分感慨。白手起家,一步一步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也许阴险狡诈,也许不择手段,可是这个人,的的确确是他心中最向往的角色,就算是使用最阴狠的手段也是顾念着道义的。 剧本其实不长,从头到尾地看一遍,他不想去考虑明天商照川是不是会来,在此时此刻,他只想将剧本记在心里,将台词记在心里。 明天的事,自然有明天来做。 他想再多也是没用的,对于自己无法改变或者无力企及的一些人和事,他已然学会了接受。 这是他上辈子看得最用心的一个剧本,却也是他最大的遗憾。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半,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眼下,有一点轻微的暗青色,不过不是很严重,夏秦敲门进来就看到他已经收拾好了。 "来得正好,我们走吧。"何之风抬头对着他笑了一下,似乎昨天的讽刺那些都不存在。 他跟夏秦,现在还是合作关系。他很感激夏秦,既然他已经决定不再放弃自己,那么,他何必还要强求?这一世,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成为名流巨星,也让夏秦成为一个真正的金牌经纪人呢? 夏秦愣了一下,帮他捡了剧本,看到他今天起得这样早,可是眼下面却带着一点的青色,便知道他是昨晚没睡好。 "眼下面,遮一遮再出去吧。" 何之风一向喜欢素面朝天,可是现下这个时候,商照川耍大牌,不愿意来,若是何之风露出这黑眼圈来,难免就示了弱,媒体们早就等着八卦,要是被人拍到了他的照片,到时候又是一番嘲讽和羞辱。 何之风懒怠得很,"你帮我化吧。" 身为一名艺人,他的上妆技术应该算是垫底的,在音乐歌坛的时候有专业的化妆师,到了这边又有夏秦这个全能的经纪人,他就越发地不想学了。 夏秦也不介意,按他到前面坐下,一边给他打了粉底,一边训他:"你这样是不行的,万一以后我有什么事情不在你又需要补妆,我看你怎么办。" "那就不化妆呗。"何之风笑着打趣,"说起来你才是真全能,家务、厨艺、化妆、助理、司机……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我不会演戏。"夏秦很淡定地补了一句。 何之风于是笑出声来,"你要是会的话,一定比商照川厉害。" 他如此自然地提到商照川,倒让夏秦迟疑了一下,他想起昨晚的那些消息,也不知是说还是不说好。 这都是活了第二世了,何之风跟夏秦相处了那么久,倒也是了解他,一看他这表情,立刻就觉出他的欲言又止来,于是问道:"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虽然我知道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昨天剧组的人一再打电话向商照川的经纪人张景确认,可是张景都没给回复,只是说商照川还在考虑。我有些不明白,他要来就来,不来就不来,他又不是赔不起违约金,不应当这样优柔寡断。" 夏秦昨晚打了很多电话,越打心越沉,他在娱乐圈算得上是人脉很广,一个有能力的经纪人能够给艺人带来的好处是不可估量的,如果不是夏秦靠着关系还能给何之风拉到这些片子,也学现在何之风早就被雪藏了。他动用自己的人脉了解消息,可都不是很乐观。熟悉的人都有些支支吾吾,他现在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 他是一个相信何之风会红的人,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夏秦不是单纯的感情主义者,相反,他很理性,他一直相信自己的眼光,虽然现在的何之风一直处于低谷,但若是能够站起来,前途一片星光。 经纪人选择自己的艺人,本来就是一场赌博,而他将宝压在了何之风的身上。 四国那个罗信,虽然也的确不错,不过跟他气场不是太合。 他还是守着这个看似不成器的何之风就好。 对于商照川可能不来的事情,何之风早就有了完全的心理准备,化好了妆,他对着镜子看了看,里面又是一个俊秀的少年,带着他惯有的低调和温润。 低调,其实是不起眼才对。 "走吧。" 何之风申了一个懒腰,挂起大大的笑容,"夏秦,不管今天的结果如何,你不会放弃我的吧?" 夏秦扭头看着他,微笑:"不会。" 何之风推开门,脊背挺直:"我也不会。" 他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也不是演技糟糕的票房毒药,更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就算今天商照川不来,他也要让别人看到他的价值。 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 到了影视城,立刻就能察觉到整个剧组里弥漫的深深的忧虑,有人正在交头接耳,一见何之风来了立刻又开始办自己的事了。 导演那边几个助理一直在打电话。 原定于九点的拍摄现在还没开始,夏秦说,商照川果然没来。 已经有人换上了戏服,何之风没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也进了化妆室换了戏服,属于杜月笙的衣服,这一幕戏里只是一身青色的长衫,是个内景,他需要穿着这身衣服,拍三个场面才能换。 不过换好了衣服出来,还没来得及化妆,就听到外面一片哗然。 "什么?商天王真的不来了?" "搞什么啊,有这样耍大牌的吗?!" "唉,要签名照的事儿又打水漂了……" "这可怎么办啊?" "听说只要何之风离开剧组,商天王还是愿意来的。" "那种人,离开了才是好事啊,你看他昨天那样子……" "嘘……" …… 何之风淡然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什么也没听到,转身进了化妆室,坐下来,"给我上妆吧。" 那化妆师讶异于他的淡定,张口想要劝他什么,可是又闭上了嘴,沉默地为他上妆。 刚刚上完妆,导演助理李豫就过来喊他,说导演和制片方有事找他。 在所有人异样的眼光之中,他从化妆室出来,顶着那老旧的民国时期的妆容,一身青衫,面目温雅,虽不是传说中那个杜先生的样子,却是极为养眼。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议论声都停止了。 直到何之风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那一种,风雨飘摇的,上个世纪的感觉…… 就是夏秦在那一刻,也觉得自己被惊艳到了。 有人说:不愧是圈内出了名的男花瓶。 可是夏秦知道,绝对不是。 导演周秉承是圈内著名的大导演,拍过很多获奖的影片,早已是见惯了风雨的他,此刻却是犯了难,站在沙发边,皱着眉。 何之风一进来,他转身就看到他的装扮,一时愣神。 半晌之后才觉得复杂。 "抱歉,你可能不得不离开剧组。" 第5章第一步 对于这样的情况,何之风早有预料。 这与上一世一模一样,似乎这才是事情本来就该有的轨迹,可是有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上一世的何之风,和这一世的何之风是不一样的。 他昨晚在天台上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如果一味只是放弃,什么努力也不做,什么也不会得到。只有你争取了才有获得的可能。 所以,他今天要为自己争取一回。 他很镇定,迎着导演的目光,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导演您很为难,我也知道自己之前的演技不能服众,可是过去不能证明现在,就像是您不能用我以前的辉煌来预测我现在的失意,也不能也能用我昔日的糟糕来粗鲁地预测我如今也不能表现好。"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你不同于以前的你,我不能这样粗暴地决定,让你退出剧组,是这样吗?"周秉承已经是名气很大的大导演了,他知道这样突然拍板撤换演员是一种很无礼的事情,本身也存有一点愧疚,尤其是因为这样的决定是迫于天王商照川那边无形之中给的压力,虽然商照川没有明说,可是谁都知道他是看不惯何之风的,为了留住商照川,剧组只能选择牺牲何之风。 眼见着何之风这样,他那复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可是他名气太大,受惯了别人的顺从,就算是大牌明星在他手底下拍戏也要挨骂,对上此刻略显得有些傲慢的何之风,却又带了些反感了,因而他回话的时候也说得不客气了。 "如果这个决定完全是周导您自己作出来的,我自然没有话说,立刻离开。" 若是放在以前,何之风是不会这样说的,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重蹈上一世的覆辙,所以他必须说,也必须抓住这一次的机会。这是他的救命稻草,他不能放掉。 何之风穿着一袭青衫,站在那里,那淡然之中带着些许几分冷然的表情,忽然之间就像极了剧本里的那个杜月笙,即便是出身微末,即便是身陷险境,也是一种气定神闲。 看着他的样子,周秉承沉吟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之间就愣住了,看向了门口。 "何之风,你的意思是,是我逼迫周导要让你退出剧组吗?" 背后忽然响起一个雍容的声音,带着说不出来的贵气和冷然,听来却极其悦耳,可是这话里含着的讽刺和恶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可怕的不是他这句话,可怕的是,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影视实力派演技天王商照川,才刚刚脱下自己的风衣,放到了经纪人张景的手中,一边整理着自己衬衣的领子,一边走过来,很快就到了几个人的面前。 这人不愧是公认的魅力天王,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难言的吸引力,低着眼眸解开衬衣袖口的扣子的时候,眼睫毛长长地落下一片阴影,唇角弯着,一条完美的弧线,整个人都像是画上的,带着一种沉静的美感,可是当他抬眼时,整个世界的光都像是沉进了他的眼底,那一瞬间,没有什么比他的眼眸更加耀眼。 不过这仅仅是一种错觉和演技,是商照川一出场就要带给何之风的压迫。 何之风跟周秉承之间的对话,上商照川站在门口的时候也听了个差不多,大略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他是个薄唇的男人,也自然是个薄情的男人。 别人以为他魅力无双,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的冷漠,任何时候都是逢场作戏,性情很是寡淡,舞台上的他光鲜亮丽,台下的他却总是无聊。 这个圈子里的事情,于他而言太没有挑战性。 他拥有完美的家世,完美的外貌,完美的演技,这个娱乐圈,几乎已经被他踩在脚下,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于站出来,反抗他作为一个天王的权威。 所以这一瞬间,他并没有觉得愤怒,因为此刻的何之风还太弱小,不足以引起他的重视,只能引起他的一些兴趣。 何之风转过身来看着他,不得不说,商照川是个极其有气场的人,那眼神看似平和,却隐藏着一种霸道,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可是他浑然不惧,因为他有着不能害怕的理由。 "如果商天王故意要这样理解,我是没有资格发表自己的异议的。" 周秉承忽然就不准备说话了,似乎是有一场好戏啊。 商照川的经纪人却皱了眉头,早先商照川说绝对不接这次的戏,可是昨天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却变得犹豫起来,他很想知道那个电话来自谁,可是商照川却摇头没有说话,他只是说事情需要考虑考虑。 可是这一考虑就到了第二天的早上,眼见着过了时间,商照川还没有去的意思,他本来已经准备打电话找律师,谈谈违约金的事情,可是这一眨眼商照川却决定来了,走的时候唇边还带着莫名地笑意,对着他说了一句:"我也去看看,他说的是这个人,是怎么不一样法。" 然而张景没有想到,一来就遇到这样的场景。 这是要掐起来啊,这样的事情,虽然商照川粉丝基础很大,也很死忠,可是这样欺负过气明星的事情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也不是什么好事,总归是会有影响的,他已经开始考虑到底应该怎么将这件事很好地揭过去了。 不过此时此刻的商照川显然没有考虑这么多,他想起自己那部唯一失败的影片,那一部片子叫做《丹青》,本来是很好的剧本,可是却因为何之风的参演而生生毁掉了。那是他这么多年演艺生涯以来唯一的、也是最大的败笔。 商照川是个完美主义者,而显然不符合这个规则的何之风是完全不符合他的完美主义标准的。 "也许你觉得我是在欺负你是个不怎么有名的人,可是在这里,我不妨把话说开了,这个世界原就是这样的。你之前的演技,已经很能说明问题,我不相信一个人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有很大的提升,如果你有,那么这次的事情我完全揭过不提,都算是我的傲慢的错,可是如果你不适合这个角色,那便不是商某的错了。" 一句话,商照川的意思是看实力。 这倒是正合了何之风的意。 只要有机会,又何愁没有转机呢? 这一世的商照川,似乎是要比上一世好说话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何之风点头,微笑:"我的演技实在微末,与商天王天差地别,之前说话是我鲁莽了,不过我实在是很喜欢这个角色。" 这是想要将事情糊平,商照川和何之风都不想把事情闹大。 后面的张景忽然之间就松了一口气。 整个事情的走向忽然就奇怪了。 不过整个人的心都放下来的却是原本很复杂的导演周秉承,他跟夏秦有交情,当初要给何之风这个角色也是因为这层关系,他虽然决定要撤掉何之风,可是也在头疼到底要怎样才能跟夏秦交代,现在倒好,商天王自己出面要跟何之风将这个问题解决,他乐见其成,立刻出来做和事老:"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之风啊,咱们也去拍个场景试试,我记得一会儿就是你的三场戏对吧?你看你,这么早的就穿好了戏服,咱们正好开拍。李豫,去通知一下,今天内景戏幕马上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导演助理李豫立刻去传消息,这边周秉承却笑吟吟地让商照川和何之风走,一起去内景场地。 影视城里有各种建造起来的布景,是真正的十步一移景。 眼前是民国时期的洋楼宅院,《伤怀十里洋场》的大部分取景是在旧上海,是外滩那边的景色,不过上海现在的变化太大,大部分的景点已经翻新过了,拍不出民国时候那种特殊老旧的味道,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人工的布景。 因为之前已经通知下去,所以这边的摄像机组和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演员也在场边等待了。 何之风的心跳有些快,他下意识地看了脸带笑意的商照川一眼,转过头来的时候又平静了。 杜月笙,他对这个人物的了解,已经足够了。 尽管只是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配角,可是却是很考验人演技的一个角色,这个角色在阴险狡诈的同时又深明大义,他是小人,也是枭雄,他身上本该带着出身市井的草莽气,可是经过时光的打磨,这种气质被他以一种上位者的尊贵所取代。 在那个时代,那个十里洋场,杜月笙,杜先生,一手遮天。 夏秦站在场边有些担心地看着何之风,场馆这边给何之风递来了这幕戏里需要的黑色马褂,他接过来穿上,将扣子扣上,然后扣上一顶黑色的毡帽,整个人立刻就化身旧上海的权贵。 何之风发觉了夏秦,朝他安慰性地一笑,接着转过脸去,脸上的表情却逐渐地变了。 那是一种淡漠的表情,唇边忽然就翘起来一点,似是笑,却又挂着点冷,眼睛看着人的时候虽然是平视,可在与他对视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是低人一等的。 这一个身材显得纤瘦的少年,穿着旧时代的戏服,像是旧时代的人,站在了摄像机的镜头前,他站在台阶下面,洋楼的下面安着西方教堂里常见的彩色玻璃,典雅的造型,柱子上挂着的铁制的灯饰,一切看上去,都完全是过去的意境了。 周秉承紧紧地看着前方,将剧本卷起来,高高地扬起手,喊了一声:"Action!" 何之风抬眼看着前方,表情淡漠地跨出了一步,踏上了台阶。 这是他重生之后演戏的第一步,也是他重新站起来的第一步。 商照川站在场外,注视着场中那人,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第6章演技 灯光,布景,戏装,脸上细微而生动的表情。 无一处不适合,无一处不鲜活。 商照川忽然按了自己的右眼眼角一下,唇边扯起半分笑意,不深不浅,让人看不透。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戏对何之风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 何之风自己也是无比清楚的,然而他此刻冷静得不像是自己了。 这一刻,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也承受着巨大的期待,他还有太多太多想要走完却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走完的路要走,他还有许许多多的光和热没有来得及绽放,他觉得自己可以活得很精彩,也能表演得很精彩。 他的意识和身体仿佛是割裂的,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他冷静极了,他想到剧本里的杜月笙,他就是以这样一种割裂的冷静和冷漠对待自己身边的人的。 有人骂他薄情寡义,有人却赞他情深义重。 这样的一个人本身就是矛盾的。 《伤怀十里洋场》里的杜月笙,这个时代的符号,他是个无法抹去的角色,一旦失去了这个角色,整部电影的格调也就下降为了一般的言情电影,只不过辅以并不厚重的历史色彩。 杜月笙,此时此刻,他才经历了一场青帮内部的斗争,眼看着自己的心腹杀了叛徒,却冷漠地扣上黑色的毡帽离开,这个时候的杜月笙应该是冷漠的,身上还残留着血腥的味道,可是因为经历得多了,表情一定要淡漠,而且要稀松平常。 何之风的大脑之中,这些分析都无比清晰。 他一步一步地踏上台阶,脚步特别沉稳,在推门的时候就摘下了毡帽,拿在手中,摄像机跟进,室内的摄像机隐藏在一个不会被外面的摄像机发现的机位上,整个画面应当是要转进内室了。 这里是杜月笙专用的烟房,挨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太师椅,墙根下面是铺满了柔软羊绒毯的矮榻。 他的手下,专门负责为他装烟的人就在榻边的椅子上坐着,叫做郁咏馥,由二线一位口碑还不错的男星裴然饰演,此刻他往烟枪里填着鸦片烟,见杜月笙进来了,随意就问了一句:"杜先生今日回来得很早,抽烟吗?" 当时的大上海,少有不沾鸦片烟的,在这一点上,编剧并没有为了美化杜月笙去掉他抽鸦片烟这一点。 郁咏馥是杜月笙的心腹,长期在杜月笙抽过了鸦片烟,飘飘欲仙的时候跟他闲聊,是他比较信得过的人,所以说话是要随意些。 裴然饰演得很是到位。 何之风也是不弱,只见镜头里的他走近了来,裴然从他手中接过了毡帽,放到了一旁的雕花木几上,将鸦片烟填好了,把烟枪递给了何之风。 何之风接了过来,却是略微皱了一下眉,修长的手指挑着那烟枪,却没有动,自打进屋之后,他就没说过一句话。 杜月笙在这幕戏里的台词很少,可是肢体语言和眼神却很重要,对演员来说,这两样都是最考人的地方。 如何能够将每一个动作都做到位,不仅是形似了,还要让动作贴近真实的人物,具有充分的表现力,最忌讳的就是干巴巴的动作。 在没有台词的时候,镜头便会着重捕捉人物的眼神和动作。 此时此刻,便有三台摄像机同时对准了何之风。 正在场边监看的周秉承忽然之间说道:"抓他的手和面部表情,拍清楚!" 一个优秀的导演,不仅是要能够控制全场的进度,还要知道演员的那些细节是特别优秀、特别适合这部戏的,这种特别精彩的细节往往会拍摄下来。 他这一说,所有人都去看何之风的手和脸了。 何之风端着那长长的粗烟枪,手指很久没动,脸上的表情也是那样淡得几乎看不出表情。 裴然饰演的郁咏馥这个时候却说话了,他抖着盒子里的烟土,说道:"杜先生,怎么了?" 杜月笙,也就是此刻的何之风,那眼皮子往下搭了一下,又抬了一下,接着手指食指轻轻地扣了扣烟枪的枪杆子,那玉质的东西抖了抖,灯就放在案上,他却没动,手指骤然扣紧了一点,原本自然卷曲的手指的线条忽然之间就变得锐利起来,骨节也发白了一点。他那手掌,也没见什么激烈的动作,却沉沉地将那烟枪搁到了桌面上。 他原本平淡的表情忽然之间就变得冷厉,唇角扯开一丝冷笑,冰寒刺骨:"好一个卢家的公子!卢湛江!" 这里面的杜月笙,是不喜欢女主角徐沁芳的,他只是对一个出身微寒的歌女产生了一种欲望而已,然而他原以为势在必得的女人,却投入了民国四大公子之一的卢湛江的怀抱,他赫赫有名的杜先生在大上海是什么地位?怎么轮得到一个北边来的小子驳了自己的面子? 所以杜月笙该怒。 然而杜月笙却不能将这样的怒表现得过于明显,他是闻名大上海、有身份有头脸的人物。所以即便是怒到了极点,这样的怒气也必须压制下来,却分散到他的各个动作去,比如紧绷的手指,冷峭的唇角,那突然之间蹦出来充满杀机的语句。 身边的裴然手中的烟土忽然之间抖落到桌面上,何之风的眼神一扫,手指又变得放松起来,轻轻地放在桌边上,笑问道:"咏馥,怎么了?" 裴然一怔,又似乎才反应过来,连忙遮掩一般地笑道:"卢家这公子,似乎不好处理啊。" 杜月笙又站起来,坐到窗边的太师椅上,闭着眼睛养神,悠然道:"让那小子闹腾去吧,这十里洋场,一直是我杜月笙的地盘,他能翻出什么浪儿来?" 裴然低头,将刚刚何之风丢在桌上的烟枪收起来:"杜先生您说得是。" 于是杜月笙继续闭目养神。整个室内,忽然之间就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这种安静不仅是场内的,就是场外的也是真的凝滞了许久,然后才等来"卡"这一声。 周秉承带头鼓起掌来,笑得很是开心,"何少出手果真是不凡,之间竟然是我看走了眼,你这演技简直得竖个大拇指啊!" 何之风穿着戏服,从房间里面出来,走下台阶,周围的工作人员开始例行收拾场地。 "周导过奖了。" 一出戏,他整个人就恢复了那种温和的样子。 不过他放在腿侧的手指却带着些微不可见的颤抖,泄露了他下来之后的激动。 商照川是个观察很敏锐的人,之前何之风的演技的确给了他不一样的感受,对比何之风跟他合作的第一部戏,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了。 尤其是何之风的那个冷笑,在看到的时候,就是他这种身经百战的人也觉得心悸了一下。那一瞬间,他已经不认为那个坐在案边的人是何之风了,那分明就是剧本里的杜月笙。 那一刻,何之风,已然入戏。 迟时雨没有骗他,这个何之风,忽然变得有趣起来了。 不过,何之风的压力很大,他的内心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情,就算是再会伪装,其实也会出现破绽。 然而,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何之风其实是个习惯性隐藏自己的人,是个生活中的演技派,可是伪装和演戏其中是两种概念。 一切到这里已经可以暂时结束了。 何之风已经展示了自己的实力,那么他这个天王也要展示自己的大度了。 在周秉承开口之前,商照川雍雅一笑,朝着何之风伸出手去:"的确是很精彩的演技,如果之前我的行为给之风带来了什么困扰,我只能致以我最诚挚的歉意,抱歉。" 这一幕在别人看来,是商天王大度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知错能改,而且一点也不看轻名气不如自己的人,如此具有亲和力,果然不愧是娱乐圈屹立不倒的天王级人物;然而他的举动在何之风看来,不过是表面上的示好,眼前这个男人其实是在逼迫他伸手,尽管已经承认了他的演技,可是言语之间还是圈套,可是何之风不得不接受他这样为自己包装的道歉。商照川是天王巨星,他都主动道歉了,他何之风这种过了气的小明星如果还不接受的话,那就是他自己掂不清自己的斤两,自己找死了。 所以何之风唯有伸出手去,还只能继续笑,也不能对商照川突然改口叫自己"之风"有任何的异议。 "商天王客气了,能得到您的认可,我已经满足了。" 完全避开重点的回答。 商照川也笑起来,伸手跟何之风轻握了一下。 很有趣的人。 周秉承在一边看着,忽然问了一句:"那接下来还有两幕戏,咱们还拍吗?" "昨天因为商某不理智的行为,导致了拍戏的进度拉下,我很抱歉,如果周导您肯原谅的话,我想先把昨天缺的全部补回来。至于之风,他的实力我们都看到了,多余的试戏只是浪费时间。所以我看就不必了,直接拍戏吧。" 第7章意外情况 商照川不愧是圈内有口皆碑的天王巨星,不管是从敬业精神还是演技的角度来看,都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站在场边上,何之风看着布景之中换上了西服的商照川,这人已经完全化身为民国时期的纨绔子弟,却又带着几分世俗的风雅滋味,活脱脱将整个气氛推到了几十年前。 商照川的演技的确是让人没话说的。 他本以为自己之前的发挥已经是很好了,可是见识了商照川的演技,他才知道自己的演技其实还是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上一次跟商照川合作,在现在的何之风的印象里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印象已经模糊,所以对商照川的演技,也只剩下一个概括而抽象的印象——那便是很好。 可是怎么个好法,却是一点也记不清楚了。 现而今就在商照川演戏的现场旁观,那种实打实的演技带给何之风的震撼却是无法言说的。 夏秦过来,拽拽他的袖子,见他转过了脸来,才道:"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何之风沉默片刻,还是点头,跟夏秦一起往休息室走,商照川昨天缺的戏有些多,大约还要拍上不短的时间,就算商照川很厉害,几乎能够一遍就过,可是也不保证跟他搭戏的演员不出错,所以这一上午大约就过去一半了,剩下的戏怕是拍不了几场。这中间的时间应该是很长的,所以他们现在去休息一下正好。 更何况,这个时候也的确是休息的时候。 因为何之风并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一个巨大的转折。 在被导演肯定的那一刻,何之风知道,这一世,改变已经开始了。 坐下来的时候,何之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身后夏秦将自己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慰。 何之风虽然盖住了自己的脸,可是唇边上却是挂着笑意的,"夏秦,我做到了。" "是,你做到了。"夏秦微笑,他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瘦削的青年,脑海里不自觉地开始勾勒着他的未来。 他已经能够确信,何之风已经走出了那个转圈带来的低谷,突破了瓶颈,这以后的路,忽然之间就多了许许多多的选择,变得平坦起来了。 "我都不知道我能够做到那个地步。" 回想着方才的一切,何之风忽然之间放开捂着脸的手,举起自己的手来,放到自己的眼前,高高地。 摊开手掌,空空如也。 可是他知道,不久以后,这手掌之中将盛满星光。 夏秦当时也是被何之风惊艳到的人中的一个,他闻言,双手撑着何之风椅子的椅背,看上去无比地悠闲:"不过,得罪了商天王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哪里得罪他了?"何之风唇边带笑,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跟商天王之间不是赏识与感激的关系吗?借助商天王的关系,也许明天我们之间的事情就会登上报纸的头版头条,这对我,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夏秦自然知道何之风是只说了好的一面,真实的情况到底是怎样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不管商照川表现得有多大度,事实上还是被何之风伤了面子的。 这在普通人看来不是什么严重的情况,可是一旦放在娱乐圈顶级的天王身上,何之风的麻烦就大了。 夏秦很担心,可是何之风表现得如此淡定,他却不好再说什么过于悲观的话:"但愿商照川是个讲道理的人吧。" 毕竟整件事情一开始的确是错在商照川,如果他存心要找茬儿的话,何之风虽然处于绝对的劣势,可也并非一点优势也没有的。 "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的好,一切都往最差的情况想吧。"说着这样的话,何之风的表情却淡定极了,他额前的碎发落下来,扫到了他的上翘的眼角,被他轻轻拨开,一派极其雅致的闲散,"至少短期内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现在是商天王自己给我道了歉,舆论定然会炒作一阵,商照川如果想要掐我,就不必多此一举,或者说,现在不必多此一举。至于舆论的风潮过来,我们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所以现在的情况看似是很好,实则危机暗伏。 "似乎也只能如此了。"夏秦苦笑,不过似乎也不是过于担心的样子,因为他遇到的情况很多了,以前也处理过棘手的事,现在也只是担心,却不至于过于忧虑。 "夏秦,你对我没有信心。"何之风很用很肯定的语气,回头注视着他。 夏秦一挑眉,笑:"有吗?" "当然有。"何之风忽然很没风度地翻了个白眼。 夏秦没有再说话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看到外面似乎有人聚在一起,不知是在说些什么,他跟何之风打了声招呼就过去了。 何之风叫来了化妆师,还是之前的那个,看到何之风又回来补妆,这化妆师也有些惊诧,何之风也知道他是为什么惊讶,因为他之前几乎是已经确定被刷掉的一个过气明星,可是现在…… 这是证明了,何之风现在继续留在了剧组吗? 看着那化妆师愣愣地回不过神来,何之风觉得好笑:"庄小哥,怎么了?" 何之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促狭,倒叫这叫做庄一鸣的化妆师有些尴尬,"抱歉,之前走神了,您是要补妆吗?" 这不是问的废话吗? 何之风笑笑,然后点头,手边放着剧本,没事儿看上两眼,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庄一鸣给自己上妆。 外面的夏秦却打听到了不一样的消息。 作为何之风的经纪人,他帮他看过剧本,则个剧本甚至最早的时候也是他挑的,所以他对于整个剧本也算是了解。所以当他听说剧中扮演杜月笙的好友、军统魔王戴笠的那个演员因为生病今天还没来的时候,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妙了。 戴笠这个角色在剧中是和杜月笙之间接触最多的,两人之间的对手戏也最多,可以说何之风出演的这部戏大部分的场面都是在和戴笠说话办事,原先的那个演戴笠的是个很好配合的演员,虽然不是很出名,可是人很好。 跟这样的人搭戏,就算是何之风有什么差错也不会很明显,因为这样的人会引导他,可是现在却突然之间说生病不来,这实在不是太好的信号。 整个《伤怀十里洋场》的剧目,变数实在太多了。 在他踏进休息室之前,手机上收到了圈内人的一条消息。 原本饰演杜月笙好友戴笠的那个演员因为急性阑尾炎住院了,这部电影已经决定不来拍的,这种突发情况是谁也想不到的,他不演了无所谓,难题就在于——谁会接下这个角色,或者说导演会找谁来顶替原来饰演的演员? 走进门,何之风的妆已经补好,正坐着跟化妆师庄一鸣闲聊,见夏秦进来了,脸色却不好,何之风皱了皱俊秀的眉,问道:"怎么了?这表情就跟是谁欠了你八百万一样。" 第8章异样 何之风沉默了一阵。 因为之前的功课做得很足,所以对于戴笠这个角色,他的了解也很深,毕竟这个人跟他饰演杜月笙可谓是息息相关,这二人在未发迹的时候就有了接触,后来更成为了相互支撑的大腕级人物。 作为国民政府特务机构军统的掌权者,戴笠是民国时期蒋介石十分信任的心腹,正史对这个人一向是丑化,事实上戴笠此人策划了无数起针对日本和当时除国民党外的其他党派的刺杀行动,著名的"李闻血案"也与他有关,所以戴笠被称作是"军统魔王"。 这是罪恶的机构,也是罪恶的人物。 可是戴笠此人,对杜月笙来说,的确是很重要的。 剧本中有一幕戏,是在戴笠死后,男主角卢湛江从自己父亲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在与杜月笙的交锋之中将戴笠飞机失事的消息告诉杜月笙,在戴笠出事的时候杜月笙就有不好的预感,在卢湛江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杜月笙是眼前一黑站立不稳。卢湛江离开之后,处于杜月笙确认这个消息之后,几乎直接崩溃,并且为之垂泪。 由此可见,代理在这个角色是何等地重要。 虽然在整个剧本中,戴笠是个完全的反派,和杜月笙一样,看上去不是很重要,可是对于何之风来说,只有和戴笠的搭戏,才能够体现杜月笙这个角色的灵魂。 然而现在,这个最不该出事的角色出事了。 "商照川拍完了吗?"他问。 夏秦深锁着眉头,抬起手腕看表:"应该差不多了。" "正好,我们去看看吧。角色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操心了。" 一切都由导演周秉承来处理,再不济还有副导演徐彻呢,这两人都是圈内大名鼎鼎的人物,这点事儿轻而易举就搞定了。 夏秦也觉得何之风说的是,他操心过了头,"也是,反正原来那个扮演戴笠的跟你也不熟,也不一定能搭上戏,谁来根本无所谓。" 可是最怕的就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角色,接着砍戏。 不过《伤怀十里洋场》的格调比较高,制作经费也很足,所以找个演员还是很简单的,不必担心砍角色的问题。 何之风已经补好了妆,他站起来,对着夏秦笑了笑,"你看我现在跟杜月笙像吗?" "不像。"夏秦实话实说。 何之风去拿过那顶黑色的毡帽,手指戳着里边,在手中转了转,悠闲极了:"我也觉得不像。" 因为这个时候他就是何之风。 台上台下,本来就是两个人。 他拿着毡帽走了出去,夏秦回头跟那化妆师庄一鸣道了谢,然后才跟出去。 何之风笑他:"你做人还真是八面玲珑。" "多结交一个朋友总是好的,就算不能成为朋友,至少也不会是敌人。" 夏秦的语气很淡,说出来的话听着很有道理,却也间接地反映了这个圈子的残酷。人与人之间已经需要小心到这种地步了。 他出了这边的化妆区,经过长长的走廊,影视城很大,还好拍摄地点距离休整区很近,所以他们走过去也不过是两分钟的时间。 何之风还是穿着那身衣服,他今天上午本来是有三幕戏,可是因为商照川需要补戏,所以他只拍了方才跟裴然的那一场。 到了场地边上的时候商照川还在拍戏,周围站了一圈人,很是热闹,不过大家都不说话,只是看着。 商照川的演技向来是极佳。 何之风看到一边的休息椅上坐着裴然,他对这个二线明星的感觉还不错,刚才和裴然搭戏,很给他一种顺畅的感觉。所以他坐了过去,跟裴然打招呼:"你好。" "你好。"裴然没有想到何之风会主动跟他打招呼,倒是愣了一下,眼底划过些许的异样,"商天王他们很快就拍好了,接下来还是我跟你之间的搭戏,不过换布景了。" 何之风能背剧本,这一点自然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刚刚跟你搭戏,感觉很好。" 他说得很直白,一般来说别人说这话都像是在恭维,可是何之风注视着裴然的眼神很是平和淡然,他没有说谎。"说实话,你的演技震惊到了我。" 那一个眼神,几乎是他能够想象的极致。 裴然也是一个二线的艺人,不同的是,他是才踏进圈里的新人,不像是何之风这样的旧人,还有很长足的发展空间。裴然整个人都很文秀,带着一种书卷气,而剧中的郁咏馥也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是负责为杜月笙装烟,可是剧本中的他,一举一动都带着书生气,他是杜月笙的心腹,而杜月笙自己没多少文化,所以更想要结交这类人。他闲着的时候还会让郁咏馥给他读报,所以裴然饰演郁咏馥,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之前何之风的表演都很僵硬,可是今天上午的一场戏,却像是突然之间按脱胎换骨了一般。 那样的眼神,带着凛冽刺骨的杀意,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与他眼前这个温润的少年一点也不像。这就是演技吗?什么时候人的演技也能这样蹿升了? 也难怪连商照川这样的天王巨星在最后都不得不道歉。 所以裴然的赞扬,不是什么恭维话,那是他的真心话。 何之风却忽然不语,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这样的演技,的的确确属于他,虽然也许只是暂时爆发,不过在以后,他会让这样的演技成为常态,甚至——他要让自己跟商照川一样,随时随地挥洒自如。 场中的商照川正在拍和女主角徐沁芳的初遇,歌女徐沁芳刚刚踏上当歌女的这一条道路,在百乐门一歌成名,却被权贵们灌了无数的酒,本来是准备回去,却因为酒量不好,半路在楼梯口就睡着了。 整个拍摄就是在室内,他们坐在墙根下看。 商照川饰演的军阀公子哥儿卢湛江,乃是民国四大军阀之一的儿子,乃是民国四大公子之一,这个时候初来上海,寻欢作乐,自然是找了百乐门。 此时的商照川,穿着那修身服帖的西服,唇边挂着轻佻的笑,手中放着一杯红酒,从楼下大厅的一边走过来,脚步很是轻快,眼神也是放浪的,那个时候的权贵都是这样的,来到百乐门,大家不过都是寻欢作乐。 何之风在看到他那轻佻的笑意的时候,忽然觉得很违和,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迟时雨。 印象中,似乎迟时雨是天生就那种小流氓和花花公子的模样。 而商照川,似乎更适合那种霸气的角色。 不过这样的违和感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很快被带入了商照川的演技营造的氛围中。 饰演徐沁芳的新生代小天后蒋雪莹出道两年,正是当红时期,请她来出演女主角,无疑是娱乐公司想要再捧她一把,将她推向真正的天后之位,所以她很珍惜这次机会,本身就有实力,又如此努力,还有人捧,不红简直是没天理了。 蒋雪莹穿着露肩的吊带裙,坐在回旋楼梯的台阶上,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脸埋进臂弯里,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高高盘起的头发,有几缕烫弯的头发垂下来,越发衬得她的慵懒和妩媚。 红色的裙摆搭在台阶上,已经美艳惊人。 剧中的卢湛江就是被这样的一抹红所惊艳,然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商照川这个时候该走剧情了。 他停下自己的脚步,饶有兴趣地挑起眉,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然后走过去,"小姐,您怎么了?" 这个时候,他所饰演的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公子,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一些虚伪的客气,与商照川本人的风格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他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听上去便很是轻浮。 睡着的徐沁芳不会回答,还是埋头睡觉。 商照川站在她面前,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端着酒,向四周看了一眼,背后就是许许多多正在观看的人,还有运行着的摄像机,可是他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一掠而过。 "啪嗒。" 何之风手中的水杯忽然之间落地,身边还在看商照川表演的裴然回过头,低声问道:"何少?" 他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手指颤抖着,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密密的刘海落下来,挡住了他晦暗的眼神,何之风整个人都显得很是阴郁,像是下雨前的乌云。 何之风对着裴然摆了摆手,翘起唇角,很是轻松的模样,"没什么,只是突然之间有些头晕。" 刚刚两个人都在看场中商照川在表演,怎么突然之间何之风就不舒服了?不过身体的事情,谁知道呢?裴然也没多想。 这个时候夏秦发现状况过来了,建议何之风去场外面休息一下。 何之风依言去了,再没看场中的表演一眼。 彼时商照川正在回视,可是眼光在掠过裴然那边的时候却忽然之间不动了,何之风水杯落地的一幕刚好落在他眼底。 这是今天上午商照川的最后一幕戏了,之前都是全过,商照川是很好的演员,拥有天才的演技,本来大家都准备去拍下一幕戏了,这一幕会以商照川跟蒋雪莹的对话结束,然后蒋雪莹留给商照川饰演的卢湛江一个冷艳的背影,给这一次开始,划上完美的句号。 然而,商照川在照着剧本里写的回头看的时候,却似乎出了什么状况,眼神表情都不对了。 导演周秉承看得眉头一皱:"卡!" 机组所有人都停下来,很是讶异。 商照川也皱眉,还来不及说话周秉承那坏脾气就出来了。 "商照川,你刚刚眼神飞到哪里去了?一个身位也卡了那么久,跟木头似的杵那儿,忘词儿了就看剧本啊!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对!你刚刚不是卢湛江,你刚刚又成了商照川了!" 商照川苦笑,周导永远是这种雷厉风行、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他这样的大牌也要挨骂的。只不过……刚刚看到的何之风,似乎…… "各部门准备,再来一遍啊,卡机位,好——Action!" 重新开拍。 第9章搭戏 他将自己的手,放到冰冷的流动的水下面,闭着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有人走过来,站到他的背后。 何之风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夏秦,眼睛也没睁开,只是叹息一般说道:"夏秦,你来干什么?" 然而来人不是夏秦,也很久没有说话。 何之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转头一看竟然是商照川。 "……" 这一刻的何之风,那脸上的表情无疑是戒备的,可是随即又被他掩饰得很好,看不出他之前有过任何的戒备情绪。 何之风笑:"商天王,这么快就拍完了?" 商照川这个时候连妆都还没卸,还穿着之前拍戏时候的一身白西服,胸口还别着一朵小小的红玫瑰,极近风雅。 这个时候的商照川已然出戏,不是戏中那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儿,他表情沉稳,眼神里带着久经世故的一种老辣和独特的犀利,"刚刚拍戏的时候看到你似乎不太好,不要紧吧?" "还好。不过商天王拍戏的时候还能看到我……"何之风的语气变得揶揄起来,不过只有他知道话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关了水龙头,然后扯了纸巾擦了手,在烘干机下吹了一会儿,这才与商照川并肩走出去。 商照川听出他之前那句话隐藏的意思,"正是因为在拍戏的时候看到了之风你,所以我吃了NG。" 而且还被周导骂了一顿,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了。 何之风听得一怔,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却笑说:"那还真是我的荣幸了。" "我只是略微有点好奇而已。"商照川淡淡解释了一句,却又不想解释得太深。 他们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多半都是扯得没边了,两个人的表情却还是恰到好处的那种,看上去就像是相谈甚欢。所以当两个人并肩走回片场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个人之间已经完全解除了之前的隔阂,看上去两个人甚至有交好的趋势。 周秉承正在场边上看刚才拍的片段,正在跟助理说着什么,一看他两个人都现在才出现,顿时有些生气:"我说你们两个搞什么呢,这都快十二点了,一个个都跟我玩儿失踪,这上午的戏又搁下了,算了算了,还是吃过饭再拍吧。大家都休息了啊,中午休息过后我们接着拍!" 于是忙碌了一上午的各组工作人员立刻松了一口气,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吃饭。 商照川对着何之风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何之风回以一个微笑,正巧这个时候夏秦回来了,他对着商照川点头致歉:"抱歉,我经纪人回来了,他大概有事找我。" "请便。"商照川这个时候显得格外有礼貌,甚至温文儒雅。 心里暗道这商照川果真是将演技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中,想要什么表情就有什么表情,随时随地都能用自己的演技迷惑别人,就是他此刻站在商照川的面前,也难以分清到底哪个商照川才是真正的商照川,或者说——真正的商照川到底是怎样的。 也许,今天何之风遇到的商照川,都不是真正的商照川。 带着这样的认知,何之风转身,走到外景花园那边的布景路灯下面,正好和夏秦碰头。 "你刚才去哪里了?"何之风开口就问,表情里隐约藏着几分不满,他显然是对刚才错将商照川认成是夏秦这件事感到懊恼,可是整个事情跟夏秦其实是没关系的,让他就算是想迁怒也找不到机会。 所以何之风说话的时候,语气便带着几分烦闷。 夏秦刚才是打听消息去了,公司那边也有事情需要处理,"刚才公司问我选择,我去说了,你的情况我也汇报了,雪藏什么的,不会出现了。" 夏秦安慰地朝他一笑,然后松了松自己的领带。 何之风愣了一下,看了他的领带一眼,双手揣在裤袋里,转头却眯着眼,弯起唇:"走吧,上午的戏差不多就这样了。" "你不是还有一场吗?"夏秦可是专门掐着时间赶回来的,可是去没看到何之风的表演,这就有些奇怪了。 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何之风看到了他担心的表情,解释道:"商照川吃了几场NG,时间正好到这个时候,所以导演说先吃饭,我上午剩下的两场是下午拍。" 夏秦那个时候看何之风已经平静了下来,公司的事情又实在是催得急,他怕到时候再回去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即便作为何之风的经纪人,他那个时候不该离开,但还是先行离开了,他相信何之风应该能够理解自己。 "剧组这边都是叫的盒饭,我总是怕你吃不下。"夏秦很了解何之风的口味,不合他心意的饭菜他一向是吃得很少的。 可是一向挑剔的何之风现在却不介意了,"总是在习惯的。" 他现在需要变得合群,因为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银州影视城的餐厅装修还算是高档,不过剧组的人喜欢聚在一起,抱着盒饭坐到一块儿去,吃饭的时候还能讨论讨论剧情和拍摄。 不过当何之风也端着盒饭过来的时候气氛就有些诡异了,前两天何之风都不会过来,今天似乎是转性,这倒是奇了怪了。 不是每个人都会往好的地方想,很多人的目光又飞向了坐在人群中的商照川,该不会是因为商天王在这里,这何之风才来的吧? 不过何之风今天的那演技的确是很精彩,所以也没有人对他现在的举动加以非议。 何之风跟身边认识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就安静地坐下来,因为他迟迟没有说话,所以之前略微冷场的气氛终于又活络了起来,人们开始谈到剧组内部的一些事。 不知道是谁先问了一句:"对了,那个饰演戴笠的演员去了哪里?" "不知道,听说是住院了,怕是没办法来了。" "对了,周导,这个缺谁来填啊?" 周秉承闻言,放下已经夹起来的一片肉,沉吟了一下摇摇头:"还没想好,再看看吧,也许徐导会有人选。" 副导演徐彻,跟周秉承那是很老的合作伙伴了,这两人在导演界是举足轻重的两个人物,偏偏相互之间的关系还不错,这一次两大导演同时加盟《伤怀十里洋场》,在之前可是为这部电影造足了势,人们都很期待,这部大制作电影在与观众见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公众的期待值很高,这也给予了剧组的人很大的压力,这里几乎每个人都是希望拍好这部电影的,专门想要来搅事的毕竟是少数。 何之风听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了夏秦,夏秦摇了摇头。 商照川闻言也顿了一下,看向张景,张景跟夏秦一样摇了摇头。 看样子,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替补演员的人选了。 吃饭间也有人开始恭维何之风,何之风这只是淡淡地用笑容将自己的冷淡盖过去。 吃过饭,便是休息时间,睡一觉起来再换装化妆,下一场,是他和商照川的对手戏。 这是主角卢湛江遭遇阻力的开始,在百乐门的演出之中,杜月笙应邀到场,派人送花给女主角徐沁芳,却被后来卢湛江送的更多的花拂了面子,由此有一段对话,他们要拍的就是这段对话。 片场是模仿旧上海百乐门修的,他们的拍摄地点就在场边的走廊里。 摄像机等等设备都已经到位,何之风最后看了一眼剧本,站起来走向片场,导演周秉承忽然之间叫住他:"何少你等等。" 何之风站住,"周导?" "我看过你之前拍的那一部《丹青》,老实说你演的不错,不过我必须毒舌的是,你只适合拍独角戏,不适合与别人配合,你自己演得好没用,你要保证的是整个一幕戏都好。你要注意和别人之间的配合,千万不要闹个人主义啊。" 这就是之前何之风从别人口中知道的"割裂感"的存在了,他拍戏始终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他的演技是不错的,可是因为过于自我,所有的戏剪辑到一起的时候,何之风跟其他人就是分开的,感觉上他们演的不是同一部电影。这是何之风最大的问题,也是一直制约着他发展的问题。 "谢谢周导,我会尽力注意的。" "好好干,哈哈……" 那边的商照川早就已经上场了,在开拍之前,商照川对他笑了一下:"我很想知道,迟时雨为什么对你这么感兴趣。" 第10章戏外 迟时雨对自己感兴趣吗? 在回程的路上,何之风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夏秦在前面开车,何之风还是吊儿郎当地坐在前面,他思绪纷繁,从后视镜里看了夏秦许久,忽然问道:"夏秦,你真的不接手罗信吗?" 夏秦闻言一愣,"我已经拒绝了,怎么了?" 何之风按住自己的眼角,轻轻点了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没什么。" 夏秦…… 他内心将这个名字咀嚼了许多次,终究还是化作了许许多多的复杂。 他知道自己对夏秦的态度很奇怪,尤其是重生回来之后,只是不知道夏秦是不是察觉得到,自己前些时候因为处于低谷期,脾气暴躁,也许夏秦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他那种时冷时热的态度吧? 罢了,还没发生的事情,他去想那么多干什么? 这一世,与上一世完全不一样。 罗信又算的了什么? 就算现在他是四国最炙手可热的新人,可是何之风现在相信,他能够重新夺回自己的光环。 "你下午的发挥,似乎有些不稳定。"夏秦也没有继续追问,四国那边签约的等等公事,他都不想同何之风提起,因为整件事情实在太复杂,而他现在已经处理好了,一个合格的经纪人就是要做到这样。 何之风的演技上唯一的缺憾似乎已经消失了,他不再是那样自我,他懂得和别人之间的配合,能够让整个画面显得和谐,可是——如果硬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 何之风上午那一场戏的演技相当精彩,可是下午的时候却有些时好时坏,在跟商照川搭戏的时候也有一两次NG,不过这已经是相当的少了,就连商照川自己也有NG,所以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夏秦却察觉到了何之风的问题,他虽然不懂这是为什么,可是何之风自己应该知道。 在开拍之前,商照川似乎对何之风说了那么一句话。 迟时雨…… 何之风不可抑制地想起昨晚在不夜酒吧遇到的那个人,有些放浪不羁,带着几分雅痞的味道,笑起来的时候总像是在睨视着谁一样,带着几分清高和玩世不恭,那是一种近乎矛盾的气质,可是在迟时雨的身上体现出来却意外地融为了一体。 给何之风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名字。 不可否认,何之风最喜欢的是迟时雨的名字。 迟时雨。 他在商照川跟他之间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何之风自己也不明白了。面对夏秦的询问,他装作是很无所谓:"心情不稳定,演技发挥也不稳定,更何况——上午的时候本来就是超常发挥。" 的的确确是超常发挥,就像是他对夏秦说的那样——他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做到那个地步。 今天下午拍的戏不多,跟商照川的对手戏尤其少,只有在百乐门的那一次会面。 何之风脑海里呈现出当时拍戏时候的画面,那个时候的商照川,穿着白西服,站在走廊的中间,正与他扮演的杜月笙狭路相逢,那个时候他跟商照川对视,目光都很平静。 商照川很是轻佻地扬眉,用一种不痛不痒的口吻道:"哟,杜先生?" 杜月笙作为当时整个十里洋场的黑道巨擘,不跟他一个小辈计较也是应该的,何之风那一刻抓住了杜月笙的情绪,那个时候的杜月笙应该是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卢湛江那样的角色还不能入他的眼,他杜月笙是整个上海乃至整个中国的黑道教父,是权势倾天的人物,当即只是很淡然地一颔首,竟然直接从商照川扮演的卢湛江身边走了过去,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人。 何之风清楚地记得,那一瞬间,自己是入戏了的,他就是杜月笙,或者说杜月笙就是他,他对商照川整个人的不爽也是在那一刻完全爆发,他对商照川的无视就像是杜月笙对卢湛江的无视一样。 走过去之后他才恍然醒悟,自己还是在拍戏的,就那样很是自然地转身回望,负手问自己身后的随从:"那是卢家的小子?" 身后的人恭敬地回答"是",于是他一声嗤笑,走进了后台。 这一场,大约是他今天下午最精彩的一幕戏。 就在他与商照川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全场都是静默的。 夏秦都很清楚,那一刻,心下只余了惊叹,那样暗藏着刀光剑影的擦肩而过,也不知道商照川和何之风两人是怎样做到的。 其实何之风和商照川两人都很清楚,因为他们两人有仇。 夏秦照样将何之风送回了自己的公寓,看着他上了楼才离开。 何之风站在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视线里夏秦那变得小小的一辆车掉过了头,顺着迎宾大道开了出去,融入外面街道川流不息的繁华之中,很快地消失不见。 "夏秦……你跟罗信……" 剩下的话,终究还是飘散在了空气之中,他没有再说了。 因为是吃过了饭回来的,他身上还带着些酒气,以往别人都躲着他,这次倒是主动上来敬他酒喝,反倒是让他不习惯。 他骂自己就是个不景气的命,别人凑上来他还不习惯了。 拿出剧本又过了一遍,之后就接到了夏秦的电话:"夏秦?" "嗯,我们之前曾经讨论过,如果你的档期不出错的话,你的戏份在这周就会结束,到时候我可能要为你物色新的剧本,你有什么打算没有?"那边的夏秦其实正在商谈事情,恰好是说到剧本的情况,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何之风是什么想法。 何之风沉默了一会儿,的确,他拍《伤怀十里洋场》,如果是每场戏的时间都是对的话,今天是周二,他的戏在周日就会结束,毕竟他只是个出场次数不多的配角,一部电影本身就只有一百多分钟,他在其中的出场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拍完是很快的。 这么快又要物色新剧本了吗? 可是何之风觉得自己需要休整。 他需要尽快地甩掉自己一切的负面情绪,就在《伤怀十里洋场》之后彻底地将自己的心态调整过来,所以他需要一个比较长的假期。 手握着电话,看着外面已经压下来的沉沉黑夜,何之风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夏秦,抱歉,我觉得自己需要休整。" 这个时候的何之风正处于上升时期,正是应该趁热打铁,借着这个劲头往上爬的时候,可是何之风却对夏秦说出了这样的话,饶是夏秦是个很有经验的经纪人了,现在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何之风这边只感觉到了压抑的沉默,那边的夏秦过了很久才道:"这样的机会,我们不应该放弃,能给我个理由吗,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何之风站到落地窗前,回眼看着那摊在沙发上的剧本:"夏秦,我要去旅游,顺便——看看心理医生。" "……" 那一头的沉默越加长久,久到何之风几乎以为整个通话只有自己一个人,而电话那头的夏秦是不存在的。 他知道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夏秦也许很难接受,可是他已经理智地考虑过了,他需要这样的一次休整,需要疗伤,将上一世留下的那些伤口一个个地填补好,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才能踏上新的征程。 《伤怀十里洋场》这部戏,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 夏秦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那么近期的剧本我会推掉,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谈好不好?你给我一点冷静的时间。" 夏秦拒绝了四国的建议,拒绝了罗信,固执地选择了何之风,可是何之风却近乎无理地告诉他,他要休整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何之风将会消失在公众的视线之中,那么他本来就微末的人气就会受到最沉重的打击,在娱乐圈,就算是商照川这种级别的天王巨星也不敢让自己长期地脱离公众的视线,更何况是何之风这种几乎要过气的明星? 何之风只是垂下眼,眼神忽然之间变得柔和,他相信,这个时候的夏秦,是一心一意为着自己的,这就足够了。 "抱歉,谢谢。" 叹息一般的声音。 他挂了电话,随手将之放在客厅的桌上,带着钥匙再次出了门。 今夜无雨,酒吧街还是那辉煌的灯火之夜,他扣了一顶鸭舌帽,走在人群之中,再次进入了夜色酒吧。 第二层,还是昨天的位置,今天却不是空着的位置了。 他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那张扬的短发飞起来,也像是他的主人一样。 迟时雨眼角眉梢都挂着几分随性,看到他来了,右腿架在左腿上,轻笑:"呀,你是来谢我了吧?" 何之风忽然之间想到,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迟时雨脸皮这般厚的人。 他坐下来,没有点酒,只是道:"果然是你。" 迟时雨凑过来,两眼竟然显得亮晶晶地,笑得促狭:"快点说,怎么谢我。" 第11章明天见 何之风忽然觉得好笑,为什么迟时雨这样的人很纠结于谢礼这东西呢? "我早说过,我一贫如洗,两袖清风。" 迟时雨顿时翻了个白眼。"我还家徒四壁呢,你这人怎么耍赖皮?" "……"他那里耍赖皮了? 何之风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迟时雨的脑回路,跟普通人似乎有些不一样啊。 迟时雨手肘支在桌上,手撑着自己的下颌,歪着头看何之风,"我是真的对你很感兴趣,我听过你以前唱歌,以前发展得那么好,为什么要退圈换圈?我昨天回去查了一下,自从你换圈之后,就再也没有接触过原来的圈子了。" 何之风的眼神忽的一闪,他一挑眉,那副高傲的面具又拿出来了,"迟少也是随意这样调查别人的人吗?" "不,我是在关注你。"迟时雨摇头,随手打了个响指,示意一边路过的侍者停下,他随口便道,"朗姆酒。" 何之风淡淡看他一眼:"我不爱朗姆酒。" "喝这个不伤嗓子。"迟时雨耸肩,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听说你今天削了商照川那货的面子?" 商照川那货? 何之风愣住。 迟时雨嘿嘿一笑,整个人的表情竟然变得奸猾起来,他四下一望,凑到何之风的耳边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会削他的面子,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模样,简直是猖狂至极。 何之风嘴角抽搐了一下,之前的什么伤春悲秋的情绪忽然之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你……你确定你是迟时雨吗?" "我难道不是迟时雨吗?"迟时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抿着唇却还是忍不住笑,"你别当我是在帮你,我只是想看着商照川这种眼睛长在了脑门上的人摔个跟头,你不觉得看着天王丢脸是很爽的事情吗?" 看商照川丢脸,似乎……的确很有趣。 何之风的目光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你……跟商照川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都是炒作,这个圈子里哪里来的什么真心的朋友?我跟商照川不过是因为身份地位都差不多,所以才理所当然地成为朋友,不过是说的话多了几句,常常被提出来跟他比较,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况且商照川这人,除了脾气坏一点,倒不失为一个好朋友——当然,我个人不是很喜欢他的傲慢。他那种性格,出门被车撞的节奏。" 难以想象,这样出格的话从一位天王巨星的口中说出来,虽然是一向行为出格的迟时雨,可是……这内容实在是震撼…… 何之风固然不喜欢商照川,可是出门被车撞什么的,真心有点狠过头了。 "你说话从来都这样吗?" "一直都这样,所以我一直是狗仔队们最头疼的艺人。"说起这个,迟时雨竟然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侍者端来的朗姆酒还是昨天的那样,迟时雨接过来,推到何之风的面前。"试试?" 既然别人已经端了过来,他也不能拒绝,何之风苦笑了一声,这世上没有酒不伤喉,就像是任何的获得都是需要付出的一样。 只是他跟迟时雨说这些也没用,他现在已经确定,就是迟时雨给商照川打电话,商照川才会来,这个人情,他其实已经是欠下了。 喝了一口酒,何之风皱了皱眉,薄荷的味道,在他感觉似乎有些苦。 "不喜欢?"迟时雨看着他微皱的眉,感觉出来了。 何之风点头。 然后迟时雨忽然恶劣地扯起唇角,"不喜欢就对了,反正你也不会给我谢礼,我只好拜报复你了。" 这都是歪理,何之风有些无言,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迟时雨这样的人,虽然说他自己是有演技的,可是他从来是将戏里戏外分得很清楚的人,在戏外,他不想戴着面具,虽然现实一直逼迫着他,不让他将面具取下来,可是在这种昏暗的酒吧,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他觉得戴着面具实在是太累了。 他不想在戏外还保持着自己的演技。 所以此时此刻的何之风只是沉默,面无表情。 迟时雨不喜欢这样的表情,何之风整个人本来就是一种颓废的风格,这样一面无表情,就更显得消沉。迟时雨心里忽然就起了戏弄的想法,他一下伸出手去,出其不意地按住了何之风的脸,然后食指点住往两边拉,"来,小风风乖,笑一个啦——" 这一下,何之风彻底地面无表情了,他以一种近乎呆滞的表情看着迟时雨,"你还小吗?" 迟时雨觉得手感不错,竟然还伸出手摸了他的脸一把才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笑一笑十年少,你也笑笑嘛,人这辈子本来就这么悲剧了,你再不笑,估计就要进棺材了。" 他故意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倒是真的逗笑了何之风。 "不管怎么说,我的确是该感谢你的,不然高傲的商天王怎么可能纡尊降贵继续来到剧组拍摄?这部剧,对我很重要。"所以,他从心底感激迟时雨的帮助,然而迟时雨的帮助,于他而言,太过莫名其妙。 只有迟时雨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之前从未有过交集的过气明星施以援手。他干净澄澈的双眼里映着何之风那略带着颓废的影子,心底却有一个一直被自己遮掩的角落,被忽然起来的微光照亮。他弯唇,眼珠转了转,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过了许久,才说道:"它对你是不是很重要,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可是——我对你的帮助没有恶意。" "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带目的的帮助吗?"这个世界都被物化了,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纯粹的助人为乐,迟时雨能够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显然不是个傻帽,要他相信迟时雨的话,谈何容易? 然而迟时雨没有作过多的解释,他端着酒杯,缓缓地摇晃着,淡绿色的酒液看上去很是清新,"不管你是不是相信我,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会有低谷,低谷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应该从低谷中努力走出来,而不是将自己埋葬在低谷之中。我知道那种感觉,其实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走出低谷的能力很勇气,面对失败是很困难的。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迟时雨这话说得很是感慨的模样,也的确让何之风沉默了,他说得一句也不错。 然而,他的意思是,他便是那个向何之风伸出援手的人吗? 何之风笑了,"我果然应该感谢你吗?" "之前都是开玩笑的,如果小风风你愿意跟我交个朋友的话,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帮你。"迟时雨卖了个神秘,可是脸上却出现了一种无赖的表情,眼巴巴地看着何之风,似乎他不答应他的要求,他便要立刻跟他闹起来一样。 何之风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想确认那里是不是起了一堆的鸡皮疙瘩,可是他发现自己对于这样的眼神特别没有抵抗力,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迟时雨,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呀,你这是吐槽我吗?"迟时雨忽然一挑眉,故作夸张地惊诧了一下。 ……这货绝逼不是什么天王巨星! 何之风彻底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迟时雨又笑了一声:"好啦,骗你的,我其实没有帮你,我是——还债的。" 他忽然之间从自己坐着的沙发上拿过了一个U盘,递给了何之风。 "你从来没有刻意帮过我,不过在我陷入低谷的时候,你的歌帮了我很多,你当红的时候,我跌落谷底,深陷泥泞,我以为自己爬不起来了,可是我最后还是起来了。何之风,当年的我,便是此时的你,虽然不知道你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不希望自己喜欢的歌手,彻底消失在聚光灯下。" 迟时雨的声音,就像是何之风喉中的朗姆酒一样,带着微凉的清爽,初尝苦涩,细细回味之时却又带着几分清甜。 他忽然直达这U盘里是什么了,只不过,何之风只是深深地垂下眼,笑得有些讽刺:"不管怎么说,还是该我谢你。" 迟时雨站起来,这一次换他先离开,"何之风,明天见。" 明天见? 何之风握紧了刚刚迟时雨递给他的U盘,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唇边却是大大的笑容,明明是初秋的夜,他为什么会觉得温暖呢? 第12章替补演员 "起来了,别睡了!" 大早上,何之风的房间里就响起了夏秦愤怒的声音,"你不是说自己会很早起来让我接你的吗?怎么我到了你还在睡!何之风你合适一点!" 然而被他训斥的何之风还是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恹恹地看了他一眼,"我让你来接我,可是没让你现在来接我——夏秦,我的夏大经纪人!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 夏秦根本不需要看手腕,直接就报出了时间:"我到你楼下的时候是七点三十分,上楼需要一分钟,然后进到你的公寓跟你这儿磨叽话了三分钟,现在是七点三十四分,不早了!" 何之风无语地坐起来,伸手拽夏秦的领带,将自己的耳机挂了一只到他的耳朵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咳,你知道我整个人德性都不好,世界上总是有很多意外的,你就当这是一个美丽的意外好了。" 美丽的意外也不是这样的…… 多美好的一个早晨,活生生被何之风一个电话给敲没了。 昨晚他打电话给何之风,通报《伤怀十里洋场》那个剧本里戴笠的角色已经找到的事情,只是还没确定是谁。那个时候何之风顺口就答道,他会早点起来。 夏秦挂了电话之后想了许久,还是觉得早点来接他好,可是——他在外面敲了半天门,没人开,他只好用自己带着的钥匙开了门,一进到卧室就看到何之风竟然还在睡。 他甩了甩自己的头,忽然之间愣住了,耳机里传来的音乐声很轻柔和缓,然后慢慢地变得激昂高亢。 "我不懂,黑夜的星空,是什么颜色;我看到,白天没有流星的萧瑟……" 这首歌,怎么这么耳熟? 夏秦站直了身子,看着已经去洗漱忙碌的何之风,其实这样叫艺人起床的事情他干过许多次,甚至是前期带何之风的时候他也是经常赖床的,死活也不肯起来,可是后来随着事业进入低谷,这种情况几乎就看不到了,因为何之风睡不着,他常常睁着眼睛一夜到天明…… 到天明。 夏秦一下就想起了刚刚的歌的名字,《夜尽天明》,唱这首歌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还在盥洗室忙碌的人——何之风。 他的手按住了耳机,里面还传出连贯的音乐声,一串处理过后的滑音窜出来,清灵灵地涤荡着人的耳朵,身心似乎都清明起来。 何之风当年的声音,被称为"风的声音",他的歌迷们说,何之风是不羁,是无拘无束,是自由。他接手何之风的时候也仔细地看过他的资料,甚至听了何之风的每一首歌。 《夜尽天明》。 这首歌对何之风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夏秦脑子里开始搜索这首歌的相关信息,十大金曲榜首挂了整整一个月,被许多当红的歌星传唱,也就是因为这一首歌,何之风在歌坛的风头一时无两。 作词和作曲是一个人,叫做陆青越,曾和何之风长期合作,不过在何之风转圈之前,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合作已经中断,夏秦曾经猜测何之风换圈很可能就是因为二人之间的合作破裂,可是找不到任何的端倪,这两人似乎是好聚好散,散了之后也没有传出任何的负面新闻出来。 何之风与陆青越合作很久,当时的媒体一致认为陆青越是何之风的御用作词人和作曲人,可是在离开何之风之后,陆青越迅速找到了当时还是初出道的新人的沈闲,为他写歌,现在的沈闲已然成为了歌坛中的佼佼者,这期的新歌似乎又在排行榜上靠前。 虽然不同圈,不过夏秦还是在关注别的圈子的变化,这些基本的消息他还是知道的。 一曲终,夏秦顺着耳机线,从何之风那乱糟糟的被窝里扯出了一只笑笑的黑色MP3,他顿时有些无奈,又好气又好笑,回头看时,何之风已经收拾停当。 "今天似乎没有黑眼圈了。" 何之风闻言停住脚步,特意转回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脸,"的确是没了,不过昨晚睡得很好,以后也会睡得很好。" 以后也会睡得很好,这话的意思便深了。 夏秦没接话,只是细细想了想有没有什么东西遗漏了,这才跟着何之风走出去。 "昨天你说的那个演戴笠的,现在还是没消息吗?" "我昨天问周秉承,他跟我卖神秘,不告诉我,说到了就知道了。我估计不是什么小明星。"按开电梯门,夏秦等何之风先进去了自己才跟进去,这样回答道。 何之风竟然又打了个呵欠,笑道:"你这样说,我倒是知道是谁了。" 夏秦惊奇,"你知道?" 何之风耸耸肩膀,看着电梯里的指示灯一格格地往下跳,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不过夏秦好像很好奇的样子,那他还是不说了,等到了,夏秦就知道了。 今天恰好有杜月笙和戴笠的对手戏,是老友重逢的场面,戴笠受蒋介石的指派到上海来办事,作为东道主和老朋友的杜月笙自然是要热情款待的。 夏秦今天真是郁闷极了,出电梯的时候,他仔细地打量着何之风的表情,像是才发现什么一样,说道:"不对啊,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的心情好得过了头呢?" 何之风双手插在裤袋里,嘴唇一直是翘起来的,他短短的头发随着他的走动而翻飞着,可以看出速度不慢,眼神流转之间竟然生出了那顾盼神飞的味道。 "你现在才发现吗?真是越来越迟钝了啊。" 不是我越来越迟钝,是你越来越让我看不懂——夏秦是真的有些看不明白了。何之风的心情未免好得太异常,那天才打电话告诉他,他自己需要看心理医生,可是一转脸又阳光灿烂。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何之风的心,海底针,何之风的心思你别乱猜…… 一直到片场,夏秦也没能从何之风的口中套出一句话来。 最后在进入片场的时候,夏秦终于无言了,憋了半天,看着何之风,嘴角一抽,说道:"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难搞呢?" 何之风摊手,他忽然想起这个姿势的主人来,于是眼一眯,脑子里回荡着音乐的声音,浑身都很放松。他在努力,让过去的成为过去,让还未到来的尽快到来。 "在你看来,前些时候的我难道很好搞定吗?" 那倒也是。 于是夏秦也没话说了,"走吧,答案该揭晓了,你们真是吊足了我的胃口。" 他自始至终没问何之风为什么一副知道那替补演员是谁的样子。 "何少,早上好。" "早上好。" …… 很快,跟何之风打招呼的片场人员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耶?好奇怪,今天何少的笑容有点……" "灿烂?" "前两天看到他跟看到鬼一样,今天看到他就像是看到花一样。" "还是开得很灿烂的那种。" "难道是有女朋友了?" "不可能,何少最近没传绯闻啊。" …… 其实何之风不是没传绯闻,而是以前根本就没有曝光率,几乎是连丑闻都没有。 夏秦听着那些议论有些无奈,今早娱乐圈颇具影响力的《星刊》登载的封面是两只握在一起的手掌,标题很给力——天王和毒药的碰撞!握手言和,《伤感》票房前景成迷! 说到底,那些媒体还是不知道何之风的转变,他们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抓住一些事情就开始炒作,他们要的是眼球和卖点,商照川的人气,再加上何之风"票房毒药"这可怕的名头,已经可以预见,这样的独家新闻,很快就会让《星刊》卖断货。 网络上也会很快地出现与此有关的一系列话题楼,何之风也算是将会有关注度了。 这也是炒作的一种,夏秦对此是知情的,甚至他也是推手之一。 不过这些他不会对何之风说,何之风也不会问,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何之风去换戏服,刚刚披了件黑风衣出来,手里拿着那顶在剧中很重要的黑色毡帽,还没站到夏秦的跟前儿呢,就觉得眼前一花,手中那卷沿的毡帽没拿稳,竟然被人一下抽走了。 再看时,却是那嬉皮笑脸的人,穿西服打领带,一副油头粉面的扮相,一手拿了毡帽扣在了自己的头上,手却不松开,然后弯身以一个特别经典的迈克尔·杰克逊的动作挑眼看他,"小风风,咱俩搭戏哟,有没有惊喜到?" 后面的夏秦一脸凌乱的表情,周围的工作人员的下巴已经掉了一地,捡起来了也不一定能够安上去。 何之风头都大了一圈,惊喜?惊吓还差不多,你出场方式能不能正常一点别这么另类?他劈手夺过自己的毡帽,甩他一对白眼:"迟时雨,在我面前,请切换成人类的行为模式。" 第13章戴笠 也许何之风这种半路出家到演艺圈的人没资格说这话——迟时雨这个人和戴笠这个角色,二者风格几乎是天差地别,让迟时雨来演戴笠…… 说句不客气的话,何之风觉得周秉承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 他夺回自己的毡帽之后自动地退开了一步,迟时雨望着自己空空的手掌,看表情是那夸张的伤感,他扭头,看着何之风,摇头道:"月笙,我与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竟因为一顶毡帽,与我翻了脸……" "……" 何之风嘴角抽搐得厉害,他恨不能直接一巴掌将这傻货抽飞,他到底在说些什么破词儿啊!!! "月笙,难道你我当初相识在申江边,你看上我还借钱给我,不是因为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而是因为我这顶毡帽造型前卫、酷帅狂霸拽?" 迟时雨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雷人的台词,他用很正经的表情在搞笑——不,迟时雨是用生命在搞笑!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工作人员捂着肚子已经笑抽了,就是刚刚走过来的导演周秉承也已经风中凌乱,更不要说是离迟时雨最近、并且是他口中那个"看上一顶毡帽"的何之风了。 何之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黑色毡帽,抬头:"戴老板,十三年前,你欠我的三十大洋还没还,连着利息已经是一千五百六十二大洋,你何时还我?" …… 不,一定是他们今天生存的方式错了。 夏秦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头疼,头疼,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先不说何之风为什么和巨星迟时雨一副很熟的样子,只说迟时雨这脱线,还有何之风今天反常的表现,经纪人大人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吧? 夏秦一直坚信着以上想法,然而何之风不这样想。 他只是想起了关于戴笠和杜月笙的资料。 历史上的杜月笙和戴笠乃是知己,彼时杜月笙已经发迹,而戴笠仍然是潦倒没落,混到凄凉的时候因为营中事务来找杜月笙借钱,那个时候杜月笙已经是权倾上海,有求必应,有应必灵,两人从这一笔债开始,逐渐地深交。后来戴笠因为自己的才能也得到蒋介石的赏识,权势也深重起来,然而他跟杜月笙之间的交情不浅反深,但凡戴笠到上海,必定有杜月笙接待,他在上海的工作开展需要杜月笙帮忙,杜月笙在上海的地位和权势也要依赖于戴笠的地位。 这二人之间不仅是友情,更有深厚的利益关系捆绑。 刚刚迟时雨虽然是在开玩笑,可是何之风却很轻易地判断出迟时雨对剧本很了解,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功课。 剧本里可没有提到戴笠当初问杜月笙借了钱的。 迟时雨看着何之风,眼底带着抹不去的笑意,终于恢复了正常,一耸肩,恢复成风度翩翩的模样,"小风风演技也不赖嘛。" 何之风眼神一闪,就要说话。 周秉承一见这场面,立刻走过去,站到两人中间去,谨防这两人再掐起来,连忙转身对着周围围观的人道:"以后迟少就是咱们剧组的人了,他接戴笠的角色,以后大家要相处愉快啊。" 周围顿时哗然,迟时雨这样的大牌影星,竟然来饰演这样一个戏份很少的小配角,这不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吗?导演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啊? 这一部《伤怀十里洋场》可以算是群星荟萃了,有商照川这样的天王做票房支撑,虽然同时也有个票房毒药何之风,可是现在没觉得他有什么糟糕的地方,现在更来了个迟时雨,凭着迟时雨那疯狂的粉丝,这部戏的票房,似乎已经能够隐约地预见了。 "周导您可是多心了,我这种人,跟谁都能扯上两句,不会破坏剧组内部的和谐的。"迟时雨摆了摆手,耸肩。 那可不一定。 何之风在心底暗暗接了一句,然后朝今天拍戏的地点走去,杜月笙和戴笠的戏份毕竟是很少的,戴笠在这部剧里完全就是个路人,到后来只是为了衬托杜月笙的凄惨,而杜月笙的凄惨又是为了衬托男女主之间爱情的伟大,并且将整个戏的时代背景托出来。 迟时雨和何之风都是配角。 他两个人在开拍之前坐在一起,迟时雨在喝水,喝完了将水杯递给他,"来一杯?" "你以为这是在喝酒吗?"何之风没理他递过来的手,从夏秦手里接过了自己的杯子。 夏秦扭头,皱着眉看迟时雨,只觉得这个大牌迟时雨浑身上下就没那个地方是妥当的。 迟时雨的经纪人是个很干练的女强人,乃是出了名的金牌经纪人郑一秀,她正在一边帮迟时雨收拾东西,听见迟时雨和何之风的对话,她也皱眉,之前迟时雨耍宝的时候她不在,不过后来听别人说了,差点没被迟时雨气个半死。 接手到迟时雨这样的艺人,大约是郑一秀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因为迟时雨根本就是只事儿精! 她拿出剧本捅了捅迟时雨的手臂,示意他拿住,同时眼含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可惜迟时雨朝她弯唇,笑得很是开朗灿烂,"呀,一秀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要不我给你推荐几款眼贴膜?" "……"郑一秀无言。 端着自己水杯的何之风忽然之间很同情迟时雨的经纪人,他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夏秦,果然夏秦也是一脸同情地看着郑一秀。 眼下要拍的一幕戏就是杜月笙与戴笠相见的场景,背景是杜月笙和卢湛江同时看上了一个女人,相互之间争斗不休,偏偏卢湛江还是军阀之子,不能乱动,情况非常棘手,因而在戴笠到来的时候他十分欣喜。 何之风还在看剧本酝酿情绪,忽然就感觉身边没有了说话的声音,扭头一看,一向被他以为是话唠的迟时雨竟然也埋头在看剧本。 何之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的手指按住剧本的边角,双腿却随意地架着,可是眼神很认真。迟时雨之所以是一线的大牌影星,不光是靠着他那张脸的。 迟时雨不是花瓶。 这个认知让何之风忽然开始正视迟时雨整个人,不过他还来不及深想,因为马上要开始拍摄了。 "演员到位,摄像机准备,道具呢!那桌子上茶杯快扣回去!"周秉承巡视了一圈,指点了一些问题,就开始发号施令。 这个时候该迟时雨和何之风上了。 何之风表情淡淡地放下剧本,站起来。 他身边的迟时雨忽然说:"我一合上剧本就忘记台词,怎么办?" 何之风本来已经跨出去一步,闻言顿住,回头看他:"迟时雨先生,你没开我玩笑吧?" "哈、哈哈……"迟时雨干笑,耸肩,"我也希望自己是在开玩笑。" "何之风,迟时雨你俩磨蹭什么呢!风风雨雨,你俩不该是说来就来的吗,怎么还在那儿呢!快过来!"周秉承已经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卷着剧本,回头一看那两人还跟那儿磨叽,直接就冒了这么一句出来。 周围工作人员这才发觉这名字的有趣儿,一旁的导演助理给周秉承竖了个大拇指,"周导有才,风风雨雨哈哈……" 何之风一听到周秉承的话顿时无力,转身懒得理会脱线的迟时雨,理了理自己的衣着,拎着毡帽就走进了布景之中。 这里是杜美路七十号,杜月笙发达之后的住所,也是今天他约定与老朋友戴笠会面之处。 摄像机已经跟进,何之风抛开之前被迟时雨搅乱的种种心绪,专心地沉进了剧本所期待的那种意境之中。 他先是面无表情,这代表着他在将属于何之风的情绪全部清空,慢慢地却换了一副表情。 何之风在堂中慢慢地踱步,背着手,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眼底却是深深的思索,他的心腹——由裴然饰演的郁咏馥——今天也来了,站在堂中的角落里,不发一语,偶尔抬头看着自己的老板。 杜月笙表面上看着很镇定,内心却是很焦急的,然而他已经是喜怒不形于色,按理说这种焦急是不会被表现出来的,剧本上也只是"焦急"二字,剩下的都是留给演员的发挥空间,怎么发挥全看演员自己。 而在自动代入了这个角色之后,何之风却很自然地知道这个时候的杜月笙应该是什么表现。 他停住自己缓慢的踱步,向着门外望了一眼,双手背在身后,可是右手食指却轻轻地敲着左手的手背,只是从正面看不到。 看上去,何之风整个人都只是在堂中思考什么,缓缓踱步,然而从周秉承和还未出场的迟时雨的角度却正好能够看到他自由发挥的这个动作。 周秉承向着摄像师一挥手,摄像师立刻会意,抓拍要紧的镜头。 在何之风走到第三趟的时候,该迟时雨出场了,他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提着厚厚的公文包,从外面的汽车上下来,大步流星地踏进了门,显然有些急于见到杜月笙——这就是戴笠,或者说,迟时雨表现出来的戴笠。 沉稳中透出几分急切,看上去很是忠直,然而在眼光流转的时候却总是压低了几分,表现出一丝阴鹜。 迟时雨挂着浅笑,走进了屋,开口便道:"月笙兄,可算是见到你了!" 何之风在听到外面的汽车熄了火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负手站在堂中,一见了迟时雨走进来,连忙将两只手拆回来,伸出手去拉迟时雨的手。"啊呀,我这左等右等,还以为雨农你又被什么事儿给耽搁了,好歹还是来了!我俩,酒逢知己千杯少,上次没喝够,这次要好好喝一场!" 按照剧本,迟时雨身手也接住何之风的手,食两双手,你握着我的,我握着你的,看上去还真是个知己模样。 迟时雨的脸上,那种平时的轻浮和闲散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只要那嘴角一拉下来,就显得严肃许多,他跟何之风相互握着手,往里走了几步,这才放开。"听说——" 何之风心头一跳,迟时雨这声音拉长了,让他有些不妙的预感。 "雨农怎么了?" ——剧本里没这一句。 周秉承一下皱紧了眉头,不过没有出言打断。 迟时雨忽然之间翻了个白眼:"月笙,我忘词了。" …… 原本十分期待的围观群众无力绝倒…… 第14章默契 …… 不管是何之风还是剧组的其他人,此刻都无言了,用一种看珍惜动物的眼光看着迟时雨。 迟时雨这货大大咧咧的一耸肩,笑得很是抱歉。 周秉承在一边,被这货的二逼行为憋得没吐口血,半天没说出话来。 导演助理李豫捅了捅周秉承的手臂,"咳咳,周导,这……" 大牌影星迟时雨这毛病,谁能治啊! 这人演技一流是没错,可是老爱脱离剧本自我发挥,背个剧本就像是要他的命一样,他翻开剧本的时候那个声情并茂,一合上就什么都忘个干干净净——圈内人都知道。 迟时雨这样的人也能够成为大牌影星,实在也带有几分传奇色彩,观众们不就是喜欢这样的迟时雨吗? 可是……观众喜欢,不代表导演也喜欢。 周秉承走上前去,压着怒气,憋出了一句话:"何之风,他念不出来台词你就让他给我卡着,别自己改。迟时雨,迟大少,你接剧本的时候答应了我什么?这就是你背的剧本吗?你是要逼我去跳楼啊!" "噗……"周围的工作人员又笑了。 连何之风也忍不住站在一边捂住了嘴,掩饰不住眼底的笑意,咳嗽了好几声才忍住了,没笑场。 迟时雨摊手,一副无辜的模样:"好吧,周导,再给我一个机会,只有几句台词,我一定会记住的!" 周秉承对迟时雨也很是无奈,这个年轻人的确是很有表演的才能,当初拍《丹青》的时候本来是想要迟时雨来演男二的,不过因为迟时雨档期划不开,又有何之风在,所以只能错过,没有想到能够在这样一部《伤怀十里洋场》之中与迟时雨有合作,他本来是很惊喜的,可是——在看到如今这种状况的时候,周秉承只想自戳双目。 他无奈,好歹还是相信迟时雨能够走到如今这一步,并非是浪得虚名,大牌总有大牌的风格,他挥了挥手:"各组人员准备重拍,之风,你先帮他过过剧本吧。" 最后他丢下的那句话,让何之风的好心情顿时去见了圣母玛利亚,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拧起眉,"周导,这——" "哇,小风风你这是要嫌弃我吗?"迟时雨偏着头看何之风,眼神里带着几分故作的谴责,装作自己很委屈,"我不过就是忘了词,月笙,你竟然如此狠心……" 他前一句还是"小风风",下一句就成了"月笙",真不知道这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何之风有些无力:"抱歉,你可以直接叫我何之风。" 也就是说,他不接受那什么莫名其妙的"小风风"的称呼,也不想突然就被冠以"杜月笙"的名字,尤其是他们根本没有在演戏,而是在戏外。 戏里戏外,何之风向来是分得很清楚的。 迟时雨笑容变浅,眨了眨眼,随手一拽自己胸前的领带,正了正领带夹,"月笙兄,可算见到你了。" 咦?这是…… 这是台词。 何之风顿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一皱眉,接道:"啊呀,我这左等右等,还以为雨农你又被什么事儿给耽搁了,好歹还是来了。我俩,酒逢知己千杯少,上次没喝够,这次要好好喝一场。" "听说,你跟卢家那小子闹起来了。"迟时雨这不是能记得台词吗?只是这样对台词的方法让何之风很不适应,因为迟时雨的声音是干巴巴的,不带有感情,完全让何之风感觉不到这是在演戏,说白了,何之风觉得这不是在对话,而是真真正正的"对台词"。 两个人面对面不带任何感情地将该念的台词念一遍,也就是这样。 何之风继续接话:"巧了,我正想跟雨农你说这件事,想让你帮着拿拿主意。" "月笙,你也不要太为此操心,我倒是觉得那一个女人没什么要紧的,为了一个女人惹下这样的麻烦,不值得。"还是平直的声线和语调,可是却多了几分轻佻和戏谑,这感觉忽然就不像是剧中的戴笠了,倒更像是那些贵族的公子哥儿,轻浮极了。 戴笠的台词,迟时雨的语气。 这违和感,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他憋着气,将下一句台词接上:"事情已经闹起来,多说无益。" 何之风眼神一扫,忽然之间瞥见迟时雨正在看他,唇角半弯,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然后他换了个口气,语速也放缓了:"月笙,你迟早会栽在这些小事上的。" 在何之风的想象之中,剧本里这句话,完全就是方才迟时雨说的那样。低沉的嗓音,放慢的语速,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压抑着什么秘密,因为这样的预言最后是会应验的,便带着一种无边的悲凉。 迟时雨的眼神,方才忽然就闪现了一分黯然,那种感觉就像是剧本中的戴笠活脱脱地站在了何之风的眼前,他心中一惊,竟然不自主地退了一步,站定。 慢慢的吐出了一口气,何之风笑了,"我杜月笙,还没栽过跟头。" 他知道,在说出最后这一句台词的时候,自己已经输了,输给了迟时雨。 他走到场边上,端水喝了一口,再由工作人员检查了妆容,稍稍地补了妆,回到场上,正好迟时雨那边也忙完。 他问道:"你记得台词?" 迟时雨笑:"有的时候记得,有的时候不记得,心情好的时候就记得,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想记得。" 还真是很个性的回答。他知道从迟时雨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的,只好笑了一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去,重复方才的动作。 "Action。" 重新开拍。 还是方才的场景,方才的细节,方才的人员,可是何之风的心却有些沉重,因为迟时雨的演技。 摄像机运行到他的身前来,对着他的脸,一旁裴然饰演的郁咏馥一直在假装自己没有任何的存在感。 迟时雨再次穿上厚厚的西装,扮演着戴笠大步走进来,跟何之风握手,两人将台词过到了之前断掉的那一句的位置上。 "听说——你跟卢家那小子闹起来了?" 此时的迟时雨完全是另外一副表情,眉头锁着,看上去很是忧虑,似乎是在为杜月笙、也就是何之风担心一样。 他那眼神,直直地撞进何之风的眼底,让他的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摆,下意识地,他就要忘记身边的摄像机和正在观看的工作人员,将自己所有的伪装竖起来,可是他强行忍住了,因为迟时雨跟他交握在一起的手忽然重重地捏了他一把,让他轻皱了眉。 这皱眉的动作倒是刚好合适了,他心中暗恨,就着这个表情便摇头:"巧了,我正想跟雨农你说这件事,想让你帮着拿拿主意。"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内堂,郁咏馥上来掺茶,何之风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示意裴然走开。摄像机一下抓到了他挥手的这个动作,周秉承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忽然觉得这两个人简直演得神了。 刚刚何之风挥手的那个动作是如此平淡和正常,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对比就出来了。何之风饰演的杜月笙原本也当郁咏馥是心腹,可是跟戴笠一比,立刻就有了地位的高下之分,杜月笙最信任的人始终不是郁咏馥,而是戴笠。 就那样一个挥手的动作,剧本里没有,甚至根本没有戴笠和郁咏馥之间的对比,可是何之风轻而易举地表现出来了,自然地让人没话说。 别人没周秉承专业,还看不出这其中的玄机,他们还注视着接下来的表演。 "月笙,你也不要太为此操心,我倒是觉得那一个女人没什么要紧的,为了一个女人惹下这样的麻烦,不值得。" 迟时雨坐下,手边搁着一碗茶,他转眸,凝视着何之风,就像是真是他的好友一般,眼神里带着深切的关心,最后"不值得"三个字,更是在前一句顿了很久之后才说出来,带了些低回婉转的劝慰的感觉。 那一瞬间,何之风几乎要被这样的眼神所征服,可是他心底一片澄澈,眼神清明,垂下眼,像是在回避迟时雨那样逼人的眼神,又像是剧中的杜月笙在叹息:"事情已经闹起来,多说无益。" 接着,刚才那让何之风心脏停摆的眼神再次出现了,甚至比上一次来得更加猛烈,那是一种深切的关怀,如同经年的老酒,带着几分看尽世事的苍凉和睿智。 迟时雨都惊讶于自己此刻的状态,他像是完全代入了戴笠这个角色,站在一个相交十数年的知己的身份,将自己最真诚的忠告,带给杜月笙:"月笙,你迟早会栽在这些小事上的。" 何之风一下抬头看着他,两人对视。 摄像机早已被这二人视若了无物,对视还未停止。 全场静默,没有人说话。 在另一个片场拍完了本场戏的商照川往这边走,然后站在了场外,就在导演周秉承的背后,也看着屏幕里的画面。 初时,何之风的表情带着难掩的犀利,甚至带着杀气,可是看了他对面的迟时雨许久,终于又软了几分。迟时雨,也就是戴笠,弯唇,却是轻嘲和苦笑,他没出声,只是这样一笑,却已经足够让场外所有人为之惊艳。 惊艳的……演技…… 不过何之风也不赖。 屏幕里,何之风慢慢地抬头,之前那阴鹜狠戾的表情悄然褪了几分,下颌微微扬起,端茶,又将眼神压下来,声音平稳而和缓:"我杜月笙,还没栽过跟头。" 当他说出"我杜月笙"这四个字的时候,轻轻地眨了一下眼,那眼睫毛一颤,上下刷了一下,敛住了眼里几欲泄露出来的霸气和妖邪,那种含而不露的气势,更让人觉得心惊胆寒——我,杜月笙。 "卡!" "哈哈哈哈……" 周秉承一挥手,周围立刻响起了如潮的掌声。 何之风眼神一闪,忽然之间惊醒,手中还端着那茶杯,抖了一下,晃起一阵波纹。他抬眼,看着迟时雨,迟时雨也无声地回望他。 第15章告白 "商天王觉得这段如何?"周秉承一回身就看到商照川也看着屏幕,顺口就问了一句。 商照川微笑,"几乎完美。" 评价太高。 这是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的唯一想法。 商照川的演技谁都知道,可是刚刚那一幕戏,不过也就是那样的而已,他们是看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的。只是看上去很舒服,可是具体要他们说个所以然出来却很困难。 然而商照川毕竟不是普通人,他只是一看就知道迟时雨和何之风刚刚的配合直接达到了一种奇怪的地步。不过他没有说"完美",而是"几乎完美",就证明刚刚的这段戏其实还有需要纠正的地方。 商照川说这段戏很好,可是何之风却不这样认为。 他看了迟时雨许久,然后一言不发地收回目光,放下茶杯,起身去场边上,夏秦站在那里递给他一杯水,问道:"感觉如何?" 何之风面无表情,"糟透了。" 夏秦愣住,他看了不远处的迟时雨一眼,不解:"可是刚刚那一场感觉很好。" "我被他带着走了。"何之风嘴唇一抿,眼底隐隐掠过一丝烦躁。 夏秦不说话了,只有演技特别高超的人,在演戏的时候能够用自己的演技将别人代入一个场景之中,在不知不觉之间让对方处于一种被引导的姿态——如果迟时雨方才是在带着何之风走的话…… 另一边,迟时雨也被自己的经纪人询问了。 "我看你刚刚的表情好像不对?"沈一秀提着包,似乎刚刚去跑了什么事情。 迟时雨握着水杯,坐在休息椅上,弓着身子,低着头,声音也有些低:"我总觉得自己刚刚被人带着走了。" 沈一秀喷了:"你说什么?" 开什么玩笑?迟时雨这个境界简直就是滑溜溜的老狐狸一只了,就是跟商照川搭戏的时候也是能够平分秋色,根本不存在被带着走这个问题,现在跟一个何之风搭戏,竟然说自己被带着走了,这简直就是灵异新闻…… 迟时雨早猜到沈一秀是这个反应,他一反常态地苦笑了一声,接着开始哀嚎:"一休,一休,你最聪明,告诉要怎么办……太可怕了我的天……" 沈一秀嘴角抽搐,甚至整个脸都抽搐了,整个片场都响起了她可怕的声音:"迟时雨你给老娘注意着点!老娘是一秀不是一休!你再故意叫错老娘就辞职不干了!" …… 一休,一秀。 真的这么重要吗? 迟时雨淡定地喝水,"安啦,经纪人大人消消火,最近事儿多,我不过是调剂调剂,除了你也没人肯接手我这个刺头儿,一秀你一定要对我不抛弃不放弃,对得起人民——" 在片场这边的何之风自然也听到了迟时雨的经纪人沈一秀的咆哮,他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经纪人一眼,竟然说道:"为什么夏秦你没有那些奇怪的绰号呢……" 那一瞬间,夏秦森森想死。 喝完了水,补好妆,下一幕戏便开始了,不过都很顺利,偶尔有NG也都是因为迟时雨偶尔的忘词,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已经完成了上午的所有拍摄任务,连下午的戏幕也解决了一半,乐得导演周秉承拍着何之风和迟时雨的肩膀笑开了花。 这样快的拍摄速度,能为剧组省去很多钱啊。 何之风今天又没跟剧组的人一起吃饭了,他端着盒饭到外面没人的阳台上坐着,一边吃一边想事情,不想吃到一半忽然感觉自己背后有人。 扭头,望,皱眉。 "迟时雨?" "我都在你背后站了这么久了,你才发现我,还真是伤心啊。" 迟时雨穿着自己的黑色衬衣,双手揣着站在何之风坐着的长椅背后,一脸的哀怨。 何之风对他这副样子真的是没有什么抵抗力,一看到只觉得头都大了一圈,"拜托,迟时雨,迟大少,你站在我背后,我要能立刻看到你一定是我脑袋后面长眼睛了好吗?" 迟时雨弯腰,双臂靠在他的椅背上,脑袋靠过来,竟然和他一瞬间挨近了:"你不高兴?" 何之风正夹着一片香菇,听他这样问,顿了一下,"你演技不错。" "你也很好,竟然让我也被你带着走。"迟时雨忽然之间没笑了,眼眸里一片深沉,就那样侧脸看着何之风。 何之风扭头,几乎与他脸对脸撞在一起,他缩了一下,吓了一跳,转而皱眉,"不是你带着我走吗?" "明明是你把我带着走了,不高兴的是我才对。"迟时雨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心中有些不快。演戏被人带着走,对迟时雨来说,这还是第一次。他是天生的戏子,能够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表情,从某个方面来说,他比商照川还要出色。 他这话说得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何之风夹着那片香菇,一直来不及送进口中,这个时候忽然认真地考虑起迟时雨的话来:"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自己是被我带着走了?" "对。"迟时雨一点也不否认,虽然这样他有一些微妙的挫败感,不过更加有趣了,他猜想中的何之风,就应该是这样的。 何之风摇头:"我觉得你可能是多想了,我的感觉与你完全不一样,我觉得自己是被你带着走。" 二人对视。 接着迟时雨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大约明白那是为什么了。他原以为是自己被何之风带着走,没有想到何之风却认为是自己带着他在走,这个时候,就不是谁被谁带着走的问题了,而是一种相互之间的影响。 迟时雨的表情重新轻松起来,笑望着他:"如果是这样的话,感觉就很好了。" 这一下何之风也笑,"似乎是这样。" 难得地浑身都很轻松。 何之风忽然道:"你吃饭了?" 迟时雨眼珠一转,摇头:"没来得及。" 他的眼神落在何之风筷子夹着的香菇上,"貌似是我最喜欢的香菇诶……" 这话暗示的意味就很重了,何之风甩了他一对白眼。 "喂,小风风,你怎么就这么无情呢?我现在都没吃饭诶,你不该可怜可怜我吗?"迟时雨继续哀怨,那样子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 何之风无言,的确,迟时雨很可能真的还没吃饭,不过是一片香菇而已,他夹起那片香菇,正准备仔细地考虑,却不想手一举高了,却被动作很快的迟时雨抓住了手,然后顺势将筷子一松,香菇就到了迟时雨这怂货的嘴里。 那个瞬间,看着眯着眼一脸享受的迟时雨,何之风想起一种叫做"犬"的生物…… 迟时雨眯眼,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吃香菇。 他顺势从后面绕过来,坐到了何之风的身边,靠着椅背,懒洋洋地坐着,"说起来,我跟你之间的对手戏也就那么几场,再拍两天就没了,真不过瘾啊。" "跟你拍戏,对我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何之风忍不住毒舌了一句,迟时雨演技虽好,可是……他老是忘词!有的时候这个家伙明明记不住台词了,还要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月笙,蒋委员长指示我们,忘词了就要大胆地说出来。" 那个时候,基本就是全场爆笑。 何之风相信,《伤怀十里洋场》这部戏,正戏部分暂且不说,放花絮的时候一定是会火遍全网络的,只因为迟时雨太极品…… "你最近准备接什么戏吗?要不你找好了,也通知我一声,就算是小角色我也想去客串一回。"迟时雨依旧没有放弃,锲而不舍地问。 可惜,何之风拍完这部之后是真的想要好好休整一下,他低头,盖上盒饭,"这部拍完之后,我需要休息一下了。" 迟时雨陡然沉默,他抬眼,看他,"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回事,只是突然觉得累,要休息一下。"何之风很理智地看待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他需要心理医生,做一个创伤恢复,否则他怕自己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会再次崩溃。人不是一种说坚强就能够坚强的生物,有的人看似坚强,实则脆弱,而何之风,不想成为那种外强中干的人。 迟时雨这一回听出来了,何之风不是开玩笑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开心。 "之风,你要休息多久?" 娱乐圈里,虚情假意的事情多了去了,很多时候几位明星一起接受采访,为了对外表示相互之间关系亲密,会直呼其名,所以何之风被别人叫"之风"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这两个字被迟时雨叫出来就有些不一样了。 迟时雨的声音太好听,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带着几分难言的叹息。 何之风定了定心神:"不会太久。" "我等你,好不好?"迟时雨注视着他,暖暖的风吹偏了他的刘海,露出那沉淀着璀璨星光的眼眸。 何之风忽然低下头,"你对我的关注,好像过头了。" "因为人家喜欢你啊……"迟时雨苦着一张脸,近乎哀嚎。 何之风嘴角一抽:"神经。" 然后他起身,将那盒饭放进垃圾袋,走进去的时候将之放进了垃圾桶,很快从走廊转角上过去。 迟时雨站在长椅旁边,看着他,一直到他的背影慢慢地消失。 他忽然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有些懊恼。 烦死了…… 下午拍戏的时候,迟时雨明显有些不在状态,周秉承忍不住骂了他几句,沈一秀也觉得奇怪,原本还有一半的戏拍了许久。 休息的时候,何之风忍不住开他玩笑:"你是因为中午没吃饭,所以下午拍戏没力气吗?" "我这不是想跟你多待久一点吗……"迟时雨死鱼一样坐在休息椅上。 何之风无言,迟时雨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今天的戏已经算是拍完了,他这周周末就能结束在这部剧里的所有戏份,然后进入自己的休整期。 收拾好东西离开,半路夏秦接到四国那边的电话,要他回去何之风过去商谈一些事情。 因为何之风的合约很快就要到期,公司那边需要确定一下他的意向。 夏秦沉着脸将车开去了四国,大楼下,正巧也有另一辆车开过来。 那个时候何之风刚刚下车,里面那车里也钻出来一个人。 锐利的亮蓝色的钻石耳钉,修剪新潮的头发,整个人都带着很叛逆和朝气,很有活力的少年,连看人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锐气。 他认识这个人:罗信。 罗信的经纪人是现在四国的金牌经纪人许文,许文下车,手里提着公文包,一回头看到何之风,愣了一下,眼底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何少。" 何之风微笑:"客气了。" 第16章陆青越 许文跟何之风,因为某些原因很熟,可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熟,他们熟是因为另一个人,不过现在不好说了。 何之风只是这样冷淡地回复,他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以前连招呼都不必打的。 罗信,四国最炙手可热的新人,此刻看着自己的经纪人和那个过气的何之风站着对话,等了一会儿,看他们似乎没话说了,才跟何之风打招呼:"何少,拍完戏回来了吗?" 何之风跟罗信也不熟,只知道罗信这个人太尖太利,刚刚开始的时候劲头很猛,这样的性格最容易被媒体炒作,不过后期也最容易被人抹黑。他浅笑了一下:"嗯。" 夏秦从车里出来,带着许许多多的文件,跟许文打了招呼:"老文,还好?" 许文也笑:"还好。" 许文他们看上去是刚来,不过走的方向跟何之风他们不一样。 前后脚走到了大楼下,许文他们先去一楼那边办事,何之风他们却要直接去二十四。 他现在是要去谈续约的问题。 电梯里,只有何之风和夏秦两人。 何之风站在最中间,不像是普通人一样站在角落里,他一句话也没说。 倒是夏秦考虑了很久,还是问道:"今天,看你和迟时雨很熟?" 何之风早知道他要问这个问题,侧头看他一眼,却见这男人眼神里带着几分隐晦的探究,还有几分纠结,便知道他是迟疑了许久才问了这个问题的,并且问了之后又有些后悔,好像自己不该问。 不过夏秦是自己的经纪人,何之风并没有打算瞒他太多,直接回答道:"我跟他是在酒吧认识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至于他表现的那个样子——我想他大约就是那个德行。" 夏秦无言,也就是说,其实何之风也不知道为什么迟时雨会对他那么特殊。 "迟时雨的事,我总觉得很奇怪。" 夏秦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眼角一跳,却是又笑一声,"说起来,今天他们有通告。" "他们?"何之风疑惑。 "东宇卫视请商照川和迟时雨参加'星语星话',主要谈的就是现在拍的这部电影。"夏秦消息灵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意外,毕竟迟时雨很大牌,跟商照川的关系貌似也很不错,这次关系很好的两位巨星同时出现在一部电影里,媒体的八卦情绪难免就要出来。 东宇卫视"星语星话"栏目的主持人是圈内很有名的"金话筒"绍未话,原本只是个半死不活的节目,可是到了他的手下,很快就风生水起,而且绍未话这人很会交际,基本上能够跟每个他采访过的明星嘉宾成为朋友,商照川和迟时雨都不是第一次参加这个节目了,不过一起上节目还是头一回。 可以想象,这次东宇卫视和绍未话为了请到两个人,让他们一起出场,不知道是花了多大的心思,这次的收视率,大约会很高吧。 节目是在晚上八点,如果何之风这边的事情谈得顺利的话,也许还能赶得上。 说话间,慢慢地便已经到了二十四楼,因为接近下班时间,过道里都没什么人,显得冷冷清清的。 四国的老板是个很有魅力的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了,叫袁书,年轻的时候抓住了商机下海,狠赚了一笔,后来因为自己取了个明星老婆,于是也开始涉足娱乐圈,没有想到这一玩就是很久,甚至后来把中心完全放在了如今的四国上面。其实他老婆早就跟他离婚了,现在的袁书也就是个单身状态。娱乐圈永远是娱乐圈,就算是袁书再有魅力,也不能掩盖他潜规则自己手下的事情。 夏秦和何之风都知道,公司里有几个明星跟袁书的关系不浅,有男有女,是是非非很难说,何之风也不会去说。 夏秦去敲门,何之风就在门外站着,表情淡漠。 里面传出了懒懒的一声"请进",夏秦开门,两个人一起走进去。 "袁老板。"何之风喊了一声,还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样子。 袁书和何之风见过几面,也知道何之风是什么性子,反正不是他喜欢的那种性子,也不介意,他毕竟还是要给夏秦几分面子的,夏秦是个很优秀的经纪人。 "你们都坐下吧,找你们来,是谈谈之风接下来的合约。还有三个月,合约就到期了,你们二位都没给答复,我现在很好奇,夏秦你和之风的想法。"袁书半仰在皮椅里,烟灰缸摆在大理石的办公桌上,边缘上搭着一支没抽完的雪茄烟。 何之风不说话,一切交给夏秦谈。 很久之前他就跟夏秦说过了,现在不是他要不要续约的问题,而是四国想不想跟他续约的问题,还有续约之后,是继续捧何之风还是放弃?如果是续约了再坐冷板凳,何之风又何必受这个气? 夏秦很擅长这种事情,他斟酌了一下,来口道:"续约的事,说来话长,下面的部门不怎么跟我们交涉,而且上面、包括袁老板您,跟我说过一些话,让我很怀疑之风续约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谈判正式开始。 夏秦只是要为何之风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而已,说到最后的时候袁书看着何之风,却对夏秦说道:"还有三个月,我知道夏秦你是想为之风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可是眼下这个情况我们什么也不能保证,更何况,我知道之风最近没有接任何的通告,也没有接剧本和广告,有送到你手上的都被你推出去了。这样的情况,我只能——" 何之风终于说话了:"袁老板,我的确是想要一段时间的调整,时间不会太长,还是依照您之前说的意思吧,到时候公司方面再考虑好了。" 说白了,现在何之风没有谈判的筹码,每个人都想成名,可是公司的资源是有限的,机会需要自己争取。 "那么,希望之风继续努力。"袁书很客气地说了结束语。 不过他的眼神明显带着几分探究,现在的何之风,虽然对别人还是那爱理不理的样子,可是眼神里总是带了点奇怪的东西。 何之风和夏秦告辞离开,出去站在走廊上,夏秦一脸的阴郁,倒是逗笑了何之风。 "你还笑得出来?"夏秦无语。 何之风看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问道:"什么时候了?" "七点半。"时间似乎刚刚好。 "我们下去吧。"何之风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刘海,当先向电梯走去。 一切还是等他休整之后再说吧。 属于杜月笙的戏份还有两天就结束了,那个时候才是仔细去想的时候。 电梯直下,火缝刚刚打开,就听到外面有谈话的声音。 "沈闲的新歌是陆青越写的词,势头很强,我们要避开他出新歌的时间。" "许文,你听好了,我偏要跟他同一天出新歌,同一天!" "……信,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陆青越他……" "他不就是个作词写曲的吗?有什么了不起,唱歌还是看唱功的。" "……" …… 何之风站在电梯里,眼神一低,笑了一声,然后走出去。 夏秦忽然问道:"陆青越原来是你的御用作词人作曲人吧?" 何之风走在前面,淡淡地"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御用"这个词还真是亲切。 第17章星语星话 陆青越是一个过去式,对何之风来说,那只是一个比较深刻的记忆,却不能代表什么。 所以他表现得格外冷淡。 夏秦送他上车,车上有车载的小型电视,何之风随手跳到了东宇卫视,时间是差不多了,不过还在播广告。 "这一次,东宇卫视不知道赚了多少。"收广告费都要收到手软吧? 有商照川和迟时雨同时出场的娱乐对话节目,收视率有了,广告商的赞助也就有了。 "估计周秉承也很高兴吧,这次为这部电影的造势已经够多了。"有了这一期的节目,加上商照川和何之风都是老手,只要不出意外,轻而易举就能让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到《伤怀十里洋场》上。 这部戏,应该是能够大卖的,这样的话,何之风"票房毒药"之名也许会有好转吧? 夏秦只希望一切就能够从现在开始越来越好,慢慢地不说话,开车往何之风的公寓走。 路上接近八点的时候,节目开始了,著名主持人绍未话还是那样一身的粉红色衬衫,打扮比较入时,其实何之风一直觉得绍未话这人的风格和夏秦很相似,不过夏秦整个人的格调是比较沉稳的,可是绍未话的心机很深,不过并不让人讨厌,处事也更加圆滑一些。 "绍未话这个家伙,原本被乔艾卫视逼得走投无路,才投入东宇卫视,现在却将星语星话这个节目弄得风生水起,狠狠地扇了乔艾卫视一巴掌,这一期的星语星话节目刚好挑在乔艾卫视出新节目的时候,呵呵。"夏秦不是幸灾乐祸,他只是恰好和绍未话有过那么几次交流,在当原来那个大牌明星云天当经纪人的时候,夏秦也算是很风云的人物了。 不过,何之风却听出了他语气之中的几分促狭,"你分明就是幸灾乐祸,何必遮掩。绍未话这人,我对他是没感觉的。" 毕竟是离得太远,也没有接触。 不过他主持的风格倒是很干净利落,一出现就调动了现场的气氛,尽管有商照川和迟时雨的粉丝太热情的原因,可是如果没有一点本事,又怎么可能这样? 这可能是绍未话主持生涯中的一个巅峰,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汽车还在一路行进,何之风不再看电视,而是看着窗外,只是耳朵里听着那些声音。 "诶诶诶,看看看,我们的商照川商天王出现了!掌声在哪里……" "多日不见,未话你是越来越……不着边儿了。" "哈哈,我这不是终于邀请到了你吗,我们的粉丝很高兴,来请坐。接着让我们请出另外一位巨星——迟时雨。" "要知道请到我们的迟少可是不容易啊,经纪人沈一秀小姐可是不允许,哎呀——你看你看,一秀小姐又不高兴了……" 现场的气氛还是一片热烈,欢呼和掌声一阵阵地响起来。 其实还是老一套的话题,不过绍未话很会调动气氛,再有迟时雨时不时来次插科打诨,有意无意地抹黑商照川一把,然后再被别人戳穿,引来一阵阵的笑声。 渐渐地,话题就过渡到了《伤怀十里洋场》上。 绍未话开始谈到他们拍摄过程中的乐事。 何之风听了一阵,忽然听到了一个比较敏感的名字。 "我们可是知道,今天网络上已经风传了,商天王跟一位艺人握了手,被炒红了,今天我们因为要控制节目时间,所以暂时没有邀请他来跟您对话,请允许我问个刁钻的问题,你们俩为什么要握手?" 夏秦开着车,忽然之间冷笑了一声。 何之风转回头看屏幕,主持人绍未话坐在商照川对面的沙发上,微笑着,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双膝上,看上去一派的淡然。在他发问之后,他对面的商照川用食指若有所思地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勾起唇,笑得雅然:"邵先生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绍未话摇头:"不,我想听您想说的话。当然了,其实您要是愿意将两个版本都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一旁的迟时雨立刻笑了,"商照川你可别信他,赶明儿他就吧何之风黑成炭了,哈哈……" "迟少你说的这是哪里话?我绍未话还是有那么几分职业操守的嘛,观众朋友们,你们想不想听——"绍未话直接转向观众席,伸出手,号召了一句。 下面顿时欢呼起来,HIGH到爆棚。 然后绍未话一压手,开了个玩笑:"在这个时候,我让编导插条广告会不会被唾沫淹死?" 下面大喊:"会!" 然后绍未话吓得一缩脖子,夸张道:"哎呀,这样我还敢播广告吗?为了邵某的生命安全,商天王你就说了吧。" 迟时雨和商照川在一旁笑得肠子打结,看得出来整个访谈气氛非常好,舞台的灯光闪来闪去,不过最亮的两束始终是在他们的身上的。 商照川摸了摸自己的下颌,显出几分为难来,最后还是道:"假话是,我们只是礼节性地表示合作愉快;真话是,我之前对之风有偏见,可是现在我知道,人都是会成长的,现在的何之风,我不得不赞赏,我与他握手,不过是拉不下脸道歉,只能用握手来表达我的友善。" "哇……"台下一片哗然。 车里,何之风的眼神从商照川那看不出深浅的眼里转向了坐在另一边的迟时雨的脸,可是迟时雨这个时候的表情却有些奇怪,他撇着嘴,显出了几分无聊,打了个呵欠。 何之风一下就笑了起来,夏秦觉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他顺着何之风的目光往屏幕里看去,"嗯?迟时雨这个表情……" "哈哈哈……" 何之风摇着头,强行压制了自己的笑意,"我觉得下面他肯定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的。" "……"夏秦无言,"不管到底他后面要说什么,明天你都会是媒体报道的热点,这不是很好吗?" "的确是很好,不过还是等我休整回来再说吧。夏秦,心理医生的事情,你联络了吗……"何之风问得很淡定,他之前跟夏秦已经沟通过了,他的心理健康的确不怎么好,夏秦之所以会在今天和袁书的谈判之中让步,就是因为要顾及着何之风。 "其实,我觉得能够有这样一个人容忍我的任性,很好。" "你不是任性,你明明比别人都清醒,我所认识的你,不会因为任性这样的理由放弃眼下的大好机会。机会可以再来,可是你如果因为精神分裂什么之类的荒唐的原因死了,我到时候才真的是亏大了。"夏秦转着方向盘,倒是看得很清楚。 他身边的何之风扭头,还是低笑:"夏秦,你真烦人。" 夏秦没说话了。 东宇卫视星语星话里,绍未话终于开始问迟时雨,"这次您竟然在这样的一部电影之中担任一个不起眼的配角,感觉是不是很新奇呢?" "这个角色不起眼,可是我很喜欢,虽然还是个大反派,不过跟之风搭戏的感觉还不错。"迟时雨说得很自然,还是带着那种坏坏的表情,他的粉丝们都称之为"萌贱"。 何之风淡定地在这边听着。 "看样子迟少你对何之风的印象也很好呢,我记得他以前是很有名的歌手,怎么你们像是认识很久的呢?"绍未话忽然之间嗅到了狗血的味道,这得挖掘出多少新闻点啊! "我认识他很久,可是他不知道我。因为我只是一个默默的歌迷而已,诶,绍未话,你表情不对了……"迟时雨忽然之间一抬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绍未话。 绍未话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台下:"我表情很奇怪吗?" "没有——" "邵某只是奇怪,这种更暗恋差不多的默默喜欢,我开始怀疑迟少你为什么会推掉自己那么多通告去这个剧组拍戏的动机了啊……"现在娱乐节目卖腐已经不是什么新鲜话题,不过大家都比较隐晦,也不过是增加个噱头而已。 迟时雨摇头,拽了拽自己的袖口,"这个就是胡说了,我喜欢他的歌而已嘛,加盟《伤怀十里洋场》只是因为我预见到它会大卖而已,我喜欢凑个热闹。" 看到这里,何之风一笑,关了屏幕显示器。 "怎么不看了?"夏秦问道。 何之风耸肩,"因为到地方了啊。" 时间刚刚好,夏秦停车,何之风下车。 "心理医生的事,我已经谈好了,你拍完戏之后就可以去了。" 能够意识到自己的心理有问题,是何等的冷静和冷酷? 夏秦无法想象何之风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态,他唯一能做的是站在他的背后,看着他成长。 何之风朝他挥了挥手,"再见。" "嗯。"夏秦回转车,何之风站着看了一会儿才往自己的楼上走,还是进了电梯,只是他脸上挂着笑容,楼层到了,电梯门开,他正想要跨出去,然而在看到眼前忽然之间出现的男人的时候便愣住了。 有人跟在那男人的身边,皱着眉头,"青越,歌词这里——嗯,怎么了?" 第18章梨子 "何少,精神似乎不是很好呢。"化妆师庄一鸣又在给何之风上妆了。 何之风坐在大镜子前面,看着镜中自己的自己慢慢地变成《伤怀十里洋场》之中的杜月笙,恍惚之间又想起昨晚的事。 他闭了闭眼,微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不过今天能够拍好的话就是最后的一天了,现在我这个状态去拍那些戏码倒是最合适的。" 其实今天的戏码一点也不轻松,因为今天何之风跟商照川之间也是有对手戏的,而且最难表现的一场,虽然杜月笙在这里只是个配角,然而在何之风的眼中,这是他的全部。 和迟时雨的对手戏倒是很少的,毕竟戴笠是因为飞机失事死的,表现杜月笙的悲伤的场面也就那样的一瞬而已。 化好了妆,何之风还是看着镜子里面。 庄一鸣有些奇怪,"怎么了?有哪里需要改改吗?" "不,没有,这样很好,谢谢了。"何之风站起来,夏秦就在走廊外面打电话,似乎是才推掉了一个通告。 "辛苦了。"何之风打了个呵欠,然后扣上了毡帽。 整部剧里杜月笙就是这样的形象,几乎没有改变过。 不过今天何之风的装扮明显是很苍老了,两鬓都斑白了,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暮气沉沉地。 "刚刚推掉了一个通告,那些小杂志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跟两位巨星有什么关系,要知道昨天的星语星话上,你可是大出了风头,即便你没出场。"夏秦看上去还很高兴,就算何之风现在是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不过这段时间不会太长,而他相信,休整之后的何之风会更加优秀和耀眼。 何之风挑眉,"那还真是要谢谢那两位了。不过现在还是去拍戏吧。" 片场已经搭好了布景,第一场就是年老的杜月笙和卢湛江之间的最后一场对话,其实整个对话已经与女主角徐沁芳没有什么关系,已经上升到了一种人生哲理的境界。 商照川还在那边跟自己的经纪人张景谈一些事情,商照川不断地摇着头,张景的表情却是越来越无奈。 眼看着何之风已经到了,张景只好掐断了两个人之间的谈话,"拍戏了。" 商照川回头一看,先给何之风打了个招呼:"之风来得很早。" "商天王更早。"虽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商照川在星语星话说的那些有几分真加分假,不过何之风要感谢他却是绝对的。 客观上,商照川和迟时雨都在为何之风炒作,能够让这样的两个人为自己炒作,何之风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烧过了高香的。 "今天跟你这幕戏也是最后了,以前《丹青》那一本跟之风对戏,说实话,我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尽管你的演技很好。"商照川似乎不想掩饰什么了,他说得很直接,不过他话里却没有带着恶意,"可是现在,跟你对戏,近乎享受,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还有合作的机会。" "近期是不会有了。"何之风下意识地摇头,不过又惊觉自己这样说太明显,于是补道,"商天王的通告太多,接的戏的档次也太高,我还是再修炼一阵再来吧。跟商天王搭戏,感觉也不错。" 被人用演技虐的感觉,谁知道是不是很好呢? "拍戏了,二位别聊了,等真完了在杀青会上再慢慢聊吧。"周秉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副导演徐彻也来了,徐彻比周秉承要年轻,资历不如周秉承,不过却相当于是周秉承的门生,两人是师生忘年交,这次一起拍一部电影,也是周秉承想要把自己的徒弟徐彻带出来,不过徐彻前几天去参加一个导演培训班,反而耽搁了。 何之风是配角,戏份不多,拍完了就走,不过后续真正的主角之间的戏目可能还要拍上半个月。 机位等等的都准备好了,今天拍的是在小巷里,水果摊前,杜月笙和卢湛江的偶遇。 何之风身边跟着的还是郁咏馥,一辆黑色的汽车从街上开了过来,摄像机调整着机位对准了车里的人。 车里的何之风穿着风衣,脸上却透着难言的疲惫,庄一鸣的化妆技术很好,那苍老的感觉看上去既没有损伤何之风的俊雅,也不曾让人觉得反胃和恶心。何之风抬手,想着杜月笙暮年之时的那些困顿窘境,眼神里不觉就带着几分人生变幻莫测的感慨。 这一段他的确是有感而发,杜月笙这个人的一生,堪称是大起大落,从一文不名的白相人,到名传十里洋场的杜先生,谁知道这个男人背后,那隐藏在血腥和阴暗之中的辛酸和苦痛? 车子慢慢地穿行,后面跟了一辆摄像车,不过很快就到了地方了,何之风看着外面的那水果篮,轻轻地一摆手,裴然饰演的郁咏馥立刻叫停了司机:"停车。" 他转而看向杜月笙:"杜先生?" 何之风的手,颤颤地放在了车门上,然后郁咏馥从这边下车来连忙帮他开门,表情之中带着几分惶惑:"杜先生?" 杜月笙还是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步走去,脚步有些慢,冬天的冷风吹起了风衣的衣摆,看上去像是翻飞的黑色蝴蝶。 周秉承这边和徐彻坐在一起,徐彻紧盯着摄像屏幕,有些疑惑:"我怎么觉得这段戏……" "怎么了?这不是很好吗?"周秉承正看得入迷,不想听到徐彻来了这么一句,便问道。 徐彻摇头:"不,就是因为他演得太好了,我几乎以为那些都是真的事情。" 准确地说,是何之风的眼神太好了,那种沧海桑田的感觉,简直快让人为之落泪。 此刻,何之风就是杜月笙,杜月笙就是何之风。 他慢慢地走到了那水果摊前,群众演员从他的身边有说有笑地走过了,那些鲜活生动的表情就更衬托出了他表情的木然和萧瑟。 他的声音似乎也有些哑,对着自己身边的裴然,伸出手,颤颤地拿起了摊前的一只梨,安抚那摊主道:"你不必惊慌,我只是看看。" 这杜美路谁不认识杜月笙?就算是不认识杜月笙,也是认得他那辆车的,更何况现在还有郁咏馥在一旁跟着。 那摊主呆愣愣地点点头,惹得杜月笙笑了一下。 他拿着那颗梨,扭头看裴然,看了许久,却又似乎忘了说什么,沉默,又是许久的沉默,然后他道:"我当年也不过是个卖水果的,人们叫我'水果月生'。" 郁咏馥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收回目光。"杜先生……" 杜月笙只是将那颗梨捧在手中,看了半天。 后面忽然之间走过来一个人,伸手从摊上拿了个梨子,随手擦了擦就直接咬了一大口,然后丢过去一块大洋。 "哟,杜先生,这个时候了,还拖着这病歪歪的身子出来,别到时候横尸街头,却是平白让人笑掉了大牙的。" 何之风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商照川扮起这种恶作的轻佻来,似乎也在行,他这句台词是极其恶毒的,可是在剧本里,此时的杜月笙几乎已经是心灰意冷,根本不想理会他,因而只是说了一些话。 何之风清楚地记得:"横尸街头也算是不错了,至少还在这片土地上。卢公子和徐小姐,还好吧?" "好得很,怎么,杜先生这样一个糟老头子还对沁芳念念不忘吗?"商照川笑得讽刺极了,看上去的的确确就是那纨绔卢湛江。 杜月笙没说话了。他的手指慢慢摩挲着那梨子的表皮,像是想要从这样的动作上获得一些安慰。 "现在国势衰微,我听说蒋委员长也不行了,不知道杜先生您作何打算呢?"卢湛江还在说着,他转着自己手中的雪梨,咧开嘴一笑,"您是不是对我出现在您的地盘上感到特别愤怒呢?没关系,我只出现这么一刹那,因为我是想要告诉您一个消息的。" 商照川凑近了何之风,他要高一些,此刻嘴唇已经贴近了何之风的耳朵,扯着唇角笑得恶劣极了,那下颌微微抬起,显出了几分高傲来,不过更多的是一种对于杜月笙整个人的不屑。 他凑过去,悄悄地动了动嘴唇,只有挨得极近的杜月笙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然后杜月笙还在抚摸那梨子的手指忽然之间就停了下来,他闭了闭眼,身边的郁咏馥伸手扶住了他。 那边的商照川所饰演的卢湛江,一撇嘴,看了自己手中被啃过的梨子一眼,嫌弃地直接扔在了地上,"杜先生,好自为之吧。" 他说罢,大踏步离开,双手揣在衣兜里,站在巷子口,仰头看外面漂亮的天空,愉悦地眯起了眼。 那边的杜月笙却缓缓地转身,看着掉在地上的那颗梨子,慢慢地勾出一个惨淡的笑来:"咏馥,回去吧。" …… 那一刻,所有人的眼中,只有那掉落在地上的一颗梨子,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明明该是如此快意的一个镜头,男主角狠狠地讽刺了反派,可是如今,他们竟然对剧中的杜月笙充满了同情。 尤其是那最后一个惨淡的笑容,场边上竟然已经有人忍不住淌了泪。 "卡。好了,这一幕非常好,休息,大家开始休整了啊……" 周秉承尽职尽责地喊了停,可是他身边的徐彻还紧紧地盯着屏幕,双眼发亮,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天,刚刚那个眼神……" "呜呜呜……刚刚商天王的眼神还邪恶,我好怕的……" "为什么我看出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商天王丢梨子的动作好帅,捧心给他!" "何少也帅到没边了,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反派啊,还想强逼女主角呢。" "刚刚看着那梨子好想哭的……" …… 何之风听着周围的人的评论,坐到一边的车上,补了一下妆,然后趁着休息的空当,打了个呵欠。 夏秦本来是端了白开水来,一看他那疲惫的样子,忍不住皱眉:"你昨晚是干什么去了?要不我给你换一杯咖啡?" 何之风苦笑:"都是些破事儿。白水就好了,给我吧。你别瞎操心,今天拍完就完了,我不过还有一幕戏而已。" 迟时雨在这里也不过只是出现那么一会儿。 那更像是一幕独角戏。 "迟时雨似乎在那边的摄影棚,很快就要过来,拍完这里,你就可以休息一阵了,那边的事,你什么时候去?"夏秦问道。 何之风沉吟,然后笑了笑:"我回去睡一觉,明早再去吧。" 他们说的是心理医生。 那边迟时雨的单场戏拍完了,就赶了过来。 一部电影有很多镜头,在有足够的人手和资金的情况下,很多都是分开来拍的,就像是先把何之风的戏份拍完再继续男女主角之间的戏一样,迟时雨也是那个道理。 迟时雨一来,直接就往何之风这边走,何之风坐在长椅上,抬头看他。 迟时雨站在他面前,两眼里亮晶晶地,笑得很愉快:"上午好。" 第19章最后的 不得不说,迟时雨真的是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喜欢的一个人,不像是何之风,他整个人的性格都偏向阴郁,有些沉闷乏味,那很少的轻松都是别人引发的,其实本来不是在娱乐圈吃得开的性格。 原来在歌坛能够到达那个位置,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唱功很足,而且歌红,人便红了。那个时候,他的经纪人不是夏秦,准确地说,那个时候他的经纪人基本都是摆设,他的一切基本都是陆青越在负责的。 何之风看着迟时雨,也笑:"那边已经拍完了吗?" "拍完了,因为是跟小风风你的最后一幕戏,所以我很快地解决掉了那边,直接就过来了。"迟时雨一副等着表扬的样子,接着就直接坐在了何之风的身边,这动作过于自然,让旁边的沈一秀和夏秦都目瞪口呆了。 这人,脸皮怎么能够厚到这个地步?人家有让他坐下吗? 迟时雨是已经化好妆的,这个时候也只是需要补妆。 那边的导演周秉承和徐彻似乎正在小声商量着什么,不过大约是因为意见不合,所以后面那声音竟然大了起来。 "我说过这个镜头是不合适的。" "剧本里面这样写,我觉得还是遵照剧本来,不要损坏它原来的味道。" "这不是损不损害的问题,这个镜头是拍不出感觉来的。" "拍了才知道。" "那就拍拍看。" …… 周围的人们都有些惊异,两位导演起了争执,这可是很难得一见的。 何之风和迟时雨对望了一眼。 何之风皱眉,对他道:"你转过头去,眼线会画歪。" 那化妆师很感激地看了何之风一眼,这才收敛了心神给迟时雨化妆。 虽然说迟时雨平时看上去很平易近人,不过那是对人的,不管怎么说也是巨星,很大牌的,要是一个错手画歪了眼线,不用迟时雨说,他自己都觉得窘迫。本来补妆就是很细致的一活儿,迟时雨还要转过去看何之风,直接加大了他化妆的难度。 迟时雨撇了撇嘴,倒是把头转了回去,只是眼还是向着何之风那边看,"本来这幕戏就短,一会儿我要尽力地不断NG。" "……"何之风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无言,旁边的沈一秀更加无言。 面对何之风和夏秦那诡异的目光,沈一秀按住了自己的额头,恨不能一巴掌给迟时雨拍过去,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极品的艺人好吗?!你刚刚说想要"尽力地不断NG"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啊? 沈一秀嘴角抽搐,正想要教训迟时雨,可是在看到迟时雨注视何之风的目光的时候,她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提着包的手一抖,看着何之风,又转过眼来看迟时雨。 忽然之间,一种淡淡的阴郁就笼罩在了沈一秀的心头。 夏秦却只是微笑着看着,看着迟时雨和何之风,又转过来看着沈一秀。 属于何之风的最后一幕戏终于开始了。 "Action!" 何之风脸上的妆加厚了一些,站在影视城里虚构的杜美路路口处,在临近自己的家的地方,他清楚地知道剧本里这一段是故意这样写的,历史上的杜月笙到了香港之后才死,可是在这里,杜月笙死在了大陆。 最后的一幕戏,就是他的死。 几台摄像机同时对准了何之风,捕捉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郁咏馥还是像背景墙一样站在他的身边,先是扶着杜月笙的手,却在几秒钟之后被杜月笙缓缓地推开。 狭路的那一头,站着迟时雨,迟时雨穿着戴笠的西服,拽着他的礼帽,一身落拓,就隔着半条巷子看杜月笙。 青色的夜灯渐渐地调亮了一些,后期制作的时候,这个场景可以做出夕阳西下的效果。 何之风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冷静。 此刻的杜月笙是什么心境? 英雄末路。 他该凄凉,他一路走,便像是在回忆自己的一生,他推开了郁咏馥,自己一个人走,走得孤单寂寞,又固执可怜。 他看向了前面的迟时雨,或者说戴笠。 这个时候,戴笠其实已经死了,前面的只是一个幻象而已。将死之人最容易出现的就是幻觉,所以他看见了戴笠,然而他眼中的戴笠没有像以前那样带着满脸的笑容走过来,而是始终站在那里,不往前走一步。 何之风还是在往前走。 绝望的杜月笙,一如当初绝望的他,他不是杜月笙,也不是何之风,他就是他,镜头下,他的躯壳和灵魂不由自主地分离。 从来没有这样得心应手过。 迟时雨那边只是笑看着何之风,天知道他多想立刻作出一个不合适的表情,或者说出一些奇怪的台词,让导演立刻喊"卡",吃个NG,可是不能,他看着那样的何之风,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荒唐。 何之风那么认真地对待每一场戏,他凭什么因为自己那可笑的一己之私而让他的努力付之东流?更何况,他眼前这个人,也许是杜月笙,也许是何之风,一步一步何等艰难?他远远地看着,看着他逐渐地近了,那脚步,一步比一步艰难,他快要看不下去了,可是脸上还要保持那种灿烂的笑容,就像是一点也不知道他眼前这人的辛苦。 他心疼,何之风演得太逼真,让他都快分不清真假了。 也许,何之风演的不是杜月笙,而是他自己。 迟时雨也不知道这个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可是等它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将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之中抹去。 没有NG。 迟时雨最终还是没有实行自己那个可笑的计划。 他配合着何之风,将这一幕戏拍完。 何之风站在了迟时雨的斜前方,迟时雨站在巷边上,微靠着墙的位置。 何之风是走的最中间。 他后面,裴然饰演的郁咏馥捂住自己的脸,竭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杜月笙,慢慢地抬头,看了看自己眼前那笑得如三月阳春一般的戴笠,眼神里掠过了那些恍惚的过去,最后还是埋头,看着面前的石板路,一步,一步,又一步。 擦肩而过。 何之风走着,杜月笙已经年老,可是此刻那佝偻的背却慢慢地挺直了,他似乎是在从自己的现在走向过去,这是人死前那种走马灯的循环暗示。 背后的戴笠,依旧微笑,只是迟时雨终究是没能忍住,超出了剧本,轻轻地转身,脸上的笑容淡去,凝视着何之风的背影,慢慢地消失。 他知道,在后期的剪辑之中,下一个镜头就是灵堂和骨灰盒了。 屏幕里的画面,定格在了迟时雨回望的瞬间。 一条巷子,两个人。 这一幕戏结束得如此自然。 周秉承眉头皱得老紧,喊了停,却立刻就去骂迟时雨:"你怎么回事?你不该动!" 迟时雨现在还没从刚才那幕戏中缓过劲儿来,他大步走过来坐在长椅上,手肘靠在膝盖上,却伸出手掌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大口地喘息,一听周秉承说话,他皱眉:"我忍不住……" 那边的徐彻却是按下了回放键,"我倒是觉得这样很不错。" 演员,能够完全代入角色,这个时候他们做出的动作,就是角色最应该做出的动作。 这一段戏,精彩得让人舍不得剪去。 徐彻的眼光,终于真正地落到了不远处的何之风身上。 何之风的手有些抖,嘴唇有些发白。 夏秦问:"你怎么了?" 何之风扯起唇角,摇头:"不知。" 夏秦回头,又看到许许多多人在抹眼泪。 (每日更新精彩耽美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20章病人 何之风彻底消失了,在外面的报刊媒体开始炒作他的时候,他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且不说那边恨得牙痒的迟时雨,就是天王商照川看着报纸,有时候也觉得好奇。 《伤怀十里洋场》的副导演徐彻在圈内也算是个大碗了,师出周秉承,又拍过几部获奖的电影,这次忽然想拍一部现代的偶像剧,算是想要进入电视圈,因为偶像剧是最容易捧红明星的,收视率也能不错,所以徐彻的定位很准。 很多艺人也想要接下这部剧,不过徐彻虽然是要拍偶像剧,不过对演员的要求却很高,那些想要跟他合作的偶像明星的演技实在都是不能看的级别,让徐彻在周秉承面前倒了好久的苦水。大牌的明星们都拍一些很有深度的影片了,哪里还会参与这种二十来集的弱智偶像剧的拍摄? 现在徐彻很缺人,他在拍《伤怀十里洋场》的时候是看中了何之风的,可是之后跟他经纪人夏秦联系,夏秦竟然说何之风最近不会接任何剧本和通告,徐彻好说歹说无果,暴躁之下将夏秦骂了个狗血淋头。 天知道那个时候何之风就在夏秦旁边,抱着自己的诊断书,听完了徐彻那一番斥责,直接笑趴在了床上,夏秦满头黑线地盯着他,捏着电话脑门儿上青筋直冒,"你这样做不厚道!" 何之风抱着枕头,将下巴在软绵绵的枕头上磕了磕,打了个呵欠:"管他呢。我才跟医生把关系打好,至于徐彻,一边儿凉快去。" 苦逼的经纪人夏秦终于爆发了,冲过去直接将他从软床里挖出来,几乎就要掐他脖子了:"何之风,你给我听清楚了,你只是一个过气的小明星人家是大导演,能要你来拍戏你该千恩万谢了你丫的居然还高贵冷艳地拒绝了这是要闹哪样啊?!我求求你正常一点好吗?" 何之风顿时头晕,"你别摇,别摇,头晕了,快别摇了!" 脖子都要给夏秦掐断了,何之风翻了个白眼假装自己快要死了,终于被夏秦放开。 他坐在床边上,衬衣皱巴巴地,胸前扣子散开了几颗,他打了个呵欠,慢慢说道:"你刚刚那么好言好语地回复他,结果他还是暴躁了。只能说徐彻就是这样的性格,别人都说他是直性子,你也别往心里去。再说了,偶像剧也不差这一部,徐彻要是真的看得起我,后面再接触也无所谓。" "他骂人是很正常的事情,骂完了他该欣赏你的还是欣赏你,徐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现在还在拍《伤怀十里洋场》,之后还有几场颁奖典礼和外国导演的聚会,我会在他忙完之后通过医生的心理测试的。" 何之风是焦虑症,神经衰弱,有时候带着点意识混乱,已经在医院密约了心理医师陈谷,一个疗程过去,效果似乎还很显著,不过——夏秦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效果。 心理治疗的效果是——何之风终于开始变回了以前那个插科打诨无恶不作的何之风…… 何之风在歌坛那边的时候其实就是那德性,现在没通告,专心地每天一两个小时跟陈谷聊天,再乔装改扮一翻出游,有时候会突然兴致来了进行一次境外旅行,何之风现在已经好多了。 夏秦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叹道:"什么时候你这么会观察人心世道了?" 何之风耸肩,穿着拖鞋站起来,房间里开着暖气,他站到窗边上,看着花架上的水仙,他是前几天才听了陈谷的建议养养花的,水仙是很好打理的,相较于其他的花程序更加简单。 将那大蒜头一样的水仙种头挑回来,把芽给剥出来,放在浅底的白瓷花盆里,将水放进去就可以了,早晚换一次水,也不需要其他的东西,慢慢地就能看到绿芽抽出来,然后一天一天看得见地长高。 现在他这盆水仙不过是才四天,那水仙植株已经有冒出了头来,现在何之风每天起来都要这样看上一回。 他看了那花半天,才说道:"你似乎还要去培训四国新来的那些经纪人吧?现在怎么还在我这里?" 夏秦站在一边看他打理那花,答道:"周六。" 然后何之风点头,却没有说话了。 他伸手将花架上那白瓷的盆端起来,将里面的水抽出来,然后拿了一边的细水管慢慢地往里面放水,眼神专注,看着那水线逐渐地升高了,淹没了半个水仙头,这才关掉了水,将之搭在一边。 他打理水仙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何之风弯腰凑过去,仔细地数了数,一个两个三个…… 买水仙头的时候,最是要看眼力,因为所有的芽苞都被外面的表皮挡住,所以想知道一个水仙头到底有多少芽是很困难的,只能看。看好了芽,再将这些芽都雕出来,然后才能种。不过有的时候会看漏,所以过几天会再冒出一些芽来。 何之风的运气很好,新手养花第一次挑水仙头,竟然也挑到了七个芽的,他就买了三个,现在一个有七芽,一个有五芽,另外一个却只有三个。 不过今天,他数着数着就发现三芽的那个水仙头侧面竟然又鼓起了一团,连忙拿小刀过来在表皮上划了几下,里面露出一抹嫩黄带绿的芽来。 何之风晃了晃小刀,转身炫耀:"看到没,这不是三芽,这是四芽了。" 夏秦无言,"你跟陈医生约见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何之风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将小刀子一放,拍了拍手,又看了那盆水仙几眼,这才离开。 陈谷是国内名牌大学心理专业的学生,后来得了机会出国留学,在国外的心理学研究领域也算是高人,回国之后自己开了心理诊所,不过这所谓的"诊所"其实更像是会所,专门为有心理问题的人们提供帮助。 何之风就是在这里跟陈谷见面的。 夏秦送他去了陈谷那里,然后开车离开,何之风跟陈谷之间会谈很久,毕竟是谈话治疗,不是很快就能结束的事儿。 何之风进去,上了二楼,看着时间似乎还有些早,比约定的时间早了接近二十分钟左右,他暗骂夏秦,其实这家伙就是为了让他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才故意那么早来喊他的吧? 心理医师早上的时间一般很宽裕,跟自己的病人的诊疗时间大都放在下午,不过何之风是个特例。 他来早了,看着也才八点四十,估计陈谷是应该在的。 何之风穿着平常的白色衬衣,外面套着浅青色的V领毛衣,下车的时候被夏秦塞了件比较厚的呢绒大衣,披在外面,单手揣在大衣里,他正想敲门,手指还没挨到陈谷办公室的大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出了谈话的声音。 "你回国了这没多久,我竟然都没听到消息,怎么说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了,你大学四年的水可都是谁帮你提的啊?" "我只是忘了,我回来谁也没通知,想着过两天同学会再给你们惊喜,你自己倒是一大早就找上门来了。大牌明星,你还是快走了吧,我今天的病人快到了。" "得得得,我不打扰你了,今天难得拍戏休息,我要出去玩儿一圈。" "嗯。那回头再见。" "回头见。" 接着有人走过来开门,何之风还保持着敲门的那个姿势,猝不及防之下没来得及收回去,里面那人出来几乎直接跟他迎面撞上。 何之风这才反应过来,皱眉退了一步。 抬眼,眼神平静,他没有想到,迟时雨就像是暗昧的阴灵,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生活。 "这里也能看见你。" 迟时雨才是真的愣住了,"你怎么在……" 刚刚陈谷说,他的病人快到了,何之风骤然消失,难道是因为? 第21章试试 陈谷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巧,也是他不关注娱乐新闻,不知道这两个人曾经以其拍戏,否则早就把迟时雨撵走了,哪里还能留他到现在? 因为是心理诊所,所以病人的隐私很重要,尤其还是何之风这种公众人物,就连他挑的时间都是几乎没人的上午,现在竟然撞见了迟时雨,这可一点也不好。 他赶忙走上去,拉过何之风,将迟时雨一脚踹出去。"你丫的快点滚,之风跟我还有事儿说,回头我再找你。" 然后迟时雨呆愣着被陈谷推了出去,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何之风没有说话,那沉默的目光只是从他的脸上一扫而过。 他进了门,门外面的迟时雨却忽然之间咬牙:"不过是个臭医生,叫那么亲热干什么?以为自己跟商照川一样自来熟吗?" 他郁闷了一阵,可是眼底又藏着隐约的担心,何之风不接任何通告,媒体上关于他的炒作也已经冷了下来,何之风放弃了如此大的一个机会,这在旁人看来完全无法理解,可是在陈谷这里撞见何之风的时候,迟时雨忽然之间明白了。 他关注了何之风很久,也几乎是处在一个完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他往深渊坠落,他的成功和失意,光鲜亮丽的时候是在舞台下面,至于那阴冷灰暗的一面却只能从报刊媒体的冷嘲热讽之中窥知一二。 何之风是需要休息一下了。 迟时雨慢慢地走到走廊边,坐下来,身边恰好是一栏花架,秋末冬初的时节,应季的花不多,不过眼前这些花显然都是反季被特殊照顾过的,吊兰,蝴蝶花,还有几朵波斯菊,旁边竟然还有一盆正养在水里的水仙。 他坐在旁边,无聊地看着,心思转来转去还是在何之风的身上。 而何之风却还在陈谷的办公室里,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陈谷端来的花茶。 "你跟迟时雨那货很熟?我看你们似乎认识。"陈谷没话找话说了。 其实所谓的心理治疗最严峻的阶段已经过去,现在只是巩固一下心理治疗的效果,他们的任务就是每天谈话,无话不谈。 心理医生往往能够在治疗成功之后成为好朋友,这并非全无道理。 何之风抬眼看他,眉头微微皱起一点,笑道:"你明知故问。" 他的表情被陈谷捕捉到,他在分析他的想法和精神状态,眼下却觉得何之风很平静,他似乎对此一点也不担心。"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巧,他知道的话,对你有影响吗?" "大约是没有的,他应该不是胡说八道的人——至少在这方面。"何之风这话听上去很不确定。 可是陈谷在听完之后却双手交握在一起,大拇指竖起来按了按自己的下颌,语气中带着几分斟酌:"我觉得——你似乎很信任他。" 尽管用的是"大约""应该""至少"这些看似不确定的字眼,可是真正感受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却只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信任感,尤其是对于何之风这种人。 何之风是相当没有安全感的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对一个人的信任,过于难得,以至于陈谷都怀疑自己是判断错误,可是那么多年的心理学研究让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有那么一些水准的,所以判断出错的可能很小。 对何之风来说,他是一个艺人,需要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心理疾病这种事情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经过一些人的炒作,势必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对于艺人来说,必要的隐私代表必要的安全。眼下这种安全,却因为迟时雨的出现而受到了威胁。 可是何之风太淡定了。 何之风慢慢地饮了一口茶,眸光一转,"你这个心理医生,管得也未免太多了吧?我都不觉得自己很相信他。" "信任这种东西,其实很奇怪,你自己都没发觉到自己很信任他,这才是真的信任。说起来,迟时雨那个家伙,的确挺靠得住的。"陈谷不知不觉之间就打开了话匣子,"那个家伙跟我一个大学,不过他是明星,一向跟我们不一样,办事很老实,虽然嘴巴总是碎得厉害,不过天生人帅人缘好,还挺会关心人,不过——我们那些人很少会说信任这些词,因为这种东西太奢侈,他顶多算是靠得住。所以对于你信任他这件事,我觉得很惊奇。" 何之风原以为陈谷肯定是一堆大帽子直接给迟时雨盖过去,可是没有想到陈谷后面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未免也太沉重,原本以为陈谷和迟时雨之间的好友,陈谷肯定是要一直给迟时雨说好话的,可是…… "我没有想到,你会在背后这样黑他,我估计要是告诉迟时雨,你赶明儿能被他分尸了。" 陈谷夸张地叫了一声,笑道:"这倒是有可能的,那小子惯会睚眦必报……" 医生和病人之间的话题就这样慢慢地展开了,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的医生,和脱下了风衣一脸淡漠的病人,坐在会客室里,端着茶说了个痛快。 临走的时候,陈谷走在何之风背后,似乎很是迟疑,他没有抬头看,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似乎还在斟酌。 前面的何之风走着路,一下就看到了走廊花架旁边坐着的迟时雨,这么久了,他还没走。 迟时雨本来已经靠着花架快睡着了,乍看见何之风出来,一下站起来向着这边走来。 陈谷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些私密的话题也无所谓,于是问道:"之风,我问个很隐私的问题。" 何之风的目光从迟时雨那边转回来,同时扬起音调"嗯"了一声,接着陈谷问道:"你是不是性冷淡?" 前面迟时雨忽然刹住了脚步,恰好听到这个问题,彼时何之风正扭头看陈谷,陈谷看似淡定地站着,忽然之间就退了一步,摇手讪笑道:"那个……口误……" 何之风还是平静地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迟时雨被这一场搞得摸不清头脑,不过却深深皱起了眉。 陈谷继续后退,一直抵到了门,干笑:"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该窥探病人的隐私,这是……额……我医德有亏,你可以投诉我……" 然而他的话被何之风打断了,站在走廊上这男人很随意地披上了自己的呢子大衣,理着颈边的翻领,轻飘飘地道:"你要试试吗?" 且不说陈谷是什么反应,后面的迟时雨顿时哀怨,低声喃喃:"要不我试试?" 第22章水仙 "喂喂,小风风,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之风,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等等啦……" "之风!" …… 何之风终于站住了,他转身,扬了扬尖尖的下颌,"我停下了,你现在想说什么?" 迟时雨站在花架旁边,摸了摸自己头,有些尴尬,自己刚刚那句话不过就是一时兴起,随便一说,谁知道何之风直接就生气了,把陈谷直接吓得一关门就不见人了,倒是留下他在外面直接承受何之风冷气的碾压。 迟时雨这个时候想的是:那个王八蛋说何之风没气势的?回头就灭了他丫的,简直就是开玩笑,看看何之风现在这样子就像是要吃人一样,哪里像是什么善类? 只不过现在何之风发话问他了,他又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和对方相处,一时就纠结了,眼尖地瞥见放在一旁的水仙,手一指,说道:"我第一次看到医院里有人养水仙,这东西不好打理。" 何之风本来不耐烦,准备直接走人的,迟时雨始终还是太轻浮,虽然他知道这人对自己是好意,可是很多时候他对这样过于热情的迟时雨只觉得招架不住。 至于陈谷说自己信任迟时雨,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其实说到底,他跟迟时雨也只是介于熟人和陌生人之间的那种半生不熟的人,以何之风的眼光来看,其实陌生人更适合一些,不过因为迟时雨的主动,将这完全的"生"变了一半为"熟",所以在别人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还算是不错。 "你怎么知道水仙不好打理?"何之风最近正研究水仙呢,可以说是比较了解的,迟时雨这随口找来的话头正好撞在何之风的枪口上,于是迟时雨无言了。 他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何之风,站到了那花架旁边,手指水仙头,"你不觉得所有的花花草草都很麻烦吗?" 这话倒是说到了何之风的心坎里去,其实以前他也这样认为的。曾经有娱记采访他,问他喜欢什么花,何之风说什么也不喜欢,他讨厌一切需要费尽心神去欣赏的东西。 何之风是个懒人,他喜欢一些比较单纯的东西,也不喜欢主动,因为生活本身已经足够复杂,所以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能够获得他的好感。 他的这一点性格特质,也正是迟时雨所了解的。 何之风果然答道:"的确是很麻烦。不过我最近也在种水仙,是用水养的,跟这个差不多,是陈谷医生让我种着试试的,我估计这一盆是陈谷医生的吧?养得还不错,不过水仙头没我挑得好。" 迟时雨一听就笑了,他怎么觉得何之风这话里头带着几分炫耀的情绪呢?"陈谷可是种花的高手,你这话可别被他听到。" "种花是一回事儿,可是挑水仙头既是要看眼力,也是要看运气,他似乎运气不是很好,这水仙头的芽一点也不多。"最多的一个也不过是五芽,比起何之风的七芽简直差多了。 何之风这话是一点也没说错,不过迟时雨是个门外汉,也听不懂,他顿时觉得苦恼起来,天哪,早知道以前就多注意这方面的信息,现在也不至于哑口无言了。 何之风站在那里,看了那盆水仙一会儿,忽然之间弯起唇角,"我听陈谷说,你这人很靠得住,不过不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 这话前半句是褒,后半句的意思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迟时雨翻白眼:"你别听陈谷那小子胡说八道,他大学四年的水几乎都是我帮他打的,这小子一点也不厚道,真是的,还敢在背后抹黑我,绝对不能忍……" 何之风听得好笑,也不打断,只是往前面走,何之风也跟上来,又嘀咕了一句:"在别人面前说我也懒得管他,他竟然敢在你面前说,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迟时雨这人是脑子里多了一根筋还是少了一根啊?说迟时雨缺心眼,可是能够站在娱乐圈的顶端金字塔上,这人如果是真的傻子,早就被那些长枪短炮给轰得连渣都不剩了,如果说这人很精明,可是在他面前的时候却…… 不忍直视。 何之风站在电梯前面,才刚刚伸出手想要按下去下面的电梯,然而迟时雨更快,闪电一般伸出手去按了下,接着扭头对何之风露出自己白白的牙齿,"一起下去吧。" 何之风双手揣在呢子大衣里,电梯上方的灯光落在他的眸底,碎成了细细的一片微芒,他笑看着迟时雨:"你的经纪人呢?" 一说到沈一秀,迟时雨顿时头疼,眼底闪过了苦恼的神色,"别提她成不?哎呀哎呀,整天都被她念叨,一休就不像是夏秦那样干练……整天像是进入更年期的婆婆,说个没完……" 何之风:谁告诉你说夏秦很干练的? 只有何之风知道,夏秦跟沈一秀没什么区别,该废话的时候照样废话,优秀的经纪人在关键时刻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平时的时候平庸一点也是无所谓的。至于话唠,那其实是每一个亲和力高的经纪人说必备的技能。 不过,天知道何之风听夏秦的唠叨已经将耳朵听出了茧子。 他摇头,没说话,显然是很不赞同迟时雨。 电梯上来了,门开,两人走进去。 迟时雨忽然问道:"你刚刚说自己也在养水仙?" "嗯。"何之风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接着问道,"怎么了?" 这可是很好的机会啊。 迟时雨挑眉,"我最近也想修身养性,不过……对于花草一窍不通,陈谷那个家伙,你知道他很忙,我能看看你种的花吗?" "我的花不是种的,是养的。"何之风轻描淡写地纠正他,"对花我也不了解,只有三颗水仙头,没看头。" "水仙头以后也是会长成水仙的,让我看看吧,如果好养的话我也回去弄几盆,听说水仙的香味很好。"迟时雨的目的,其实不在花上。 迟时雨不喜欢花,跟何之风"懒"这个理由不一样,他是因为有一定的花粉过敏,所以对所有的花花草草敬而远之,不过水仙的话,似乎不是很过敏。 他说自己想要养花,也不算是说谎,就像是他告诉何之风自己喜欢香菇一样,其实他不喜欢,可是他不想说谎,所以回去之后他会让自己尽力地喜欢上这种在他看来不是很美味的食物。同样的,水仙也是一样。 他很真诚地看着何之风,眼底一片融融的暖意。 何之风不否认,这个时候的迟时雨让他好感倍增,他喜欢这样温暖的眼神,也喜欢这种感觉,不需要想太多,因为迟时雨的目的其实很单纯,而他也隐约知道那么一点,可是不想点破,有的东西就是要保持着一点距离才能保持美感,太过直白都会使其失去原有的韵味儿。 何之风点头,算是答应了他,"不过我的房间很乱。" 迟时雨双手一揣,仰身靠在电梯里壁,眼光却还在何之风的脸上,他摇了摇头,又恢复那种雅痞的模样,像是兰草苍翠的叶片一样,那种垂下来的时候的优雅姿态,很是迷人。"有时间请你去参观我的公寓,你会领略到,什么才叫做世界第一乱。" 世界第一乱什么的,这家伙还真是会吹。 不过由此也能看出,迟时雨过的到底是什么生活。 大多数明星的私生活其实都很混乱,房间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展示给媒体的很少有真东西。 "对了,夏秦大概在下面等我,我怕你跟我一起出现——"何之风忽然想起了一个棘手的问题,立时就皱了眉头。 迟时雨也无语了,何之风的经纪人才是真的大杀手锏。夏秦这种人太精明,只怕早就看破了自己的意图,可惜——就算是迟时雨再不想跟夏秦过招,此刻也必须要面对了。 电梯正好触底,在开门的时候,迟时雨转头笑道:"我觉得,夏秦的战斗力比起一休来,也许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的。" 沈一秀是金牌经纪人,而夏秦,始终还是个"准"金牌经纪人,等级上差了那么一点,战斗力的话…… 其实还是要过一会儿才知道。 走出电梯,从大厅里出去,刚刚走出楼,就看到夏秦开着那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楼下,夏秦揉着自己的眉心坐在车里,似乎刚刚到,他从车的后视镜里看到了何之风,一转头,正想要跟他打招呼,可是眼光随即就落在了何之风身边那人的身上——迟时雨。 这个人给夏秦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夏秦不喜欢太过轻浮的人,虽然迟时雨的本质上不轻浮,可是他展现给公众的银屏形象就很偏向花花公子一类,正所谓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也许就是那种雅痞雅痞的味道才吸引无数的女性观众为迟时雨的票房埋单,不过那是对于女人,而夏秦,是个彻头彻尾冷静的经纪人,还是男经纪人。 何之风直接走过来,喊了夏秦一声,然后拉开车门坐进去,解释道:"迟时雨去看看我的水仙花。" 不,现在还应该叫做水仙头。 迟时雨笑着跟夏秦打了一声招呼,"夏大经纪人,你好啊。" 夏秦皮笑肉不笑,"呵呵,你好。" 然后迟时雨坐进去了,夏秦从后视镜里看着坐在后面的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开车回了何之风的公寓。 他帮何之风买了一些东西,还有养花必备的一些手册,顺便帮着他提上去。 打开公寓门,何之风的屋子果然有些凌乱,不过好歹还能看得过去,他说了一声就直接去了洗手间,"等我一下。" 趁着这个机会,夏秦终于有机会说话了,"迟时雨,迟大少,你什么意思?" 迟时雨张开双臂,一下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笑得惬意极了,一点也不介意夏秦恶劣的口气:"我喜欢他,就是这么个意思。" 第23章你的意外 无话可说。 夏秦真心地觉得自己无话可说,迟时雨太坦白,让他无言以对。 还来不及想自己要怎么才能撵走迟时雨这瘟神,何之风就已经出来了,一看到他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顿时就皱眉:"夏秦,你怎么不坐?" 夏秦转头瞪迟时雨,这家伙大剌剌地坐在这里,他怎么坐蔸不舒服啊。不过他现在手上还有一些事情处理不完,赶着回四国,可是放任迟时雨这个家伙在这儿,他又觉得不安全。 左思右想之下,他还是说道:"我不多留了,那边还忙着呢,迟少就在这里慢慢坐着吧,想必迟少演技高超,跟之风之间有很多共同语言,希望你们相处愉快。" 迟时雨忽然觉得有些不妙,看着夏秦水也不喝一口,直接推门走了,他嘀咕道:"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合适?" 何之风端了一杯水给他,里面泡着一片冰柠檬,"他说得也对,你演技很好。" 演技,伪装的技巧而已。 迟时雨曾在不夜酒吧对他说过一些话,何之风记得,他自己也端着一杯水,站在了落地窗前,留给迟时雨一个清瘦的背影。 迟时雨回头打量着他的公寓,意外地简洁明快的风格,不过从细处却很能看出何之风个人的风格,有的细节特别讲究,比如窗帘的每个挂坠,都是清一色整整齐齐的绳结,连一点卷曲都没有,客厅茶几上的几只空杯子都是倒扣在盘子里,却是排成了一个圆形,中间的那几只杯子是被何之风取走了。 一般人从盘子里拿杯子喜欢从旁边拿,一个一个地深入,可是何之风却是直接从最中间拿,他没有学心理学,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代表着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有趣。 有关何之风的任何细节,他都很感兴趣。 "可是我很喜欢跟你搭戏。"更喜欢你。 迟时雨慢慢地说着,双手捧着那杯柠檬水,又小心地喝了一口,抬眼看他,那眼珠黑白分明。何之风的身影逆着光,也是黑白分明。 "我最近还没有安排,剧本什么的,没准备接。"何之风侧过身,看着他,笑一下,接着问道,"剧组什么时候杀青?" "听说还有小半个月,你去吗?"现在何之风和迟时雨其实都是剧组之外的人员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戏份早就已经拍完了,一部电影的拍摄周期其实也就那个把月,剩下的是电影的宣传了。 不过说杀青的话,如果有最后的杀青会,一般是会邀所有参与拍摄的剧组人员来的,不过来不来全看演员自愿,主要的演员倒是必须到。像是何之风和迟时雨这种,来不来影响都不大。 何之风知道迟时雨问的是杀青会,他只是摇头:"不清楚。" 还得看到时候的安排,他心下是不想去的,不过在迟时雨的面前,他不会这样说。 "去看看我的水仙吧。" 他岔开了话题,现在属于何之风的完全休息时间,这段时间他几乎都不看娱乐新闻,将自己独立于娱乐圈之外,只为获得完全的休息,不过遇到了迟时雨,其实也意味着这样的休息很快就要结束了。 "好啊。"迟时雨应道,不过还是端着那杯水去的。 何之风的房间里么…… 看到何之风推开门进去了,迟时雨站在门外探头探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进去。 何之风回头看到他,顿时又开始怀疑迟时雨是不是真的巨星了,这家伙探头探脑的太猥琐了一点吧? "……你……可以进来的……" 于是迟时雨立刻笑开,他端着水进来,走到了何之风的身边,一手撑在花架上,看着他那白瓷盘里的水仙头,伸出手指比了一下,也才长了半指长的芽出来,参差不齐,他不懂这些,顿时皱眉:"好丑。" 何之风转头,朝着他温文地一弯唇:"比你好看。" 迟时雨一下就被伤到了。 他愣愣地看着何之风,一下拽住了他的袖子,哀怨:"小风风你怎么能够这样说?" 何之风甩他一对白眼,谁让这家伙口无遮拦直接就说自己的水仙头丑?不过这话他不好明说,哼了一声,扒开他的手:"拜托,迟大少,你真的正常一点,我这水仙现在看着丑,过一个月就能看到开花了,那个时候一点也不丑。它会慢慢地长,很快地漂亮起来的。" "我又看不到。"迟时雨意有所指。 可惜何之风没接话,他知道迟时雨是什么意思,可是却不准备回答。和迟时雨可以接近,但是更需要保持距离,这样的感情来得太容易,更加让人没有安全感,迟时雨这样的朋友,安全的同时存在危险。 "你水没加满。"迟时雨没话找话。 何之风斜了他一眼,这家伙真的是对养花一窍不通,"水多了就长高了。" "长高不好吗?"看着现在这水仙头上的小豆芽一样的短茎,迟时雨完全看不出这东西哪里美了,什么时候长高了不才好吗? "……"有那么一瞬间,何之风想说让迟时雨洗洗睡了,可是最后,他还是将自己心底的想法压了再压,说道,"水仙长得太高就不好看了。" "哦。"无趣。 迟时雨假装很认真地看那泡了一半在水里的水仙头,可实则在悄悄地看何之风,然而他偷看的技巧不是太高明,或者说何之风的感觉很敏锐。 何之风歪头看他:"你是看花,还是看我。" "它没你好看。"迟时雨实话实说。 何之风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面对迟时雨的目光,他觉得有些难以招架,忽然觉得自己答应让他来看看水仙根本就是个错误,因为这家伙根本不是来看水仙的。 "养花很能修身养性,我看你很需要。" "你说我需要,我就需要了呗。其实本人心灵手巧,一定能够养出很好看的花来,到时候端两盆给你看看。"迟时雨说话没经大脑,轻而易举就做出了承诺。 这一下何之风似笑非笑了,"我等着。" 迟时雨的眼神一下就亮了,他凝视着何之风,"你不骗我?" 小孩子一样的迟时雨。 何之风淡淡地想着,可是他知道真实的迟时雨应该不是这样。不过这样的迟时雨,比片场的那个更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亲近来得太容易,所以挥霍起来也不大珍惜。 他说道:"我觉得你对我,太不一样。" "对于自己珍视的人,自然要不一样的。"迟时雨低头,额发垂下来,看着手中的杯子,那情态真是温柔极了,连何之风这样性子冷淡的人也不禁有些心旌摇荡。 不过那也只是一刹那。迟时雨又抬首,他转眼,跟他对视。 何之风伸出手指,在白瓷盘子里拨了一下水,"可是我不知道一切从哪里开始。" 迟时雨的出现太突然,甚至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像是之前在不夜酒吧那里,他给他的感觉,那种突然的闯入,像是暴风雨,还是迟来的,人们等待了很久,苦候不至,以为雨不会来的时候,它却偏偏来的,出人意料…… 雨,迟;迟时雨。 他望着他,望着他的眼,像是要望到他的心底去。迟时雨道:"对你来说是不知从何开始,可是对我来说,这个故事开始得很早,在不知不觉之间开始了拍摄,然后就停不下来。" 何之风没有说话。 迟时雨又说:"何之风,为什么不能糊涂一些,轻信一些,放松一些?你对人太冷淡,你不喜欢有意外打乱你的生活,可是我成为或者说我希望成为,你不喜欢的这个意外。" 他想成为他的雨,他希望自己就是何之风等待了很久的那场雨。 何之风很久没有说话,时间接近十一点,冬天的太阳懒洋洋的,透过窗玻璃照在那三个还算是丑陋的水仙头上。何之风将水杯放下,然后推开了窗,将花架往上滑了一些,让阳光直接照射水仙。 他做完了这一切,才提醒道:"你该回去了。" 那一瞬间,迟时雨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退了一步,然后自嘲地一笑,按住自己的眼角,却还是强打了精神,"那么,改天见。" "我送你出去吗?"何之风看着那水仙头上的嫩芽,头也不回地说道。 迟时雨摇头,"我自己出去吧,大概一休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方才就感觉到手机的震动了,除了沈一秀,没人知道他这个手机的号码了。 他将那杯还没喝完的柠檬水端回来,放到客厅的茶几上,走的时候却觉得那搭配一点也不和谐,回身,将那一杯水,放在了倒扣着的所有玻璃杯中间,一圈透明的玻璃杯,围着一只泡着金黄色柠檬片的杯子,颜色还不错,看上去也不孤单。 这样看,就很好了。 他转身,看了何之风的房门一眼,竟然又忍不住笑起来。 本来就已经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本来也没打算一次就成功,死缠烂打才是自己最好的品格。 迟时雨乐观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然后打开门,走出去,回身关上,再转身却发现走廊上竟然站着一个人,沉稳的男人,不过头发略微有些长,手指上勾着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眼圈有些重,下巴上略有一些青色的胡渣,不过眼睛很漂亮。 这个男人一下就看到了迟时雨,迟时雨也看到了他。 迟时雨认识这个人,甚至还有些熟悉。 一切都是因为何之风。 "陆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第24章休整完毕 夏秦最近心情很好,四国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因为他手下负责的艺人,那个眼看着就要倒下的何之风,竟然一下翻身了,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很不可思议的。 何之风还在持续的休整中,不过也快要结束了。 《伤怀十里洋场》已经杀青,主要的演员在全国各地的首映式上巡回地宣传,本来就是天王的商照川自然是星光满身;新人天后蒋雪莹因为饰演女主角歌女徐沁芳,也是有大红大紫的征兆;各大媒体极尽自己的溢美之词,将这部电影夸到了天上,并且着墨于商照川和蒋雪莹在剧中的优秀表现,很多杂志直接将这两人凑成了一堆银幕情侣。 毕竟《伤怀十里洋场》中的爱情实在是太让人唏嘘感叹,个人的情爱在民族和家国之前是如此渺小,歌女徐沁芳沉河的一幕更是赚足了眼泪,让无数人为之扼腕惋惜。 这一部戏的票房,高到让所有人为之吃惊。 因为这部电影是著名导演周秉承和徐彻师徒倾力合作,所以在拍摄完进行后期制作等等手续完成在之后,几乎是不挑档期,直接上映,也正好赶上元旦附近,这不算是贺岁电影,因为题材实在是相当另类。 至于票房,首映便已经过亿,在接下来的一周之内直接飚破十亿,堪称是本年度票房当之无愧的冠军。 人们要问了,《伤怀十里洋场》该不该拿票房冠军? 自然就有人回答,天王商照川是票房天王,有他在,有票房自然是绝对的;不过这么一回答问题就出来了,开玩笑,这部电影里面分明还有一个可怕的人——票房毒药何之风! 票房毒药和票房天王,两个人出现在同一部电影之中,到底是谁的威力大?这其实也是电影的一个炒作卖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票房毒药何之风在这部电影之中的表演不仅可以说是可圈可点,甚至可以说堪称完美,这让很所人大跌眼镜。 本来商照川和迟时雨都是圈内大腕,迟时雨在这部电影之中友情出演,是一个小炒作的亮点,迟时雨的粉丝们都是冲着迟时雨去的,可是在看电影的时候自然就看到了和迟时雨搭戏最多的何之风,一个配角,就这样在一场一场电影的上映之中,逐渐地被注意到。 关于何之风的一系列疑问出来得不是很早,因为他那个角色实在不是很显眼。 现在夏秦坐在四国大BOSS袁书办公室里,屏幕里放着《伤怀十里洋场》,袁书正在慢慢地翻看有何之风出演的镜头。 此刻,正好是在杜月笙接到戴笠的死讯的时候。 他的心腹万墨林递上来一封信,杜月笙表情淡淡地拆开,一旁念报的郁咏馥很自然地停了下来,在拆开信封的时候,杜月笙的手很稳,可是在看到信纸还不知道内容的时候,他忽然抬起了头,看着前面炭盆里的炉火,似是呢喃一般说道:"太冷了……" 郁咏馥没有听清,轻声问道:"什么?" 不过杜月笙却没有再理会他,他像是忽然之间就有了什么预感一样,手指颤了一下,然后打开了信纸。他不是不识字,只是眼睛不是很好,便喜欢让郁咏馥读报,可是这一次,信上的内容很少,也很简单,他只要一眼就能看完。 戴笠,雨农,飞机失事,卒。 那一瞬间,杜月笙显得无比平静,伸手,苍白的信纸从苍白的手指之间滑过,落入炭盆里,一下就燃了起来,明黄的火焰一下吞没了这噩耗。那火红的炭忽然之间就被烙上了几点黑色的斑块,却是杜月笙忽然之间掉下来的眼泪,砸在火红的炭上,一阵青烟溅起,却将那红冻成了黑。 "杜先生?杜先生……" 杜月笙却是一头栽倒,于是,在他最好的朋友和最大的支柱,军统魔王戴笠倒下之后,杜月笙的传奇,终于走向了终结。 电影的画面又转到了其他的情节,歌女徐沁芳在舞台上大放光芒,富家子弟继续进行着他痴心的爱恋,蒋雪莹和商照川的演技都已臻化境,堪称完美。 不过袁书此刻并不关注他们,只是看着何之风和迟时雨最后的那个镜头。 长巷之中,生与死的距离,见面不识,曾经知己,纵然是两个反面的人物,此刻血肉也无限丰满起来,一切终结在迟时雨所饰演的戴笠,那压抑不住的回望之中,也终结在了灵堂里面。 袁书看完,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整个《伤怀十里洋场》这部戏,背景极其壮阔,能够从小人物的身上窥见一些大的事情,时代的烙印,在杜月笙和戴笠这两个人的身上体现得太过明显,也就早预示了这样的悲剧性结尾。 如果单单将这两人的戏调出来,也不过就是几分钟,在整个一百分钟长的影片之中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可是连着看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在看关于这两个人主演的电影的片花。 夏秦挑着眉微笑,不过目光掠过屏幕上迟时雨的脸的时候,忍不住就冷了那么几分,不过袁书看不到。 "他的演技,似乎——"袁书回过头来,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双手十指交叉到一起,"一日千里。" 夏秦代替何之风谦虚了一下,"他只是终于正常发挥了一次,您知道,因为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愿意,他从乐坛过来的时候状态其实不好,后来又遇到那样的事情。" "说起来,他在乐坛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因为你的一力推荐,保了何之风过来,还不要我们过问那些事,连许文都帮着你,所以我也就应了,不过他一直没能为公司创造效益,我本来已经签署了一份文件,准备放掉他。" 袁书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随意地推到了夏秦的面前,让他看看。 夏秦一看,顿时皱眉,"还好我这个时候拿着片子来找您了,这份文件还没发下去。" "对,现在我改主意了,何之风的事情,越来越有趣。"袁书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旋转吊灯,"说起来——四国,长北,冬里,三家娱乐公司在圈子里本来应该算是三足鼎立,可是自从你手下的云天出事离世,这三家的形势就不对等了。长北有商照川,冬里有迟时雨,我们四国有谁?罗信还捧不起来,乔航辉怕也是捧不动了,至于你手里的何之风,我之前就没把希望放在他身上过。" "三足鼎立,别人都有巨星天王,我们四国在这方面却还差着。"袁书的眼光其实放得很远,他是四国的BOSS,在看问题的角度上与夏秦有着细微的差别。 现在乔航辉号称是四国的一哥,不过在名气上完全无法和商照川、迟时雨这个等级的人相比,也就只是四国里面名气比较大的一个影星而已,一群矮子里的高个儿。 "也就是说,四国需要捧出一个天王巨星来,而我的选择面其实一点也不宽。" 这句话,终于让夏秦的眼光变了。 "夏秦你放心,你的能力和眼光我了解,不比许文差,你挑中何之风,我本来不看好,不过此时此刻,我如果再不承认何之风的实力,那就是我过于固执。四国会给何之风两年的机会,他和罗信在四国内部的待遇一样,至于乔航辉,也就那样吧。何之风和罗信,到底谁是下一个天王巨星,我们不妨——" 拭目以待。 袁书双手一撑写字桌,然后就转过去面向屏幕,夏秦很识趣地直接告辞。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夏秦走出门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下,看着四国外面蓝蓝的天,后面许文却走了过来。 许文是罗信的经纪人,是夏秦的老朋友,也是老对手了。 "何之风,很不错。"许文站在他的身边,意有所指。 夏秦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不过转头看到那边等在门外的罗信,顿时就想通了,袁书找了自己,自然是要找罗信他们的。"当年你不也极力推荐何之风吗?" "我那是因为有故人情谊在,世上最难还的是人情债,我不过帮另外一个朋友而已。"许文说话忽然就有些不客气起来。 "一个朋友?"夏秦转身,面对着许文,冷笑,"陆青越吗?" 于是许文抬眼,与他对视,"不知道。" 陈谷的诊所,何之风坐在沙发上,手中转着一支铅笔,看着前面正在给自己做心理评估的陈谷,慢悠悠地道:"你看我现在正常了吗?" "现在是个正常人了,不过以后还是注意放松,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不然我怕你以后还是会成为一个神经病,到时候你这明星,可就要身败名裂了。"陈谷在心理健康诊断书上打了个勾,心情也很不错。 一个半月的心理治疗,是何之风的成功,也是他的成功。 何之风站起来,从他手中接过诊断书,笑了出来,"那么,陈医生,再见了。" "没事儿还是可以来我这里坐坐,光顾一下我,跟我聊天也是很减压的。"陈谷最后不忘给自己打了个广告。 何之风点头,"希望我还能忙里偷闲,多来这里吧。" 于是最终还是告别了,这个陪着自己闲聊了一个半月的男人。 何之风走出去,又看到迟时雨站在转角处,伸手戳着那盆水仙。 "之风,你看这水仙,半米多高,多有活力。"他扭头看到何之风出来了,立刻就笑了。 嘴角抽了那么一下,何之风看着那放在花架上比自己还高的水仙植株,忽然就有一种一巴掌把这货给拍死的冲动。 "如果不是你时常来给这盆水仙浇水,强行从陈谷手里接管它,它能这么畸形,还真是奇迹了。" "喂喂,你不要这样嘛,半米多不是很好吗?"迟时雨还是那个不懂养花的蠢货,他不高兴了,俊眉一蹙,看向了何之风,模样倒像是很哀怨。 "你看看那花茎那么细,一碰就倒,花开在里面看都看不到了好吗?"何之风终于忍不住甩了他一对白眼。 元旦过后,北边的天气已经很冷,何之风穿着羊毛衫,套着厚厚的呢子大衣,打着呵欠,看上去很懒。 "话说,你那里那盆水仙怎么样了?"迟时雨看何之风往前走,自己回头看了那高高的水仙一眼,终于跟了上去,眼底却是意味不明的光。 "已经开花了。"何之风言简意赅,直直向前走去。 "我去看看可以吗?"迟时雨腆着脸凑上去继续问。 何之风拒绝,他又哀怨了。 不过在走出去的时候,迟时雨随手将一顶鸭舌帽扣在了何之风的头上,笑说道:"大明星,现在你已经快红了。别这样不在意,被狗仔队拍到你出现在这里就倒霉了。我听说,徐彻导演已经内定了你为他新剧本的男主角,是偶像剧《花开时》。" 何之风伸手按住鸭舌帽的帽檐,被遮在帽檐下的眼,就那样忽然无声地看向了笑嘻嘻的迟时雨。他弯唇,淡笑:"你消息很灵通。" 迟时雨忽然凑近他,嘴唇贴着他的耳垂,轻轻地碰了一下,温暖的气息就那样靠近了。迟时雨说:"我们又可以搭戏了。" 第25章花开时 迟时雨越来越觉得自己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他跟在何之风的后面,对着来接何之风的夏秦笑了一下,很自然地打招呼:"又见面了,夏大经纪人。" 迟时雨笑着,可是夏秦却有些笑不出来,就算是知道了现在的迟时雨和何之风之间算得上是好友,然而每次看到迟时雨,夏秦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因为何之风本身就是一个不怎么会照顾自己的人,在夏秦看来就是有些不靠谱,是一种理想化的状态,而迟时雨看上去就更加不靠谱了,两个不靠谱的人走得这么近,夏秦实在不知道这两个人能够干出什么靠谱的事情来。 不过何之风只是什么也没说,钻进了车里,接着迟时雨也很自来熟地钻进来。 夏秦决定了,他明天要给沈一秀打电话,他觉得沈一秀必须给自己汽油钱。 凭什么他这个何之风的经纪人总是要多载一个迟时雨? 一路郁闷的夏秦,开车的速度很快,直接到了何之风的公寓楼下,临着看何之风和迟时雨都下了车,他忽然之间拉住了已经转身的何之风的手臂,让他回身过来。 迟时雨回过头,淡淡看了夏秦一眼,却是一笑,先走进了大楼里面,不见了影踪,经纪人和艺人之间,总是有一些不能被别人知道的话题的。 何之风问夏秦:"怎么了?" 夏秦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一手扶着车窗,手掌就按在上面,整个人的气质都沉郁了下来,慢慢地说出了一句话:"我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你是说迟时雨亲我吗?" 他随手一摸自己的耳垂,笑意清浅,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何之风太过坦然,倒让夏秦不知道该怎么接,可是有的事情,在艺人的身上是绝对不能够发生的,何之风和迟时雨之间,就更不应该了,如果被人知道,那就是丑闻。 "不管是你,还是他,不管是游戏,还是认真,这种事,都不被允许。" 看着冷硬的夏秦,何之风只是笑了笑,挣脱他的手:"你放心,我们都有个度的,况且,我现在还没动那个心思。" 娱乐圈里丑恶的事情多了去了,同性恋并不鲜见,只不过从来不会公之于众,很多事情都是暗中的。娱乐公司的男老板,要是没玩儿过几个男艺人,都不好意思对圈内人说自己是老板。 夏秦对这里头的门道也是清楚,甚至很多事情都是因为潜规则起来的,然而他不想何之风也与这些乱事儿沾边。他必须要给他说清楚:"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是他一头热,还是你们二者都有那个意思,现在立刻都给我停掉,我不想——你和云天一样。" 本来准备走的何之风,所有的动作忽然都停下来,他转头,看着表情平静的夏秦,云天——一个已经去世的天王,夏秦是他的经纪人。 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夏秦话里藏着的那些事。 云天是病逝的,这之中难道还有什么隐秘吗? 何之风沉默了许久,然后抬头,看向自己公寓所在的高层,淡淡道:"你不必忧心太多,我不会自毁前程的。" "迟时雨这种圈子里的花花公子,本来就是行为放浪,你不要被他演技蒙蔽,我话已至此。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吧,明天要去试镜,说不定还要拍定妆照,再见。" "再见。" 夏秦钻进了车里,何之风目送着他开车转走,自己慢慢地穿过花园小道,到了楼下,看到迟时雨依着墙柱,双臂抱在一起,两条笔直的腿交叠在一起,低头看着那地砖上简单的菱形花纹,唇边却挂着几分让人很难读懂的讽笑。 他走过去,然后迟时雨笑看着他,问道:"夏大经纪人跟你说不要跟我厮混在一起对吧?" 他倒是猜得很正确,何之风也点点头。 于是迟时雨撇过头哼了一声,眼里闪过几分阴郁:"我不喜欢他。" "在他手下的艺人面前,说你不喜欢他的经纪人,你这样很好?" 何之风双手一揣,直接转身去了电梯前面,电梯正在往下,大约是有人下来了,他就站在前面等,迟时雨又走了过来,就站在他身边斜后方半步远的地方,"我只是实话实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讨厌跟你过于亲密或者说妨碍我们的人。" "我跟你之间,有亲密到说'我们'的程度吗?"何之风对这些细微的用词很敏感,尤其是这话由迟时雨说出来。 他需要一点点调控好他和迟时雨的距离,因为只要一个不小心,让那一点点的距离被迟时雨掌握,接下来两个人的距离就会减小,因为迟时雨是一个很精明的猎人,而他现在是他看中的猎物——这样说似乎很冷淡冷酷,可是客观上来说的确是这样。尽管迟时雨这个猎人看上去很和善,甚至说对于何之风来说他很好欺负,不过那都是表象。 本质上来说,迟时雨对何之风有那个意思,便跟猎人没什么区别。 迟时雨的唇角刚刚弯起来,说了半句"是你太敏感",后面的半句"我没那个意思"还没说出来,电梯就已经下来了,门开。 又是这样的场面,不过这一次何之风已经淡定了许多,里面站着的是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长短发的男人,不过一手垂在腿侧,手指修长,很漂亮,眼睛里永远是那种深沉的颜色,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见到何之风,他稀松平常地打了声招呼:"之风。" "嗯。"何之风只是这样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道,"中午好。" "中午好,再见。"陆青越,何之风昔日的御用作词人作曲人,现在很是平淡地与他擦身而过。 迟时雨眼中带着几分晦暗难明的神采,站在了陆青越前面的路上,他看了陆青越一眼,唇角更弯,往旁侧让了一步:"陆先生,慢走。" 陆青越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走了。 接着迟时雨才扯着唇角,很是快意地吹了个口哨,然后走进电梯,站在何之风的身边,按上了电梯门。 何之风沉着脸,看他:"你认识他?" "这话应该我问吧?"迟时雨抱着手臂,痞痞地看他,何之风和陆青越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很亲密的,毕竟是合作了那么久的伙伴,就算是因为什么事情闹掰了,也不应该是那种相处的状态,不过他觉得很开心,何之风跟陆青越这种过去式就应该离得远远的。"我也不喜欢他。" "你就说你看得惯谁,喜欢哪个吧。" 何之风睨他一眼,嘲讽他道。他的意思是迟时雨在他面前说了不喜欢的人,实在是太多,就没见这货看谁过得眼去了。可是这话如果只看表面的意思那就有些意思了。 迟时雨眯着眼,笑道:"我看得惯你,喜欢你啊。" 何之风:"……"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想把这没脸没皮的家伙一刀给捅了,他自己怎么脑抽了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来? 作死啊。 何之风冷淡地站在那儿,没再搭理他。 迟时雨一下就像是受到了冷落的家犬,凑上来拽了拽何之风的大衣领子,"喂,又不理我了?"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何之风拉回自己的衣领,搞不懂这人为什么会想着拉衣领子。 迟时雨再次受到了打击,假作颓废地用那种无力的眼神看何之风,"对我这种容易受伤的祖国的花朵,你就不能轻轻地呵护一下吗?" "……给你浇水吗?" 何之风憋着笑这样说了一句,然后看着迟时雨的表情变化,那感觉就像是被他煞到了一般。 电梯停下来,何之风走出去,迟时雨无语地跟在他的身后,嘀咕着"让你给我浇水还不如你给我亲一口",却又不敢说大声了,跟受气的媳妇儿一样跟着何之风。 何之风其实已经听到了,但是这种话还是假装自己没有听到比较好,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在玄关处换了鞋,看迟时雨站在门口有些纠结,于是从鞋柜里多拿了一双拖鞋给他,"换上吧。" 房间里是木地板,冬天的阳光照进来,一片淡雅的暖色。 迟时雨双手拿着那双拖鞋,抿着嘴唇,抬眼看背对着他的何之风,说了一句让何之风很想吐血的话:"你是早就给我准备着了吗?" 何之风刚想回答他说鞋柜里多的是没穿过的新拖鞋,可是迟时雨立刻道:"你别说,我就当你是为我准备的好了。" 他所有的话忽然之间就再也说不出来了,看着迟时雨脸上那带着几分傻气的暖笑,忽然按了按自己的眼角,回身却沉默着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挂到衣钩上。 他不知道为什么使劲地眨了眨眼,然后才回头,看到迟时雨将两个人脱下来的鞋并排着放在一起,很是认真的模样。他忽然不想再看,转身向房里走去,"花已经开了,进来看看吧。" 那花一直放在他的卧室里,就在窗台的花架上,这个时候正好是一尺高。 他进了房间一会儿,伸手拨弄着水仙的叶子,之后迟时雨才进来,看到那水仙,第一句话就是:"长得好矮。" 那一刻,何之风相信,内行跟外行之间是没有共同语言的了。 他已经不准备再跟迟时雨强调水仙一尺高就是很好的了,跟迟时雨说这些类同于对牛弹琴。 "等你能养出这样的花来再说这话吧。" 迟时雨的手指正拨弄着那花朵,雪白的花瓣,通透漂亮的一片,花蕊却是鹅黄色的,就这样静静地绽放在了严寒的冬日,他开始想,何之风为什么会养这样一盆开在冬天的花。 他笑道:"我能养出花来,你就接受我吗?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那么约定好了。" 何之风无言,却是眼带戏谑地看他,他尽管这样认为好了,反正他是没答应的,迟时雨也不会那么傻地就当真吧? 他看了那水仙一眼,看着在透明的玻璃窗前,这一丛花影看上去当真是清丽至极,忽然心情也很好,回身从桌柜上拿起一份有些新的剧本,上面依然是被勾出了台词,这就是徐彻要拍的电视剧的剧本了。 迟时雨在那边看了一会儿,眼神却总是往何之风这边飘,一看他拿起了剧本,于是闲散地走了过来,"看剧本?这部电视剧,略微狗血。" 何之风笑:"差不多。" 名字很风雅,《花开时》,何之风想到的时候就看了一眼花架上的花。 "两男追一女的故事,中间穿插了多角恋的剧情,我是男一,你是男二。" 他这样说了一句。 老套的贵族学校的故事,不过是新瓶装旧酒,翻着花样地玩。 女一的饰演者是一个资历不深的刚出道一年的新人,叫做肖颖,似乎是长北娱乐公司要捧的角色,也就是商照川的公司的人,饰演剧中的女主角巫贝贝。 男主角是富家子弟,叫做夏白,就是何之风所饰演的这个角色,不过是精英阶层的那种人,传说中的资优生;相反的是,男二傅子时,虽然也是出身高贵,却是不学无术,但是跟夏白是好朋友,在剧中也喜欢上了出身普通的女主角夏白。 "我演的就是这个傅子时,你看这个角色跟我的气质符合吧?我也是内定的演员哟……" 迟时雨走过来,站在他的身边,伸出手指指着一行没有被划出来的台词,"其实原来男二叫做傅子衡,可是我不喜欢,就让徐彻叫编剧改了,傅子时,是不是很好听?" 不就是因为一个"时"字吗? 何之风没搭话。 迟时雨道:"因为我就是子时生的,这样喊我,很贴切的吧?" …… 何之风合上剧本,放回去,手放在剧本上,然后直视迟时雨,很认真地回答道:"我怕你入戏太深,无法自拔。" "那便入戏,我不想自拔。" 迟时雨的手伸过去,按在何之风那放在剧本上的手上,微笑着这样说。 第26章试镜 那天迟时雨在何之风那里终究是没有停太久,毕竟沈一秀那边没事儿就跟迟时雨打个电话,虽然他是在休息的状态,可是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他答复,根本不可能有真正清闲的时候,他倒是羡慕何之风能够好好地休息。 何之风对他的想法也只能是一笑,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而已。 他跟迟时雨两个人也谈了一下剧本,本来迟时雨缠着何之风,想要在何之风这里蹭饭,可是半路上沈一秀有急事找他,他也就只能放弃了,临走的时候要何之风承诺下次一定请他吃饭。 何之风心想这哪里还有下次啊,不过为了早些打发掉迟时雨,干干脆脆地就答应了他,说下次再说。 那个时候,迟时雨看了何之风半天,才从衣钩上取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之前挂着的何之风的大衣,撇了撇嘴,跟何之风道别,说希望能够在剧组看到"满血回归的何之风"。 然后他还想说一些不靠谱的话,不过何之风察觉出了这人即将话唠的征兆,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关上门。 迟时雨被关在门外可怜兮兮的哭诉,说下次来一定要吃饭。 何之风站在门里,背靠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情就跟外面那冬日的艳阳一样,他弯着嘴角,轻轻在门里面说道,等你真的有机会来了再说吧。 他知道迟时雨听不到,可是也没真的想让迟时雨听到。 他在门里等了一会儿,外面有嚷嚷的声音,可是很模糊,很快就没有了,大概过了几分钟,他重新打开门,看到门外是空空荡荡的,转角处的电梯已经下到了十多层,应该是迟时雨才下去没多久。 他于是又合上了门,去给夏秦打了个电话,开始商量试镜和定妆照的事情。 剧本是早就拿到了的,不过因为是饰演主角,台词很多,需要一集一集地慢慢看,跟着拍摄进度走,所以需要费心记的东西很多,还要把我整个剧本的节奏。 第三天夏秦接他去试镜的时候,迟时雨整个人的状态都几乎被调到了顶点。 夏秦刚刚停车在他的楼下,说要给他打电话,就接到了何之风的电话,问他到了哪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何之风从楼里走了出来。 今天的何之风穿着草灰色的呢绒大衣,有一皮油光水滑的灰色皮草领子,前面一排装饰性很强的黑玉色大扣子,整整齐齐地列着,不过却没有扣上,只是散开,里面穿黑白的格子薄毛衣,脖子上缠着宽大的灰色围巾,长长地散下来一片,大冬天里一下就有一种格外温暖的感觉。 何之风手里举着手机,正在往外面走,脚步不快不慢,是很镇定自若的步调,一看到他就直接挂了电话走了过来,自己拉开了车门,坐进来,说道:"才打电话给你你就来了,正好合适。" 夏秦也没想到他来得这么早,收了手机,才说道:"你今天的状态很好。" 何之风扬起唇角一笑,"新的征程。" 这句话已经道尽了一切,不需要更多的言语。 夏秦这个一向很淡定的老牌经纪人,这个时候竟然像是被这句话给点燃了一样,他觉得自己心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灼,很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沉默着踩上了油门,驾驶着车去了和徐彻导演约定好的片场。 他们今天既是试镜,又要拍定妆照,弄完之后还要熟悉片场的环境,不过这边的片场不是很重要,他们的拍摄地点是在银州本地的一所大学里面,算是偏向贵族的学校,大部分的拍摄都会在那边完成。 毕竟是面向学生族的偶像剧,与之前带着历史厚重味道的《伤怀十里洋场》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整个《花开时》剧本之中都带很青春和搞笑的成分,不过还是那种偏向理想化的生活状态,剧本很简单,整部电视剧也只有二十集,顺利的话也就是两个月就可以拍完。 片场是在西边的一个影视基地,毗邻富豪住宅区,他们的还有一些外景会在住宅区内取,毕竟剧中还有一些生活场景,主角也大多都是有钱人家子弟,在这些地方取景很正常。 他们是在西区的银西酒店停下来的,试镜地点就在酒店里,接着如果通过的话就可以直接到影视基地去踩点,然后由剧组载着去大学看看。 "虽然你被内定了,可是如果试镜的效果不好,我相信徐彻还是能够找到人来顶替你的。" 到了酒店外面的时候,夏秦停下来,转身,将他脖子上挂着的灰色大围巾拽了拽,理松了一些,然后打量了一阵,又问道:"你现在状态还好吧?" 何之风一笑:"我很好。" 他们都知道,今天来试镜的其实也就何之风一个,所谓的试镜几乎等同于定妆照,可是如果何之风表现得让徐彻不满意的话,所谓的内定立刻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这是何之风的机会,而他不能任由这个机会从自己的手中溜走,上一世的剧本在这里已经被他改写,那么接下来,做主的就不是命运,而是他自己。 试镜房间里有摄像组的人员正在工作,何之风路过的时候看到上面挂的试镜的牌子和许多还在等候的人,忽然之间顿住了脚步,自己笑了一声,夏秦问他笑什么,何之风说:"我以为每个人都是内定好的,这里怎么还在试镜?" "因为电视剧有二十集,里面有名字的演员也有好几十,所以分批试镜,这是最后的一批了,他们都是下个月才会来参加拍摄的。"夏秦解释了一番。 何之风低笑,"我忘记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早就看到了何之风,不过看他在跟夏秦说话,所以暂时没有上来打扰,等看着两人又开始往这边走过来才迎上去,请他们往化妆室这边走。 试镜场就在化妆室的旁边。徐彻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试镜的顺序表,一支笔在表上勾勾画画,有两个女明星正好从化妆室出来,到镜头前去表演。 试镜的时候都不会有完整的设备,剧组这边只会提供一些相当简单的道具,其余的全看演员自己发挥,不会有人跟他们对戏,所以难度系数不算低。 看到何之风出现在化妆室外,这两个女艺人的眼神都闪了一下,看样子外面的传言果然是真的,前些天《花开时》即将开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影视圈,可是男主角的人选却是一直保密,吊足了人的胃口,只知道男二是有名的巨星迟时雨,男一却始终神神秘秘,只是有人传,说是在《伤怀十里洋场》之中表现不俗的何之风,现在何之风出现了,那这传言多半是真的了。 很多人都不明白,何之风看着看着就要倒下去了,竟然眼看着又要一个翻身站起来,只能说人的际遇是变化不定的,《伤怀十里洋场》之中,何之风的表演的确让人没话说,当然那些何之风的黑们自然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他的演技依旧没有半分进步,能够在影片之中表现得那么出色应该全部归功于演技出众的迟时雨之类的…… 何之风自然也知道这些传言,可是从来不去理会,一部戏可以是偶然,可是如果是两部三部四部……一部一部,谁还敢说他什么呢?越是到后面,实力便越是重要,实力胜过言语。 徐彻在那边给人试镜,一下看到何之风已经进了化妆间,立刻喊了一下停,让这边人等着,自己走到了化妆间这边,来到了何之风的面前。 何之风一笑,想起这位暴脾气的导演因为找不到自己将夏秦骂得狗血淋头,竟然也觉得好笑:"徐导好,很久不见。" 徐彻看着何之风眼前这状态,只觉得他的眼神比起当初拍摄《伤怀十里洋场》的时候还要亮一些,藏一些,整个人的气质却平和了许多,这只是一种感觉,让人具体地要找出什么形容词来也很难,徐彻只能说——如今的何之风比之前少了几分戾气。 这样正好,《花开时》这部剧走的可是传说中的"小清新"风格,何之风这气质正好是完全合适了,他甚至不需要多加修饰,只要本色出演,就能让这部戏获得很大的成功。主角夏白就是这样一个人,徐彻甚至开始怀疑,这部剧几乎就是为何之风量身打造的。 他盯了他半天,一摸自己的下巴,"你这是会红了。" 何之风一扬眉,"徐导这是?" "这部剧几乎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编剧专门为了捧红你而写的。"可惜这部戏是徐彻很相熟的一位编剧写在年前的,跟何之风是没多大的关系,只能说何之风的运气来了。 "试镜加油,你只要正常一点发挥就不会被我刷下来。当然了,如果你失常,我就只好——" 何之风看到徐彻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一下,撇着嘴,那表情有些逗,意思是会被砍掉。 在圈子里,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赏识,如果有个导演大手能欣赏他,以后肯定就会捧着,不想红都难。徐彻欣赏何之风,何之风自然不能不识相。 "徐导,谢谢了,不过之前我消失的时候,真的是很抱歉。" 徐彻一拍他的肩膀,不介意:"说那些干什么,本来也是我太心急,没有顾虑到你自己也有事,还骂了你经纪人夏秦,该是我说抱歉。" 夏秦连忙在一旁摇头,心里却在想这疙瘩竟然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化去了,还真是顺利的不可思议。 然后徐彻就走了,很快何之风换好了装,简单地由化妆师描了眼线,就排到了试镜场。 前面那几个艺人刚刚试完回来,似乎还在等结果,旁边有人在观看。 一张沙发摆在正中,前面是茶几,背后的布景墙是欧式的花园,显然这是在模拟剧中的一个场景。 不过到底演哪幕戏作为试镜的表演,却是由何之风自己决定。 他在抬眼看到试镜场上的布景的时候,就直接从道具架上抽出了一本英文原版书,这儿开着空调,所以何之风穿着那服帖的白西服也不觉得冷。 摄像机就在沙发边,对着他的这个方向。 他从道具架上抽书的时候,那表情就相当悠闲,感觉像是从书架上抽书来一样。 夏白是资优生,各方面都相当优秀,拥有完美的出身,完美的长相,还有完美的智商,贵族礼仪完全合格。 何之风的手指敲在硬皮的书壳上,然后翻开了书,一步一步走到了场中正对着摄像机的位置上,看似很随意地直接坐了下来,将那一本书摊开,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整个过程看上去真是平凡平淡得不像样子,灯光打在何之风的侧脸上,衬着他唇边的一丝温和的笑容,一时之间竟然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何之风就觉得自己心绪宁静了。 第27章定妆照 本色出演。 徐彻所说的本色出演什么的,其实何之风自己一点也不赞同。因为他自己是什么样子,只有自己知道。 准确地说,这并非是本色出演,因为他本身是一个偏向心理病态的人,之前的表演就是因为太过自我,没有办法与别人融合在一起,导致了整部电影割裂的效果,就连商照川这样的天王巨星也不想跟他搭戏,可见他整个人自我的程度,现在这种温文尔雅的外表不过是一种习惯性的伪装。 本色出演四个字换成习惯性伪装,倒是刚刚合适。 何之风修长的手指,从书页上滑过,他选择的这个场景,只是剧本里最平常的一幕,男主角夏白坐在自己的家里看出而已。 镜头之中,那富家少爷温文地一抬头,对着镜头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哦?他来了?" 那是听到熟人到来的消息的表情,不过他整个人的身体纹丝不动,显然如果真的有跟他对话的人,身份地位一定是比他低,从何之风的表演之中,能够反推出跟他对话的人应该是一个下人,他表现得格外平淡,眼神流转之间带着几分洗不去的贵气,手指慢慢地翻了一页,"傅子时这人,什么时候不生气?让他进来就是了。" 这语气之间简直就是轻描淡写,他说出这句台词的时候,迟时雨刚刚站到试镜场,闻言直接一挑眉,。 所谓的试镜,其实就是一场独角戏。 这个场景,便是傅子时在得知了女主角巫贝贝被男主角夏白一句话气哭之后,心里想不过,来夏家找夏白理论,还想给巫贝贝讨回公道。 何之风又低下头去,然后过了几秒,忽然之间一扬眉,唇边就挂上一抹笑,似乎是已经遇到了什么意料之中的事情,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显得无比淡定,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抬起头,对着虚拟的门的方向加深了自己唇边的笑。 "子时,这样气急败坏,可不像是什么也不管的你。" 他慢慢地合上了书,徐彻叫摄像师打了个单独的镜头过去,因为机位是早先就卡好的,这个时候就算再努力也只能拍到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的一半。 屏幕里,何之风的手慢慢地将书合上之后,手指的指甲就搁在硬皮的书封上,很久之后,食指忽然轻点了书名一下。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都说了,不过是一个出身普通的丫头,怎么现在你自己倒这样在乎?" 刚刚开始的时候,声音很是平缓,带着旖旎的味道,可是后半句,那尾音却已经挑了起来,这一感觉竟然是几分调笑和嘲讽。 紧接着他像是受到了什么挑衅,眼一眯,扬起了下巴,紧接着就站了起来,那本书被他随手丢到茶几上,双手往裤兜里一放,正对着镜头,还是那样雅致地笑着,说出了最后的一句台词:"傅子时,这里——是夏家。" 在那一瞬间,笑容还是那样完美,然而浑身透出来的气势却已经完全改变,那像是被人冒犯,触动了自己的尊严,他说,这里——是夏家,带着强调的语气,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寒光闪烁! "stop。" 徐彻也很淡定地喊了停,一切如此自然。 何之风脸上的表情慢慢地收回去,却是回身将那具书捡起来,走出了布置的场景,眼睛一扫就发现迟时雨抱着手站在门边,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 他没理他,只是看他一眼,就继续向着徐彻走去。 "表现虽然不是太惊艳,不过我看出你也是很稀松平常地对待,倒是很符合剧中那夏白大家公子爷吊儿郎当的气质,入戏很快嘛。" 徐彻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何之风只能谦虚一笑:"徐导过奖。" 徐彻手一指门边的迟时雨,"喏,迟大明星也来了,你俩去交流交流感情,既是朋友又是情敌,这戏必须演得有水平。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想说这就是一狗血剧,但是没关系,咱们一定要拍出文艺片的范儿来。" ……青春偶像狗血剧拍出文艺片的范儿,徐导你确定自己没发烧吗? 何之风压抑了自己想要吐槽的冲动,转身走到道具架直接将那本书放回去。迟时雨就站在三步远的地方,背靠着墙,像是没有骨头站不住一样,他走过去,站得笔直,跟他一样换了个方向,面对着那边的布景,并肩。 迟时雨笑:"剧本里没有那本书。" "有没有有什么区别吗?"何之风知道他是发现了什么,也觉得这人实在是看得太清楚,迟时雨竟然记得剧本,这可不是什么科学的事情。 从来没有哪部戏,能够让迟时雨这么认真,从拿到剧本的那一天开始,他已经将剧本反复读了很多遍了,他甚至记得每一个场景,每一句台词,只要想到是要跟何之风搭戏,他连入睡都困难。 "如果你刚刚是空手去试镜,我相信效果绝对不会那么好。"道具也是很重要的一环,一本书,绝对能够凸显何之风所饰演的夏白的气质,能够为他的表演加分,这都是很细节的手段,可是何之风用起来的时候却似乎很熟悉。 看到迟时雨的脸上似乎带着好奇,何之风也不避讳,眼里露出几分久远的颜色,"以前也用过的,不过是那种黑色封壳的书,外面印着花体的英文,据说是魔法书。" "我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迟时雨忽然之间就知道了,他捏了一下自己的下颌,"是'禁忌时空'那一张的MV吧?" "……" 何之风的眼神,淡淡地就扫了过来,迟时雨原本是在笑的,可是接触到他的目光之后吗笑容却忍不住收敛了,"抱歉……" 禁忌时空,何之风最后一首歌,最后一张唱片,最后一场MV。 "没事,都过去了。"何之风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拖出浓而长的黑影,那粉白的嘴唇一抿,却是真的不怎么在意的模样,"的确是那一场的MV,造型师说拿一本魔法书会更有感觉,我就顺手了,刚刚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架子上有书,也就顺手了。" 还真是轻描淡写的顺手。 "一会儿我们去拍定妆照,也就是宣传照,在银州大学。"迟时雨对行程安排很清楚。 他们这边轻声地说着话,那边还有几个演员在试镜。 迟时雨忽然又道:"我其实还没出道几年呢。跟你差不多的时期。" "不清楚。"何之风如实回答,他一向沉浸在自己的圈子里,做歌手的时候接触圈子也几乎都是歌坛里的,他们影视圈的事情实在是不怎么了解,也不怎么关注。 迟时雨早知道他要这么说,于是从包里摸出手机,心里一个念头闪过,手指忽然之间顿住,愣了很久。 何之风奇怪:"你怎么了?" 迟时雨这才回过神来,掩饰性地伸手握着,放在了自己的唇边:"我只是在想照片放在哪里了而已。" 莫名其妙地,找照片干什么? 何之风不明白,其实迟时雨只是忽然想到:一向对他过去的事情很避讳的何之风竟然那么坦然地说起了自己过去的事情。迟时雨一直以为那是何之风的禁忌,可是如今似乎已经不是问题了。 他翻着手机,悄悄地看何之风,却见何之风很认真地看着前面的人的试镜表演。 迟时雨一抿唇,却还是按下了返回键,没有再去翻自己的手机相册,而是打开了网页浏览器,准备给他看一些比较开心的东西。 "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何之风接过手机,看着还算大的屏幕上的网页,群星论坛?似乎听说过。 迟时雨脑袋凑过来,跟他挨在一起,然后手指点想了其中一个页面,"看这个帖子,你的脑残粉。" "……"何之风倒是愣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小有名气,毕竟杜月笙那个角色太深入人心,可是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的,这么直观地看到还是第一次。 帖子标题叫做:爱毒了《伤怀十里洋场》里面的那个杜月笙,快,有没有同好,一起repo。 他打开帖子,一下就笑了,的确是脑残粉,整个帖子的气氛相当美好,偶尔还有戴笠那个角色的粉丝过来帖子里串个门,讨论剧情。 这感觉,很不错。 他将手机递还给迟时雨,"谢谢。" "反应真是很冷淡。"迟时雨略微不满,明明帖子里那么激烈,可是何之风说话的时候就好像自己是个路人。 "我需要为你表演一下,我很开心吗?"何之风斜眼,笑睨着他,却是这般调笑道。 迟时雨玩心大起,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的徐彻就恼了:"叫你俩交流感情没让你们聊天聊得这么high,都闭嘴别打断这边试镜!" 场中站着一个局促的新人,战战兢兢地看着徐彻。 迟时雨耸肩:"徐导你对待新人温柔点,看人家都被你吓住了好吗?我跟之风出去聊就是了。" 何之风抚额,谁想跟你出去聊啊? "咔嚓……" 一声轻响,斜对面星刊的娱记一扬眉,明早的头条有了。 巨星迟时雨与未来巨星之间的交情:试镜场边聊天惹怒大牌导演,《花开时》拍摄前途堪忧! 天知道徐彻第二天在看到这报道的时候直接就将迟时雨何之风二人揪过来骂了个狗血淋头,何之风表示自己很委屈。 这边过了一会儿,试镜完成,中午进行休整,下午去各个地方拍宣传照。 第28章不知名旧仇 坐在剧组的车上,夏秦把地图递给何之风,"银州大学的地图,我们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剧组特意准备了这个,今天定妆照会选这里几个比较好的景点,你,还有迟时雨,一些主要的演员会拍宣传照。" 何之风打开地图,银州大学算是全国知名大学,能够允许剧组拍摄,怕也是被做了不少工作的,不过因为是宣传照,校方也能得到宣传效果,别的学校求也求不来,算是双赢。 第一站是在学校的门口,需要主角们站成一排在面对校门。 何之风下车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淡妆的女人,穿着青色的曳地长裙,脖子上挂着一串白珍珠项链,眼线描得很淡,看人的时候眼角却是斜上去的,隐约带着那么几分的蔑视。 何之风之前没有见过肖颖,但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肖颖是个新人,才出道不到一年,应当是个很温和的性子,怎么可能是眼前这女人一般傲慢的模样?他脑海之中的演员表忽然之间浮现了出来,除了女主角之外,剧本里还有一个女主角巫贝贝的富家女好朋友,叫做欧海鸢,饰演者是一个小红的女演员郑绮。 夏秦朝他努努嘴,"郑绮。" 何之风心道果然如此,那辆车上又下来一个人,看上去却是小家碧玉一般的感觉,扎了两个马尾在身后,竟然跟学生妹差不多,身上穿着的也是牛仔裤和白外套,看上去……就像是助理…… 可是何之风在夏秦那里看到过女主角的照片,所以认得肖颖,不过……这扮相还真的是…… 众人下车之后认识的都在打招呼,迟时雨那边一下来就往何之风这边走,中途的时候从郑绮身边走过。 "迟少好。"郑绮提着长裙,往旁边让了一步。 迟时雨习惯了别人为自己让路,不过为了表示自己的感谢还是回头一笑:"谢谢,你好。" 而这个时候,女主角饰演者却是在郑绮的另一边,没有任何的存在感,默默地看着,也不主动跟迟时雨打招呼。 何之风站在车边,他之前拍过几部烂片,也算是认识几个人,都打了招呼之后也不算是很热络,毕竟主要的演员就那么几个,他倒是看到了裴然,不过他正在一边打电话,还没来得及过来。在《花开时》之中,女主角的哥哥一角也很重要,似乎就是裴然在饰演。 《花开时》的演员表大体是这样的:男主角夏白,饰演者何之风;男二号傅子时,饰演者迟时雨;男配女主角的哥哥巫祁,饰演者裴然;男配女主角的倾慕者江霄,饰演者陈辰洲。女主角巫贝贝,饰演者肖颖;女配欧海鸢,饰演者郑绮。 主要的演员也就是这些,其中的迟时雨和裴然都是何之风认识的,其余的却是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 饰演女主角的另一位倾慕者江霄的陈辰洲,在圈内似乎也是小有名气,凭借上次出演的一部电影还获得了最佳男配的提名,这似乎也是他第一次踏足电视圈子,跟何之风是一样的。 "你过来干什么?马上就要化妆了。"何之风皱了眉,看着他走过来。 迟时雨摊手:"只是来跟你大声招呼,化妆的话,我已经打了粉底,很快的啦。" 何之风想回他一句,导演徐彻却又在那边喊了,于是众人都聚过去。 因为带的人手够足,所以很快就在校门里面的草坪上搭了一个临时的棚,摆放着一些拍摄必要的东西,车上卸下来的杂物也堆着。空地上摆着几张小椅子,徐彻坐在其中一张上面,搭了个小黑板,正在往上面贴照片。 一转身看到人都来齐了,徐彻一拍手,让所有人都坐下。 何之风坐在迟时雨的左手边,自己的右边则是女主角肖颖。 他侧头看她的时候,肖颖也对何之风很好奇,一见到他看过来,竟然很大方地回以一笑:"我看了何少上部电影,能跟你合作拍电视剧,我很荣幸,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肖颖这一笑,完全颠覆了何之风对她之前的认知,他以为这是个腼腆的姑娘,不想说话的时候却是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拘束,想来能够得到眼光相当高的徐彻的赏识来拍电视剧,肯定是有自己的两把刷子的。"你这样说我很惶恐,我演技很烂的。" 他只是自嘲了一句,不过听得出这只是开个玩笑。 迟时雨在一边撇嘴,不过还有人比他更不悦。 坐在另一边的郑绮冷哼了一声,眼光从何之风身上扫到肖颖的身上,一副傲慢无礼的样子。 何之风皱眉,正跟那郑绮对视,对方的眼光原本是特别不屑,可是因为和何之风对视,转眼之间又变得有些躲闪,然而躲闪之后立刻变成一种深深的厌恶。 呵,这个郑绮,似乎有点意思。 这充满火药味的一幕自然是落入了徐彻的眼中,他倒是没有想到几个演员之间的关系似乎还有些复杂。 何之风才是真的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更加觉得困惑了,因为他感觉到了,不仅是郑绮,坐在郑绮身边的那个看上去很年轻帅气的陈辰洲看上去虽然是在笑,还看着何之风,可是何之风感觉不到他身上具有任何友善。 因为上一世他受尽了别人的冷眼,几乎感受过了来自各方面的恶意,所以对别人的善意和恶意都很敏感。就像是他对迟时雨和商照川的感觉一样,商照川的气场太强,姑且按下不提,对迟时雨,他从来没有感受到恶意。所以他就算跟他不是很熟,却也不会过于排斥对反的接触。 然而现在,何之风觉得自己再次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徐彻。 郑绮和那个陈辰洲似乎对自己不善——这个结论被他记了下来,回头问问夏秦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娱乐圈的事情很复杂,而且信息太多太乱,很多时候自己得罪了人自己都不知道。 "我很高兴能够在这里看到你们几位,这是我第一次尝试拍电视剧,你们之中的一些人也和我一样,第一次接触这个领域,当然也有的早就在这个领域有建树,不过大家既然都来到了咱们这个剧组,以后就要好好合作,我们的目标就是拍出一部漂亮的片子来。" 徐彻做了个开场白,眼神很明亮,就算是拍狗血剧,自己也要拍出水平来,"一会儿我们是要去拍定妆照,顺便解决了宣传照。我贴的这些照片上面写着名单,定妆照是你们单人照,独角戏,无所谓;不过在拍宣传照的时候,有的时候是独角戏,有的时候是你们需要配合,表演出一定的场景。" "看照片,我给你们一定的认识时间,去交涉一下,这校门的照片是集体照,你们抓好自己的表情就好,下一个场景是在学校的教室,这个是主战场,所以需要你们卖力一些。" 何之风的目光扫向那些学校景点的照片,先确认张数,他要拍六张。 校门一张合照,后来是教室里有两张,学校的燕回廊上一张,学校礼堂大舞台一张,后山的台阶上一张。 他在接下来的照片里,需要肖颖合照,其次就是迟时雨,别的人倒是没有什么。 "好了,都记下来了吧?那么现场化妆一下,车呢……" 徐彻又去安排各种事情了,何之风退开去化妆,可是迟时雨也跟着走过来。 "你跟那个郑绮有仇?"迟时雨似乎很担忧。 何之风看到化妆师已经在那边等着了,他顿了一下,暂时没有走过去:"我不知道。" "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迟时雨嘴角抽搐了一下,"以前跟她认识?" 其实迟时雨现在想得很远,他看郑绮的眼神不对,可是何之风以前也没怎么传绯闻,跟郑绮这个小有名气的演艺圈的人怎么也是打不到一堆去的,可是如果不认识,郑绮怎么可能对何之风露出那样的表情?他最怕的,就是何之风跟郑绮背后有过那么一腿儿…… 当然,这话他不能当着何之风说出来,毕竟这只是自己的小心思。 何之风的记性其实不是很好,尤其是他看似是才从歌坛过来没多久,可是因为中间插了一段重生,所以他经历的时间其实相当久远,有的细节不记得也很是正常,对于郑绮,他努力地回忆,却只有那种不知道还是陌生熟悉的感觉。"说实话,我不记得是不是认识她,不过我很肯定,我跟她之间肯定没有明面上的恩怨,别的……只能慢慢看了。" 迟时雨咬牙,"你上辈子一定是蠢死的!" 何之风扬眉,冬天的阳光落下来,《花开时》这部剧拍完,大约就真的花开了,他眼底暖融融的一片,轻声道:"你猜对了。" 愕然,迟时雨又很快反应过来,给他气得不轻,一甩手就走了。 何之风在背后笑,刚刚转身想要继续朝化妆师的方向走,就看到陈辰洲坐在了原本分给何之风的位置上,正在跟化妆师攀谈,他的脚步再次顿住了,双手揣进兜里,喊道:"夏秦?" 夏秦从周围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瓶水,恰好走过来。"怎么了?" "那个陈辰洲是什么来头?"何之风站在这边看着,眼神平静,可是唇角却勾起来一点,略微冷厉了几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却很是轻慢,听得出不是很高兴。 "三大巨头之外的一个星光娱乐公司的艺人,本来很有可能饰演男主角的,听说编剧很喜欢他,不过因为导演是徐彻,又因为有你和迟时雨,所以他现在只捞到了一个配角。"夏秦递了水给他,不过表情却很是轻松,似乎没觉得自己说的事情很严重,"你不过去化妆?" 那个化妆位置本来是何之风的,现在陈辰洲坐着,他怎么能够不过去呢? "过去打个招呼吧,好歹还是一个剧组的。" 第29章暗锋 陈辰洲含着笑看着提着一瓶水走过来的何之风,"抱歉,何少,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我那边似乎出了些问题,所以占了你的位置。" 谁占了谁的位置还不一定呢。 何之风站着,长身而立,大衣很长,敞开了没有扣扣子,越发显得身材修长,他握着水喝了一口:"没事,我站着喝会儿水,化妆师很快的。" 他这样一说,化妆师心头一跳,顿时就明白自己摊上大事儿了,可是他也很为难啊,毕竟他只是个打杂的,负责帮演员化妆,不过陈辰洲自己往这边走,要帮他化妆,他也没办法啊,现在恐怕只有听何之风的,动作快点了。只不过这动作一快,手上难免就失了准头,化妆师业务虽然熟练,可是匆忙之间也看得出这个妆的效果不是很好。 陈辰洲沉着脸笑了,在接受化妆师化妆的时候还没觉出什么异常来,还以为何之风是不敢跟他正面交锋,于是道:"何少还真是通情达理,跟外界传言的不一样,我之前还以为……呵呵,那我画完了妆再起来可以吗?" 何之风微笑:"可以的。" 他就在那里站着,不焦躁地站着,不像是有任何的窘迫,站在那里就像是站在自己的舞台上,那边也在化妆的迟时雨看着,哼了一声,自己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家伙?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落在别人的眼中,这一幕就有意思了,主角站在那里等配角,就算何之风之前再不出名,可是用脚趾都知道他马上就要红了,而且有徐彻捧着,之前主角名额内定就已经能够说明很大的问题了,想要巴结何之风的大有人在,这陈辰洲是真的不懂规矩还是…… 化妆师几乎要流汗了,在何之风那带着笑意的目光之下,他只觉得自己手都僵硬了,一不小心,陈辰洲最后眼线收尾的地方却是歪了一点点。 何之风一扬眉,竟然走过来,从化妆师的手中抽出了眼线笔,淡淡道:"描歪了一点。" 陈辰洲和化妆师都愣住了,夏秦也愣住了,不对啊,他怎么记得何之风是不会化妆的呢?之前说了他很多次他也不想去学,总是说有他就好了,现在这是? 何之风弯下腰,眉目之前一片浅色的淡雅,粉白的两片薄唇勾起来几分,右手拿着细细的眼线笔,在陈辰洲惊诧的目光下,在他眼边慢慢地添了几笔:"别动,一会儿我也画歪了就不好了。" 陈辰洲完全不明白,他从眼前这人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怒气,可是那种摸不透深浅的感觉让他更加不安。 因为身体所处的位置,使他有一种仰视何之风的感觉,加上何之风太过淡定,他整个人的脸其实都是逆光的,隐藏在阴影之中,虽然温和,却过于晦暗不明,那是一种介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气质,并且带着一种隐约的压迫感。 他竟然没能说出话来,直到何之风将一面小的妆盒镜放到他面前,对着他道:"好像我的手艺还不错。" 陈辰洲这才反应过来,眉头一皱,整张英俊的面容就笼罩了几分阴霾,可是他看着镜中自己那漂亮的眼线,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生硬地道谢:"劳烦何少了……" 何之风直起腰,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风从他的颊边掠过,回头看的时候,恰巧看到那边穿着皮靴的迟时雨架着腿,双臂展开,靠着自己身后的座椅,扬着头挂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痞痞笑意看着他这边,右手手指之间转着一只眉笔,急速地翻转,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人…… 那眼神,还真是…… 何之风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没再理会,回头对陈辰洲道:"还请陈少你让个位置,时间不够了。" 陈辰洲咬牙,双手一撑椅子站了起来,那姿态极具攻击性,却还要挂上几分假笑:"那么,不耽搁您了。" 一个"您"字儿,还真是意味深长。 何之风无声地呵一声,然后坐下来,淡定地让化妆师给自己上妆。 那边的陈辰洲到校门旁边的墙边,似乎是要拿道具还是什么,回过身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背后走过来一个人,待认出这人之后,他又有些惶惑:"迟少?" 迟时雨左手抱着右臂,右手却还翻着之前的那支眉笔,似笑非笑道:"你跟何之风很熟?" 陈辰洲一听,倒有些不明白,他知道媒体八卦,说迟时雨和何之风交情不浅,可是现在他倒不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跟何之风自然不熟,不过是以前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而已。他压住自己想要将何之风的那些龌龊肮脏的事情抖出来的心思,说道:"不熟,也不想熟。" 他这话说出来,带着讽刺的味道,让迟时雨觉得很不舒服,现在如果让他说实话,他会告诉他——现在本大爷想给你一拳头。 只可惜,他不能,为了何之风,他也不会那么做:"说起来,你的眼线倒是很漂亮,我的化妆师画出来的都没你的好看。" 他说完,随手将那眉笔扔到了陈辰洲的脚边,转身就走了。 在陈辰洲看来,迟时雨这举动极其不寻常——眼光一垂,落在自己的脚边,他慢慢地捡起了那眉笔,夹在指间看了,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何之风唇边带笑、一脸温文地伸手用眼线笔帮他描眼线时候的场景,心跳不知道怎么就漏了一拍,竟然有些口干舌燥的错觉。 他一下握拳,伸手捏住那眉笔,脆弱的笔杆一下就断掉了,他呼出一口气,自语道:"不过是陆青越不要的破鞋,靠着男人爬上位的花瓶,也想跟我争么……" 陈辰洲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回来的时候,何之风等人已经化好了妆。 这些天刚刚放了寒假,学校里的人不多,不过因为是在校门处,来往的学生还是很多,毕竟还有很多人没有离校,他们这边剧组的动静都挺大,一下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不过是刚刚在校门这边的草地上停留了半个小时左右,周围竟然就已经是围了许许多多的人。 整个地方一下就热闹了起来,很多人拿出手机开始兴奋地直接拍照,闪光灯最密集的地方自然是迟时雨那边。 "啊啊啊啊——" "是迟时雨!!!" "这就是这几天炒得很厉害的《花开时》剧组诶,啊啊啊他们竟然真的是要在银州大学拍摄!我好幸福的……" "我之前还以为是谣传,竟然是真的,天,我真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选了银州大学,我最爱的迟时雨!!!" "时雨……呜呜呜……好爱他的……" "咔嚓咔嚓……" "哇,那个那个,是阿洲!!!" "阿洲也出演这个电视剧了!" "那边那个果然是郑绮啊!看,好典雅,像女王一样……" "快拍快拍。" "时雨,时雨!我们爱你——" …… 迟时雨听到后面爆发了一阵尖叫,他这个时候正在跟何之风研究地图,闻言一侧身,对着被拦在场外的粉丝们挥了挥手,换来一片更加可怕的尖叫。 何之风之前被迟时雨的身影挡住,没有注意到外面已经聚了那么多的青年学生,这些都是追星的主力军,他扭头看过去,却也被别人发现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身亮眼的白色带毛领的双排扣大衣,正在给自己的手指扣上一枚剧中人物才戴的指环,看上去真的像是传说中的白马王子,不过因为他的气质沉郁,那眼光一转过来就觉得世界都沉溺了。 被这一转眸秒杀的人不在少数。 "那个……" "好眼熟啊……" "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诶。" "杜先生……" "对啊!杜先生!!!" "啊啊啊啊……是《伤怀十里洋场》那个演杜月笙的吗?" "就是啊!天,换了一身衣服都看不出来了!!" "杜先生,呜呜呜……" "是杜先生么……好想去告诉他我喜欢他问他要签名啊啊啊啊还拦着我真是烦人了啊……" "杜先生是我心头的朱砂痣……杜先生!" …… 何之风忽然有些无语,他扭头,抿唇,没说话。 迟时雨一下就笑了:"凭借一部电影,竟然就有了这么多的粉丝,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我也很不爽。"何之风忽然也这样说。 迟时雨自然知道他是在纠结什么,"等你演完这部电视剧,他们记得的就是你的名字了。" 很多时候,对于一些演员来说,会出现一种怪异的现象,就是角红人不红,也许一个演员一生真正成功饰演的角色就只有一个,所以观众们记得那个他饰演得很好的角色,却不一定会记得饰演者,这就造成了现在何之风遇到的情况——他的粉丝喜欢杜月笙,可是不知道何之风。 何之风也知道有这种情况,他只是沉默地整理了自己的袖子一下,然后戴上了纯白色的薄手套,"到时候就知道了,我们走吧。" 学校大门的周围已经围了许许多多的人,一见到一干出名的演员们都往这边走,尖叫声顿时起来了,场务立刻跑过去维持秩序。 迟时雨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裤,凌厉的金属挂链叮叮当当地挂了不少在衣服上,还有黑色的长靴,整个人都有些叛逆不羁,给人一种坏坏的感觉。 他们站到校门前,女主角肖颖穿着荷叶边的蓝色礼服小裙站在何之风和迟时雨之间,后面的一排则是裴然、陈辰洲、郑绮等人。 那边摄像师已经准备好,扭好了镜头,打了一个手势。 这个时候,就要演员展示自己了。 何之风还没反应过来,肖颖竟然直接就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笑得亲切自然。 男女主角最后自然是在一起了的,所以这样表现自然也很正常,何之风于是顺势而为,低眼,让自己的眼神盛满了温柔,注视着肖颖,肖颖则微微低头,作出一点点的羞怯。 迟时雨这个时候都不用怎么故意地演了,他这个时候内心的心情已经足够表现力了,作为男二,还是男主角的好友,最后却还是爱上女主成为情敌,他只能看着,眼中带着酸涩,佯作不在意地扭过头,抱着双臂,唇边带着讽笑,看向另外一边。 这个角度刚刚好,后面沾着的裴然等人则更加自由,只要风度翩翩足够养眼就已经成功了许多,而演技更加老道的肖颖则是抱着自己双臂,站在几个人的最边缘,一副独立的女王模样,与众人格格不入。 陈辰洲则是沉着脸,一副哀伤的样子,注视着自己身前的肖颖,他这个角色江霄,是为了爱而放弃自己的,这个情绪也是刚好。 相比起来,表现得最平淡的是裴然,就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像是他当初饰演杜月笙的心腹郁咏馥一样不起眼,没有什么存在感。 "咔嚓咔嚓……" 摄像师连着按了好几张,后面的粉丝也疯狂地按着相机的快门,现场的气氛简直被炒到了一种极致。 "啊啊啊……时雨好帅!" "杜先生也很好啊,看看看,天,温柔,好温柔啊我要被溺死了……" "呜呜呜女主角好幸福……" "阿洲看得人好心疼……" "发到论坛上去,让大家看看,哼哼……" 第30章危机潜伏 校门这边的照片拍完,他们这边的人收拾东西就要离开,何之风走到一边人比较少的地方,可是斜剌里冲出来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忽然对着何之风一鞠躬:"之风,能签个名儿吗?" 他忽然之间就愣住了,迟时雨站的地方离他不远,正在跟沈一秀插科打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何之风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似乎是大学生的年轻女生,之前那一堆人都喊他"杜先生",现在突然来了一个喊他"何之风"的,他有些无言。 那女生抬起头来,伸手递出一张CD,黑色的封面,逆光的人影,"我是您的歌迷。" …… 歌迷。 他站住了没有动,表情很是迷惘。他原本在歌坛的事情,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叫人炒作,甚至还在刻意地往下压,他在歌坛也算是颇有名气,虽然是比不上那几个天王级别的人,却也是被人称作了小天王,歌坛更新换代快,更有了一个沈闲像是凭空出现,加快了别人遗忘他的速度,他本来以为不会有人记得自己。 其实就算是他,也想要遗忘过去,过去的就这样过去,不是很好吗? 夏秦就是了解何之风,才压下了关于他歌坛往事的炒作。 这一张CD就是之前迟时雨说的禁忌时空,后面加拍的MV很漂亮,从这女生的手中接过这张盘,他忽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接过笔,随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何之风微笑了一下:"谢谢。" 那女生站在他面前,望着他,眼底是那种常见的崇拜,"对不起,我,我是你的歌迷,我这样是不是打扰到了你?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离开歌坛……" 何之风站在那里,还带着白手套,整个人笑得很亲和,可是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他眼底那冰封的冷意,他忽然之间对眼前这女生厌恶到了极点,尽管他知道自己这是毫无理由的迁怒。 还是有人记得他的,并且随着他的影视圈崭露头角,这些人会越来越多,粉丝的基数大了之后,就会和原来的那一群人之间有重合。 "换个圈子,也许有新的故事。" 他只是说出了这样虚伪的话。 他的故事,歌迷是不会知道的,更何况,两三年的时间过去,还有多少人能够记得呢?能够被永远记住的,其实是死了的人。 而他何之风,只是换了个地方,还是这样活下去。 夏秦终于发现了这边的情况,过来一看那张CD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连忙过来挡住那女生,"抱歉,之风现在还有事,大概不能跟你闲聊了。" 那女生有些着急,眼看着何之风要走了,竟然直接拽住了他的袖子,"不是,等等,那个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歌,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离开歌坛的,你……" 刚刚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看她情绪有些激动,怕出什么事情,上来拉开了她,何之风趁着这个机会脱身开,走远了,坐到车上,夏秦坐在了他的身边,脸色有些凝重。 "那个歌迷,似乎不对劲。" 何之风想起那女生一开始的平静和后来的着急,心中有些隐约的不祥,记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泛了出来,可是转眼之间又沉进了水底。 "我没有想到还有人会记得我的。" "记得你的人很多,只不过你现在的名气还不够大,原本认识你的那些人也还没有发现,更重要的是,这不是我们炒作的重点。"夏秦补了一句,"还有,你变化太大了。" 何之风穿着那身戏服,到下一个场景还要用,他想起那歌迷手中的CD,那张CD是他的最后一张,其实也是很失败的一张,销量不高,虽然口碑不错,甚至只制作了一期就完全被雪藏。他在歌坛,曾经风光过,不过结尾已经够惨淡,来到影视圈之后更加惨淡,前前后后算起来,他沉寂了好几年了。 本来以为能够脱离当初的困境,现在突然出现的这个歌迷却让何之风有些茫然了。 "我怀疑对方是娱记。"夏秦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色有些阴沉,"也有报纸杂志和一些节目想要炒作你之前的事情,我跟袁老板说了,让压了下来,不过娱乐圈又不是我们一手遮天,别的公司也在。" 娱记吗? 何之风摇头,"不像。" "像不像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早就有人注意到他何之风原来混的圈,虽然似乎他没什么劣迹,可是夏秦知道,没有原因,何之风是不会退圈的。因为——他其实很爱唱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夏秦,现在的我,已经不怕那些了。"何之风看着车向前驶去,沉默了很久,久到夏秦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他却又道,"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了。" 他会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回到,闪光的舞台,就算不是原来的那一个,他也要那些曾经看轻他的人,随时随地地看到闪光的他,他的成功,才是对那些人最漂亮的反击。 何之风是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曾经的错误的,他固执,偏执,略带着自我,尽管掩饰得很好。 陆青越,还有沈闲。 他推开车门下车,语气浅淡:"我曾经告诉我,我要活得像我自己,就算这个我不被所有的人喜欢。退出歌坛,就是告别了那个圈子,别人再想念,我也不会回去。" 更何况,所谓的歌迷和观众,最后记得他的又有多少呢?娱乐圈本身就是喜新厌旧的地方。 他是那个圈子的天才,可是还没来得及走到最顶峰,就已经被折断了腰。 "夏秦,工作了。" 他看夏秦竟然在发愣,忍不住一笑,提醒他。 夏秦回过神,却是苦笑:"拜托了我的何大少爷,你少给我惹些事儿吧,我回头让人查查那个歌迷的来路。" 带着何之风以前的专辑来,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哪里有那么巧?现在需要查的是,这个人是真歌迷还是娱记伪装。那个女生问问题的方式,实在是让夏秦很敏感。 这一组剧照是在教室里拍,何之风单独将一本书放在桌面上低头看,只拍个侧面,后面还有站在窗边的,和女主角之间相望凝视,含情脉脉。 其实他觉得拍对视的时候,脊背有些发凉,脸上的表情就不自然了一些,被徐彻骂了之后一回头,看到迟时雨对着他灿烂地微笑。那一瞬间,那种微妙的感觉又上来了。 最后一张宣传照是在学校后山的台阶上,何之风坐在下面,身边是肖颖,肖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里捏着一只蓝色的千纸鹤,举到半空中看着,那个时候何之风忽然想到徐彻说的话——把狗血拍成了小清新,忍不住就弯了一下唇。 摄像师抓拍的技术相当好,恰好这个时候迟时雨站在台阶最上方,抱着手扬着下巴,一副"天下我最牛"的表情看着那靠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神里却有掩饰不住的嫉妒。 摄像师拍完一张之后,徐彻又开始骂迟时雨:"迟时雨你怎么回事?你不是苦情炮灰男二吗?那表情是怎么回事儿啊?谁欠了你八百万吗?" 迟时雨不爽:"他们欠了我一千万。" 剧组的人笑喷,何之风也回头看他。 然后徐彻翻白眼,差点没脱鞋去扔他,又骂道:"欠你个一千万你这表情也不对啊,你就当他们是欠你一个亿来拍好不?" 肖颖在何之风的身边已经笑抽了。 迟时雨耸肩,"好吧。" 第二次拍这张宣传照,迟时雨的表情就变了,他凝望着那两人的背景,眼神忽然就黯淡下来,唇边的笑意压下来,刘海也垂着,整个人都低落了,无声地凝视,隔着长长的台阶…… 苦情的炮灰男二吗? 他才不想呢。 何之风,我站在你的后面…… 那一瞬间,何之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可是他没有回望,观察一下离自己近的人的表情他就知道身后的迟时雨已经进入了状态。 他抬头,看着肖颖举在空中的千纸鹤,照着之前的弧度弯了弯唇。 于是一切结束。 去卸妆的时候,夏秦回来说没查到,"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何之风没搭话,禁忌时空的那一张专辑没有卖出去多少,连做都没做几张,是半路流产的专辑,迟时雨知道这专辑他已经觉得很奇怪了,现在还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歌迷。 "如果一定要别人来炒作的话,我们不如先掌握了主动权。"何之风终于说话了。 夏秦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滴滴答答……"有短信的提示音。 "就是你想的那样。"何之风笑了一下,然后翻开了已经被自己遗忘了很久的手机,里面罕见地有一条信息。 我想跟你谈谈——陆青越。 第31章冲突 "你怎么了?突然之间又这样?" "慢点啦,虽然本少爷腿比较长,可是你走得也太快了……" "之风……小风风……笑笑嘛……" …… 何之风站住,转头,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来,似笑非笑,或者说,皮笑肉不笑,那感觉就像是拉皮条的:"够了没?" 迟时雨吓得一缩脖子,"我不是看你刚刚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逗逗你吗?" "你以为逗猫吗?"何之风对迟时雨,似乎很是束手无策,尽管他其实有很多种办法拒绝他,可是他都没有用。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手机就放在他的衣兜里,连夏秦都不知道这条短信的存在,可是刚刚迟时雨站在他的身后探头探脑,似乎是想要吓他,虽然他收手比较及时,可是也不知道到底被他看去了多少,他也不能问,因为如果迟时雨是不知道的话,他问了反而让人起疑。 "我可没这样说,是你自己这样说的啊。"迟时雨顿时笑起来,一脸的促狭。 何之风又想把他海扁一顿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陆青越,已经不想说话。"迟时雨,什么时候你能靠谱点?" "我一向就这自由散漫的德性。话说你刚刚拍宣传照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迟时雨看他放慢了脚步,就跟了上来。 现在其实已经是拍完了宣传照,不过后面还有陈辰洲他们的,何之风是到后山这边的沿湖走廊吹风,他也就跟上来了。 "哪里不对劲?"何之风斜眼睨他。 迟时雨淡笑,已经换下了戏服,卸了妆,湖面吹来凛冽的风,虽然很快就要开春,可是银州这边回暖很慢,湖面上还笼着一层烟,风吹起阵阵涟漪,却还是冷得厉害。 他的下巴被衣领子上的皮草遮住,只有那双眼睛看上去格外地醒目,黑亮的眼珠一转,却是不看何之风,看向了远处的小山,银州大学这湖泊是挖出来的,土就堆成了山,很浩大的工程。 "眼神太假。" 何之风轻笑:"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着肖颖的时候,不是夏白,而是何之风,你看着的是肖颖,不是剧中的女主角巫贝贝。" 迟时雨看他站住了,就立在湖边的回廊下面,有冬天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侧眼底,沉淀下来,却像是皎白的月光。 "你眼睛里的那根本不是情爱,你只是假装很温柔地看着她,却没有投注任何感情。说实话,对这样的情况,我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我就喜欢这样。" 他说道一半,转过身来,笑看他,一扬眉,看何之风似乎对他有些不满地皱眉看他,迟时雨挑唇:"要看着你对别人真的含情脉脉,我怕是要嫉妒疯。" 为什么他眼前的这个人可以这样坦然地说出他对他的欲望和感情呢?何之风是真的很好奇,这个人的脸皮厚度和大脑回路。只不过迟时雨提出的这个问题,他很重视,只是无法解决:"演爱情什么的,可能对我来说比较困难吧。" "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你甚至没爱过任何人,所以——我怕你前面的演技很好,后面会出问题。"迟时雨注视着他,说得格外认真。 何之风避开他的眼神,沉默半晌,表情忽然就变得很淡,看似是云淡风轻,背后却藏着抹不去的阴翳,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爱过人?" 那一瞬间,在何之风慢慢地转过他的眼神,再次说了那句话的时候,迟时雨忽然无言以对,心疼,只为何之风那淡漠的眼神,嫉妒,疯狂的嫉妒,只因为他眼底藏着的那几分隐秘不属于自己。 何之风笑着重复:"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爱过人……" 迟时雨忽然按住了他的嘴唇,笑,却又笑不出来,嘴角努力地弯了很多次,却又落下去,最终却还是勾起来,像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何之风,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怕我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不可否认,那一瞬间,何之风心动了,可也只是那一瞬间,慢慢地把他的手扒下来,何之风朝他笑:"迟时雨,你到底有多了解我?我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你能看到多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我怎么看我身边的每个人,我怎么看你,别人眼里的我和你眼中的我,你现在说喜欢我,可是——以后呢?没有能够持续永久的感情的。"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都像是那尖尖的钉子,落进了迟时雨的心底,他的话就像是凌迟的酷刑,迟时雨向来是不服输的人,看着他,眼底的那分固执又冒了出来:"你永远这样拒绝我。" "你喜欢我,我拒绝你,本来就是两不相干的事情。你我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不想伤你,可是我们真的不合适。"而且,他以为这样的事情很正常吗?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不会被社会承认,也注定了不能长久。 他何之风是个懒惰的人,他不想背负太多,所以他压下自己心底那些悸动起来的情感,作出了最理智的选择,尽管他知道这样说可能不会有什么用,因为——迟时雨不像是那种会被他打击到放弃的人。 说起来,他都开始惊讶于自己的冷血了。 毒药一样的爱情,他不想自己再伤人了,有一个陆青越,其实已经够了。 迟时雨的手被他掰开,然后放回去,他看着何之风那看似温顺的表情,却从他的眼底发现那结着的薄冰,他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就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呢?一开始还是暗恋…… 他笑得有些无力,却还是道:"我现在不了解你,不代表我以后也不了解你,我喜欢你这样的感情,不会因为外物改换,何之风,我暗恋了你三年,我关注了你这么久,就算在这之前,你从未注意过我,我还是这样走下来了。现在至少比以前好,你能够看到我,还会跟我说话,我可以把我的感情告诉你,不必一个人压在心底,看着它疯长。" 暗恋,三年,这样的字眼让何之风有些措手不及。 他忽然想起在录制星语星话节目的时候,迟时雨说喜欢他的歌,虽然别的媒体没有在这一点上面炒作,可是何之风是听到了的,后来还有——迟时雨今天说的话,禁忌时空的MV…… 那是夭折的专辑,如果不是一直在关注何之风,基本是不可能买到的。 他抬手,按住自己的眉心,背靠着廊柱,嘴唇抿起来,"迟时雨……" "我想去你那里看花。" 迟时雨忽然道,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双手揣进衣兜里,眼神淡静。 何之风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话题转得太快了。 迟时雨又道:"你能给那盆水仙那么多的注意力,为什么不能将那些注意力分一些给我?我不喜欢你那盆水仙,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把它养得跟陈谷那边的那盆一样。" 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到陈谷的那盆水仙的时候,他的表情里甚至还带了几分得意,何之风听得愕然,陈谷的那盆水仙竟然是—— "你——" "我就看不爽。"迟时雨耸肩,一脸无赖表情。 何之风相信这个时候自己手中要是端了一盆狗血一定直接给他淋到头上去! "你把那水仙养到半米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着何之风都快气炸了,迟时雨连忙安抚,摇头道:"其实也不是啊,我本来笨手笨脚不会养花,所以那个原因也不是全部啊……" 所以还是有那个原因的对吧? "……"爱花人士何之风,盯了迟时雨半天,转身就要走。 然而他刚刚转过了半个身子,迟时雨还在后面,伸手想要拉他,然而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前面的何之风也停住了。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这是何之风平静之中带着压迫的声音。 陈辰洲一愣,本来是有些心虚,可是看着后面的迟时雨,眼光转回到何之风的脸上,那漂亮的狭眼,薄薄的嘴唇,带着几分冷艳的颜色,一身的冰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来已经数次告诫自己不要跟何之风起冲突,因为以前的何之风根本不是什么善茬儿,现在看上去像个好人了,可是他骨子里还是以前那个何之风。然而现在一切的警告都被他遗忘,他只是想让自己眼前这人的冷静面具被打破,不知道这人的假面之下,又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呢? 恶意地挑起唇,陈辰洲笑道:"我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这个问题,不如之风你猜猜?想不到没了才华横溢的陆青越,你马上又勾搭圈内的巨星,还真是……" 何之风的眼神,一下犀利起来,一把刀一样,那眼皮慢慢地抬起来,直到整个眼眸都注视着陈辰洲,他没说话。 陈辰洲的心跳很快,在何之风整个眼里都是他的时候,那种感觉像是灭顶一般,几乎要淹没他整个人,他想自己是疯了,竟然故意去招惹何之风,那个过去危险到极致的何之风。可是他忍不住,这感觉就像是吸毒一样。 他慢慢地接上了刚才的话:"不知廉耻。" 后面的迟时雨,忽然就像是坠进了冰窟。 陆青越,又是那个陆青越。 何之风刚刚说,他不了解他的过去,就是指这个人吗? 那么陈辰洲呢?他似乎知道很多关于迟时雨和陆青越之间的事情。 受到的冲击震撼越大,迟时雨的表情就越家平静,他安静地站在何之风的身后,感觉到自己前面那个人桀骜地挺直了脊背,似乎要站得比别人直,比别人高,姿态也要比别人漂亮。 他看不到何之风的表情,却听他道:"你说得很对。" 这样的回答,陈辰洲和迟时雨都没有想到。 迟时雨觉得不对劲,手上一用力,拳头一握,就要冲出来,何之风却像是知道他的动作一般,淡淡地一侧身,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走吧。" 迟时雨所有的怒气忽然之间就被按下了清空,他几乎是呆愣愣地被迟时雨牵出了回廊,背后陈辰洲也是用一种难言的复杂眼神看着何之风带着迟时雨离开。 到了外面,转过了许多回廊,何之风忽然停下,他回头,看向迟时雨。 其实先停下的人是迟时雨,他反拽住何之风的手,站定了不再继续前行,他站在台阶上,迟时雨站在下面两个台阶。 他看着迟时雨,目光一低,又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一念闪过,便要松开,迟时雨却不放开他。 "喂——"迟时雨居高临下地看他,然后垂眸微笑,"拉住了就放不开了。" 何之风却只是摇头:"走吧。" 还是这两个字。 迟时雨终于还是慢慢地放开了,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心里握得更紧了。 他喜欢他,喜欢这个男人,喜欢何之风。 "陈辰洲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认识。" 何之风双手撑在揣在兜里,一级一级地走下去。 长廊之中,陈辰洲终于懊恼到了极点,一拳打在廊柱上,然后按住了自己的额头,手背上的疼痛似乎唤醒了他的理智。 "我似乎,唤醒了恶魔。" 第32章了断旧事 夏秦坐在车里,看着何之风下车,心里觉得奇怪,今天的何之风回来的时候竟然在笑,他实在是不懂。 "你今天很高兴?" 何之风回身关上车门,冲他一摆手:"还算好。" 不,不应该说是高兴,他在笑,却不一定是高兴。夏秦细细揣摩着,可是还是猜不透。 说起来,他看到了以前何之风的经纪人,是另一家娱乐公司的,听说放走了何之风之后,他就基本上没有带过艺人了,现在好像很清闲,他也许该找个时间跟那一位交流交流。 "那么,明天再来接你。" 《花开时》明天就要开始拍了,有的剧组喜欢提前一两个月拍定妆照之类的,可是徐彻是个很讲效率的人,一开机就不会停下,想要一口气拍完,一向被圈内的人戏称为"魔鬼导演",《花开时》是一边拍一边播的电视剧,本来就是偶像剧,不算很长,拍起来也快,都是现代的设施设备,不像是拍古装戏那么麻烦。 这次是东宇卫视接下了《花开时》,会在拍摄一个月之后开始播放电视剧,开始的时候是一周两集放松,等到剧组杀青就会以正常的每日一集播放,所以他们杀青之后没多久,整个电视剧的效果就会出现了。到底收视率和好评度怎样,很快就能够知道。 何之风给夏秦挥了挥手告别,接着走到了自己的公寓楼下,他摸出手机,翻开信箱,看到里面的那条短信,进了电梯,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脑海中那些记忆不断地冒出来,按也按不下去,他任由记忆淹没自己,直到电梯门"叮"地一声开启。 走出电梯的时候,他站在走廊的那一头,按下了回拨键。 "滴滴答答滴答答……" 永远是这样简单的调子,他曾经说,越是简单的歌越是难唱,他喜欢简单,希望有一天能够写出那种动人心魄的歌来。 他还说,他写他唱,就这样一直一直…… 只可惜,他还在写,他却已经不再唱。 只可惜,他还在写,唱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他。 不,其实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何之风无意识地挑唇,那边终于接通了。 "……之风……" 这是陆青越的声音,带着几分难掩的沙哑,是他曾经听惯了的声音,用这样的嗓音,喊着他的名字。不过这声音几乎已经消失了两年,再听到,他已经觉得很陌生。 何之风抱着手,呵地轻笑了一声:"你不是说想谈谈吗?" 他的冷漠,似乎让对方猝不及防。 过了很久,陆青越才道:"我不想跟你在电话里谈,你不会听我说的,我来找你。" 也是,上次在这里遇到陆青越,看样子不是什么意外了,他大约跟自己住在同一栋公寓。 于是何之风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他挂了电话,拿出自己的钥匙打开门,回身却虚掩了门,连他新的手机号都能够查到,自然也该知道他住在哪里这种简单的事情,何之风拉开酒柜,想要倒一杯酒来喝,可是却发现柜子里空空如也,这才想起他已经习惯不喝酒的日子,就算是偶尔想喝,也会克制自己,会到下面的酒吧去喝,酒柜早就被清空了。 他看了许久,还是关了柜门,去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还端着没来得及喝,敲门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进来吧,门没关。" 何之风没有想到他来的这么快,一抬眼,看到那扇门被慢慢地推开,那个前些天在电梯里与他碰面的男人就慢慢地出现在了门口。 何之风表现得很自然,他走过去,从盘子里翻出一只玻璃杯,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客厅中间的茶几前面,对着那男人一比手势:"请坐。" 然后他自己坐在了那水杯所在位置的对面。 陆青越,堪称是歌坛最有名的作词作曲,才华横溢,曾经帮曾经的"歌皇黎家"作词,填词一首据说是十几万,还是最普通的那种,不过都是谣传的,到底是多少谁也不知道。 圈内作词首推陆青越,何之风刚刚进入歌坛,还是个愣头青的时候,陆青越的才华几乎就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承认,他成名得太早,才名太高,可是为人谦和,从来不端架子,在歌手之间的人气向来很高,刚刚进歌坛,还是个新人的何之风也只是能够远远地听着那样的名字而已。 何之风没有想到,他后来会跟陆青越合作,准确地说是,那个时候的陆青越,会看中他。 此时此刻,当初那个风云的男人,现在也风云着的男人,似乎褪尽了自己一身的繁华,就那样坐了下来,高领的毛衣,松松挂在眼前的黑框眼镜,古板又入时,被镜片遮住的眼睛很亮,眼神却很暗淡,他双手手肘搁在膝盖上,十指却交叉,握住了手,然后放到了自己的下巴上。 成熟的脸廓,上次见到的时候看到的青色的胡渣已经消失干净,他整个人都透着几分爽利,就算是此刻情绪低落,他那眼神流转之间也带着几分灵气,是那种文人特有的气质,尤其是,他是个久负盛名的才华横溢的作曲人。 "我以为,你会直接不理我。"陆青越沉默了许久,看着何之风,然后才说话。 何之风手捧着水杯,却看着那道虚掩的门,淡然道:"我跟你,又不是什么仇人,何必闹到那个地步?以后都是不会有交集的人了。" 陆青越听前面半句的时候,心就已经沉了下去,他太了解何之风,他说不是仇人,后面隐藏着的意思必定是"也不是朋友",更何况他根本没有打算跟他卖关子,后面半句直接就说了,那样冷淡绝情地说了——不会有交集的人。 他转战影视圈,将自己撞得伤痕累累,他以为他会回来,所以他一直忍受着内心的熬煎,停留着等待,可是他向着远方走,就算跌跌撞撞也绝不回头,如今他碰壁多了,似乎也看到了光,何之风要红了,他比什么人都清楚。 陆青越伸手,端着那一只冰冷的玻璃杯:"你何必这样绝情?我说过了,那是误会。" "我也知道是误会,可是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有什么不好?"何之风摇晃着玻璃杯,就像是摇晃着红酒,姿态闲雅,"你知道,我原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想再跟你纠缠不清。" 纠缠不清。 陆青越真觉得心冷,他的笑也冷:"你没心没肺没心肝,我之前竟然喜欢上你,将自己陷于自己这个境地,还真是够蠢。" "不要总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本质上来说,你我都没有什么区别。你想着跟沈闲逢场作戏的时候把我置于何地?我这人小肚鸡肠,容不下那么多——更何况……" 更何况,他已经为那一场所谓的"误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远离了曾经那个光耀的舞台,甚至也不再唱歌,他甚至不想再看到过去自己的那些歌和唱片一眼,沉沦堕落,直到现在才有起色,然而刚刚有了起色,陆青越又来了。 陆青越对当时是新人的何之风感兴趣,他什么也不懂,甚至还从心底仰慕这个才气纵横的前辈,事实上陆青越也的确帮了他很多,可以说没有陆青越,他在歌坛的路不会那么顺利,陆青越有自己的人脉,还有足够的才华能够帮助他,他唱着他写的歌,那些为他量身打造的词,似乎轻而易举地就红了。 本来这些都是相当残破的记忆了,何之风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地丢弃掉这些,可是一看到陆青越,这些东西就像是满山的蔓草,疯狂地填满了他的大脑,让他一刻也不得闲。 烦。 如果可以,他真想就这样一把火将那些东西全部烧掉。 "……你从来不听我解释。"陆青越嘲讽地一笑,接着像是灌酒一样,将杯中的水喝了一大口,放下的时候才意识到,何之风这里没有他最喜欢的白兰地,这是他最讨厌的纯净水。 那个时候,他很想哭,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 何之风始终平静极了,看着陆青越将他自己的脸埋进双手之中,一副颓废的模样,"我听过你的解释,也相信了,可是过去的事情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本来也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关系,一开始是你情我愿,分手的时候不也该是这样双方好聚好散?陆青越,你潇洒一些,别让我看不起你。" 陆青越摇头笑,他还能怎样潇洒? "之风,何之风,到现在,我才知道你当初不是跟我开玩笑。" "我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也常常开不起玩笑。我的世界跟你们不一样,陆青越,你早该知道,你自诩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可曾知道我的真面目?说我忘恩负义也好,没心没肺也罢,你知道的永远是你知道的,我了解的也永远是我了解的。过去的交集已经消失,今后的交集,也一起掐灭掉吧。" 陆青越当初看中何之风,不过就是个玩笑,那个时候的何之风太认真,以为他真的喜欢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高兴得不得了,后来认清楚了,知道他是逢场作戏了,并且又跟一个沈闲逢场作戏了,他才知道——原来逢场作戏是这么回事儿。 可是当他告诉陆青越,一切就这样结束的时候,陆青越竟然说他不是在游戏。 其实是不是逢场作戏,那个时候已经不重要的,何之风是一个容易对眼前的一切生厌的人,就算是一场误会,印象已经被破坏,就像是现在的商照川一样,就算商照川后来跟他道歉,可是他永远也不会对这个人抱有百分百的好感。对陆青越也是这样,印象一旦被破坏,其他的也就跟着崩塌。 再加上,还有一个沈闲,什么也不懂的沈闲,跟当初的何之风是多像?他那个时候看到沈闲,就觉得自己是看到了什么也不懂的自己。沈闲那个时候新得不能再新,甚至他都没资格见到何之风,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一个新人——何之风与陆青越之间出现了无法弥补的鸿沟天堑。 那是一道巨大的裂缝,将原本合作亲密无间的两个人,隔在了两边。不同的是,何之风潇洒地、没心没肺地对陆青越说结束过去,然后一个人,一头扎进对岸的无尽黑暗,不再回头,尽管挣扎,却始终不回望,而陆青越只是站在那道鸿沟旁边,一步也不曾离开,就那样看着,折磨自己。 所以何之风才说,让他潇洒一些。 陆青越没有想到,这场谈话还未如自己打算的一般开始,就已经走向了终结,他的那些话,都不能再说出口了。 因为他在意的人已经不在意他,这不过是一段在何之风的眼中已经过去的感情。 "你真的不再回歌坛?" 何之风闻言垂眸,按住深口玻璃杯的杯口,"回不去了。" 他做得比任何人都绝,抛弃过去,如何能够做到?光想想是不够的。 歌坛的何之风其实是个狠角色,不是良善之辈,只不过他能够对别人狠,也能够对自己狠。 夏秦曾经发现何之风的嗓子有问题,那大半是他自己自残的结果,现在说话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唱歌的话,有的特殊的音域上不去。至于剩下的原因…… 何之风忽然笑起来,问道:"你何必留恋过去,我看沈闲就很好,我偶尔听到他的歌,声音很纯很清亮,该有爆发力的时候也能上去,你给他写的歌不对。" 陆青越叹气:"你还不知道我吗?" "是啊,我还不知道你吗?沈闲于你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只是觉得,跟你断,就应该断个干净。你别纠缠,我不留恋。" 陆青越为沈闲写的那些歌都是一个类型的,现在的沈闲已经比当初的何之风走得更远,似乎很快就有一颗巨星升起,可惜不是昔日的何之风。 不过他每次听到沈闲的歌,总是会笑,可是笑完了又觉得眼角有泪,因为沈闲,就是他昔日的影子——陆青越大约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觉得沈闲很可悲,却依旧不会觉得此人可怜。 不喜欢沈闲,这是第一印象决定的事情。 何之风还曾经欺压过当时是新人的沈闲,这些事情他没少做过,不过那个时候是不懂事,还有陆青越在一旁兜着,什么事儿都没出,也不会有人捅出去炒作。 说起来,过去的何之风就是个渣。 他想起自己对迟时雨说的那些话,竟然有些迷茫。 ——何之风走神了。 陆青越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刚刚张开的嘴便闭上了,他看着何之风,看着他眼底露出来的那遮掩不住的迷茫和困惑,心中却痛得窒息,这样的眼神,分明是想到了别人。他想到了自己遇到过几次的人,那个时常出入这栋公寓,被媒体炒作说跟何之风关系很好的那个——迟时雨。 果然已经是时过境迁,他以为这个人撞得头破血流了会回来,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接住他,用自己的怀抱温暖他,可是何之风走得这么决绝,不曾回头,他在前行的道路上,遇到了一个比他更优秀的人。 已经完了,不可挽回地结束了。 何之风始终是淡静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他双手交叉到一起,对着陆青越抱歉地一笑:"好像走神了。" "是……"陆青越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之风一看时间,然后道:"当初我打压沈闲,也是我不对,不过都已经过去了,我与他恩怨两清,你带着他,尽管往最光亮的那条路上走就好。我不会嫉妒,也不想看你们,因为我何之风,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不想再看到你,还有他,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以后如果看到,就当是陌生人吧。时间也差不多,你该走了。" 陆青越认识的人之中,下逐客令下得如此理所当然的只有何之风了,不给人拒绝的理由,他也实在找不到再坐下去的理由。 于是站起来,走到门口,临到走了,却又说了一句:"也好,我也不希望你跟沈闲再有什么牵扯。" 接着他走出去,带上了门。 何之风握着水杯,细细揣摩了他这句话很久,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忽然之间一声冷笑,竟然直接摔手将手中的玻璃门砸到了门上,"啪啦啦"地那些碎片就跌了一地。 他舔着嘴唇,然后牙齿刮过下唇,仰着坐进沙发里,双手按在扶手上,眼神中带着平静的冷厉,"陆青越,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个蠢货。" 第33章情难自制 "一休,我要搬家……" 迟时雨端着电话,一脸严肃地说着。 正在给他上妆的那位手一抖,差点没把化妆水给他倒下来。 当迟时雨的经纪人还真是……一件辛苦的工作啊…… 电话那边的沈一秀正在公司拿文件,一听这话差点崩溃,当下不顾场合就对着电话狂吼道:"迟时雨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搬家啊!!!" 迟时雨机智地将手机拿远了,继续装严肃:"我觉得我需要一个新的地方来安置我新的内心。" ……化妆师已经言语不能。 沈一秀那边一阵手忙脚乱,文件掉了一地,她干脆也不减了,转身过去就开始问:"搬家?理由呢?现在的住处被狗仔队包围了?被疯狂的粉丝盯梢了?旧情人找上门了?隔壁住了变态?还是……" 噼里啪啦地,沈一秀说了一大堆,可是那边的迟时雨则是一语不发。 握着电话,她怀疑迟时雨没在听:"喂,在听吗?" 迟时雨在那边,看着摊在膝盖上的剧本,说道:"在听,不过我准备搬家的理由不是那些。" "……"沈一秀现在就想杀到迟时雨的面前,"迟时雨,大少爷,你给我搞清楚,搬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自己的公寓住得好好的,现在还准备搬到哪里去啊?" 迟时雨很想说搬去何之风那里,可是他知道自己说出来立刻就会被沈一秀凌迟处死,而且现在还有化妆师在旁边,他不好多说,只是含糊道:"只是搬个让我住得更加舒心的地方而已,一休你就答应吧,其实我已经找好地方了……" 在沈一秀发飙之前,迟时雨直接挂断了电话,接着在化妆师惊愕的目光之下直接抠出了电池板。以极快的速度做完这一切的迟时雨扭头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化妆师,一笑:"继续吧。" 今天是《花开时》拍摄的第一天,不过任务比较紧,要拍的戏不少,因为这次只有一个导演,也是顺场拍完的,不像拍《伤怀十里洋场》的时候有几个剧组,现在只有一个。 第一场戏,是女主角的第一次出场,作为一个插班生进入著名的特殊学府,巫贝贝本身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在这里见识了所谓的贵族——傅子时和夏白。 不过这些类似的戏目都不是迟时雨喜欢的,他翻到剧本后面两页,看着上面标出来的场景,忍不住一笑。 转身出去,到隔壁化妆室一看,这个化妆师有些眼熟——庄一鸣。 何之风正在跟庄一鸣说话:"前些天我也学过描眼线,昨天还帮人描了,不过效果似乎不是太好。" 庄一鸣听着何之风说话,给他刷了点眼影,"黑眼圈有隐约的一些。" 何之风默然半晌,然后道:"遮了吧。" 化妆完,他就看到迟时雨站在门边看着他,昨天的一幕幕又走马灯一般从心头晃过去。 他站起来,走出去,"怎么没看到你经纪人?" "一休?"迟时雨双手一摊,耸肩,"办事去了,你竟然问她去哪里,简直太没共事友爱了。" 何之风没理他,身上穿着的是漂亮的黑色学生制服,里面一件白衬衫打着短领带,银白的领带夹规整地夹在中间,袖口翻出来,干干净净,带着一种新做的衣服特有的那种生涩感觉。 他的眉眼都是温和的,只有看人的时候眼底的神采才会特别明显,迟时雨看着,总觉得何之风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夏秦一直在那边打电话,何之风没有过去,画完了妆只是在这边等着,那边化妆室里,肖颖也出来了,不过她的造型就比较让人糟心了,原本贵气十足的校服穿在她的身上也透着一种土气,袖口处的翻袖被故意扣进去,校徽规规矩矩地挂在胸口,透着一种古板的味道。肖颖整个人的脸都像是邻家小妹一样,又因为脑袋后面扎着的两个马尾辫显得更加不起眼。 不过这就是整个剧本开始的时候巫贝贝的出场形象,剧本走青春偶像类型,显得很是轻松搞笑,肖颖没有因为妆容难看而让造型师给她换妆,已经同时让迟时雨和何之风对她有了好感。 徐彻那边来人喊他们,何之风顺便就喊了肖颖一起走,迟时雨看了何之风一眼,挑唇没说话。 拍摄地点是在银州大学的一间空置的教室里,因为是特殊学校,这里的班都很小,而且每周开一次班会,今天拍的就是班会的场景,拍戏的其他学生都是在银州大学校本部选出来的比较上镜的群演。 因为本身是在学校里拍摄,所以来围观的学生不少,不过都很礼貌地退在一边,不说话的时候不会说话。 迟时雨他们出现的时候,场边上顿时有了一阵说话的声音,手机那些也纷纷举了起来,不过在他们进入教室开始拍摄之后,后面的声音也自动地消减了下来。 摄像师先是拉了个整个教室的全景,然后才开始分镜。 何之风坐在教室最中心的位置,背后的桌子上趴着一个人,脑袋埋在臂弯里似乎睡得昏天黑地。何之风低头看着书,手腕上的银色石英表滴滴答答的走着,镜头拉近,那转动的指针反射出银色的光芒。 时间,上午八点,班会开始的时间。 秒针一动,终于指向了十二。 "砰"地一声巨响,肖颖从远处冲过来,外面走廊上的摄像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女主角巫贝贝——正式出场。 然后…… 刚才那一声巨响的来源也就清楚了。 她直接撞开了门,站在门口标准的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对不起,我迟到了,我是插班生巫贝贝,还请原谅!" 整个班里一阵静默,突然之间爆发出一阵狂笑,只因为巫贝贝那见鬼的妆容,见鬼的穿着,见鬼的撞门和道歉。 巫贝贝的脸上显出了几分尴尬和窘迫,背着大大的书包站在门口不知道怎么办。 这个时候,坐在整个教室最中间的男主角夏白,微微地一皱眉,为自己安静的看书环境被打断而不爽,不过极好的修养只是让他这么一皱眉,然后一看表,时间过了。 那些群演穿着校服,开始按照导演规定的戏目开口嘲讽。 "天,什么地方来的啊……" "她整个人的脸都让我觉得很原生态啊!" "哈哈哈原生态……" "你看她的袖子……" …… 那些人说一句,巫贝贝就窘迫地低下头看一眼。 只是剧本不会这样停止,或者说戏剧还在继续。 整个教室里唯一睡着的人,终于在镜头里慢慢抬起头,朦胧的睡眼,不过慵懒之中却酝酿着几分让人心悸的怒气——校霸傅子时,成功苏醒。 他扫视了一圈,整个教室的声音忽然就慢慢地没了。 前面的夏白根本就没有反应,还是在淡定地看书,整个人都像是处在另一个出尘的世界。 双手撑着桌子,傅子时慢慢地站起来,然后走出来,从夏白的身边路过,顺手将他桌上的一盒不知道哪个女生送的爱心牛奶顺走,一身匪气地站在了门口,又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巫贝贝,扯起唇角,直接将那牛奶递给她:"迟到了就不要撞门进来,很烦。" 巫贝贝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拿着那盒牛奶,还没反应过来,傅子时就直接一手抓住门"啪"地一声摔上,比她撞开的时候声音还更响,她吓得退了一步,看着手中的牛奶,做出了一个苍天有泪的表情…… 在外面围观的学生直接就笑抽了。 教室里,夏白终于抬起了头,平静地看向了傅子时,傅子时对着他一耸肩,这意思似乎只有两个人知道。 "卡!" "OK,OK,非常好,哈哈哈……时雨的表情很不错,之风也很淡定……" 众演员从自己的位置上离开,该补妆的补妆,复习剧本的复习剧本。 下一幕戏主要是巫贝贝的,男主角的戏在前期不多,那盒牛奶是夏白的支持者送的,后面巫贝贝就会因此受到郑绮所饰演的欧海鸢的刁难,并且多次狼狈地出现在男主夏白的面前。 偶像剧的剧情,都是这样地狗血老套。 一开机就是如此顺利地一次过,让所有人都很惊喜。 肖颖的演技竟然也不赖,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不过第二场戏的时候,因为是跟郑绮对戏,巫贝贝发挥得不好,NG了许多次,那个时候何之风和迟时雨就站在场边,看着巫贝贝被徐彻喊了NG之后从地上爬起来,一身都是灰,却沉默着没有多说一句。 郑绮饰演的就是恶毒的女配,在剧本刚刚开始的时候一直欺负巫贝贝,后来才成为好朋友。 迟时雨看着,悄悄在何之风的耳边说了一句:"我觉得郑绮天生就是演恶毒女配的。" 何之风一下笑出来,有他这样说人的吗? "之风,我喜欢下午的戏。"迟时雨又说。 何之风一愣,他清楚地记得剧本,下午的戏……看迟时雨的表情就带着几分促狭的窃喜,他顿时纠结地一皱眉。 那是在学校游泳馆的戏,何之风还要下水,迟时雨这么露骨地说他高兴,那意味谁都清楚。 迟时雨坏笑着掩唇咳嗽,那边下一幕戏需要他去露个脸,他给何之风说了声"去了"就摆摆手离开。 何之风忽然觉得……下午的戏拍起来也许会很艰难……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至少要裸着上半身。 夏秦打电话打了很久,何之风这边都是助手在照顾,他打完了电话再回来的时候,何之风正坐着休息,庄一鸣在为他补妆,看到夏秦过来,他眼皮也没抬一下,只问道:"查得如何?" 夏秦摇头:"没结果。不过公司那边又压下来很多想要炒作那些事儿的人,还是有一部分报纸登了,跟昨天发布出去的宣传照一起,反响似乎还不错,不过……" 不过现在的报道都停留在表层,只是说何之风是从歌坛转过来的,介绍了一下他的成就而已,不过就这样,四国公司那边何之风的休息室已经堆了一些礼物,邮箱也开始塞起来,这在别人看来也许很好,可是夏秦只是忧心忡忡。 何之风对着庄一鸣一摆手:"暂时别补妆了,我跟我的经纪人有话要说,能麻烦你回避一下吗?" 庄一鸣跟何之风也算是熟悉了,他对何之风的经纪人夏秦也颇有好感,只是对着两人一点头:"补妆的时候喊我就好。" "嗯。" 目送庄一鸣走远,何之风才看向夏秦。"你打了那么久的电话,肯定不会只探到这些消息吧。" 夏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乎有些疲惫,他扯了扯自己打得过紧的领带,"今晚有个通告,原本接这个通告的艺人被另一家抢走了,所以联系了我。" "哪家?" 何之风想起自己昨天对夏秦说的那些话,是时候先下手为强了,就算以后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自己也不至于处于完全的被动。 "银州卫视,一个娱乐访谈栏目,只有二十几分钟,很快就可以录完,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夏秦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何之风挑眉,"东宇卫视的对头。" 夏秦也笑了:"等你拍完这部戏,大约就可以去东宇了。" 何之风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拍戏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一秀终于处理了自己手上的许许多多事情,来就直接将迟时雨拖走训话,还不是为了迟时雨今早说的那什么搬家的事情。沈一秀的声音太大,何之风也听见了,不过没怎么在意,搬家其实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不过迟时雨搬家……总是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去休息之前,迟时雨看着自己的手机,眉头皱得老紧,那个时候何之风没有理他,休息一阵,下午去游泳馆了,进换装室之前忽然被迟时雨拉住。 "那些媒体炒作你过去的事情,需要压住吗?" 何之风慢慢地抬头,迟时雨这句话说得突兀,可是话里的意思是很明确的。为什么要轻而易举地说出"需要压住"这样的话? 迟时雨在圈内的人脉可与商照川匹敌,如果他肯帮忙,那些消息未必不能压住,只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何之风转身对着他摆了摆手:"那些破事儿你别管,我跟夏秦又不都是吃素的。" 其实他现在没想着上午夏秦说的事儿,他只是在纠结换装。 厚的衣服都脱下来,这里本来就是游泳馆旁边的换装室,一会儿出去就直接拍摄,所以直接穿泳裤…… 何之风换好了,却满脑子都是迟时雨上午的笑容,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今天下午这场戏怕是要遭。 不过——艺人嘛,有什么不能脱的。 他披上了厚厚的在暖机里烘过的大毛浴袍,穿着拖鞋出门,可是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手上沾了铁锈,暗道银州大学的设施该换了,接着自己去了洗手间,开了水龙头,低头搓手。 他上半身什么也没穿,下面就一条泳裤,修长笔直的大腿在松松系着的浴袍下摆之中若隐若现,白皙瘦弱的胸膛,低垂着眼,细碎的刘海挡住了上面投下来的光,影子落在微微敞开的胸口,暗昧至极。 这副场景如果要让别人看到…… 刚刚过来的某人不爽了,可是一想到之后的戏目里这外面的一层浴袍也会被抛开,迟时雨只觉得血脉喷张,口干舌燥,他看他低头洗手,没注意到镜子里自己已经出现。 忽然就忍不住,伸手圈住了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脸贴着他的颈窝,嘴唇靠在他耳垂边,吹了一口气:"之风,身材不错……" 何之风浑身一僵,转身扭头,眼光才从镜子里迟时雨的脸上移开,还没来得及晃到实处,嘴唇就感觉到了两片柔软。 吻,突如其来。 何之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迟时雨也愣住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掐紧了他的腰,直直地望着他,嘴唇许久没动,他抱着的何之风也许久没动。 整个洗手间的盥洗台边,这姿态,暧昧得让人不敢想象。 迟时雨在这一幕戏中只是从外面走进来找夏白,所以穿着的是制服,那金属色的扣子恰好印在何之风的胸口上,激起了一片战栗。 忽然之间,饥渴难耐。 三年的暗恋,让他对眼前这个男人渴望到了极点。 迟时雨伸出自己湿润的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何之风低着眼沉默看着他。 他再不迟疑,含住他的嘴唇,碾磨,几乎就要用牙齿去噬咬,然而一会儿还要拍戏,又不能做得太过分,只好撬开他的嘴唇,在他口腔之中搅动,卷住他的舌头。 "唔……" 何之风皱起了眉,温柔中带着霸道的吻,的确是迟时雨的风格。 他的手掌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他的浴袍里,按着他腰上的肌肤,浴袍顿时更加散乱,何之风的气息已经完全乱掉,几乎快呼吸不过来,不知不觉就被压在了身后的盥洗台上,迟时雨的一条腿卡进他两腿之间,抵住了他下腹。 那是一种令人迷醉的感觉,迟时雨只想将这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吻,怎么足够? 可是他这个时候是理智的,还没有被欲望烧晕了头,何之风的手伸出来,按在他的脖子上,慢慢地掐紧。 他低笑:"你想杀死我吗?" 何之风虽然被他压着,眼眸之中蒙着一层水雾,两颊也有些红,发丝垂落在脸侧,他的眼神却还明亮,带着几分彻骨的冷冽,收紧手掌,逼迫迟时雨的唇慢慢地离开,原来都已经变得艳红。 何之风的手指是冰冷的,就掐在他的脖子上。 尽管被压着,他的表情也像是高高在上,他说:"你越界了。" 那一瞬间,迟时雨终于知道了,何之风重重面具之下的灵魂。 他以一种睥睨的姿态来应对他的求爱,尽管此刻是处于下风。 迟时雨垂眸,"我觉得,我死也不会忘记,我永远喜欢你。" 何之风终于收回了手,按住身后的盥洗台直起身子,却跟迟时雨贴得更紧,迟时雨退开一步。 何之风淡淡地拢了拢身上散乱的浴袍,道:"出去吧。" 他先走,迟时雨回头看了看镜子,过了一会儿才离开。 一片的静默。 很久之后,厕所里一道门被缓缓地推开,陈辰洲握着手机,一脸的阴沉。 第34章游泳池 "准备好暖好的毛巾,一会儿人从水里上来立刻搭上去,现在还是冬天,要拍这幕戏是挺为难人的。" 导演徐彻看着剧本,耸肩,对着场务工作人员说着。 下午的这一幕戏只是男二傅子时在外面遇到了被欺负的女主之后十分开心,过来跟夏白通报情况,两个人闲聊的时候,夏白提到那盒牛奶的事情,为后来夏白主动去找女主,要回那惹事的牛奶作铺垫。 何之风站在场边,看着下面装满了水的游泳池,大冬天的,他还真需要敬业一些啊。 迟时雨正在外面补妆,沈一秀在跟他说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他只是偶尔地看一眼他这边。 "各部人员就位,演员呢!准备——" 何之风伸手解掉了自己身上的浴袍,裸露的肌肤冬日干燥冰冷的空气接触,一下就开始战栗起来,然而他脸上的表情是纹丝不动的,就像是剧中的夏白一样淡然。 "OK,Action!" 还处在少年状态中的身体,两肩平展,稍显得瘦弱,突出的锁骨,白皙的皮肤,光滑的脊背,狭窄的腰,挺翘的臀被包裹在黑色的四角泳裤中,笔直的大腿没了浴袍的遮挡,并拢紧绷,形态优美,笔直而被铺着柔光,那带着秀弱的脚踝,忽然就漂亮到让人无法直视。 他站在泳池边,舒展自己的身体,慢慢地伸出自己的双手,展开双臂,然后合拢,并身下跃,泳池里溅起了细碎的水花。 摄像机对准了他下沉前行的身体,何之风饰演的夏白,正在心情最不好的时候,每年的这个日期都是这样。 迟时雨按照剧本的描述,站在了游泳馆外面,身上穿着黑色的学校制服,慢慢地从台阶上踏过来,表情戏谑。 公子哥儿傅子时,拥有很好听的名字,其性格却恶劣到让所有人敬而远之,他最好的朋友是夏白,因为夏白从来不会嫌弃他,所以如果有了什么事情,他都会先告诉夏白。 哼着歌儿推门进去,一看到还埋在水里的夏白,他吹了声口哨,"又不高兴?" 夏白游到场边,双手按在脸上,仰着脸,露出被水浸润过的修长白皙的脖颈,水滴从他下巴上滑下来,掉进泳池中。这个时候的夏白,心情很不好,就算是最好的朋友来,他也觉得不悦。 所以他慢慢地落下了自己的手掌,眉眼却是低垂的,嘴唇的线条变得平直。眸光暗转,看向了穿得整整齐齐的傅子时:"你心情很好。" 傅子时随意坐在了他的椅子上,就在游泳池边看着他,那眼神少见地没有戾气,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在外面见到的场景,唇角顿时弯起来:"还记不记得我们遇到的那个土气妹?今天看到她因为那盒牛奶被修理得很惨,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呢……" "在拿我的牛奶之前,你得到了我的同意吗?" 夏白的眼神转了回来,慢慢地攀着扶手,从游泳池边站了上来,作为夏白的好友,傅子时主动站起来将挂在一边的浴袍递给他,看着他却笑道:"这不该是你应该问的问题,同样的事情,我以前做过很多次。" 这是在暗示夏白,傅子时已经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情况,夏白是反常的。 夏白接过他手中的浴袍,弯唇,完美的假笑,就像是刚刚在盥洗台那边的一样,虚假,带着高傲,夏白出身高贵,却出奇地冷漠,相比起面冷心热的傅子时,他其实才是最难相处的那个。 慢慢地披上浴袍,随手系上腰带,动作是自然随意的,也优雅至极,坐在躺椅上,他抬头看傅子时:"你以前也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于是夏白跟他对视,看上去都很平静,然而却是像泳池里的水一样,泛着蓝色的波纹。 "CUT!很好,准备下一幕……" 何之风还没从人物的情绪之中转过来,忽然就见眼前的迟时雨唇角一挑,眉眼之间都是促狭的味道,吹了声口哨,那意味……真是隐约欠扁啊。 何之风暗自咬牙,却下意识地用手指一按自己的嘴唇,转身离开。 泳池的戏幕也就这一场,他得快点去换装。 夏秦那边叫人给他披上暖过的浴袍,何之风的嘴唇已经有些隐约的泛青,其实是冷到了极致,他走回换装室,却看到走廊上站着陈辰洲。 陈辰洲扶着走廊的栏杆,手中转着手机,外面的阳光落在手机光滑的镜面屏幕上,反射出来的光让他忍不住眯了一下眼。 仿佛是没有想到何之风会出现在这里,陈辰洲愣了一下,然后挑眉:"何大少竟然拍得这么快,也对,跟自己的情人搭戏,当然是很快了。" 何之风的眉头顿时皱紧,眸中染霜,他干脆也不先进去换装了,而是走过来,站在距离陈辰洲三步远的地方,抬着那精致的下颌:"我想知道,我跟陈辰洲先生,是在哪里见过吗?" 陈辰洲的目光变得放肆起来,从上到下地打量他,舌头在口腔之中抵了抵自己牙齿,不怀好意,却表现得如此明显,那目光过于露骨,就像是要剥开他外面裹着的浴袍一样。 "之风你贵人多忘事,你出名的时候我还只是小角色,更何况——连圈子都不同嘛。不过这两年多过去,之风的身体还是像当年一样具有魅力,怕是要引圈内无数巨星尽折腰吧?"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太浓,竟然让何之风觉得心里发抖,眼前这人的言语——太过恶毒。 他过去的那些事情,眼前这人知道多少? 何之风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挑起一个暧昧的微笑:"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我猜你可能认识陆青越,不过陆青越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陈辰洲,你眼下得罪我的这种行为是极其不明智的,这个时候,我权当自己没有听见。" 既然是对他的过去有了解的人,那么也该知道他以前是怎样的人,现在却来他的面前说这些话,分明就是要故意激怒他,他如果真的失去理智,对陈辰洲做出什么来,那才是真的蠢毙了。 所以何之风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将自己的表情放温和:"下一幕戏该你了。" 陈辰洲没说话,看着他离开了。 这样的何之风,不像是以前那样透着恣意和凌厉,他还记得他唱歌时候的样子,那种从灵魂里的透出来的光,让当时青涩的何之风整个人都变得不平凡,而他也就是被那样的不平凡和专注吸引,只可惜——后来忽然就扭曲成了这种情感。 他侧眼,看着自己的手机,然后按下了停止键。一段录音就这样躺在他的手机里,时间不长,不过已经结束了。 那不该是何之风,他印象中的何之风不是那样的。 以前的何之风跟现在的罗信一样,浑身都透着锋锐,他甚至不愿意跟圈内的人讲什么礼仪,他的好恶很分明,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绝对不会混淆,可是那样在圈内人看来不懂事的何之风却会在舞台上,因为唱到情深处而露出温柔的表情。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发现了,何之风和陆青越之间的关系。 不过……那又怎样呢…… 陈辰洲拥有无数次毁掉何之风的机会,可是他都没有,他只是看着他自己慢慢地走向最黑暗的那一面。 现在的何之风太温和,戴着厚重的面具,整个人都显得很疏离。陈辰洲发现自己很想毁掉他——毁掉这样的何之风。 这段录音,经过剪辑,也会出现很漂亮的效果的,只不过他最后会不会出手,还不确定。 因为原来的他也握有很多可以毁掉他的机会,可是终究还是没有使用。 陈辰洲一按自己的额头,扭头看向阳台外面冬天的太阳的灰暗的天空,然后转身,去拍戏。 何之风换了衣服,今天的戏怕得差不多了,他还有银州卫视的娱乐访谈节目要上,夏秦早早就跟他说过了。 是时候,让他过去的那些事情被别人知晓,然而不是通过别人的嘴巴,而是通过他自己的。 他不喜欢这种什么都脱出掌控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扼住了自己的咽喉,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窒息。 在出去的时候,迟时雨惊讶了一下:"这么早就走?" 何之风淡淡点头:"有通告。" 然后他一弯身,钻进了车里,远离。 迟时雨忽然皱眉,正在理自己袖子的手忽然之间停下来,他转身,看着正在玩手机游戏的不负责的经纪人沈一秀,问道:"何之风有通告?" 沈一秀茫然抬头,俄罗斯方块正在以疯狂的速度落下来,她这一愣立刻就已经Gameover,不过她也没在意,而是似乎思考了一下迟时雨的问题,摇头:"我似乎没有接到消息。" 迟时雨无语,"能不能查查。" 然而他话音落地之后,沈一秀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很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迟时雨无言,他知道沈一秀是察觉到了什么,然而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阻止他,向来嬉皮笑脸的迟时雨只是淡淡地回望她,眼神中却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那种威压,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我要知道他的通告到底是什么,经纪人大人,一休,沈一秀,帮我查查吧。" 沈一秀沉默着看他良久:"迟时雨你想清楚,何之风跟你想象的那个,也许不一样。" 迟时雨回望:"你知道?"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不如直接告诉我",沈一秀大为火光,冷笑了一声,道:"银州卫视的娱乐访谈节目而已,似乎还有商照川。" 迟时雨一下愣住。 第35章访谈节目 商照川,影视圈的神级人物,何之风没有想到会跟他在这里撞上,因为来得太急,他只把访谈需要涉及到的几个问题看了一遍,想了想答案,还有自己的说法,怎么把自己过去的事情不突兀地讲出来。 可是,他到了银州卫视,刚刚走到楼下,还没来得及进电梯就发现另一边的走廊上,商照川手里拿着一份节目表就过来了。 自从拍完了《伤怀十里洋场》,何之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毕竟是娱乐圈的天王巨星,哪里跟迟时雨一样整天没事儿就到他眼前晃悠? ……不对,其实迟时雨也是巨星来着…… 何之风纠结了那么一瞬间,商照川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他瞥一眼他拿着的节目表,才知道这人跟自己上的同一档栏目,这个娱乐访谈是做两个人的,不过因为事先对这个节目的了解很少,所以不知道他是在商照川之前还是之后。 毕竟还是认识的人,不打声招呼似乎也说不过去。 何之风朝着商照川一笑:"商天王。" 商照川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只是在来的路上隐约听到说会换人采访,但是没有想到是何之风,说起来,在拍完了《伤怀》之后,何之风就沉寂了好一段的时间,他本来以为凭着夏秦这无限接近金牌经纪人的老辣,一定会抓住机会炒作,让何之风翻身起来,可是后来的发展他就看不懂了,何之风消失了好一段时间才回来,这段时间他干什么去了? 而且,舆论疯传他跟迟时雨的关系很好——这就有些离奇了。 "之风这是……也来参加娱乐访谈栏目的吗?似乎正好合适,我也是,不过我是下半场。"商照川主动说道,对着何之风一笑。 他穿着黑色大衣,整个人看上去俊朗而极有气势,不愧是娱乐圈公认的天王级人物。他似乎正在拍一部叫做《接近未来》的商业动作大片,大约也正是需要炒作的时候吧? "我来的时候没看,似乎是临时接到的通知,如果你是下半场的话,我肯定就是上半场了。" 他话音刚落,电梯就下来了,顺手就比了一个请的姿势,何之风让他先进电梯,这大多是由在圈子里的名气决定的。 商照川却直接揽过了他的肩膀,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经纪人夏秦拿过了报表刚刚过来,电梯还停着没上去,商照川的经纪人张景竟然也几乎是同时过来了,真是巧到了极点。 四个人于是坐同一台电梯往同一个目的地走。 商照川看着如今何之风这淡然的样子,想起迟时雨当初打电话跟自己说他的事,心里那已经被压住了的好奇再次翻了起来,何之风…… "听说最近你们在拍摄《花开时》?"还是找了一个最适合切入的话题。 何之风点头:"不过才刚刚开拍,距离结束还早。" "徐彻导演拍戏应该算很快的,这种偶像剧在服装和道具上话费的心思会比较少,应该比较容易。"商照川以前也拍过这种戏,不过后来名气大了就不拍了,迟时雨也是巨星级人物了,他们这种人接拍一部电影能得到的钱往往很多,可是电视剧却不一样,那么多集拍下来,收入却很微薄,一般巨星都很少再接拍电视剧,迟时雨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也许又像是当初那样吧,看着何之风去了,他自己就忍不住。 那个迟时雨,曾在自己面前,带着几分得意地告诉他,他很喜欢何之风。 商照川那个时候笑他,你对我说这话,是怕我跟你争吗? 那时,迟时雨耸了耸肩膀,没说话了。 他现在隐约明白过来了,迟时雨那个家伙,说不定真的陷进去了。 迟时雨是巨星,甚至是在他出道之前就已经跟商照川认识了,他们的家世很好,也很接近,也算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迟时雨和何之风的出道时间应该是差不多的。不过在前面的一段时间里,迟时雨就是个透明,何之风却跟陆青越成为了合作者,并且迅速地蹿红。不过也许是好景不长,他红的时间极短,接着就开始急转直下,真的就像是流星那样一下划了过去,时间太短暂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给人更加深刻的印象。 "说起来迟时雨也在那个剧组,听说演男二。" 何之风点头,看着显示屏上那向上的箭头,"他的确是在剧组,并且……演技还是那么漂亮。" 从何之风的嘴里听到演技,敏感的商照川眼神一闪,回过去看何之风,只看到他那淡淡的表情,然而他总感觉是在讽刺着什么。这不是他的错觉,商照川敢肯定。 演技——这何之风还在记恨当初的事情吗? "当初他从徐彻那里听说有这个剧本,一点也不感兴趣,可是偶然听徐彻说就算是他也只能演个男二,他以为男一是我,随口一问,得到的答案竟然是你,这才立刻改了主意的。"商照川是出卖队友的一把好手,何之风没问,他竟然也将这事情说了出来,这话里的意思就有些奇怪了。 夏秦站在一边没插话,可是眉头却皱紧了。 何之风倒是没听过这段,迟时雨明显是在自己接戏之前就已经知道徐彻中意了自己,那么……后来这个家伙在陈谷那里接近自己的时候还能一句话也不说……真是服了…… "能够得到徐彻导演的赏识,是我的荣幸。" 何之风只是这样说了一句场面话,对着商照川这种只打过几次照面、有仇而无交情的人,何之风也没必要去巴结,娱乐圈每个人都可以趋炎附势巴结奉承,可是他不会,他不会逼迫自己,说他假清高也好,没眼光也罢,他就是不想强迫自己去做他真心不想做的事情。整个娱乐圈都有潜规则,可是他想成为这之外的人。 潜规则无法永恒,没有实力的人就算是被潜规则了,也不一定能红。 商照川自然察觉出了何之风的冷淡,他跟何之风之间的确是没什么交情,何之风如果不是想巴结他,这样说话也是完全正常的。他大约猜得出何之风是个怎样的人了,给他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否则后面很难挽回。而他给何之风的第一印象,显然不是太好。 商照川也不是很介意,这个圈子,本来就不奢求每个人都喜欢你,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许别人嘴上说着喜欢你,背过脸去却直接恶语中伤,还有可能在你遇到危难的时候直接落井下石。 他也是在风风雨雨之中才慢慢成为天王的,普通艺人经历过的事情他都经历过,对眼下娱乐圈的很多事情都算是司空见惯,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惊奇了。 说起来,商照川对这个圈子的热情正在逐步的消减之中,他急需找到一部合心的片子,让他重拾对自己这个艺人生涯的信心。不过……似乎现在还没有找到。 两人竟然就这样泾渭分明地站在了电梯里,再没有一句话。 两位经纪人,张景和夏秦都对望了一眼,各自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艺人的心思你别猜。 到录制间的时候,主持人于瑾已经在那边等了一会儿,节目策划人正在旁边跟他说一些访谈时候需要注意的话,节目的炒作点在哪里也一一说了出来,不过看到被采访者到了之后策划人就很主动地离开了。 于瑾是一个新主持人,才进入这个圈子没多久,不过手腕还不错,也很会做人,有人说也许会是能与东宇卫视星语星话节目主持人绍未话相匹敌的有才能的男人,不过——那是在以后,现在的于瑾,也就是个半红不红的主持人而已。 他没有想到何之风和商照川竟然一起来,也摸不准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能依着行内的规矩先跟商照川打了招呼:"商天王,何少,二位都来得很准时啊。" 前面打招呼虽然是分开的,可是后面直接说了"二位",这个细节让何之风对这个主持人产生了好感。 几人在这边寒暄几句,接着坐在后台谈了一会儿要点,主持人跟何之风确认了一下问题,也略微谈了些问题的答案,在听到何之风轻描淡写地提到自己的过往的一句之后,于瑾的表情就有了细微的变化,不过他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是笑了一下,然后先邀请了何之风过去,何之风是上半场。 而商照川则坐在了角落里,看着录制节目的现场,前台有许多请来的观众。 还没上台之前,只有于瑾和何之风两个人,于瑾问道:"何少您是……" 何之风对着他笑,将领子翻下去,然后拨斜了自己的刘海,于瑾一下觉得他这个形象有些眼熟,细细一想却是在做访谈之前自己在何之风以前的专辑上看过类似的造型,他只是将刘海拨斜了一个方向而已,竟然……不对,他是连表情都变了。 何之风的眼神变得如夜空一般浩淼而深邃,然而却在这无边的夜色之中透出一抹雪亮的光,那是充满了锐气的眼眸,仿佛什么也不惧怕,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他燃烧尽一切热情的事情存在。可是这眼神只是一眨眼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还是一种温和,仿佛之前的那眼神是他的错觉一般。 看着表情有些呆愣的于瑾,何之风笑道:"正如你所想,你们要收视率,我要主动炒作的先机。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那一刻,于瑾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一定能够成为巨星的,他这个级别的主持人能够接触的巨星并不多,可是如今他相信,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不断地预示着他。 于瑾也笑了:"合作愉快。" 于瑾首先站在了舞台上,这是一个现场的访谈栏目,都是现场录制,不过因为场内有观众,所以气氛会更加活跃,说起来这个创意还是现在东宇卫视的一哥绍未话提出的。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你们好——"于瑾一上来就很亲切地跟下面的观众们打招呼,其实下面的人很多都是职业观众,很懂得调动气氛,顿时就跟着喊"好",接着于瑾道,"今天我们的节目邀请到了两位大家很关注的人物,想必大家来之前已经收到了我们的消息——第一位是最近主演《花开时》的何之风,第二位呢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天王商照川。" "相信我们大多数人都已经听闻过《伤怀十里洋场》这部电影的辉煌了,高票房高评价,那么大家一定也对其中那个时代符号杜月笙印象深刻了,这个时候,就让我们请出《伤怀十里洋场》之中杜月笙的饰演者——何之风,出场,大家掌声——" 下面的掌声和尖叫同时出来,何之风低头一笑,慢慢地走了出来,很随意地穿着米色呢子大衣的他显得很是和善,下面请来的粉丝虽然大部分都是商照川的,可毕竟节目组要顾及着还有另外一部分嘉宾,所以剩下的也的确都是他的粉丝。 他对着台下挥了挥手,换来一阵不知是真是假的尖叫。 于瑾伸出手来,"来,这个时候,我们节目的时间不多,之风请坐,让我们快快地进入正题,想必大家也不想听我在这里废话,他们可是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呢。"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了。"何之风双手十指交叉,对着镜头笑了一下,"当然了,太过私密的话题就不要问我,可能让我出丑的问题也不要问,我可是拒绝回答的。" "哈哈哈"地,下面一阵善意的笑声。 "先让我们说说你的成绩吧,我们知道之风之前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低谷,从主演的第一部电影《丹青》开始,一直到前段时间上映的《伤怀十里洋场》,似乎这个时候才真的有了起色,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我觉得你的演技似乎有了很大的提高,能为我们揭秘一下吗?我相信这也是大家感兴趣的话题。" 这些问题都是之前写过的,不过现场录制,他却不能太过平静,表情之中划过一分愕然,接着就按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才说道:"我转圈以来,第一场便是《丹青》那部,说起来还是跟商天王合作的,不过的确很糟糕——我是说我的演技。我总是整个电影里最割裂的部分,一到了我的戏份就像是独角戏,说得好听些就是被人插不进我的世界。" "能做到这样,也是之风你的本事了。"于瑾适时地插了一句,于是下面笑成一片。 何之风也笑,"对啊,我也觉得,那个时候我真是太厉害了,不过从《丹青》开始,票房就没有好过,圈内的人都说我是'票房毒药',虽然吧,我自己对这个称呼很是怨念,不过就像是魔咒一般,演一部就毁一部,接到《伤怀十里洋场》看到又是跟商天王演一部,我压力很大啊,不过也许是因为沉寂太久了吧,前些时候也重新思考了自己的演技,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就不那么自我,开始融入别人的群体,融入剧组,慢慢地,在跟剧组里其他演员搭戏的时候就很轻松自然。" "跟你搭戏最多的是?"于瑾又在找爆点了。 "迟时雨。诶——于瑾你可别转移话题啊。"何之风适时提醒,松缓了一下谈话的气氛,接着道,"反正就那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起来了。也的确是有你说的迟时雨的原因,他是个很不错的人,跟他搭戏的感觉还不错。" "唔,所以《花开时》这部你们继续搭戏,想必感觉很好咯。"于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问道,"刚刚我注意到了你的一个用词——转圈。在做节目之前,我也看过关于你的很多资料,你原来是歌手,而且在大约在三年前,还是很红的歌手,怎么会想到转圈呢?" 整个录制间一下安静了。 导演那边让摄像师将镜头对准何之风的脸。 何之风的眼眸微微地低了一下,然后双手握了一会儿,才抬头说道:"大概是因为很难有进步了吧?" "很难有进步?"这些问题都是节目的问题单上没有的,只是随机发挥,很考于瑾的反应力,毕竟必须掌握好度,问的问题不能太刁钻,也不能太浅。 后面正在关注这台现场录制节目的商照川忽然之间皱眉,他看了自己的问题清单一眼,台上那两个人说的话题已经完全变了。他看向夏秦,夏秦却只是一直望着台上。 张景对着商照川摇了摇头,商照川却微笑了一下。很聪明的何之风…… 台上的何之风很坦然:"如果知道我的人,也一定都知道陆青越,准确地说,陆先生的名气比我大很多,他是我的合作人,我所唱的歌大半都是他写的,并且是他谱的曲,我很感谢他。不过可能我的确不是唱歌的料,到后来唱歌有时候会莫名地陷入低谷,我是一个生活得很理想化的人,我觉得自己应该演戏——我估计我说出来你们都不会相信的。" "转圈之前我还在为着我的唱片忙碌,那天站在自己的新专辑发布的广告墙前面,我听到一个歌迷说:诶,何之风的专辑出了啊,我觉得他的MV好帅,如果我看的电视剧里那谁谁谁换成他就好了。" "这个时候你就直接改了主意?" "其实那个时候还没改主意的,我只是问我当时的经纪人,你说我要是进军演艺圈是什么下场?经纪人看我一眼,他说,你?死无全尸。"何之风不仅是说,连带着做出一个鄙夷的表情,特别搞笑,全场直接笑喷了,他接着补充道,"其实我跟我经纪人都这样开玩笑的,你们可别以为他是恶人啊。那个时候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没介意,我找了当时帮我拍MV的那位导演,问他我有没有演戏的天赋,他说我扮相还不错。我那个时候不懂啊,以为他说我演技还不错,这个时候我心一黑就把自己送进了火葬场——我就进了演艺圈。" 整个过程被何之风这一张嘴说来是相当搞笑,何之风自己也在心里怀疑他是被迟时雨附身了——迟时雨,最近怎么老是想到这个家伙……不靠谱…… 自己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于瑾掩不住唇边的笑意,连着咳嗽了几声才压下来。"你这似乎是被坑进演艺圈的啊,在你进入低谷的时候,没有想过回去吗?" 这个时候的何之风,表情就变得有那么几分隐约的伤感了,"物是人非啦,就算是走错了,我这个人也不会回头的。认准了一个方向就走下去,我很懒,走回头路太费劲,所以干脆在影视圈一条道走到黑,还好,在全黑的时候看到了现在的光。" 物是人非。 他还加了个"啦"在后面,物是人非啦——听上去就像是在高兴,可是话里含着的意味很是心酸了。 "容许我再问一个很失礼的问题,以后也不准备回了吗?"于瑾挑准了机会,他相信,炒作点是绝对有了。 公众需要的只是点醒而已,何之风以前的歌也是红过的,虽然他是歌红人不红,不过只要现在让人记起来,也不迟。何之风是红了歌,人还没来得及红就跌下了神坛的。 何之风摇头:"大约是不会了,因为发生了一些意外,我的嗓子不好,况且我在这边很好。有很好的朋友,遇见了很好的人,我也很喜欢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我不是很有唱歌的天赋的人,歌坛的那些事,就当是我的一个美好的记忆吧……"…… 电视里那些过去被他娓娓道来,每一个发音吐词都无比清晰并且无比动听,可是迟时雨听到"我在这边很好,有很好的朋友,遇见了很好的人"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快被这家伙给感动哭了。他相信何之风说的那个人是谁…… 第36章是不是我 何之风的笑,在演技也臻至化境的商照川看来,无比虚假。 他不是真的在笑,而是一种伪装,整个人的眼睛的形状几乎没有改变,只是单纯地将面部表情调整到了所谓的"笑"的模式上。 不知不觉地,商照川就开始将他这个虚假的笑和他所诉说的事情联系起来。说起来,何之风这是要——自我炒作吗? 他本来就眼看着要红了,娱乐媒体们其实也都是相当识趣的,他们不会跟一个即将红起来的人作对,人们都喜欢锦上添花,现在的何之风就是这样的一匹锦,想要算计他的人也不会在他还没成名的时候就算计,真正的打击报复,必要等一个人爬高了,将他从云端戳下,那样的报复,才是真的报复——而何之风,还没来得及爬高。 半个小时其实不短,然而过去得却很快,台上的何之风跟于瑾之间你问我答,很快将原定的计划完成,接着进入了和粉丝互动的环节,竟然有何之风原来的歌迷献上巨大的花束,接着泪洒现场,希望何之风回去,何之风抱着那巨大的一束花,笑意始终挂在脸上,接着却告诉那歌迷:"抱歉,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那一瞬间,现场何之风的粉丝都有些垂泪的征召,商照川那个时候才发现,于瑾原来是早有准备,他们挑来的粉丝的,大都是原来何之风在歌坛的时候的粉丝,更何况有一部分是职业观众,到了炒作气氛的时候表情都非常到位,想必现在的电视屏幕前已经有许许多多曾经听过何之风的歌的人开始回忆了吧? 何之风的访谈的最后,主持人于瑾提出以他的歌曲作为结束,何之风考虑了一下之后答应了,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现场的灯光突然之间暗了下来,相反的是大屏幕亮了,一段经过精心剪辑的MV开始了播放。 黑暗里,何之风按住了自己的眼角,盯着屏幕,过了很久才放开。 禁忌时空。 这是他那张还没有发行太广就夭折在了半路上的专辑。 黑夜,浓重的黑夜,孤单的影子行走在破碎的时空之中,空灵的八音盒的乐声在现场回环,那个影子还在前行。忽然之间,身前就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墙,他站在那墙前面,伸出缠绕着蓝色闪电的手指,点在了墙上,一瞬间,整个屏幕上全是蓝色的闪电——震撼人心! 后台的地方,商照川已经站了起来,看着大屏幕。 而夏秦,却是眼神复杂,看了一会儿大屏幕,却去看黑暗里的何之风,然而毕竟是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于瑾忽然灵光一闪,看着何之风似乎是要走,摘了话筒压低了声音问了他一句,然后看向了大屏幕。 这张专辑的主打歌已经响了起来,在蓝色的闪电蔓延到整个屏幕的时候,无数玻璃破碎的音乐声已经响了起来,连成了一片。 清亮的嗓音,略微拉长了,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所有的音乐声全部消失,整个录制间里只听到那一声惊艳无匹的"我"—— 我—— 不曾踏足 夜空的旋转都停住 北斗星宿似白棋一目目 我—— 未有回头路 何时踏上归途 …… MV里的那个人,始终是面对着那一幕玻璃墙,身周是旋转的星云和混乱的时空,他就像是走在宇宙最混乱的地方,最禁忌的时空,踏上归途,然而归途被阻,于是悲怆中带着激昂的歌声响起,无数的音符被声音抛高了,散落在屏幕的星空之中。 我—— 破灭一切险阻 踏上归途 于是那一面玻璃墙轰然碎裂,刷啦一声,整个世界安静了,在碎裂的余韵之中,玻璃墙的另一面,走过来手中拿着一本书,表情闲雅的何之风。 孤独的影子是黑色的,站在碎裂的玻璃墙之后的那个影子是白色的。 两个人都是何之风,一黑一白,擦肩而过,又各自远走。 主持人于瑾的声音响起来,在黑暗之中,很多人甚至还没搞清楚他到底是在哪里说话,伴随着他的声音,灯光也渐渐地亮了,屏幕上的一切渐渐地隐去。"谢谢之风来到我们的节目,也谢谢他曾经的歌曲,我们希望已经找到了自己喜欢的路的他,越走越远,星途灿烂……" 镜头只来得及捕捉到何之风平淡的背影,之后他整个人就已经消失了,就像是屏幕里走远的他一样,在这个娱乐访谈节目的舞台上,何之风已经离开,整个录制间的观众席上,忽然就弥漫着一种怅然若失的气氛。 歌声太美,这样的专辑,竟然是半路夭折的专辑。 难以想象,何之风会放弃歌坛的事业,投身影视圈,还如此义无反顾。 商照川忽然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也好,就这样有勇气有魄力,不加掩饰,真实地行走,然而在何之风退回后台的时候,他看到了他唇边的笑意,心里那种希望又化为了乌有。 何之风对着商照川一笑:"商天王,该你上了。" 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接过夏秦递过来的水,声音不大,问道:"那边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他指的是关于炒作的事情,如果不加控制,他的这一招棋很可能就成为败棋。 那边的于瑾跟观众说了一会儿话,将现场的气氛调节好了,才请了商照川上去。 何之风觉得无聊,天王的演技是一等一的,听也听不出什么秘密来,"夏秦,我们走吧。张景先生,抱歉,我们先离开了。" 张景一愣,接着点头:"何先生请便。" "何先生",还真是很礼貌的称呼。 何之风又来到电梯前面,在等电梯的时候低垂了眼:"那个于瑾,什么时候准备了那张专辑的?" "大约是筹备节目的时候吧?"夏秦也皱眉。 何之风却摇了摇头:"他的确是早就准备好的,不过大概一开始也没有准备放出来,是看准了我需要炒作,而他需要收视率,故意这样做的,现场的气氛被他渲染得很好。是个聪明人,怕是比绍未话也是不差。" "你对他的评价倒是很高,不过他的确算是随机应变的高手。那么你感觉他是敌是友?"夏秦还是很关心敌友这个问题,如果是敌的话……会很麻烦。 "大约……是朋友……" 何之风耸了肩,接着真笑起来,"对了,今天你可能会比较忙,一会儿送我到下面你就直接回去吧。" "呵,何大少啊,你真是越来越自由散漫了,这是要完全把我这个经纪人放单啊。"假模假样地感叹,夏秦看着电梯下来了,跟着何之风走进去,他忽然眼神一闪,看向何之风的刘海,于是愣住,"你的头发……" 何之风伸手摸了一下。"无所谓,只是为了节目的效果,跟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很像,对吧?" "没有想到看着变了很多,不过只要把刘海往另一边拨,整个感觉就像是回来了一样。" 何之风靠在电梯光滑的精钢壁上,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其实我看到专辑被放出来,很高兴。" 很高兴,很高兴。 夏秦送何之风回去,然后就开车去忙着何之风这一场访谈之后需要处理的问题了,何之风愿意信任夏秦,也相信他的能力和手腕,夏秦很了解何之风,甚至比他更懂很多事情的处理手法。 所有想要用他过去的事情炒作让他陷于万劫不复之地的那些人、那些阴谋诡计都不会成功,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何之风,一个封印了自己的内心,想要将恶魔变成天使的疯子。 掏出钥匙,还没来得及推开门,就听到电梯那边的楼梯处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地在往上奔。 电梯公寓,竟然还有人用旁边的应急楼梯?出了什么事情吗? 就在何之风这一迟疑之间,下面的人已经上来了,何之风一看却吃了一惊,"迟时雨?你怎么回事儿?" 迟时雨站在楼梯口,双手撑在两膝上,弓着背、俯着身,大口大口地喘息,眼看着就要累倒。何之风这是住在三十九层,这家伙——莫非是爬上来的? 那一瞬间何之风走不进去了,他来到他面前:"你怎么回事?" 迟时雨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看了你的访谈节目,你说的那个遇到的很好的人,是我吗?" 干什么一来就要问这种问题? 何之风沉默了一下,没回答,还是问道:"你怎么是跑上来的?从一楼到三十九楼?" 迟时雨还在喘息,发丝被汗湿,贴在脸颊,呼出来的热气都散成了一片淡白,他仰脸看他,累得不行:"我是从二十六楼上来的。" "二十六楼?"何之风疑惑,就算这个家伙是特意来找他,也不该是二十六楼就下来了啊,"你今天到底是抽什么风?" "哎呀,我累得不行啦,给我喝口水先啦……之风……" 又来了,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就那样望着何之风,带着几分哀求,可是眼底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何之风无奈,一手扣着钥匙,一手拽住他衣领子,"这么大个人了别在这里扮可怜,也别在楼梯口丢人现眼了。" 他将迟时雨拖进了自己的公寓,将他扔在沙发上,回身去关门,然而手握着门把刚刚关上,却忽然被抓住了双手,按在门上,背后是一具因为激烈运动而灼烫的身体。 他惊怒:"迟时雨!" 然而迟时雨只是低笑一声,自己的前胸紧贴着他的后背,腿挨着腿,咬着他的耳朵:"你说,是不是我,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第37章轻微失控 那一瞬间,何之风只想转头将这人拍死,可惜他手脚都被困缚,他贴得太近,让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侧过眼眸,迟时雨的眼眸亮得让他不敢直视,像是漫天的星光都沉进了他的眼底,化作了此刻凝实着他的这最动人的一抹亮。 他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如果就这样化了…… 终究还是垂下眼眸,"你放开我。" 冷淡的语调。 迟时雨那勾得玩玩的唇线忽然之间压下去一些,他身体也僵硬了几分,不过在他话音落下之后,他就将自己搁在他肩膀上的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脸挨着他的脸,低声呢喃:"不回答,也就是默认了。我真没觉得还有谁比我好的,你遇到的就是我,不会是别人,我喜欢你,一直喜欢,如果你敢告诉我你喜欢的是别人,我立刻就能去把那人推进万劫不复之地……之风,你对我说实话好不好?" 何之风忽然有些无力,他动了动自己被他按在门上的手掌,忽然发现他松了劲儿,他能抽出来,迟疑了一下,他还是缩回了自己的手,徒留下迟时雨按着门,将他压在门和他之间。 "迟时雨,你明知道,这样的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 他侧着身子,站在他双臂之间,就像是被卫护得很好,迟时雨的脸离他很近,闻言却低低地笑起来:"我就喜欢你这样明明动情却还口是心非的样子。何之风,你始终不能对我冷血到底。" 迟时雨就知道,他这样掏心掏肺地对他,他无法无动于衷,因为他从歌里了解到的那个何之风是个很温柔的人。他有柔软的内心,却有着最坚强的外壳。 犹记得那时,他还不出名,一切都在起步阶段,何之风却已经开始有了小红的征兆。他在一个很重要的试镜之前,在大屏幕上看到了他的专辑视频。 何之风的歌在那时还有些青涩,在演唱的技巧上还不是很纯熟,一开始歌声响起的时候听的人不多,他却忽然之间停住了脚步。看着他唱,看到那个仰着脸,表情略带着倨傲的少年,偏偏歌声就像是早上起来端起来的热水,那样自然而温柔地流过他的心田。其实正是因为他当时的青涩,歌声里那不造作的自然,才能那样在不经意之间打动人心。 一瞬间,只凭着MV,他就对何之风有了好感,然而那个时候,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知道他的名字,可是却牢牢记住了他的歌声。 后来其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这偶然的歌了,他接了自己的第一部片子,以漂亮的演技征服了导演,摆在他前面的道路,忽然之间充满了鲜花和掌声,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沉浸在那种虚华之中,遗忘一切,偶尔经过电视塔,看到上面滚动的歌曲排名,也未曾想起那歌。 直到,在年末西煌电视台做了一个群星拜年的节目,他去电视台的时候跟何之风擦肩而过,那个时候何之风的歌已经很红,虽然人还不怎么红,不过相信只要经纪公司再捧一把,接下来大约就是顺理成章的红歌手了。 擦肩而过,他回头,何之风却只跟他身边的那个男人说话,表情中带着不耐。他那个时候以为何之风跟他第一次在MV里看到的那个相去甚远,然而在眼看着他转过拐角下楼的时候,那微低下来的侧脸,眼底的柔光,却忽然让迟时雨将刚刚形成的那些印象全部推翻——何之风,应该还是那个用很柔软的声音唱着低音的少年。 所有已经快被遗忘的影像和声音忽然之间就汹涌起来,他在原地望着那个拐角许久才回过神来。 接着就是在群星会上,最后集体大献唱的时候他就站在他后面,能够很清楚地听到他伴着音乐唱着普通的拜年的歌曲,那歌词不如陆青越写的那些惊艳精彩,然而何之风是唇边带笑唱完的,他觉得很是耐听,甚至在群星会之后,这声音还不时地出来烦扰他。 他忽然就体会到了那种暗暗关注一个人的隐秘的甜蜜和痛苦,他不会太刻意,只是在能够留意到他的时候就留意一下,这种暗中的关注多了,也就成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感情,只是窗户纸没有被戳破,两个人的圈子不同,有交集的地方也实在不多。他的关注,几乎就停留在了关注的层面上。 何之风,何之风,你知道我那些年的痛苦和甜蜜吗…… 迟时雨深深地望着他,像是要把他的轮廓一点一点地全烙进自己的心底,镌刻在记忆最辉煌灿烂的地方,他要把这个人放在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地方,不想……再让他逃开…… 他又重复:"你不能对我冷血到底……" 是啊,何之风忽然朝他一笑,暖融融的,他不能对这迟时雨冷血到底,说好了不管这人,不理会这个人固执的感情,不去关注他,他不喜欢迟时雨——然而在节目上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是如此自然,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他说的那个很好的人是谁呢? 说完了之后他在回想,脑海里出现的人似乎第一个就是迟时雨。 "我转圈之后遇到的人很好,夏秦就是。"他看迟时雨还用双手困住他,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放开,索性直接转过身子面对着他,却懒洋洋地将身子往门上一靠,挑着唇,带着几分戏谑地看他。 迟时雨咬牙,瞬间就觉得火大,很想把这人狠狠地按下来,然后……然后干什么呢…… 忽然之间口干舌燥,心跳加速,脸都烧得慌,迟时雨睁大眼,等着他,那眼角斜斜上挑竟然带着万种的风情,声音的尾音也是上扬的:"夏秦?你会允许他这样吻你吗?" 何之风一愣,唇上却已经覆盖着温软,迟时雨放在他左侧的手转过来,扣住了他的脑后,黑发从他手指指缝之间落下来,忽然就多了几分迷乱的美感。 他是在亲吻他。 这个突如其来的概念让何之风再次有些手足无措。 这跟在拍戏之前那带着侵略性的仓促的亲吻不一样,迟时雨吻得相当耐心,像是故意留给了他反应的时间,或者说,在勾引他。 迟时雨在勾引他——这样的念头一起来就压不下去。 他的舌头在他的嘴唇上轻舔,一点一点地勾勒着他优美的唇形,舌头软软的,唇也软软的,然而他只是在外围不停地挑逗,却一直不深入,何之风觉得自己的唇是痒痒的,何之风的舌偶尔刺入他双唇之间,却只是淡淡地试探,转念就收了回去,继续舔吻…… 这舔吻似乎漫无止境,却让何之风觉得自己的身子热了起来,像是置身烤炉之中,周围的火暖暖地透过炉壁,让空气先沸腾,再传达到他的身上。 何之风的眼闭上了又睁开,迟时雨离他很近,只能看到他浓密的长睫随着他眼睛的开合而煽动,忽然就觉得这样的场景煽情极了,也性感极了。 喉咙里烧灼着的那团火,一定已经将他的嗓子烧哑了,迟时雨相信自己如果开口,一定会是满口的沙哑。 这人真是讨厌。何之风厌烦了这样温吞的吻,他知道这是迟时雨的圈套,可是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要傻乎乎地往里面跳。手段低劣的猎人,智商低下的猎物,真是太逊了。 何之风的手臂忽然搭上了他的肩,另一手却勾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送了上去,他伸出了自己的舌头,卷住了他的,却一卷就放开,接着吮吻他的嘴唇。 这是……回应…… 忽然就再也难以忍耐,迟时雨另一手扣住了他的腰,跨前了一步,将他抵在门上,用力太大,竟然让他觉得自己腰都要被掐断了一般。 嘴唇本来就是麻痒麻痒的感觉,像是电流过去了一般,接着迟时雨的舌就刺入了他微微翕张的双唇之间,扫过他雪白的牙齿,然后勾住了他的舌,吮了一下,接着就是无尽的交缠。 过于激烈过于缠绵的吻,让两个人的情况都有些失控,何之风眼前都有些发花,脑袋昏昏沉沉的,双眼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相反的是迟时雨的双眼却越加明亮,燃着一团火光,像是要将何之风整个人都烧灭一般。 都快呼吸不过来了,剧烈地喘息,唇分,勾出淫靡的水线,房间里还没来得及开灯,有些昏暗,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城市的夜光,能隐约看见。 何之风胸膛起伏,稍微恢复了理智,他伸手一扶自己的额头,却被迟时雨握住了手,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然后低头,将他唇边勾下来的水迹一一舔去,他觉得痒,"迟时雨……唔……嗯……" 这样暧昧的呢喃声,哪个男人能够忍住? 迟时雨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不动就像是个圣人了。他已经吻到了他的下颌处,闻言却直接啃了他一口,微微用了些力道,换来他"嘶"地一声,抽了口凉气。 迟时雨低笑,暧昧极了,"说,是不是我?" 嗓音果然是哑的,那种至极的喑哑,像是酒吧里已经歇斯底里的乐队,那些喧嚣的声音冲到夜空,慢慢地沸腾起来,又逐渐地冷却停歇,却残余了最华美的温度。 迟时雨的声音,钻进他的耳中,也钻进他心底,像是毛茸茸的一个团,让他心底痒痒的。如此勾人的声音…… "我不想说。" 何之风压住了自己喘息的节奏,将声音调到最正常的模式去,他不是那种要把感情宣之于口的人,更何况他觉得自己跟迟时雨还没有到那一步,他非要逼自己说出来,就像是两个人要定情了一样,其实他所说的遇到了很好的人也不过就是单纯的意思,迟时雨却非要从这样的单纯之中挖掘出一些暧昧来,偏偏他还无法拒绝,这才是让何之风既苦恼又懊悔的地方。 迟时雨的身子跟他贴得紧紧地,很烫,某些危险的特征正好蹭在他大腿根部,两双笔直漂亮的腿交叉在一起,怎么看都是那难解难分的暧昧。 他心知现在的迟时雨就像是等待点燃的火药桶,也许他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能够将眼前这人点燃,然而炸开的时候呢?也许他自己也跟着他一起炸了、一起燃了。 "不想说,那就还是我……" 迟时雨撇嘴,嘴唇低下来,贴着他的精致尖削的下巴,然后蹭着一路滑下去,逼得他扬起头,修长的脖颈在隐约的光里忽然被勾勒地如此优雅而诱惑。 何之风咬牙:"你别得寸进尺,明天还要拍戏!" 要敢吻脖子他就直接把这男人丢出去! 迟时雨一下笑出声来,轻松地答道:"好啊,吻到看不见的地方就好了嘛。" 来不及反驳,何之风外面的大衣就已经被这人扯落,露出里面套着的薄薄的V领毛衣,他舔下去,在他锁骨上烙下一个轻吻,手却顺着他衣服的下摆伸了进去,灵巧的手指数着他的肋骨,一点一点地往上摸去,他的毛衣也被他挑起来,腰腹之间的线条干净利落得让人赞叹,窄窄的细腰,暗光里有些模糊,让人要伸出手来触摸,才能够确定它的轮廓。 迟时雨埋下了头,手却扣着他的腰,将他抵住,推高了的衣物皱成了一团,毛衣摩擦着胸前敏感的肌肤,让何之风忍不住大口地喘息,下面迟时雨的口唇从他的肚脐上开始,慢慢地上移,接着就落在了他左胸上敏感的那一点上,那一瞬间,迟时雨很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手下按着的这男人的战栗。 含着那一颗硬粒,他卷着舌头,舔了一下,接着舌尖从最上端擦过,引来他更深的战栗,被他掐着腰的何之风的身子忽然就有些发软,慢慢地便顺着门往下滑,还好被他抵着,不至于掉下去,从何之风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迟时雨低垂的眼帘,表情都看不清晰,可是他只要想想那人如此淫靡地含着自己胸前的……就…… 他忽然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嘴,手掌却张开了,又搭在自己的喉咙上,压抑不住地喘息,连眼角都开始微微发红。 迟时雨只吻住了一边,另一边与之对比却觉得空虚起来…… 空气是冷的,侵袭着他裸露出来的肌肤…… 迟时雨睫毛一颤,抬眼看他,那情难自制的表情——勾人极了。真不知这个时候到底是谁在勾引谁了……他恨不能立刻就把这人办了,却知道这个时候还太早……忍,忍……他快忍不住了…… 心中不忿,嘴上却狠狠地一吮,换来那人压抑的一声惊喘。 "啊……你……唔……嗯啊……" 迟时雨的手,覆上他另一边胸膛,却只是盖住,并不动作,这一左一右的对比过于强烈,竟然让何之风生出一种被抚慰的欲望来。 他强忍着,身体的情动却瞒不过迟时雨。 乳头已经沾了口唾,被放开的时候略带着红肿,看上去无端地香艳着。 迟时雨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低眼却发现了他腰带以下那撑起来的一处,他直起身子,嘴唇红润极了,却在何之风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抬腿,用自己的膝盖蹭了蹭他两腿之间,何之风几乎立刻就瘫软下来,情动其实已久,只是一直压抑紧绷,被他这样带着挑逗地一蹭,竟然差点就丢出来,手撑在门后,差点站不住。 他惊觉两个人之间的举动已经到了快要刹不住车的时候,在迟时雨再次蹭他下面的时候竟然反应极其迅速地一脚踹出去,将他踢远了,强撑着门把手站起来,眼里带着温润的水色,脸颊微红,嘴唇却已经殷红微肿,他眼一眯,还带着隐约的风情,出口的话虽然沙哑,却已经恢复了理智:"再搞下去,你就去死吧。" 迟时雨自己的欲望也没比何之风好太多,甚至他的更难受,如今还没开始就被何之风一脚踹开,他觉得很受伤,半跪在地上仰脸看着他,又是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之风,你好狠的心……我难受……" "你该回去了。" 何之风将自己那薄薄的毛衣放下去,虽然里面还穿了衬衣,可是匆忙之间粗糙的衣料还是摩擦到了他的皮肤,几乎又是一阵颤抖,他暗恨,就是陆青越也不曾做得这么过分,他跟陆青越之间似乎还没行进到这个地步吧?迟时雨竟然…… 想起来就恨得厉害,更恨的是,自己居然也差点沉进去。 他说着就要打开门。 然而迟时雨却无奈地看着他:"你要我出去丢人现眼吗?" 他手一指自己两腿之间,何之风一看顿时就要再抬脚踹他,可是想着方才已经踹过了一脚,又恨恨地压住了这个想法。 迟时雨又道:"这么晚了,我这样一个漂亮的男人走在大街上也是很危险的,你收留我一晚吧,我保证什么也不做,真的——明天还要拍戏。" 考虑了很久,知道自己的体温开始冷却,何之风弯腰,捡起刚才被迟时雨丢在地上的大衣,说道:"就这一晚上,你睡客房,浴室在那边,隔间里有换洗的衣物。" 意思是先让他去浴室里解决,大家都是男人,很明白的。 何之风回了自己的房间,回身合上门,却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暗骂着迟时雨,仰着头,靠着墙,脑海里又浮现出方才的一幕一幕,忽然就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然而另一手却忍不住按在了自己的身下,迟时雨需要解决,他也要的。 一阵动作之后,他面上红潮闪过,在大脑的空白之后,他扯过纸巾,收拾干净,推开窗户将所有的味道散出去,在主卧自带的浴室里洗干净了,换了睡袍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床上已经躺了一个人。 迟时雨撑着头,看着他花架上还在开放的水仙,对着他笑,"我睡你的床吧,我真的什么也不做,我就想跟你睡一个床。之风……"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你至贱则无敌。" 何之风终究还是拗不过他,从柜子里翻出了备用的被子和枕头,躺在了他的身边。 就这样吧,睡去。 关了灯,迟时雨就这样的黑暗之中看着他许久许久,唇边的笑弧弯弯的,很久才闭上眼。就这样,一步一步。 第38章不好的消息 睡得太早,以至于两个人都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直到第二天早上。 夏秦打了何之风的电话却发现对方关机,暗猜他一定是手机没电了,坐在车里,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一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何之风还是没下来,顿时无言,拿了钥匙上楼,刚刚打开门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玄关处多了一双鞋,夏秦那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他想起在何之风的前经纪人李巍宇那里听来的一些事情,阴沉着脸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抬眼就看到衣钩上并排挂着两个人的大衣,其中一件是何之风昨天上节目之前穿的,另一件却也很眼熟,至少这种风格让夏秦觉得很熟。 他终于穿过了客厅,到主卧门口,却停住了。 手按在门把手上,夏秦深呼吸,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然而即便是无数次警告自己要冷静冷静,可是推开门看到里面的场景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和冷静已经完全消失。 何之风每天早上其实是睡到自然醒,不过总是贪恋被窝,所以赖着不肯起来的时候占大多数,起床气是很大,但因为事业回归正轨,每天要忙着拍戏接通告等等,作息时间已经规律了很多,一到点基本就醒过来了。 尽管昨夜好一阵折腾,今天也只是迟醒了那么一小会儿,一睁眼就看到夏秦黑着脸站在床前。 "夏秦?" 夏秦看到那边抱着被子、穿着睡袍,还在沉睡之中的迟时雨,将目光转回来,深呼吸,深呼吸,"你先起来。" 娱乐圈的很多事情都不干净,夏秦知道,可他也知道何之风其实是个很干净的人——尽管他以前似乎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然而眼下这个场景,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想歪。 四国的老板袁书就是个能玩的人,他很了解那人的勾当,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何之风也会跟这种事扯上关系,还是在自己的公寓之中,跟同剧组的一个演员。 重要的还是——这个人是迟时雨! 无法忍,可是必须忍。 何之风一愣,也反应过来,按住自己的额头坐起来,一扭头看到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迟时雨,心下一凉才想起自己干了什么蠢事,顿时悔得呻吟一声,啊,惨了惨了…… 他坐在床上,略闭了一下眼,想了想,却对着夏秦轻声道:"你先出去吧,这边我处理。" 那一瞬间夏秦很想说"你处理什么,都把事情闹成这样了这都滚床单了还能怎么处理",可是他看着何之风那镇定自若的表情,又觉得事情可能跟自己想象的有出入,何之风应该还没不靠谱到那个地步,他说了自己处理,他也就出去等等看好了。 于是夏秦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话,转身出去了,"三分钟。" 出去之后他就在客厅里给沈一秀打电话,这件事必须让沈一秀知道,看看她的艺人到底是在干什么!他一向是知道迟时雨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缠着何之风,可是还是大意了,迟时雨这个家伙太危险了…… 电话接通,那边的沈一秀也在一直打迟时雨的电话,昨天迟时雨来得太急,竟然是没有带电话出来的,沈一秀大早上急得不行,偏偏这个时候还接到夏秦的电话,一接起来就没好气:"夏先生,您有什么事一大早——" 夏秦的心情也不好,直接掐断了她的话道:"水天一色住宅区,A座391,迟时雨在这里。" 水天一色A座391…… 沈一秀眼皮一跳,她记得这个,迟时雨闹着要搬家就是要去这里,她当时不同意,迟时雨这个家伙老是胡闹,可是现在何之风的经纪人夏秦打电话来告诉他迟时雨在哪里,这——她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联想全部出来了,再加上夏秦的口气一点也不好,她好歹也是个金牌经纪人,要是现在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那就不用混了! 还没来得及问个清楚,夏秦那边就已经挂了电话,沈一秀立刻就想回拨,不过一想夏秦既然挂了电话,大约是不想跟自己多说的,当机立断之下,立刻开车到了地方,冲上了39楼。 这个时候迟时雨才刚刚睁开眼,他是被冻醒的,这个时候的温度还不算是很高,何之风直接将他抱着的被子抽了过来,满眼冷淡地看着他。 明明这么大个人了,睡觉的时候还不老实,抱着被子的姿态跟熊猫抱着树一样,蠢毙了。 "醒了?"何之风尾音挑起来,唇边带笑,声音却给人一种很冷的错觉,他其实没有想笑。 迟时雨早上起来的时候脑袋的反应也有点慢,回想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就要扑过去抱何之风,然而何之风的眼神顿时转冷,他一下就止住了自己的动作,有些迷茫,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他后悔了?"我醒了,你怎么了?" 何之风从床上坐起来,到衣柜里挑出几件衣服丢给迟时雨,站在床前,偏着头,眼神淡静,下巴微扬:"夏秦就在外面,你自己看着办,他只给了我五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分钟,你立刻给我收拾好。" 夏秦来了——这个消息简直像是一道惊雷劈中了迟时雨。 那个煞风景的家伙么…… 抱着何之风丢过来的一堆衣物,迟时雨顿时头疼,头疼极了,他这才记起自己没有带手机出来,沈一秀要怎么找自己?果然是"偷情一时爽,生命火葬场"啊! 地下情什么的,太虐心了。 迟时雨自己脑补出了一个沈一秀与夏秦凶女恶男联合起来棒打鸳鸯的故事,自己与何之风就是那苦逼的鸳鸯,他低头,看自己手上的衣服,忽然之间意识到——这是何之风给他挑的衣服,而且……这应该是何之风穿过的衣服…… 他两人的身材是差不多的,不过服装的风格不同,何之风的风格要内敛得多,而迟时雨则比较花哨,衣服比较惹眼,可是抱着何之风给的这些衣服,他握紧了,又傻笑起来。 何之风跟他说完了话就没有再理会他,自顾自转身褪下了睡袍,裸着上身穿上衬衣,正在套毛衣,后面迟时雨却凑上来,在他颈窝里吻了一下。 他穿好衣服回视他,"夏秦肯定会通知你经纪人沈一秀,你自己想好说辞吧,别给我胡说八道。" 然后转身出去了,夏秦就在客厅里等着他,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双手十指交叉,粉红色的条纹杠衬衫还是他一贯的风格。 何之风曾经觉得夏秦是个比较娘的经纪人,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会化妆,会保养自己的皮肤,抓出一个爱美的女星来也不一定比他懂得多,同时他也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又帅又温柔又细心,可惜就是因为过于细节控,所以据说相亲无数次都失败了,至今也在玩着单身贵族的游戏。 这样的一个男人,精力过于旺盛,倒霉的就是何之风了。 他坐到夏秦的对面,将那一杯水挪到了自己的面前,喝了一口:"我跟他之前没发生关系。" 夏秦看了他许久,像是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假,过了好久他才道:"你觉得这句话的可信度高吗?" "我没做就是没做。"不想解释更多。 "对我来说,你们做没做都没区别,对媒体来说,你们做了就是做了,没做也是做了。还好现在没人知道。"夏秦说话也难得地犀利了起来,他看着何之风,眼神里带着几分压迫,"你不可以这样不小心下去了,一次这样,两次呢?三次呢?这样下去迟早都会出事,按理说你的私生活我不该干涉,可是事关艺人的职业生命,恕我无法袖手旁观。" 说到底,夏秦管这么宽还是为了他好。 何之风并没有介意,他慢慢地喝着水,冰冷的水在口腔之中温暖起来,然后被他咽下去,"我会注意的,跟他——保持距离……" 忽然之间停住,似有所感地扭头,迟时雨僵硬地站在门边,用一种何之风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太深,竟然让他有一种沉溺的冲动。 迟时雨忽然觉得自己站在那里是多余的,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对着自己的经纪人说,跟他保持距离,什么叫做保持距离啊?明明昨天什么都好好的,他真看不懂何之风,他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那一瞬间,无尽的愤懑将他的心全部填满,他咬了一下牙,身上穿着的是何之风的衣服,眼里是他的身影,心里想着的全是他的事,满心满眼都是他,都是他…… 他走过去,蹲在何之风的面前,整个人穿着何之风的衣服,风格就变得淡雅起来,这种人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他不顾夏秦那杀人的目光,握住了何之风的手:"你跟我保持距离,我不跟你保持距离,这样好不好?" "……" 脑回路被烧坏的迟时雨。 何之风看着他的眼,忽然抽不出自己的手。 敲门声适时地响起,夏秦看着迟时雨的眼神忽然就充满了一种讽刺的戏谑,恶人自有恶人磨,迟时雨这种棘手的大魔王,还是交给勇士沈一秀解决吧。 拉开门,夏秦给满脸灿烂笑容的沈一秀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沈一秀小姐,迟先生在里面等你。" 十厘米的高跟鞋,敲在地板上,沈一秀笑得过于灿烂,让迟时雨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A座391,大早上忽然之间就爆发了几声惨叫。 早上八点四十,楼下两辆车一前一后启动了,迟时雨和何之风各坐了一辆,跟着各自的经纪人——这年头,经纪人都是神。 何之风拽着自己的袖口,心不在焉,剧本摊在腿上也没看。 前面开车的夏秦忽然之间冒出来一句:"我听说,《花开时》的主题曲请了陆青越作词,由沈闲来唱。" 何之风拽袖口的手指忽然之间僵住了,手指指腹按在冰冷的扣子上,忽然之间扯出一个笑来:"与我何干?" 第39章风去哪里 沈闲和陆青越,何之风对这两个人的感觉已经很淡了。 只要他们不做出过分的举动,何之风就不会跟他们针锋相对,有的事情自己也有错,现在他做事已经不像是原来那样极端,与人为善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对朋友和对敌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态度。 他刚刚钻出车,就看到那边的陈辰洲,他正站在银州大学行政楼下面的樱花林里,这个时候樱花还没开,只有光秃秃的树枝,还见得到冬天的痕迹。 这是冬天已经过去,春天还没到来的时节。 他们拍的戏叫做《花开时》,然而什么时候花才会开呢? 今天的情况比较罕见,迟时雨和何之风两个人的车几乎是同时过来的,一前一后,未免也太巧,不过两方的经纪人很会做戏。 沈一秀下车一回头,"呀"了一声,优雅地将淡茶色的眼镜取下来,打了声招呼:"我就说那车那么眼熟,原来是夏先生你的,很巧啊。" 迟时雨在沈一秀背后抽了抽嘴角,实在是……经纪人大人,你的演技实在是比我高多了好么?这样做戏你们不觉得太过做作和刻意吗? 何之风也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摸摸鼻子,走到一边去。 夏秦也一扬眉:"沈小姐,车速挺快。" 两人的手交握到一起,看上去很是友好。 这样一来,一起过来就成为了巧合,而且夏秦提到了车速,这就涉及到竞争,莫非这两位经纪人开车来的时候还在比谁更快吗?这就有些意思了。 今天拍的戏还是第一集的内容,偶像剧拍起来很快,这部电视剧的拍摄时间预定为两个月,一共是二十集,也就是说平均每三天就要拍一集,不过因为有的比较难拍,所以具体的时间会有调整,三天一集只是平均来说。 在偶像剧的大圈子之中,两个月都算是很长了,其他更快的一个月就能拍出来,不过徐彻显然不会让自己的电视剧变成那种粗制滥造的东西的。 "今天要拍的戏是,女主角的哥哥到学校找她,接下来是男主角遇到被人欺负的女主,却表现得异常冷漠,两个人在放学的时候遇到,这些都是剧本上有的,男二的话……唔,今天全场打酱油,出去跟人打架,然后跟女主角之间的对手戏……一句台词……我再来看看,啊,对了,辰洲你要注意,今天你的这幕戏难度有些大……" 导演徐彻一开始就把主要演员聚集起来,翻着表,指着小白板上面标出来的演员表,每天有哪些演员需要出场都写在板子上,一目了然。 何之风听到陈辰洲的名字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陈辰洲双手拿着剧本,罕见地皱着眉头看着剧本,何之风昨天跟迟时雨腐败去了,路上也心绪不宁,没怎么看剧本,这个时候想起来才去看看剧本。 陈辰洲饰演的是女主角巫贝贝的另一位爱慕者江霄,今天要演的一幕戏是——何之风忽然愣住了。 迟时雨本来就站在他的身边,忽然扭过脖子一伸头看他手上的剧本,正好是剧中的江霄那一幕戏,何之风正在出神,没注意到迟时雨的动作,迟时雨于是慢慢地缩回自己的头,然后看向了陈辰洲。 这个时候,陈辰洲也抬起了头,他眉头还是没展开,眼神之中也带着几分凝重,一眼便看到了迟时雨正在看他。 迟时雨见他抬了头,意味深长地对着他一笑,带着几分阴郁。 不善。 陈辰洲不是傻子,他知道迟时雨跟何之风的关系不简单,他惹到了何之风,自然也惹到了迟时雨,从来就没有想过能够避免,然而此刻,在今天,陈辰洲不记得自己惹到了他,一大早就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看样子是有什么阴谋了。 《花开时》在何之风看来就是狗血剧,不过徐彻说要将之拍成小清新,可这部剧本身——却存在着一些黑暗。 比如江霄。 江霄表面上是巫贝贝的爱慕者,不过却是为了利用她,追求巫贝贝只是为了刺激另外一个富家女,不过他后来弄假成真,真的将自己圈进去了,此时已经抽身不及。黑暗之处在于,江霄是个杀人犯。 今天要拍摄的一幕戏里,陈辰洲所饰演的江霄,站在教学楼之上将人推下去,而男主夏白虽然没有目睹,却看着江霄急急忙忙从里面教学楼出来,那个时候夏白还没有怀疑,可是随着剧情的深入,察觉到江霄此人的阴险,夏白忍不住出言提醒女主角巫贝贝,这才开始了感情。 陈辰洲今天的戏目就是站在楼上把人推下去,说起来他这配角相当重要,是推进剧情的很重要的因素,也是剧情高潮的关键点。不过反派角色,很难演。 小会开完,去换装,迟时雨跟在他身后:"你很关注陈辰洲?" 何之风头也不回,扬眉:"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剧本第三页,十三行。"迟时雨撇嘴,刚刚分明看到何之风在看陈辰洲的戏目,他都没说看看自己的。 眼看着就要到化妆室,何之风的脚步停下了,扭头,看他很久,双唇一掀,冒出来一个清晰的音节:"酸。" 酸。 酸得他牙都快倒了。 说完,迟时雨那表情顿时就凝住了,被他哽得说不出话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心说自己哪里有这么明显,接着何之风又冒出来一个字:"醋。" 迟时雨哼了一声,"随你怎么说。" 啊,被拆穿了。 何之风看着迟时雨那臭臭的脸色,忽然觉得心情很好,于是挂着笑容走进了换装室,将已经有几分熟悉的制服穿上,然后坐到化妆镜前面去。 庄一鸣正在整理化妆盒,看他坐下了也就过来,这个化妆室和周围的那几个都是校方批给剧组的,当然他们也是出了租金,因为整个拍摄地点大多都是在学校里,所以有个固定的化妆室会好很多。 这个化妆室是几个男演员共用的,何之风是来的最早的一个,他本以为迟时雨随后就会来,可是他在镜子里看到的出现在门口的人却是陈辰洲,随后进来的是裴然。 陈辰洲对着何之风笑了一下:"早。" 不带姓不带名,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声"早",何之风还真觉得有些无言,不顾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不可能在别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于是也点头道:"早。" 其实论名气,何之风是不如陈辰洲的,他毕竟还是个当红的小生,而何之风,如果不是因为《伤怀十里洋场》,也就是个过气的艺人而已,所以在别人的眼里,陈辰洲的这种态度才是正常的。 他说了这一个字之后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让另一位化妆师给自己上妆。 裴然也进来,依旧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模样。 何之风对他其实很有好感,这个时候主动给他打招呼:"裴然,你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精神。" 裴然没有想到何之风会主动给自己打招呼,他愣了一下,接着一摸自己的脸,笑道:"可能是昨天赶通告等到太晚吧。" 他这话一说出来,那边在化妆的陈辰洲眼皮子一掀,看了镜子里的裴然一眼,又闭上了。 迟时雨进来的时候一脸晦气,化妆师化妆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好歹化完了,迟时雨扯着袖子,看陈辰洲就坐在何之风的身边,又是一阵不爽。 出门的时候,何之风忍不住问他:"你又怎么了?" "还不是一休那个笨蛋……"还没骂完,忽然之间就停住了,迟时雨看着沈一秀捏着手机出现在门口,连忙望天,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 何之风现在看到沈一秀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的感觉,赶忙挤了出去,看沈一秀那架势,似乎还有事要跟迟时雨说。 夏秦在外面等他,他一见就直接问道:"沈一秀是怎么回事?" "迟时雨要搬家。"夏秦也正想说这件事,他坐在长椅上,抱着笔记本电脑似乎正在浏览网页,听何之风问起这件事,也就说了,何之风必须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然而他听到迟时雨要搬家,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搬就搬吧,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经纪人号称是艺人的全能保姆,可是也不能管得这么宽吧?艺人搬家这种事毕竟是艺人的自由,沈一秀如果是强插手的话,似乎不是很合适…… 不对,沈一秀既然干涉,那么…… "他要搬到哪儿去?" "你应该问,他要搬到哪儿来。"夏秦将笔记本电脑的方向一转,屏幕对着何之风,脸上挂着笑,却让何之风觉得有些冷。 搬到哪儿来,搬到哪儿去。 ——这意思还有点意思。 何之风一下就明白了,顿时哭笑:"那还真是麻烦大了。" "所以一切让沈一秀小姐头疼去吧。"夏秦整了整自己胸前的领带夹,微笑,"想对你下手的话,先过我这关。别说门儿,窗都没有。" "……" 说实话,这一瞬间何之风觉得很搞笑,可是他必须绷紧了脸,伸手握拳在嘴唇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决定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他低头看夏秦电脑上的网页,一下就愣住了。 这是…… 群星论坛,那天迟时雨给他看过的那个。 论坛首页上,第一个帖子已经呈现热帖状态,回复已经过万。 【风去哪里】何之风粉丝楼,你还记得当年带给我们感动的那个他妈? 何之风:何,哪里;之,去,往,到;风,风。 所以他的名字被他们译过来就成了"风去哪里"吗?很别致的解释。 何之风没有点进页面去看,论坛首页还有别的帖子,也有几个以【风去哪里】为格式的,回复率都很高,还有人在求禁忌时空那一张专辑,昨天晚上娱乐访谈栏目的视频点击率也相当高,论坛的视频帖似乎也是火热。 何之风看完,就将笔记本电脑合上,"走了。" 夏秦将电脑装回去,跟上了何之风的脚步,他抬眼看着这个一步一步走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向着透光的门外去的这个男人,一切似乎都开始变得光明起来。 "各机组人员快点到位,群众演员快上,排好位置,接着昨天的戏啊。郑绮,你站的位置不对,往右一些……" 刚刚来到场边就看到徐彻忙忙碌碌地喊着。 这一幕戏是巫贝贝被欺负的场景,何之风要在这场戏之中冷漠地经过——夏白看上去温柔,可是内心比任何人都冷淡,他是用自己的温柔做伪装的人,所以看到巫贝贝是被欺负,也无动于衷,因为与他无关。 摄像机已经准备好,肖颖化好了妆,接着昨天的戏,手里拿着自己的书包,郑绮就站在她的对面,手也扯着这书包,穿着学生装的两个人都挺漂亮,不过郑绮一看就是千金大小姐的风格,肖颖则走青春俏皮的路线。 "Action!" "你放手!"巫贝贝恼怒地瞪着欧海鸢,似乎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处处为难自己。 郑绮拽住她的书包带子,笑得高贵优雅又盛气凌人,她本来就看不惯肖颖,在拍戏的时候,她所饰演的欧海鸢跟巫贝贝自然也是仇家了。 欧海鸢"哦"了一声,一扬眉,直接就松了手。 巫贝贝背后就是一滩水,欧海鸢那边一松劲儿,她直接跌进了后面的水中,一身狼狈,还惊叫了一声。 欧海鸢穿着高跟鞋,站在她身边,高傲极了:"你这种下等人,别妄想接近夏少了。" 巫贝贝气得浑身发抖,抱着自己的书包大叫道:"什么夏少我根本不认识!他算是什么玩意儿啊值得老娘我惦记?!" 何之风站在场边,忽然觉得有些不想出场——肖颖这姑娘,这是入戏了吗?骂得这么带感…… 徐彻推了他一把,"上去,别浪费时间。" 于是何之风无奈,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站在了台阶下面,摄像机在台阶上面,正是巫贝贝和欧海鸢发生争执的地方。 夏白这个时候是听见了巫贝贝的话的,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踏上台阶,左手揣在裤袋里,右手提着一本书,一脸的淡漠,漂亮服帖的制服穿着很显身材,烫过的头发被风吹起来。 他原本是低着头的,背后有摄像机一直在拍,前面也有一台摄像机,会在夏白出现在镜头范围内的时候第一时间拍到他脸上的表情。 上面这台摄像机的摄像区里,台阶上方空空的,直到何之风出现,微微低着的头,与台阶平行,在那一瞬间,何之风慢慢地抬起头,他脑海里已经在想象这个慢镜头了,在他的影子出现在屏幕里的一瞬间,抬眸,一脸的淡漠…… 明明听到了声音,却目不斜视,从狼狈的巫贝贝和高傲的欧海鸢身边经过,然后走进教学区,那些干枯的冬天的树枝,都是他的背景。 那一个影子的镜头拉了很长。 欧海鸢的表情忽然就黯然了起来,不过她回神,一看巫贝贝,却恶意道:"看吧,夏少都不看你一样的,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吧,这里是上流社会。" "卡!过!" 徐彻及时喊停,然后开始大挥手:"换场地,迟时雨和裴然还有巫贝贝准备好,群演跟着走。" 暂时没何之风什么事儿了,他揉着自己的脖颈,侧脸就看到沈一秀浑身笼罩着阴云走了过来,迟时雨则跟在沈一秀的身后,一脸的笑容。 看到何之风,他立刻凑了过来:"之风,之风,我要搬家了。" 何之风"哦"了一声,看样子沈一秀是被迟时雨解决了。 "换场地了,走吧。" "你都不问问我搬到哪里的吗?"迟时雨很想作西子捧心状,哀怨看着何之风。 何之风很想说你自己注意注意影响,那天一家报纸的头版头条登的就是《花开时》剧组关于他跟迟时雨的负面新闻,这个家伙是要逼疯徐彻吗? 他转身,向着剧组的大巴走去,一抬眼,却看到陈辰洲坐在车里窗边,低头看着什么,像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 何之风忽然觉得,如果忽略这个人对自己的种种行径,单看陈辰洲的职业素养,应当是很不错的,如果没有猜错,陈辰洲还在看剧本。那是一幕很难的戏,他倒是开始期待起来,陈辰洲会怎么演,如果砸了…… 呵呵。 第40章手下留情 迟时雨被徐彻抓走了,他下一个戏目是打架,跟人在巷子里,充分表现自己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的腐化堕落。 而何之风这边却看着徐彻面前的屏幕,眉梢一挑,迟时雨的演技还真是…… 偶像剧而已,这家伙一定要演出那么暗黑的感觉吗? 恶意地挑起唇角,一脚飞出接着一个动作的错位将自己面前的龙套摔倒在地,迟时雨双手揣着慢慢地走上前去,耳朵上一排耳饰无比出格,就那样居高临下用睥睨的眼神看着地上打滚的几个混混,他此刻就是剧中的那个傅子时。 "下次找茬儿,记得问清楚名字。" "我啊,是傅子时。" 话说完,他慢慢地走出了学校两栋教学楼之间的阴暗处,向着教室而去。 "卡——很好,下一幕。嗯,辰洲,该你了。" 徐彻终于说到了今天何之风最在意的一幕戏。 这个时候迟时雨刚刚拍完回来,只是还没来得及走到何之风的身边,他就已经看到了,何之风的目光落在了那边还在补妆的陈辰洲身上,他这个角度恰好看到何之风的侧脸,阳光落下来,干净极了。 然而,那目光不属于他。 何之风还是看着陈辰洲。 迟时雨很不喜欢陈辰洲,因为这个人一开始就对何之风抱着恶意,还跟他们有着正面冲突,尤其是——陈辰洲跟迟时雨的过去有关。 他不喜欢这种事情不在掌握的感觉。 其实在不夜酒吧偶遇何之风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对于何之风是那种感情,以前的关注都浮于表面,迟时雨很了解自己,如果何之风消沉,没有任何杂志报刊等等媒体的提及和炒作,就算是有着感情,也会被时间一点点地掩盖,那些微弱的痕迹。 他关注何之风只是顺眼,偶尔看到了就注意一下,没有看到也放任不管,毕竟这种柏拉图式的暗恋有结果的可能太小,所以他对何之风没有深入地了解过,然而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 如果早知道自己能够跟何之风走到这一步,他绝对不会浪费之前的那些时间,他想知道他的过去。 可是他绝不会开口问何之风。 站在不远处,他不想再靠近何之风,至少现在不想。 迟时雨觉得自己最近和何之风的距离有些太近,虽然很迷恋这种感觉,可是现在他逼迫自己跳出来,冷静的去看待何之风目前的状态。 他对陈辰洲到底是什么看法。 说到底,他还是嫉妒。 何之风送了他两个字:酸,醋。 陈辰洲在以一种出格的方式来吸引何之风的注意,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拍摄场地是在楼顶,上来之后那风就变得凛冽起来,摄像机已经驾好。 富家子弟江霄,因为贪污自己家族公司款项的证据被别人掌握,所以被人约到了天台谈事情,岂料对方贪心不足,还以他私生子的出身来刺激他,江霄恶念陡生,本想教训对方,却失手将对方推下了楼。 这个场面需要演员有强烈的情绪波动,而且情绪的转变很重要,一不小心就会重拍——尤其是在导演是徐彻的前提下。 "Action!" 江霄从楼梯处慢慢地走过来,一步一步,威胁他的人就在前方,站在天台栏杆边,他压沉了声音:"你找我?" "哟,江少爷终于舍得来跟我谈事情了?"那人也是一名学生扮演的,是个只出场一次的龙套炮灰角色,这个时候却相当尽职,"只要江少爷肯给钱,什么都好说,最近小弟手中有些紧。" 江霄脸色阴沉,"你以为自己是谁?你说给,我便要给吗?" …… 何之风握着剧本看着台词,却忽然之间皱了皱眉,前面的半段还好,这越演怎么越变味了? 江霄跟这个要挟者之间刚刚开始是准备合作的,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所以这个时候江霄就算是心里再不开心,也要露出笑容来,而不该是阴沉。以陈辰洲在拍戏的时候对角色的诠释来看,他理解的江霄在开始的时候情绪就比较强烈,这样会后继无力。 果然,何之风这个想法才刚刚掠过脑海,徐彻就喊了一声:"CUT,有问题,重拍!" 这个时候的陈辰洲已经伸手出去,就准备推那人了,徐彻这个时候喊停,让他所有的动作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硬极了。 夏秦站在何之风的身边,看到他竟然在笑,顿时觉得奇怪:"你怎么感觉?" "太歇斯底里了。"何之风摸着自己的下巴,摇了摇头,他一抬眼,正看到陈辰洲站在场中看着他,他一愣,下意识地对着他笑了一下。 陈辰洲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咬牙,转过身去,突然之间就变得有些暴躁。 重新开拍,效果也不怎么好。 "Cut,表情过于夸张了,感情还不够细腻,你以为自己是在对待自己的杀父仇人吗?江霄这个角色是比较阴郁的,你演的那是狂暴!" ……再来。 "Action!" "CUT,走位都错了!你这个时候推他他能掉下去吗?能摔死吗?不能摔死这戏还拍什么啊拍!重来!" "Action!" …… "你想要怎样?" "江小少爷只要出得起钱……嘿嘿……" "你不要欺人太甚。" "Cut——语气太平淡了,这个时候江霄已经被逼得没办法了!" 重拍了许多遍,徐彻始终看不到满意的效果,喊了十几次Cut,他训话的时候口气很糟,让整个剧组的人都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到位。 其实陈辰洲的演技真的不错,这段戏如果放在别的导演那里早就过了,不过徐彻不一样,他太严格。 陈辰洲的情绪状态已经很不好,这个时候徐彻还这样说他,大约让他有些烦了,如果不是他的经纪人穆睢在一边拉着,他早就冲上去跟徐彻理论了,可是饶是如此,他也受不了,当下竟然冷笑了一声:"徐导,你觉得我该怎么拍?" 徐彻知道陈辰洲是有背景来混娱乐圈的人,和陆青越、商照川这种是差不多的,他拍戏的时候,演员跟他闹翻这种事情发生过不少,他其实挺欣赏陈辰洲的演技,可是现在他似乎烦躁了起来。 他青睐的是那种敬业的演员,陈辰洲还不够格。 何之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抬眼一看徐彻已经看向了他。 "之风,你刚刚坐在这边看了这么多遍,台词记得差不多了吧?你来试试这个角色,演一场。" 徐彻话音刚落,整个拍摄场地上的气氛就古怪了起来,这种事情太少见了,一般是导演特别讨厌某个演员,才会这样驳别人的面子,让另一个演员来演他的角色。 现在为难的人变成何之风了。 陈辰洲看着何之风,眼神变幻莫测,他站起来:"那么就让之风试试吧,我也想知道到底真正的演技是怎样的。" 之风之风,何之风忽然觉得头有些疼。 陈辰洲自己都说了,何之风这个时候如果拒绝,就有自己怯战的嫌疑,而且像是自己没有演技一般,这一单,还是非接不可了,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 虽然……他的确是有那么点自己的体悟…… 从休息椅上起来,何之风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陈辰洲刚刚开始站的那个位置,意思很明确——就这样开始吧。 剧组里其他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很有爆料价值啊! "Action!" 何之风还穿着夏白的服装,然而,在摄像机对准他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成了那个江霄。 在何之风的理解之中,剧本里的江霄是个伪君子,心机深沉,笑里藏刀,就是个人渣,无所不用其极,他这个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夏白的服装,给人的感觉也极其相似。 何之风原本是面无表情,这个时候却勾起了一抹笑来,周围的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他不是在饰演江霄吗?这感觉怎么还是夏白?尤其是这种笑容…… 还在看监控屏幕的徐彻也皱起了眉头,正要说话,却忽然之间凝住了,不对,这……这是江霄! 笑得很虚假,眼神里还划过了几分阴郁——伪君子的最典型的那种形象。 旁边的陈辰洲看着何之风,一语不发。 何之风,不,江霄,一步一步走上前去,说出了之前陈辰洲的台词:你找我?" 与之前陈辰洲书这句话时候的阴沉不同,何之风始终是轻描淡写的,像是没有遇到什么难题一般。 "哟,江少爷终于舍得来跟我谈事情了?只要江少爷肯给钱,什么都好说,最近小弟手中有些紧。" 何之风在原地随意地踱了一步:"你以为自己是谁?你说给,我便要给吗?" 这语气是带着戏谑的,还保有一个世家子弟表面上的修养。 至此,一切都是没有问题的。 何之风始终在扮演一个外表优雅内心虚伪的世家子弟,直到那威胁之人说道:"只要江小少爷能够将公司里的那个项目划到我父亲名下……"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眼神之中终于泄露了那么几分犀利,可是转眼之间这犀利之色就收敛住了,像是羞涩于自己暴露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一般,他又及时道,"抱歉,方才失礼了。" 那人哈哈一笑,"你别在这里跟我装了,你不答应,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父亲,让他看看一个私生子是如何想要侵吞他的财产的,刚刚你说的话,我可是都录下来了的——" "啪"地一声,何之风伸手就夺过了那手机,眼神里带着慌乱,手机,他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之前说了一些,不得了的话,如果录音被公布出去的话—— 这个时候,伪装已久的世家公子的面具终于破裂。 只是一瞬间,何之风的表情就变得狰狞起来,他所饰演的江霄,在这个时候给人一种完全的可怖,这突然之间的转变即便是有前面的铺垫,也让人不寒而栗,心理扭曲的江霄,就这样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眼睛瞪大了,用凶恶藏起了惊恐,照着那人就是狠狠地一推—— 陈辰洲忽然之间愣住了,他看着何之风的表情,脑子里却不断地回放着关于自己演戏时候的片段。 "Cut!非常好!" "啪啪啪啪……" 掌声响起。 徐彻"哈哈"一笑,"演技真是一日千里,真不敢相信你是当初拍《丹青》的那个家伙。" 何之风从戏中的状态脱出来,淡淡一笑,谦虚了一句,接着看向陈辰洲,想起这人前些时候对自己的针对,"陈先生,不知您觉得在下演技如何?" 陈辰洲只是仰着脸坐在休息椅上,似乎想起了很多的事情,他伸出手,盖住自己的脸,然后慢慢地滑下来,"很厉害。" 那么,现在该换陈辰洲再来一遍了。 迟时雨终于走了过来,扯起唇角,站在何之风的身后:"你倒是宅心仁厚。" 何之风扬眉,"什么意思?" "你自己明白。"迟时雨的口气冷淡得很,暗自咬牙,又觉得自己有些心冷,"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手下留情,我以为你会毫不犹豫地报复他,可是现在你却手下留情了。" 他手下留情。 何之风沉默。 "你明明可以有另外一种发挥模式,刚刚那根本不是你的实力和风格……" 故意给陈辰洲留有余地,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何之风了。 何之风却说:"我喜欢慢慢地玩儿。" 第41章喜欢 其实何之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给陈辰洲留有余地,不过已经这样了也就无所谓。 他现在觉得迟时雨吃醋的时候特别可爱,而且这种念头一一冒出来就压不下去。 他自己忍不住要偷笑,迟时雨却恰好看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烦躁了起来。他抱着手,一语不发地站在一边。 何之风这个家伙,总是有那么多的面具。 矛盾的何之风,矛盾的他自己。 何之风看向了前面的拍摄场地。 在何之风的试演之后继续拍,陈辰洲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如果演得没有何之风好的话,很伤面子。 他盯着剧本很久才放下,看似平静的目光落在了坐在场边的何之风的身上。 别人也许看不到何之风的手下留情,可是他知道,不需要理由的知道。 可是他厌恶这种手下留情,别的看出来何之风手下留情的人肯定会觉得何之风这人不错,然而也只有他觉得这样的行为充满了恶意。他所知道的何之风,根本就是个心思狠毒的人,就算是现在变得淡然了那么一些,他还是相信这个人能够笑着将人往地狱里推。 何之风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他交朋友是分等级的,一条线画一个圈出来,里面的是喜欢的,外面的是不必深交的,圈子外面的都是无所谓的人。 而他陈辰洲,肯定是在这种圈子里的。 既然何之风想要看好戏,那么——他就来试试,让自己试试。 调整了脸上的表情,重拍这幕戏。 从楼梯上慢慢地走上来,他半埋着头,此时此刻,陈辰洲觉得自己无限贴近江霄这个角色。 何之风诠释的江霄是个伪君子,而他所要表现的江霄却绝对不能是相同类型的,而且熟读剧本的陈辰洲觉得,江霄不能成为一个伪君子,反派角色常常会受到观众的一致抵制,演员本身的人气有时候也会受到影响,他要像之前拍《伤怀十里洋场》的何之风让杜月笙那个角色有血有肉让人喜欢上一样,让江霄这个人物在自己的演技之下变得丰满起来。 他所理解的江霄,应该是——挣扎。 挣扎在罪恶和善良的交界,在他伸出手去推人的时候其实是无意识的,可是在收回,看着人坠落之后却是慌乱的,他很恐慌,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 江霄是被逼的。 人性并非简单的善恶就可以界定的。 他在做出那样的举动的时候,肯定是经历了完全的挣扎。 戴着眼镜的何之风,文质彬彬的江霄。 低头的时候显得情绪低落,有些消沉,因为他即将面临别人的勒索,走到阳台的门前的时候,他停下来,伸手按了一下楼梯的扶手,嘴唇微微地抿了一下,缓缓地松手,才走到前面去。 何之风原本那看好戏的表情忽然之间就变了,他脸上的笑意淡下来,连迟时雨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也没注意到。 陈辰洲…… 就连徐彻的眼神也变了,这是入戏了吗?果然是要有压力才有潜力的爆发吗? 陈辰洲觉得自己此刻无比清醒,因为他极端厌恶的人就坐在那边看着他,并且之前还用自己的演技羞辱了他,他既然故意留了一个破绽给自己,那么,就让他将这个破绽撕裂。 手一扶眼睛,他将眼镜布揣进兜里,然后站到了敲诈者的身后。 "你,找我?" 跟之前的表演完全不同的感觉。 只这一句,已经趋近完美,话中的停顿完美地表现出了江霄这个角色内心的迟疑和挣扎,还有一种恐惧和疑惑,江霄原本只是一个行为举止有些出格的世家公子,还没有坏透,这个时候应该就是这样的情绪——甚至还带着迷茫。 敲诈者转身,"哟,江少爷终于舍得来跟我谈事情了?只要江少爷肯出钱,什么都好说,最近小弟手头有些紧。" 陈辰洲沉下了脸,一种世家公子的尊严被冒犯的感觉就那样涌了上来,对方是来敲诈的流氓,上流社会的教育之中,对这种人一向是看不起的,所以江霄此刻的语气轻慢也可以理解:"你以为你是谁?你说给,我便要给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辰洲的脸上还带着一种轻松的微笑,与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故作出来的微笑,有些虚假,却用虚假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和焦躁。 陈辰洲出色的演技成功地感染了这个饰演敲诈者的龙套,江霄这种世家公子的面具,就是应该被撕裂,让他变得歇斯底里。"别TMD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老子告诉你,你把柄就在我的手里,不给钱,就等着身败名裂!" 这样的话,直接将江霄激怒,他一伸手,拳头就举到了半空中,却又顿住,慢慢地放下来,胸腔鼓动着,眼神里闪过几分压抑的杀气,转眼之间却又平静下来:"你想要什么条件?" 作为一个世家公子,被加以如此粗鲁污秽的言语,却还要忍下来,那种扭曲的情绪从现在开始就要酝酿。 徐彻说,江霄这个角色是很阴郁的。 阴郁,压抑。 他慢慢地从兜里摸出眼镜布,不能够很好表现出来的情绪,借助道具能够很好地表达。 摘下眼镜,修长的手指拿着眼镜布,慢慢地擦着,可是手指却在微微地颤抖,摄像师足够专业很老道,这些细节都捕捉下来。 敲诈者邪笑着将那些过分的条件说了出来,不断地以贪婪挑战着陈辰洲的底线。 陈辰洲呼吸不是很稳,深吸一口气,江霄在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说道:"抱歉,我不能答应这些条件。" "什么?你不能?开什么玩笑!大少爷,我告诉你,你如果不答应我,我立刻就将你的那些丑事公之于天下!看看,多么丑恶的私生子,多恶心的一个人,穿着漂亮的一衣服也不能真正进入上流社会,你妈就是个臭婊子,别跟我在这儿玩儿,老子说的你都要听——" 敲诈者已经完全丧心病狂,站在天台栏杆边笑得猖狂。 而江霄的表情也是逐渐地在扭曲和平静之间变换,"啪嗒"一声,那眼睛竟然直接被他用力的手指折断了镜腿。 他缓缓地、僵硬地将头抬起来,看向了自己眼前猖狂的敲诈者,他将会被这个人所说的那一切撕裂。 私生子,他最不能被触碰的伤痕。 强烈的恨意在一刹那就生了出来。 他悄悄地踏上去一步,那一瞬间,陈辰洲的心里,只有一个人的样子——何之风。 何之风站在舞台上,何之风站在镜头前面…… 都是他。 恨这样的情感,怎么可以对眼前敲诈他的这种流氓产生呢? 这种人,丑恶死了,根本不配。 毁灭何之风——这种情感他压抑了多久了? 自己也记不清了。 那一瞬间,镜头里的陈辰洲露出了一个微笑,紧接着却变成了狠厉,突然之间伸出手来就照着前面一推! 众人只觉得心顿时被揪紧,那样一个扭曲到极致的微笑。 何之风看着却很平静,那个人不只是江霄,更是陈辰洲自己。 扭曲的江霄,扭曲的陈辰洲。 将人推下去之后,江霄站在阳台边,那扭曲的笑意忽然之间就僵住了,慢慢地消失,消失——他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仰起头,看着天,长长的眼睫颤了一下。 ——Cut。 镜头就这样停止。 何之风双手交握,听到身边的迟时雨说着话,"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摇头,"我不觉得。" 场中已经表演完的陈辰洲忽然之间双腿一软站立不稳,竟然半跪在了地上,周围的人一阵惊慌,走上去扶他。 陈辰洲却一摆手,然后按住了自己的脸,在经纪人穆唯的搀扶下站起来。 徐彻忙道:"助理过去看看,随行剧组的医生在吗?" 陈辰洲笑道:"只是脱力,导演别担心了。" 他坐到休息椅上,却寻思着是不是脱力只有自己知道, 那样扭曲的自己,却要暴露在别人的眼前——不甘心。 扭头,看向对面的那张休息椅,迟时雨和何之风坐在一起,迟时雨看着天,何之风则看着陈辰洲。 在陈辰洲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何之风对着他勾起一个笑容,唇角挑起来一半,显得无比戏谑。 那一瞬间,陈辰洲之前无比混乱的内心却平静了下来。 他之前会跪下来,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是把何之风推下去了。 他那个时候已经无法分清戏里戏外,入戏这种事情——太可怕了。 推下去的是何之风,他看着他坠落,然后便觉得心底是空空的,所有的扭曲的仇恨和怨念都那样随着他的坠落消失,他整个人轻得好像要飞起来。 扭曲的恨意被付诸了实施,剧中的江霄此刻也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所以陈辰洲的这一幕戏完全合格。 尤其是最后抬眼看天,天幕水蓝,他眼底也是清澈——多漂亮的一幕,却与前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美丽与罪恶并存。 迟时雨在看另一边,因为不喜欢何之风看陈辰洲。 然而当他再次回过头的时候,何之风和陈辰洲都不见了。 忽然之间就觉得有一些不爽,因为他知道——何之风一定是去找陈辰洲了。 迟时雨猜对了。 楼上卫生间前面的阳台,风吹过来,陈辰洲坐在椅子上,嘴角带着笑容看何之风。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心狠手辣还是心慈手软了。" 何之风靠墙站着,表情淡淡:"我觉得你要疯了。" 其实他自己才是疯过的那一个,他都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 "我也觉得自己快疯了。"陈辰洲捂着自己的脸,"你知不知道我拍戏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觉得,你是把我推下去了。" 那么强烈而扭曲的恨意,何之风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陈辰洲那样的眼神,他能知道的。 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奇妙。 "可是我还是不清楚,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恨和爱一样,这样的感情,是不需要理由的,我厌恶你就是厌恶你。"可是他觉得很烦躁,因为何之风的手下留情,如果他招惹了这个男人,那么因为他之前的无礼言行,何之风的报复是理所应当的,然而他现在却给他留了余地——那是什么?施舍吗?他不需要。 何之风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抱着双臂,风细细,已经不怎么寒冷,他之前对迟时雨说过,自己喜欢慢慢玩,很显然,陈辰洲还不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一个。 多痛苦的人啊。 "你以为我心慈手软吗?" "你看上去比以前面善多了。"陈辰洲答得很快,可是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一些东西。 "你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吗?"何之风眼神一闪,脚尖点地,靠在了墙上,姿态闲雅极了,只是因为陈辰洲埋着头,所以看不到他那表情,虽然笑着,眼神里却藏着些阴暗的表情。 "别人不知道,可是我很清楚,因为自己个人的喜好打压新人,不喜欢的人就要妨碍别人,一切按着自己的性子来,你用了许许多多见不得光的手段去害别人,或者算不上害吧——你只是用娱乐圈最常见的肮脏将自己污染,也把别人推进深渊。" 陈辰洲想起来就觉得讽刺,那个时候他还没踏入娱乐圈,他跟陆青越是一个圈子的,也了解一些娱乐圈的事,何之风退出了歌坛,他才走进了演艺圈,也许是冥冥之中就有那种预感吧。 "你似乎关注了我很久。"何之风只是说出了这句话。 陈辰洲浑身一僵,这是他的死穴,抬眼,看着表情淡然的何之风,他忽然想起一件最伤人的事情:"我可没关注你这么久,只是觉得你恶心而已。我跟陆青越,的确算是旧识,你知道他怎么说你的吗?" 恶心,陆青越,他怎么说自己。 这些话差一点就要将何之风万箭穿心了,然而他承受住了。 "你说谎也有点水平好吗?用你的演技来说谎,也许可信度会高一些的。" "你不相信吗?"陈辰洲眯眼,接着嗤笑。"陆青越也不是什么好人,在你之前,他跟圈子里不少人有关系。" 这一点何之风很清楚,至少现在很清楚。不过对于陈辰洲之前所说,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不信的是,陆青越会在你面前说我什么。" 至少,不会对别人说他太恶心这种话。 "我当初跟陆青越确实有那么些关系,不过——现在都是过去了。他是什么人,我现在看得很清。不过绝对不是那种随意在别人面前谈论自己的请人的人。这一点人品他都没有的话,当初我怎么会看得上他?" 这话说得就比较高贵冷艳了,他说的是——他怎么看得上他。 是他看上了陆青越,而不是说陆青越看上了他。 娱乐圈的潜规则,想红就需要靠山。 何之风觉得自己以前就特别适合这个圈子,他需要人在背后支持自己,而陆青越是个很好的选择,有强大深厚的背景,也对跟艺人交往不反感,而且他有才华,长相也不赖,怎么看都是很合适的金主。陆青越对他有意思,他也觉得这样挺好。一切都是你情我愿,谈不上谁欺骗谁或者说欺负谁。 只是后来,最怕的就是出现真情。 何之风跟陆青越怎么说也有过那两年的感情,对陆青越也算得上了解,他的言语、表情和习惯,人品也是。 再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陆青越对自己的感情呢? 那个男人爱自己,会在朋友的面前说自己所爱如何如何肮脏吗? 所以何之风也嗤笑。 他这样的表情在陈辰洲意料之外,他心中一紧,却冒出了另一句话:"你这么信任陆青越,难道是现在还喜欢他?他现在可是已经跟沈闲搅在一起了,他已经不是你的御用作词作曲了。" 御用。 又冒出这个词来,当初所有人都觉得用这样的两个字才能描述何之风跟陆青越之间的关系,可是现在,这个词是多讽刺? 不过何之风的心早就是钢筋水泥浇过了的,他无所谓,"我可能从来就没有喜欢过陆青越吧。" 从来都没有喜欢过。 这样轻松的一句话。 陈辰洲忽然觉得陆青越太可怜:"他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 何之风却半弯了腰,"我差一点就要喜欢上他了,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陆青越更可怜?" 陈辰洲说不出话来,他仰脸看着何之风,因为弯了腰,何之风的脸离他很近,表情也很平和,他几乎就要忘记他跟这个人之间势同水火的关系了。 其实,一切也许没那么糟的。 陆青越真是个可怜虫。 其实陆青越没有在他们这些朋友的面前说何之风太多,只是每次提到那个眼看着就要红起来的时候,陆青越就一脸的温柔,让他们这些纨绔子弟耻笑,笑闹着说陆青越要陷进去了,可惜最后还是那样的结局。 而陈辰洲自己,虽然也是个纨绔,却不喜欢他们跟男人交往的这些事情,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陆青越,不过面子上的交情还是要敷过去的,所以算是泛泛之交,不过自从陆青越跟何之风交往之后,事情就开始变了,那个时候他就很厌恶何之风,总是听纨绔们提起陆青越的这个小情人,厌恶之情一天一天积累,可是后来偏偏让他见到了何之风本人。 何之风。 风。 多美的名字。 连唱歌都很好听。 陈辰洲不明白自己了,有时候觉得他唱歌很好,有时候却觉得很恶心,也许是因为那些歌词都来自陆青越吧? 如果一定要他用一句话来总结的话,他还是愿意说:他讨厌何之风。 因为他的任性胡为,因为他的卑鄙狡诈,因为他的表里不一,因为他的阴沉阴郁…… "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 何之风忽然对着他扯出一个凉凉的微笑来。 陈辰洲一缩脖子,离何之风远了一些,"你什么意思?" "刚刚迟时雨那个家伙说我对你手下留情,在试演的时候给你留有了余地,现在你觉得自己演技出来了,压过了我,很开心吗?" 见他似乎真的不明白,何之风好心地解释了一下。 陈辰洲本想冷笑一声说自己很开心,可是方才演戏时候的那种痛苦再次涌上了心头,不,他不开心,他很恐惧,也很快意。他到底是恨着何之风的,想要把这个人推下去,可是推下去了,他又觉得心里空空的。 一只冰冷的手掌忽然之间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他抬眸,看到何之风平静的眼神。 "你把被推下去的人想成我,就能够拍出让徐彻满意的效果,可是真正地想成了我,也很痛苦吧?我原本只是猜测,没有想到你真的能够演出这样的感觉,那一瞬间是不是痛得都麻木了?所以觉得自己心里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没了……" 人说漂亮女人如蛇蝎,可是漂亮的男人不也如蛇蝎吗? 陈辰洲忽然全明白了,可是他惊讶于自己的愚蠢的同时,也震惊于眼前这人的洞察力。 "你……故意给我留了余地。" 故意的。 见他终于明白了,何之风高兴地松了手,看着他阴郁地垂下头去,直起了身子,"你休息一下吧,过半个小时又要开拍了。" 他转身,不再理会陈辰洲。 陷入黑暗的人,这样吗? 陈辰洲就那样埋着头,忽然按住自己的脸,陆青越最后那段感情当真是死得不冤的,遇上何之风这种冷血无情的家伙,是个人都觉得他会是一块儿捂不热的石头,也许沈闲现在能留在陆青越的身边,就是因为这个吧? 鲜血淋漓。 演完这一段戏,陈辰洲真是觉得自己一败涂地,尽管所有人都以为他赢了。 何之风很清楚地了解,自己对他抱有的这种扭曲的感情,他在赌,赌自己将那个人当成是他。 他赢了,他输了。 何之风一步一步地走出去,却在转角看到悠闲靠着墙站着听音乐等他的迟时雨。 迟时雨那表情闲闲地,将手中小巧的MP3一扔,挑眉:"跟那个家伙调完了情?" 调情?他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吗? 何之风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忽然凑过自己的脸去,然后嘴唇相贴,深吻。 迟时雨愣住了,知道何之风的嘴唇离开,他才反应过来,看着他表情淡淡地转身就要走,他一把拽住了他的手,"之风……" 何之风扭头看他。"怎么?" 该死,这个人怎么能够用那么平淡的表情主动吻了自己然后转身就走呢? 这简直…… 他快被这个男人逼疯了! "你……" 他要说什么?他该说什么? 思绪全部混乱了。 迟时雨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就应该转过身,将自己的头狠狠地往墙上撞! 何之风主动吻了他——这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不是在做梦。 何之风很想翻白眼,可是看到迟时雨那混杂着惊喜、疑惑、茫然和烦躁的表情,又心软了。 他不是容易打开心防的人,原本陆青越差一点就要打开他的心防了,却在那个时候插进来一个沈闲,尽管后来知道是误会,他跟陆青越也回不到以前了,而现在,迟时雨也在慢慢地打开他的心防,何之风冷漠太久了,他也需要这样一个温暖的家伙将热度传给自己,不然他就要冻死了。 这样的一个人,在慢慢地打开他的心防。 他其实怕这个人半途放弃,虽然迟时雨大约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需要回应,回应他的感情,然而毕竟这样的事情很少做,所以也就很生硬。 "该换装拍戏了。" 迟时雨却摇头,扣住了他的手掌,两个人十指交握,他笑得很开心,两眼里全是沉淀的温柔,"喂,你什么时候才会喜欢上我啊?" "不知道。"何之风很想甩开他的手,然而没成功,顿时皱眉,于是口出恶言,"一辈子也不会!" 可惜迟时雨才尝到了甜头,不为所动,"我又不是傻子,等什么时候喜欢上我了,我再放手吧。" 何之风原本是在往前走,这个时候却忽然之间停下了,他转身,沉默地看了他很久,迟时雨忽然觉得不安。 "怎么了,之风?" 何之风慢慢地放开手,坚决地,却还是不说话,他觉得自己有些冷。 也许是何之风的表情太可怕,他竟然不敢重新去握他的手。 何之风说:"如果我喜欢上你了,你才放手,那我宁愿我现在没有喜欢上你。" 第42章确定 一下午的拍摄,迟时雨都不在状态,NG是一个接一个,沈一秀在旁边看得绝望,导演也已经接近崩溃。 而何之风只是淡定地继续自己的拍摄,跟肖颖对戏的时候也越来越熟,他发现这个姑娘的基本功很扎实,下来聊的时候,才知道她是科班出身,也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了很久,也是最近才红起来的,跟郑绮那种有背景的人不一样。 一部剧的男女主角现在坐在一起闲聊,顿时就有许许多多的八卦可以拍,来探班的报刊杂志正好拍到这一幕,不过同时迟时雨拍摄遇到困难的事情也是被大拍特拍。 何之风始终是无动于衷,夏秦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他看了迟时雨好几眼,又看了何之风,本来是想问问情况的,可是看这两人的气场有些奇怪,又自动地将所有的话全部咽了回去。他现在是巴不得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掉,最好何之风和迟时雨就这样撇得干干净净地。 两个经纪人凑到一起去咬耳朵,商量着事情怎么办,那边迟时雨终于还是过了这炼狱一般的一个下午。 导演徐彻咕哝着让摄像师关机,"今天下午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一个剧组的人都蔫头蔫脑的。拍个戏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不仅是迟时雨,就是陈辰洲在今天上午来了个漂亮的发挥之后,下午的表现就开始直线下降,那感觉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他跟迟时雨算是让人大跌了眼镜。 徐彻就不明白了,迟时雨这个家伙好歹也拿到过影帝的提名吧?虽然最后是败给了商照川,但是作为一个出道三年的人,能够走到那一步已经算是相当厉害,由此可见迟时雨演技如何,可是这个家伙今天竟然状况频出…… 算了,不知道说什么了。 临走时徐彻拍了拍迟时雨的肩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像是无力了一般,转身就走了。 迟时雨整个人都很消沉,他那个时候竟然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想来想去整个脑子里也就只有"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句话,怎么想怎么苍白无力,最后便没有开口。 下午的时候,每一次面对镜头,都无法调整到剧中那个傅子时的角色,这么不敬业的自己,就是迟时雨也没办法了。 炼狱一样的一个下午,磨磨蹭蹭地落在所有人的后面,恰好看到何之风也在最后面,从刚刚的拍摄场地下去,还是教学楼,他走在何之风后面,想要上去喊他,却看到原本下去先取车的夏秦急急忙忙跑上来,对着何之风说话。 "下面出不去了,等公司的保安队来了再说吧。" 何之风一愣,"怎么了?" 夏秦抚额,待他到走廊尽头的阳台往下看,"喏,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突然之间就聚集起来了,预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里是银州大学的一座教学楼,六层楼,不算是很高,这个时候站在楼上能够清楚地看到楼下的情况。 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下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有男有女,还举着牌子。 何之风刚刚一伸出头去就被发现了。 "之风!" "他在那里!" "之风之风,你在哪里——" "风去哪里——" "我们爱你——" …… 何之风忽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人也不多,一两百,不过围在楼下也已经很麻烦了。 夏秦叹气,脸上那表情还真是复杂,有喜有忧,"看他们举的牌子,有的是你的歌迷,有的是剧迷,不过看样子是歌迷居多吧。" 自何之风露过面之后,下面就有人开始哭。 "他们在哭什么啊……" 忽然之间有些头疼。 "之风回歌坛好不好……回歌坛——" …… 何之风干脆坐了下来,正想跟夏秦说话,却看到迟时雨站在楼上,还没下去,他对着他淡淡道:"抱歉,似乎因为我,你下不去了。" 这种冷漠疏离的口气——迟时雨觉得心里疼。 他几乎是攥紧了拳头才能强忍住自己冲过去的冲动,而是慢慢地走了过去。 "没事,本来也不赶时间。" 沈一秀捏着手机站在后面很想一巴掌给迟时雨这睁眼说瞎话的家伙拍过去,不赶时间个毛线!你丫的还有一个剪彩一个见面会两个节目通告! 不过她看迟时雨这德性,要死不活的,想了想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说。 "之风之风我爱你,永永远远喜欢你——" 一浪又一浪的尖叫声,不停地传入耳中。 下面的粉丝们,带着那种痴狂的表情,看着他所在的六楼,扯着嗓子喊,还举着牌子,那些都是何之风以前专辑上MV的剪切照,其中有一张是何之风曾经最喜欢的。 他逆光站在圆形的大门前,踏着星光的大道,看不清表情,连脸容也模糊,双脚微微叉开,仰着脸,身前却立着银白的麦克风。 只可惜,那些都已经不再回来了。 何之风看了下面一会儿,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夏秦耸肩,"我打电话问过了,学校那边已经有人在维持秩序,这一两百人还不算是很恐怖,重要的是你的态度——你准备……" "懒得管。"何之风坐在长椅上,身上的戏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贵气极了。 下面堵着粉丝和娱记,闪光灯的亮光不时从下面的人群中冒出来,何之风大概又要火一把了。 伴随着艺人的出名的,永远是快门、闪光灯、粉丝们的尖叫、举着的牌子、铺天盖地的新闻,永远也少不了的曝光,少不了的炒作…… 迟时雨坐到了何之风的对面,夏秦走到一边打电话汇报这边的情况,而沈一秀也去给迟时雨今天的几个通告打预防针,时间大约是要耽搁的。 这里就剩下了两个人,迟时雨和何之风,相对无言。 他看何之风,何之风也看他。 "之风,我那个时候是……" 无心之失,口误而已——可还是说不出来。 迟时雨忽然烦躁地仰过身子,将自己摊在了长椅上,按住自己的脸。 何之风端端正正严谨地坐在那里,看着这样颓废的迟时雨,忽然问道:"你是要搬家了吗?" 这个问题,他之前似乎问过了。 迟时雨一下将手撤下来看着他,有些迟疑:"你……" 他要是说想搬到这个人隔壁去会不会立刻被他拍死? 想起今天上午那一句话,他就觉得自己太渣——明明知道接近他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明明就快要成功,自己却自毁长城,就算是落得跟陆青越一个下场,似乎也是自己活该。 何之风说,如果我喜欢上你了,你才放手,那我宁愿我现在没有喜欢上你。 他脑子里晃着这一句话,烦躁极了,又想要开口解释,可是看着何之风,却觉得他脸上那淡淡的表情之中含着冰霜似的冷意,也不知怎么的就没了胆子,然而就是那个时候灵光的一闪—— 那我宁愿我现在没有喜欢上你。 何之风还是听下面的人的呼喊,大多都是他旧时的歌迷,其实他知道歌迷都是健忘的,原本还算是个小红,虽然还没红得起来,但是喜欢他的人还是有的,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炒作,想必也是能够让很多人想起他,只不过现在想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他早已经跟那个圈子划清界限。 回过头,又看迟时雨,却觉得他眼神诡异,"怎么?" 迟时雨从他对面站起来,蹲到他身前去,抱着自己的双臂,仰视着他,看上去又是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这一招这人用过无数次了,虽然以前次次都奏效,可是不代表现在也有用,他正想冷硬地叫他走开,别挡着自己,却被他抢白:"之风,你喜欢我。" 他愕然,接着却是面笼寒霜,恨不能一脚将此人踢开,然而竟然被他一把抱住了腿,踢不开,"你——无耻!" 哪儿有大庭广众之下一名巨星来抱他的腿的,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这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 何之风低骂了一声。 可惜迟时雨不为所动,仰脸看他,那表情带了些小得意,可是细看还是能够发现他瞳孔深处的几分不确定和惶惑:"你忘记你自己说的了?你说你宁愿现在没有喜欢上我——是喜欢上我,还是现在,宁愿!" 何之风忽然就不想踢他了,他想一巴掌抽死他。 脸上挂着笑,他埋头,凑近了他,"你再说?" "你喜欢我啊——"迟时雨心当他是默认了,其实何之风就算是不承认,他也不会怀疑自己的推论。 "你喜欢我。" 他从未如此确定。 然后在何之风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逼他弯下腰,然后吻住他尖削精致的下巴,上嘴唇贴着他的下嘴唇…… 沈一秀和夏秦看着眼前那一幕,忽然觉得天昏地暗。 偏偏那两人极其淡定,像是没看到两位呆若木鸡的经纪人一样。 何之风按住他的脸将他一把推开,"得寸进尺。"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迟时雨上午是口误,只是难免不高兴。 迟时雨龇牙咧嘴装可怜,却伸手圈住了何之风的腰,抱得紧紧的,"我以后再也不口没遮拦乱说话了,不过——我真高兴。" 因为何之风说喜欢上了他。 何之风不像迟时雨这么缺心眼,他抬眼就看到了夏秦和沈一秀,一方面觉得前途渺茫,一方面却觉得这不算是什么,比起今天早上—— 咳,算了吧,经纪人也不容易。 他将迟时雨扯上来坐着,然后对两位经纪人露出微笑:"我听着下面似乎来了保安了。" 夏秦的脸有些僵,和沈一秀很有默契地直接上去将迟时雨拉起来,期间夏秦的脸一直保持一种很恐怖的微笑,令见者胆寒。 幸好这里没有别人也没有摄像机,不然这两个人绝对就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 沈一秀邪笑着,阴森极了:"你们俩,要玩儿也给老娘找个隐蔽的地方,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嘿嘿——" 她伸出自己秀气的手掌,轻轻在迟时雨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那一瞬间何之风觉得迟时雨太可怜了。 然而更牛逼的是夏秦,他竟然插了一句:"沈小姐不该自称老衲的吗?" 何之风:"……"你是在调戏她吧。 迟时雨:"……"我家经纪人会弄死你的! 沈一秀:"……"施主,你给多少香火钱? 第43章沈闲到来 他见到过很多无耻的人,可是第一次见到迟时雨这么无耻的。 那边夏秦和沈一秀已经在暴走状态,何之风为明哲保身,直接将迟时雨拽开,咳嗽了一声,问道:"夏秦,怎么样了?" 夏秦冷了半天脸,还是说道:"我们从楼后面的通道走吧。已经安排了保安队。" 于是这边的四个人终于能够下去,教学楼这边是有好几个出口,粉丝们大都在正门,后门的比较少,在公司那边成名的艺人都有特殊通道,倒是不用太过麻烦。 无数黑衣的保镖站在道旁,迟时雨和何之风都戴上了大大的黑色墨镜,在保卫人员的掩护下往前走,后门这边还是有零星的粉丝在蹲守,那些娱记早就是老奸巨猾,猜到何之风要走这边,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迟时雨会跟何之风一起出现,这简直就是捡来的头版头条啊! 一时之间,记者们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直接一拥而上,还好这边的众人早有准备,不至于手忙脚乱,直接就让旁边的人拦住了,夏秦走在迟时雨的身边,伸手护着他,却让众人都加快了脚步。 后面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风在这里——" 何之风听得头皮一麻,"还不快跑?" 教学楼前面的那些人都在往这边跑,顿时只听得到尖叫声,还有身边安保人员的劝阻声,车子就停在路边,还好粉丝不算是太多,何之风钻进去了之后还能回头看,粉丝都从那边追过来,现在还没跑到呢。 夏秦却被人堵在了外面。 "夏秦先生,能够让何之风先生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吗?" "我是娱乐周刊的记者,有一个问题想问何之风先生,听说你在上午拍戏的时候跟陈辰洲先生发生冲突——" "何先生,何之风先生!" "等等,请问您跟商天王曾有不和,是真是假?" "何先生——" …… 夏秦终于还是上了车,直接甩上了门,何之风耸肩笑了,"这感觉还真是——" "这些记者就是喜欢胡扯。"夏秦暗骂,一脸的晦气,不过转而又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们说的倒还都是真的……" 何之风知道他是在说自己,不希望他搞那么多的事情出来。只可惜迟时雨是个事儿精,何之风也没好上多少,有现在这个情况其实是正常的。 他回头看向他们身后的那一辆车,迟时雨跟沈一秀也已经开始飙车,后面的狗仔队被狠狠甩掉,看样子沈一秀这也是要发狂的节奏啊。 "说起来迟时雨今天还有通告,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夏秦哼了一声,似乎对迟时雨很是不满,只是转眼之间他的表情又落了下来,"你——" 何之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他只是淡淡道:"我会注意的。" 夏秦一句话憋着说不出来,他很想让何之风就断掉和迟时雨之间这种不正常的关系,可是看何之风的表情又说不出来了,毕竟这两个人现在大约已经是那种关系了。"你们的关系,若有一天被媒体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你都没有考虑过吗?" 他哪里来得及考虑那么多啊…… 本来重生之后是奔着事业有成这条路走的,谁知道半路上遇到迟时雨这么个绊脚石? 何之风按住了嘴角的苦笑:"你觉得我现在怎么办?跟迟时雨那个蠢货说,我跟他之间一刀两断?你以为迟时雨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会是任我说什么就听的人吗?" 他这样一说,夏秦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迟时雨的身世大约很像是小说,孤儿院,自己读书考试,最后竟然能够有现在的局面,不得不说是个传奇,但是媒体很好炒作,早年的时候已经把能扒出来的全扒出来了,迟时雨现在是坦坦荡荡的一身,再也掐不出秘密来。或者说,剩下的都是别人触碰不到的秘密。 夏秦从来不相信娱乐圈有谁是干干净净的,何之风也有早年的轻狂,若说迟时雨是这样干干净净一路走下来,夏秦怕是要笑掉牙了。换句话说,迟时雨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他想要抓住何之风,现在已经得手,再让他放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更何况,他瞧着何之风这样子也不像是要就这样跟迟时雨了断。 第一次觉得,他这个经纪人似乎没什么作用。 夏秦那眉头,一直锁到了何之风的公寓前面,何之风说自己回去,让他别担心,这边的保安都做得很好,他倒是不必担心。 手机响了,他翻出来一看,这个号码都是私人联络用的,是隐私,知道他号码的人很少,就连他在国外对他不闻不问的父母都不知道,目前知道这个号码的……似乎……也就那么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的人吧? "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谈谈,在公寓楼下的咖啡厅56座等你。" 这个号码是,陆青越。 何之风只觉得好笑,重要的事情——他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跟这个人已经是断了,不是他何之风还揪住不放的。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上次说过不纠缠,现在还发短信——以陆青越的人品来看,不像是开玩笑的人,大概还真有什么事情。 他考虑了一下,还是转了方向,抬步向着楼下的咖啡厅走去。 黄昏的时候,天气不是很好,天幕有些灰沉,何之风压着帽子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的时候,被室内的灯光晃了眼,问了侍者56座的位置,才知道是雅间。 这也是陆青越的风格。 他跟侍者道了谢,然后敲了一下门直接推门进去。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却直接愣在了门口。 因为雅间里的人不是陆青越,而是沈闲。 这个正当红的歌手就坐在那一丛箭竹旁边,一副温和温顺的模样,看上去和善极了,头发很柔软,披散在两颊,眼神清澈极了,还带着一点点怯生生的模样,跟他在媒体面前表现出来的羞涩很相似,此刻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杯,听到敲门声于是回头,那漂亮的杏眼,琼鼻红唇,白皙的皮肤,无一不精致——沈闲,当今歌坛最炙手可热的新人天王级歌手,陆青越新的合作者,也是新的……情人。 何之风跟沈闲有说不清的旧怨,陆青越也许不知道,何之风跟沈闲之间现在是水火不容。 见到是沈闲,何之风的脸色很不好,"陆青越呢?" 沈闲柔柔地笑了一下,媒体很喜欢将他这种笑形容成"大男孩的纯净微笑",毕竟他是娃娃脸,性格也好,很讨媒体喜欢,然后这个时候,何之风只想一杯咖啡给他泼到脸上去。 他不喜欢沈闲,一开始就不喜欢,在沈闲跟陆青越没有交集的时候就不喜欢了。 "抱歉,是我用他的手机给你发了短信,他今天出去忘了带手机。" 被骗了。 他就说,已经跟陆青越说清楚了,那个人应该不会死缠着不放,还以为真的有什么问题,现在倒是看清楚了,原来是某些人狐假虎威。 以前何之风被这朵小白花耍得团团转,他跟陆青越固然是分手了,不过倒大半是因为这沈闲。小白花一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电心机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何之风那表情顿时就变得懒洋洋的,想起沈闲曾经使用过的下作手段,倒也直接站在门外不进去了:"沈大歌星还真是闲得厉害,不过我可知道你那御用作词作曲人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之风先生很了解青越,不过我知道你们已经分手了,那天我听青越说又见到了你,他很苦恼——我觉得……" 沈闲那为难的表情还真是入木三分。 何之风恶心得想吐,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想要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也许是阿闲多管闲事,但是我想告诉你,青越他因为你的事情,现在很烦,歌都写不下去,我劝了他很多次,可是——"沈闲双手握在一起,似乎很踌躇,"也许我提出的要求有些无礼,可是我想……之风你还是不要去骚扰青越了吧。" 何之风愣住了,接着笑了出来,几近于歇斯底里。 他笑得很夸张,过来的侍者认出了是他,却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端着东西在那边不敢走过来。 何之风笑够了,却直起了身子,往前走,走到了沈闲的面前,手一撑那玻璃桌面,却冷笑道:"首先,我跟你实在是不熟,请叫我何先生,不要随便叫我之风,沈先生你实在是没有这个资格;其次,既然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礼,就不要说出来,不然会被人以为你是胡搅蛮缠的;最后,你从哪里知道是我骚扰陆青越了?" "可是青越因为你的事情已经困扰很久了——" "啪。" 不是耳光的声音,可是沈闲却被吓住了。 何之风端起了沈闲面前的咖啡杯,随手往玻璃桌上一扔,那已经温热的咖啡就那样洒了出来,杯子滚着,落在了玻璃桌的边缘。 沈闲那大大的杏眼瞪圆了,心里却浮上来一丝丝的恐惧。 眼前的何之风扯着唇角,还笑得和善,然而就是这种微笑,构成了他新人生涯的噩梦。 何之风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继续微笑:"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陆青越可不喜欢那些表里不一玩弄恶心的手段的人啊,你说他如果知道我的嗓子跟你有关……嗯?" 他松了手,扯过一张纸巾,仔仔细细地将手指擦干净了,然后将那皱巴巴的纸巾扔进的垃圾桶,脏。 第44章独占欲 永远不能忽视迟时雨的效率,在有的事情上他似乎一点也不愿意拖延。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现在就在你门外。" "……" 何之风忽然觉得自己如果不回公寓,一切都解决了。 走过去,手按在门把手上,他最终还是拉开了门,双眼冷冷地看着站在门外的家伙,另一手还捏着电话,这男人果然是站在外面,手机就贴在他脸边。 迟时雨看着他,眼神意外地深邃。 "……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没事儿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迟时雨愣愣地说了一句,"我搬家了。" 那一瞬间,何之风真想给他跪了,"你再开玩笑我就直接关门了。" 迟时雨直接挤进来,掏出房产证来,"我办事,你放心。" 那证件上面大剌剌的"迟时雨"三个字真要将何之风的眼都闪瞎,完全没办法直视迟时雨那张英俊的脸,因为此时此刻,这张脸上就写了俩字儿:欠扁。 何之风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只知道看着迟时雨。 迟时雨顺手直接关上了门,然后摸了摸何之风的脸,"一休只能拦我一时,没办法拦我一世,怎么样,佩服我吧?" 何之风想一脚踹他出去,可是也许是白天太烦闷,以至于看到迟时雨这张脸倒觉得心情忽然好起来,他笑了一声,"我怕我不反对,你会被夏秦克死。" 这句话是戳中了迟时雨的死穴,他一脸的僵硬,想起何之风那阴森森的经纪人就头大。 他正想说"让破事儿都随风",可是却看何之风眼底带着几分颓废的颜色,忽然才察觉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有些阴郁。愣了一下,迟时雨假笑:"谁又惹你了?" "……"何之风转身,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电视上还在放娱乐节目,随手换了一个台,正好看到今天的娱乐新闻,眉头一挑,却是发现自己又上去了,他一心二用地回道,"这与你没多大的关系。" 陆青越的那些糟心事儿他只想放下,多提那些其实没好处。他抓着沈闲的把柄,可自己也有黑历史,无非是不相上下,沈闲不想闹大的话,他自然也能敷衍着过去,不过对方如果太过分,他也不惮于鱼死网破。 "记者探知,《花开时》的拍摄现在已经是进入了正轨,我们的巨星时雨可以演技惊人,虽然在今天我们记者探班的时候发现状态不是很好,不过我们相信他很快就能调整过来。这里呢,不得不说的就是,在《伤怀十里洋场》之中表现相当出色的何之风了,现在我们都知道他是从歌坛转过来的,当年唱歌很棒,演技也是不赖哟——" "来看看这是他们的剧照……" 何之风随手换了台,下面的影碟机还亮着灯,不过何之风似乎没看。 迟时雨站在他身后,"说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也不知道是谁默认了喜欢我,现在又矢口否认,可怜我一片真心,竟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是伤心死了哟……" 这男人,这语气,这腔调,不作死都不可能。 何之风扭头看他,却忽然被他吻住了嘴唇,只是浅吻,接着弥漫到脸颊、耳垂,下颌…… 何之风轻喘了一声,却伸手按住迟时雨的胸膛,触手便是他挂在胸前的那一条银链子,冰冰凉凉。 "好了,别闹,坐下来吧。" 他终究还是阻止了他,迟时雨又舔了他的嘴唇一下,才放开他,长腿一甩,竟然直接就翻了过来,一下坐到他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腰,贴得紧紧的。"我搬家了,这多好。对了,干什么要换台啊?" "不觉得新闻很无聊吗?"全是一些不着边际的八卦,看得人直打呵欠。 何之风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何之风放下了遥控器,拿了手机去阳台,迟时雨有些舍不得放开他,咕哝着诅咒那打电话来的人,城的另一头的夏秦忽然之间就打了许多个喷嚏。 何之风听着奇怪,"你换季感冒了?" 电视那头的夏秦无言,"我看着有那么娇弱吗?" 经纪人大人,你这种出门还要检查自己妆容的男人真的……的确很娇弱就是了。 "这么晚了干什么打电话来啊?"按理说,这个时候可不是经纪人的工作时间。 夏秦正在那边做饭,小火煨着煮菜,哼道:"只是让你记得吃饭,别老胃病又出来,耽搁了拍戏什么的。" 何之风往日那毛病都改过来了,今天是吃了东西的,夏秦是多虑了。"放心好了,我会注意的。" "之风,我看看你影碟机啊——" 何之风正想着答应一声,却后知后觉地连忙去捂电话,这个时候才想到夏秦估计已经听到那人的大嗓门了,一时之间便觉得一股阴寒之气从电话那一头飘过来。 "迟时雨在你那里?"这是夏秦那阴恻恻的声音。 何之风无奈,几乎是哀嚎着答了一声,"是。" 夏秦那边捏着锅铲恨不能直接给拍到何之风那边的迟时雨的脸上去,果然迟时雨这种祸害就应该直接拍死不必留情!这简直是要把何之风掰弯的节奏啊! 他咬牙切齿道:"不准留他睡觉!" 这是夏秦的底线。 何之风愣了一下,然后答道:"好。" "嘀嘀嘀——" 夏秦居然直接挂电话了。 何之风盯着显示了"对方已挂断,通话结束"字样的手机屏幕,夏秦大约对他们很不耐吧?遇到迟时雨这么个人还撵不走…… 暗叹了一声,何之风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风,还是走回了客厅,却觉得客厅里异常安静,迟时雨坐在影碟机前面,下面的抽屉拉开了,光盘架上的碟片也有些散乱,他就那样大大咧咧地坐着,一腿伸直了,另一腿屈着,手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拿着几张光盘,地毯的边缘也散着一些东西,迟时雨的表情很奇怪,像是要笑,却笑不出来。 "你……" 看着他手上那些碟片,何之风忽然想起来,他竟然忘记了,这些碟片的存在。 迟时雨听到声音扭头,缓缓地转过眼神来,却很久没说话,何之风就那样站着,在茶几的边上站着。 迟时雨五指一张,将那几张碟片举起来,看着何之风,带着笑意问道:"你这里几乎有商照川出演过的每部电影和电视剧……" 他早该知道会出事的。 抽屉里,架子上,都是商照川的作品。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我——" "你只是研究他的演技,看看这个被称为影帝的家伙是怎么演戏的,对吧?" 那一瞬间,迟时雨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哭出来,他眼里没泪,可何之风能够听到他心底的声音。 迟时雨的声音很低,很小心翼翼,仿佛怕自己声音大了惊扰了什么一样,墨黑的眼眸,就像是初见时候一样,有一种难言的纯粹。 何之风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告诉他,就是那样,都是因为演技,可是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然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不了口、迟时雨喜欢何之风。 他清楚地知道,可是他忽然觉得自己不配。 何之风苦笑了一声,走过来,冷淡地从地上捡起那些跌落的光盘,商照川那一张脸就在封壳上,他将这些一一插回架上,然后从迟时雨的手中取回那几张盘,也放回去,背对着迟时雨慢慢将架子上的东西排好了,看上去整整齐齐。 迟时雨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到他的后颈窝,还有几缕细碎的头发,他外面套着的青色的针织毛衣不厚,让何之风看上去比较纤瘦。 那个人竟然就在他的面前整理别的男人的专辑影碟…… 何之风感觉到身后的人慢慢站了起来,然后是脚步声,向着门那边,接着是巨大的摔门声,最后回归一片安静。 何之风忽然想到一个词:自作自受。 他看着眼前那一排东西,演技这种玩意儿…… 回过头,门还是开着的,不过空空荡荡,他原地怔了许久,又去阳台吹了吹风,才准备去关门,然后手扶着门就差一线便要关上的时候,一只手掌忽然拍在了门上,阻止了何之风的动作。 他诧异地抬头,却见是迟时雨少见地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他,接着没管他的动作,直接推开了门,从他身边走进门,一直到电视柜影碟机前面,接着讲自己手中的东西放在柜子上,伸手将方才何之风整理好的架子全部清空,上面放着的商照川的影视专辑全部被他拉下来扔进了下面的抽屉里。 嘴唇紧抿,迟时雨目前的状态就是生人勿近,何之风勿近。 何之风还真不敢过去阻止他,只知道愣愣地站在一边看。迟时雨的动作很快,尤其是在讲商照川的专辑丢进抽屉的时候。 弄完了,他站在影碟机前面,拍了拍手,似乎终于满意了,这个时候何之风就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他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腰,两条手臂用力,箍住了,像是要勒断他的腰一样,他要将何之风印到自己的身体里…… 迟时雨哼了一声:"看商照川的片子还不看我的,我演技哪里比他差了,不管是长相、身材、气质还是演技,他都比不过我,还有性格——" 何之风不知道说什么,接着迟时雨就迷乱地吻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去回应他,反正放开的时候就已经是面红耳赤了。 状态有些失控,迟时雨却终于理智冷静了下来,他喘了口气,忽然有些恨恨,竟然啃了他的嘴唇一口,恨不能咬出血来,最终还是舍不得,给松了口。 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一直纾解不开,只能靠拥紧他来忽视心里的那些不愉快。 "以后只要看我的专辑就可以,我比他好,我比他更出色,就算现在不能,以后也绝对是这样。所以不准你看那种不入流的东西。" 商照川要是知道自己的东西是"不入流"的,还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呢。 何之风尖削的下颌放在了迟时雨的肩膀上,他还是伸手回抱了他,像是在安慰什么受伤的大型犬类一样,最后又揉了揉他的头,"好,我不看。" 第45章探班 《花开时》的拍摄说快也快,反正在铁血导演徐彻的带领下,每个人都赶上了进度,迟时雨也再没有发挥失常的情况出现,整个剧组拍摄的进度快到不可思议。 转眼过去了半月,这一天是采外景。 "夏白,夏白——" 扎着马尾辫的少女站在台阶最上面,大声地喊着往下走的那个少年,然而夏白只是漠不关心地往前走。 巫贝贝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捂着自己的脸哭得稀里哗啦。 "Cut——准备下一幕……" 依旧忙碌的拍摄进程,何之风的演技越发成熟,收放自如,并且开始炉火纯青,连徐彻都忍不住赞叹。 艺人要出名,就需要不断的炒作,何之风近期的炒作也不少,不过不是发自他本心,比如跟女主演肖颖之间的绯闻,又如女配欧海鸢的饰演者郑绮似乎暗中爱慕迟时雨,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跟何之风闹矛盾,但凡这两人对戏肯定要NG,这已经成为了《花开时》剧组的一项定律。 关于迟时雨的绯闻也终于起来了,迟时雨跟剧组内另一位新生代小天王陈辰洲似乎很不对盘,每次他们两人的对手戏总是充满了火药味,不过徐彻乐见其成,演员私下交恶,在演戏的时候那种对峙的感觉就会更加激烈。 陈辰洲这个反派饰演得也相当艰难,他在剧组里面的位置很微妙,时间一长大家也都能看出来,何之风和陈辰洲的关系似乎比较冰冻,他们猜测是因为迟时雨,却不知道其实是陈辰洲跟何之风关系不好,才导致了迟时雨跟陈辰洲之间的关系很紧张,也有八卦周刊说这些事情,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些是炒作,所以权当笑料一看。 《花开时》剧组,就在这种复杂的关系之下,慢慢行进。 何之风坐下去喝水补妆,那边的肖颖一转脸就没哭了,不过脸上还挂着泪,可见其演技之逼真,有时候何之风都要佩服这个姑娘了,听说是全国有名的艺术类高校出来的,凭借自己的实力得到了一些导演的赏识,甚至是让徐彻认同了她的实力,眼看着就要红起来了。 何之风接了几个杂志的采访,也拍过一些杂志的封面,最近又接了一支广告,忙得不可开交,他跟迟时雨之间也一直是那样淡淡的,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远不近,可是彼此知道对方心中的感情,一切也就那样平淡自然似流水。 迟时雨的存在太自然,以至于他时常有一种错觉,他是一直陪着他的,从开始到现在. 其实徐彻私下里跟他闲聊的时候说过,以前见迟时雨拍戏没这种感觉,他现在觉得迟时雨拍戏就跟在打仗一样,他也没说什么带有暗示性的字句,可徐彻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 徐彻说:时雨每次站到镜头前面,我就觉得他眼神跟刀子一样,不是说眼神本身犀利,而是说他眼睛底下藏着刀子,我琢磨着是不是他最近遇到什么事儿了?你俩关系好,什么时候去问问? 何之风心想,问什么问啊,他去问简直就是找死,自从迟时雨说自己不比商照川差以后,每次上镜头之前都要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如果他不知道迟时雨的意思,还不如去死了。 正想着,徐彻看着小黑板上的安排表,还有最后的一幕戏,是陈辰洲和迟时雨的对手戏,现在徐彻已经习惯将这两个人的戏幕排在最后面了,因为这两个人之间不对盘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很多时候是两个人的演技都是合格的,可是演着演着就直接脱离了剧本的节奏,毕竟剧本所预设的气氛跟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两个样子。 有时候这两人瞪着瞪着就杀气腾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演谍战片。 徐彻哀叹了一声,出声喊道:"刚我接到助手通知,一会儿为《花开时》这部剧的主题歌写词的陆青越先生还有负责演唱的沈闲先生很快就要来看,大约正好看到这最后的一幕戏。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表现,拿出我们最好的状态来,别让人看了笑话。" 何之风的眼神忽然闪了一下,眼皮跟着颤了一下,庄一鸣的睫毛刷从那浓密的睫毛上晃过去,刷偏了一点,沾了些在眼睑上。 庄一鸣皱眉,正要拿帕子给他擦了,却被何之风自己抓过,轻轻地擦拭着眼睑的位置,"没事儿,是我自己不小心,妆就补到这里吧,这个镜头我只是去露个面。" 其实,他只是没有想到陆青越和沈闲会到这里来。 有的时候,有的主题歌会被做成网上的视频,或者是做成MV,以供剧迷歌迷们欣赏,偶尔会让演员跟歌手一起拍,联络联络感情。 迟时雨看向了他,竟然给他比了一个食指,意味不明。 何之风摇头笑,转身就看到夏秦眼神里带着担忧。 他拉自己的经纪人坐下,跟庄一鸣道谢,看着庄一鸣走了,才对着夏秦低声道:"你别担心了,那些都是小事。" "还小事儿,如果被人知道——" 如果被人知道何之风以前干过的那些混账事儿,怕是没风也要起浪来。 何之风扬眉:"我跟沈闲不过是半斤八两,不过是我光明正大一些,他阴险恶毒一些而已。" 从来没有人能够将自己干过的那些轻狂坏事用"光明正大"来形容,夏秦忍不住吐槽,"我怀疑你是被迟时雨给传染了。" "有吗?"何之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想起妆已经化好,他站起来,"还是别纠结这种事情了,就算是沈闲不懂事,总有个陆青越很清楚这样那样的事情。我去拍戏了。" 夏秦看着何之风离开,心下却是无言了。 何之风跟迟时雨这关系,别人只当是他们两个人关系好,在这个腐女当道基情四射的年代,明星与明星之间以同性恋为炒作点的不在少数,也就是俗称的"卖腐",可是毕竟只是一种炒作的手段,要真说那些男艺人之中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同性恋,那还真是不好说。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很少会正儿八经地告诉公众——自己是个同性恋。有的东西是只能用来炒作,却绝对不能够当真。而何之风和迟时雨这个状况,真的不是一般地危险。 因为夏秦知道,这两个人不是做戏!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可怜的经纪人坐在长椅上,作出了一个沉思者的表情,沈一秀一脸阴郁地走过来,也坐在了长椅上,作出了一个沉思者的表情。 "唉——" "唉——" "咔嚓。" 一声轻响,伴随着的是闪光灯。 夏秦和沈一秀同时抬头,看向那一边来探班的《周末谈星》杂志的八卦记者。 那记者跟他们算是熟人了,挎着相机走过来,看着两位经纪人那表情顿时觉得喜感:"二位这是怎么了?我看你们两个这个照片绝对是下一期的头版头条啊,太牛了。" 去尼玛的头版头条,你那是偷拍! 夏秦眼睛瞪得老大,就要去抢照片,沈一秀也加入这个行列。 陆青越和沈闲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热热闹闹的经纪人大战狗仔队的一幕,陆青越是认识这些大牌经纪人的,看到这一幕那呆板的黑框眼镜不可抑制地下滑了一些。 那八卦记者一看到正主儿来了,赶忙甩开了两位经纪人,对着陆青越和沈闲就是啪啪的几张照片。 陆青越站在沈闲身后一点,另一边是沈闲的经纪人吴弈。两个人是一左一右站在沈闲的身边的,沈闲则是一脸的温和笑意,面对密集的闪光灯竟然没有任何的不自在。 那边的拍摄场地上,戏目正在精彩的地方。 迟时雨饰演傅子时,站在人工喷洒出来的雨中,一脸的邪笑,看着同样站在雨里的巫贝贝,心里却不着边际地想着肖颖的演技太高,简直有些骇人听闻了。 "傅子时,你别这么固执,我不是故意爽约。" 巫贝贝看着傅子时,脸上落下了泪水,却跟雨水混在一起看不清楚,她倔强地瞪着他,"你回不回来?" "别傻了,你算我什么人啊?" 傅子时还是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狠狠地甩了甩头发,一圈水珠顺着飞出去,扬着精致的下巴,看上去真是性感至极,然而眼神却无比地冰冷。 对,就是冰冷,冰寒彻骨。 巫贝贝终于被这句话打败了,叉着腰大骂:"傅子时你这王八蛋就是蠢死的,我不要管你啦!" 然后她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傅子时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却不知道为什么暗淡了下来。 那个时候,何之风就站在场边,看着那人的表情,竟然也跟着觉得心里一痛,演技太逼真,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旁边的工作人员递上来一把伞,道具,是墨蓝色的,看上去很是阴沉压抑,与何之风所饰演的夏白的气质正好形成反衬。夏白,是个表里不一的人,看上去这个东西完全不符合他的气质,事实上,夏白的内心就是这种颜色——夏白这个角色的意义就在于此,虽然是很简单的一幕戏,可是也体现了编剧和剧组的认真,连伞的颜色都严格遵照剧本所写,这样才能够有一种原汁原味的感觉。 他打开了伞,撑着,慢慢地走进了人工营造的雨幕,走进了镜头的范围,就站在曲折长廊的入口处,看着那边突然改变的情况。 巫贝贝已经走了,傅子时忽然之间转身,柱子后面却绕出来一个人,却是巫贝贝的另一个暗恋者——江霄。 陈辰洲饰演的江霄。 在看到巫贝贝的眼泪之后,他对傅子时的厌恶之情到了一个顶点。 傅子时笑道:"偷偷摸摸站在后面,不知道是想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这话刚落,江霄就直接冲上来一拳。 镜头拉远,落到了夏白的身上,他撑着伞,穿着白色的皮草大衣,一手揣着,慢慢地踏上了走廊,正遇到往这边走要回程的江霄,两人相遇,江霄盯着他,夏白却慢慢地将伞沿抬高,那淡静的眼神与他相撞,又淡淡地移开,接着压低伞沿,这个时候,就是擦肩而过。 夏白只是去看看前面的傅子时而已。 他站到了浑身是水坐在雨中的傅子时身边,那伞沿上的雨水滴落下来,溅了傅子时一身,夏白表情冷淡:"你还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多久?" 傅子时抬头,深深地看着他,夏白,就是这样一个外表温和,实则冷血无情的主儿啊。 "Cut——"徐彻挥舞着自己的手臂,示意那边的工作人员立刻停止人工雨景的营造,顺便给演员递去毛巾之类的,让他们很快地换衣服。 "好了,大家都休息一下,我们今天的拍摄就到此为止了。" 他说完就向着陆青越和沈闲这边走来,却发现这边的情况有些诡异。 陆青越看着场中正在跟何之风说话的迟时雨,工作人员拉着迟时雨要他去换衣服,他却不肯走,而是看着何之风一会儿,接着抬眼看向了陆青越。 何之风推了他一把:"再不去换衣服就滚。" 于是迟时雨忽然就可怜了起来,拽了拽何之风的袖子,却被他一巴掌拍掉了,只能忍,不敢抱怨什么,乖乖去换衣服了。 何之风在徐彻的示意下往这边站,看着陆青越,挂上一抹假笑:"陆先生,沈先生。" 沈闲看着他,眼神有些不自然,反倒是一旁的陆青越一身的散漫,很是自如,他跟何之风之间已经是说清楚了,他不想他再纠缠,他也就什么也不说了,"何先生的演技,很精彩,我原本就是抱着大开眼界的心思来的,看完之后却觉得用'大开眼界'来形容是不够的。" 沈闲也附和道:"我也这样觉得,很惊艳的演技。" 他们带来了一帮记者,咔嚓咔嚓那声音就没动断过。 徐彻敏感地发觉了三人之间的古怪气氛,忙道:"这次主题曲是由陆先生帮忙谱写,沈先生演唱,他们来看看剧组这边的情况,也了解了解找找灵感。" 所以这就是陆青越到这里来的原因?不,何之风才不相信,在没有沈闲撺掇的情况下,陆青越会到这里来自残——心理自残。 第46章聚会 剧组这边结束了拍摄,在导演徐彻牵头之下准备去找个地方聚会。 何之风作为主演,自然无法推脱,重要的几个演员都在,他可不能搞特殊,只不过跟陆青越还有沈闲一起去聚会,还真是…… 圈子里的事情都是这样,没事儿就爱出去聚聚,连迟时雨都没法拒绝,这个时候也只能去了。 中巴里,迟时雨和何之风并排坐在一起,他撑着自己的下巴,扭头看何之风,前面两位经纪人正在闲聊,他不着边际地想着,什么时候把夏秦和沈一秀凑一对,他俩倒是很般配的,眼神很是飘渺虚幻,就那样看着何之风。 何之风本来是在看剧本,可是迟时雨这明目张胆地看着他,他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于是转而看迟时雨:"你看够了没?" "没。"迟时雨老实回答,接着就伸出手去摸他放在腿上的手,抓起来玩他的手指,那动作很是孩子气。 他拍开他的手,迟时雨却一点也不在意,朝他努努嘴,示意他看前面,然后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何之风的表情一下就古怪起来,迟时雨这脑瓜子转得挺快啊。 不过毕竟是在车上,他们的动作也不好太大,迟时雨拽住他的手不放,他也就没继续挣扎,只是将右手放在他的左手掌中,又低头看剧本,这一次心倒是静了下来。 迟时雨就看着他,也不去打扰,车行平稳,感觉不到颠簸,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东城区的叶雨会所。 剧组的人员从一辆又一辆的中巴车上下来,走进会所,房间是早就订好了的,这些会所本来就是为了这些特殊的公众人物准备的,安保设备完全,不担心狗仔队的侵入。 迟时雨跟何之风一下车就看到了那边的陆青越和沈闲站在一起,正跟导演徐彻说话。 一行人开了几个包间,迟时雨他们却又是在另一个小包里面,这里面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在圈子里都是拿得起来的人。 本来以为是来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却不想刚刚一坐下,徐彻就豪情万丈地喊道:"我今天就是来请大家搓一顿的,这家的菜可是深得我心,来的路上我已经订好了,你们大家都不要客气啊,饭桌上可没那么多的讲究。" 众人:"……" 这跟我们想象中的聚会不一样啊。 迟时雨嘴角抽搐了一下,为什么会演变成吃法?娱乐圈里说的吃个饭真的不是简单的吃个饭好吗? 何之风却终于明白了,其实徐彻是个吃货。 他们这一桌人不少,几个主演,加一个陆青越和沈闲,陈辰洲坐在何之风的对面,迟时雨则在何之风的左手边,右手边却是陆青越,沈闲在陆青越的另一边。 徐彻站起来对着那边的侍者喊着快些上菜,那表情真是热络到了极点。 陈辰洲看着杯子里的白酒,那眉头皱得老紧:"徐导该不会让我们干了一瓶红星二锅头吧?" "诶,辰洲你这话可就不厚道了,我还舍不得给你灌红星二锅头呢,小心我让人给你开一瓶哈——" 徐彻坐下来,摸了摸自己那板寸——平时拍戏的时候都带着帽子,这个时候他将那帽子一脱,整个人就没有了坐在摄像机前面的那种凌厉的气势,变得像个居家的好男人。 经纪人沈一秀和夏秦也在这里,桌子很大,菜色很丰富,东西端上来的时候就算是一向高贵冷艳的郑绮也忍不住有些意动的神情。 第一个下筷的不是别人,正是何之风旁边的迟时雨,他一筷子夹中了一片香菇,正准备往自己嘴里送,却看到何之风平静地看着他,他停下动作,然后将香菇放在了何之风的碗里:"你别这样看着我,给你好了。" 其实这个行为原本是很暧昧的,可是被迟时雨这么一句委屈的话说出来,整个气氛都变味儿了。 当下就有人绷不住脸笑了起来,徐彻笑得尤其夸张。 陈辰洲哼了一声:"您二位关系还真不赖。" 迟时雨一扬眉,一把揽住何之风的肩膀,"那是,哥俩好——" "啪。"何之风一把拍开他的手,转过脸,不为所动,解释道,"迟时雨这人常常抽风,拍戏的时候不常见,这个时候才能看出来。" 席间人又笑起来,其实大家除了拍戏之外,没有什么过多交流的时候,这个时候坐在一起,穿着便服,谈起寻常的事情来,倒是很拉近人与人的距离的,徐彻这个人的脑子还不错,借着这一顿饭直接让人联络感情,还能够脱去自己冷血导演的帽子,一手好棋啊。 只可惜,如果没有陆青越和沈闲,这才是真的完美了。 看着桌周围这些人的互动,陆青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坐在何之风的身边,却已经与这个人形同陌路,两张凳子中间,是深深的鸿沟。 沈闲看得更憋屈,何之风跟迟时雨的节拍太合,不一会儿就已经在桌面上跟众人打得一片火热,真是碍眼极了。 陈辰洲那边已经跟徐彻说二锅头的事情,迟时雨曾跟何之风说过陈辰洲的背景,据说这人进娱乐圈只是玩票,出身很不错,按理说应该是以上流社会的标准来衡量他的品味,可是如今竟然跟徐彻在那里无缝对接地谈论红星二锅头,这怎么看怎么违和啊。 裴然还是坐在一边,别人笑,他也跟着笑,何之风的眼光偶尔从他身上掠过,也是淡淡的。 何之风想,裴然这样的人,似乎真的就是一辈子的配角命。 "来来,辰洲这小子一点也不配合,我们就喝一杯,谁酒量好谁先来,我给他满上——"徐彻站起来,真的给开了一瓶红星二锅头,何之风注意到迟时雨那脸一下就绿了。 看到何之风看他,似乎很不解,迟时雨于是过去咬他耳朵,"我不会喝度数太高的酒。" 那天不还在不夜酒吧点了朗姆酒吗?他不会喝的是这种性太烈的酒吧? 何之风自己的酒量倒是不错的,可是迟时雨就—— 然而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迟时雨还没想好遁逃的借口,徐彻的酒杯已经递了过来,"还是时雨你先来一杯吧。" 一个不算大的酒杯,那杯口也就小两寸,酒只倒了一半,可是在迟时雨看来简直是噩梦,"徐导,我酒量真不行……" "哎呀哎呀就这一杯,来来来,我们一起敬你,怕你不喝啊……" 徐彻胡搅蛮缠的功夫还是很深厚的,何之风跟着起哄的众人端起酒的时候才想起,这徐彻的另一面倒是很不错的。 "敬时雨一杯,祝愿以后演技更上层楼啊。" …… 一向坑人的迟时雨忽然觉得自己是被坑了,他一把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看着桌上那一杯酒,正犹豫着要不要端起来,对面的陈辰洲却已经向他举杯:"时雨前辈,我也敬你一杯吧。" 呵,这家伙还知道自己是前辈。 陈辰洲那英俊帅气的脸被灯光勾勒了暖黄的轮廓,眼神却含着几分挑衅的味道,他跟迟时雨不和这件事在剧组本来就不是什么新闻了,如今这简直是借着敬酒的名义在嘲讽。 何之风觉得他来者不善,刚想把迟时雨按下来,他却已经直接端起酒杯来一口闷了个干净,看上去竟然也是面不改色。 陈辰洲一口喝干了,亮杯底,借着对着迟时雨一笑:"好酒量。" 以迟时雨的壮烈牺牲为开始,桌面上的大规模敬酒开始了,肖颖竟然是酒坛子,热络地劝酒,让人招架不住,就是何之风这种油盐不进的也被她劝着喝了好几杯,迟时雨一杯之后其实看上去还没什么,只是到了众人真正开始喝酒吃菜的时候,他就直接趴下了,脑袋放在何之风的肩膀上,双眼迷离,别提多矬了。 陈辰洲在那边幸灾乐祸,裴然竟然是个腹黑货,平时没有什么存在感,这个时候竟然跟肖颖一样劝酒。 郑绮端起酒杯,对着陆青越:"陆先生,我敬你。" 陆青越也端起酒杯,道了声谢,然后喝了酒。 那个时候何之风就知道了,郑绮跟陆青越怕是有旧。 迟时雨脑袋一歪,差点晃到桌子下面去,眼神却清明了一些,他直起身子,按住自己的额头,"我去趟洗手间。" 那边徐彻已经被众人围攻着喝酒,大都没注意到他的离开,除了沈闲。 迟时雨离开之后,何之风身边就空了下来,他看着众人整导演,自己也跟着上去敬酒。"徐导劳苦功高,应该喝一杯……" 天花板上的吊灯徐徐旋转着,一桌繁华。 酒喝多了,醉意就开始涌上来了,在自己要醉倒之前,何之风就停了下来,喝酒这种事情必须要理智。不过大概是因为酒精麻痹作用过强,他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桌上的杯子,要不是身边的陆青越扶得快,这东西就摔下去了。 他那醉意微醺的眼就看向了陆青越,陆青越酒量一直顶尖,而且喝酒很克制,能够将他灌醉的人不多,此刻他眼里全是冷静和理智,将那酒瓶子扶端正了,他看着何之风那表情眼神,又开始痛起来。"你别喝了。" 何之风端着酒杯,看着里面清亮的酒液,嗤笑:"我喝酒关你什么事儿?" "你嗓子——" 本来想伸手从他手中就杯子夺过来,那个瞬间,陆青越愤怒极了,可是转眼之间又心如死灰。因为,何之风已经不是歌手了啊。 何之风丢下杯子,忽然瞄见陆青越身边那个位置上没人了,他也没在意,只是对着陆青越道:"我不是歌手了,你该醒了。" 不,陆青越从来就没有醉过。 何之风往洗手间走去,只是还没走近,就听到了沈闲那独特的嗓音,歌手的声音都有很好的辨识度,他一听就知道。 "你就不想知道何之风那破鞋当初是怎么无耻的吗?什么下作手段他用不出来……" 第47章反转 何之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遇到这么荒唐离谱的一幕。 他没有进去,只是走到了一旁的巨型盆栽后面,靠墙站着,能够勉强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迟时雨似乎一直没说话,何之风记得他离席的时候似乎就已经是完全晕晕乎乎的,现在大约是神志不清吧? 沈闲又说道:"真觉得你挺可怜的,竟然被那个男人欺骗,他就是个骗子,骗了青越,现在还敢再出现,本来以为他甘于寂寞了,就那样颓废下去,现在你被他欺骗,还帮着他炒作……" "你说这些,是为什么?" 出乎意料地,迟时雨的声音很冷静,只是何之风这边看不到他那迷迷糊糊的表情。 "迟时雨先生,我想问你,你跟何之风是不是那种关系?"沈闲的声音也很平静,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怨怼。 何之风忽然就觉出了几分不寻常来,这话…… 迟时雨现在又到底是什么状况呢? 他只能听着,在这个时候竟然就想在这里坐着,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人,一个负罪的人,沈闲说他是骗子,他还真的是骗子,这句话他无法反驳,也没有力气走出去跟沈闲对峙,因为走出去之后需要面对的人就变成了迟时雨,而不止是沈闲。 里面迟时雨说道:"什么关系?" "您是喝醉了吗?"沈闲又问道。 迟时雨说:"我没醉。你刚才想说什么?" 别人都不知道,迟时雨酒量极差,可是醉相很好,醉了也不说胡话,甚至说话的时候逻辑特别清晰,感觉就像是没醉一样。 所以迟时雨说这话的时候,光听声音是以为他没醉,然而在沈闲这边却能看到他的表情,表情有些迷茫,所以沈闲能够确定,迟时雨是醉了的。 何之风看到自己身边这盆栽的叶片,舒展开的,还带着露水,就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迟时雨,迟时雨给他的感觉一直是这样,他伸出手,就那叶片上的水珠沾到了自己的手指上,轻轻一碾,那水珠又碎掉了。 他听到沈闲说:"你喜欢何之风吧?" 洗手间盥洗台前,却是一片静默。 何之风的心情里平静极了,那叶片上的水珠已经消失不见了,被他亲手碾灭。 沈闲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在等着迟时雨回答。 过了很久,迟时雨才开口,答案却是:"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男人。" 迟时雨不喜欢何之风,也不喜欢男人。 何之风忽然笑起来,却是无声的那种,隐约带着几分血腥的气息,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你干什么还要帮那种人炒作?" "哪种人?" "就是何之风那种破鞋,别人不要了的,他还是个骗子,骗了青越这么久,刚刚在席间你看到了吗?他还端起酒来敬青越呢,怕是你这个新欢不如他那个旧爱。"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一点。我不是何之风的新欢,跟他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至于你说的那些,我一概不了解,何之风人很好,你这样在背后抹黑他,才是真的不好吧。" "我没有抹黑他,他过去那些脏事儿你知道多少?他就是个烂人,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半路上说好了要发的专辑被腰斩?他看着看着就要红了,却戛然而止,你就没有怀疑过吗?他在歌坛混得好好的,突然跑去演艺圈,如果不是混不下去了,为什么要退圈?他说得冠冕堂皇,什么自己更适合演艺圈,都是假的!" 还真是,第一次被别人说得这么血肉淋漓呢。 初见沈闲的时候,他真的是一朵小白花,被自己欺负了还自己藏起来擦眼泪,可能是后来被他逼急了,也被这个圈子染黑了,开始学会了两面三刀,在面对何之风的时候,没别人的时候,活脱脱的一匹小狼,会对何之风口出恶言,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又相当尊敬前辈,表里不一,沈闲是一等一地厉害。 不过,不可否认,沈闲提出的这些问题都是很要紧的,还都是何之风无法解答的,他从来没有对迟时雨说过自己过去的事情,迟时雨也从来不问,他以前觉得这样很温馨,现在却觉得很可怕。 迟时雨为什么不问?是早就知道了,还是一直不感兴趣?不管是哪个选项,都很可怕。 "你说什么都与我无关,既然有这么多的疑问,干什么不去问何之风本人?"迟时雨似乎嗤笑了一声,何之风几乎能够想见他故意做出的不屑的表情,"我跟他不过是泛泛之交,只是拍戏走得近了一些,你这样问我,会让我误以为你们之间本来就交恶,你是在中伤他。" "你——" "你走吧,我不喜欢跟人在洗手间前面说话。" 接着迟时雨就听到了一声冷哼,他就站在墙后面,一侧脸就能看到沈闲那冰冷的、气冲冲的背影。 忽然觉得有些冷,那边的门开了,又关了,他从自己站的位置慢慢地走到门口,看到墙边上迟时雨按住水龙头,埋着头,闭着眼,似乎情况不是很好。 他的脚步声没有放轻,所以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就突兀了起来,迟时雨一下睁开眼,转眼看向了何之风,于是一下抬起头来,有些惊讶:"之风你……" "我在外面。"何之风很平静,走到迟时雨的身边,扭开了水龙头。 冰冷的水出来了,溅起细碎的水花,迟时雨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自己所说的话,顿时忐忑,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臂,何之风没躲开。 "你都听到了?" "嗯。"何之风只是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手背放到了水下去,冰冷的水从手背上滑下去,带走了身体的温度。 迟时雨用自己带着潮湿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下,他说:"我只是做戏。" 他大概是因为酒醉,所以两眼朦朦,眼神有些痴,却拉住了何之风的手不放开,上前一步,站在他的身边,"我只是做戏。" 何之风沉默了许久,伸出手去,却搭在了他的手背上,迟时雨看着他平静的眼神,之前就醒了不少的酒意,现在又褪去了许多。本来以为何之风是要拿开他的手的,却不想何之风反而握紧了。 他低低地说:"我知道。" 沈闲前面说话的时候都很疯狂,无一处不在抹黑何之风,要在迟时雨的心中造成疑虑,可是后面的问题却过于理智,旁人能够听得出这之中肯定有什么问题,可是如果是对着一个真醉了的人问这些,被发现的可能就很低,这个时候,对方的警惕性变低,再问一些看似很正常的问题,酒醉者中招的几率就相当大了。 迟时雨愣愣地看着他,表情温雅的何之风,眼帘低垂,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唇边还挂着笑,那种他很少见到的,属于何之风的温暖的笑,这个时候,迟时雨忽然觉得如果自己的心底有天气,这个时候定然是天朗气清,一切都变得安宁起来。他就着眼下这个姿势抱住了何之风,圈着他的腰,下巴放在他肩膀上闭着眼:"喂,我本来以为你肯定会误会我的。" 天知道他看到何之风出现并且说他在外面的时候,心底有多慌乱。那个时候已经完全是乱成了一团,无数的说辞从心底滑过去,却又抓不住,那个时候觉得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可是现在,何之风竟然知道。 他知道。 何之风只感觉身侧的身躯是温热的,带着压抑的生机与活力,迟时雨放在他肩膀上的下巴弄得他有些发痒,他的发梢落在他颈窝,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暧昧。 "沈闲说的那些,都是准备好的问题,可惜你没有按照他的想法来回答,辜负了对方一片苦心。"何之风微微仰着脸,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张漂亮的脸蛋,浅笑的表情,眼底却没有温度。"我该庆幸你在别人面前的时候还有几分脑子,不然我跟你这次都玩儿完。" "就算是看不出他带着录音笔,猜我也能猜出来。"迟时雨蹭了蹭他,低笑,"好歹我也是混过那么久的圈子的人,他的手段还不顾看,我能在不到四年的时间里,走到跟商照川差不多的位置上来,也不是那么蠢的好吧?" 他只是习惯在何之风的面前卖蠢而已。 于是何之风也笑,"你就吹吧,你分明是听到他改换了口风之后才猜到他在录音的。" 喜欢炒作和黑人的一些八卦杂志也喜欢用这种手段,迟时雨这种巨星级的人气,这种事情恐怕没少遇到。 何之风也曾经用过这种手段黑人,所以很清楚这种流程。他闭了一下眼,终于还是挣脱开了迟时雨,"不过沈闲有一些话是没有说错的,我以前的确不是什么干净的人。" 迟时雨哼了一声,假装自己要晕倒。"我醉了,我真的醉了,之风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哎呀……晕了……" 说着他又倒在了何之风的身上,何之风已经被这人的无耻打败,只能扶着装醉的他走,本来他以为自己之前的话他大概是没听到,所以迟时雨没反应。 房间里的场面大约还是那么火爆,吃货徐彻,酒桶肖颖和裴然,还有冷静克制的陆青越……一个又一个…… 大概,众生百态。 他扶着他走,迟时雨的脑袋就放在他肩膀上,亲昵地挨着,走了一会儿了,迟时雨仰着脸,忽然用嘴唇碰了碰他的耳垂,哑哑地说道:"就算是你坏到心肺,我也爱你至骨血。" 何之风停住,他扶着的那具躯体还是温温热,呼吸起伏之间,传给他一种确定的气息,他忽然抬了眼,缓缓看走廊的尽头,一片灯火辉煌。 第48章隐情 圈子,就是一个圈,圈里圈外,其实从来都跳不出来。 圈里的人看圈外的人,圈外的人看圈里的人,向来都是不同的感觉。 何之风重新坐回席间,又喝了几杯,看着徐彻那喝高了的状态,忽然有些担心起明天的拍摄来,说起来,很快就要过年了。 放下酒杯,肖颖竟然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郑绮的肩膀,借着酒意道:"郑绮姐,往日跟你合作,是我不懂事,今天在这里,敬你一杯,还望你不计前嫌……嗝……" 惨不忍睹,形象全无。 郑绮眼神有些复杂,最后还是端起了酒杯,跟肖颖碰了一下,两颊酡红,轻笑:"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罢了,喝吧。" 何之风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别人的事情不好探听,听这架势像是以前肖颖做了什么错事,这个时候倒跟郑绮道歉,郑绮今天也有些颠覆何之风的认知,似乎对美食有一种偏好,而且在肖颖跟她道歉的时候,何之风分明能够从这女人的眼底看到一种苍凉。 郑绮放下了酒杯,却感觉到何之风的目光,回看了他一眼,遥遥跟他举了一下杯,何之风下意识地回一个举杯,喝了一口酒。 沈闲早就回到了桌边,状似无事地继续吃喝。 等到这一桌席吃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别的包间都已经是醉成了一团,不管是酒量好的还是糟的,这个时候都是踩在云上,离开结账的时候徐彻直接把自己的存折拍到了裴然的胸口,喊道:"结、结账!" 何之风他们这群还半清醒着的人全部笑抽了,最后还是助理把那存折给他收好,裴然还有些尴尬,最后打趣了一句:"徐导竟然随身揣着存折,哈哈……" 于是他们严重怀疑徐彻是个妻管严,何之风这个时候是不会想到的,只因为这一个晚上,延伸出后来许许多多的措手不及。 他们后来才知道,徐彻今天跟自己老婆离婚了。 出了叶雨会所,会所的工作人员还很尽职地将这些人送回车上,迟时雨被沈一秀扶着塞进去,何之风回头看的时候,只看到在旋转门里面,肖颖对着郑绮鞠了一躬,而郑绮只是抬起手,抬到一半又落下去,最终只是摇头说了一句话,然后踩着那十厘米的高跟鞋从旋转门里出来,第一眼就跟何之风对上了。 这个眼神,忽然之间让何之风想起来那些快被自己遗忘的东西,有些熟悉的眼神,何之风绝对在哪里看到过——大约是哪本杂志的封面? 重生回来之后,现在的记忆和过去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他常常会记错时间,不知道记忆是今生还是前世。他甩了甩自己的头,暗道自己可能是因为喝多了才这样,临着拉开车门就要进去,却看到陆青越向着自己走来,他没理,直接进去了,刚想让夏秦开车,却看到司机已经换人了,夏秦就仰坐在自己的身边,醉得人事不省。 他皱眉,这个时候陆青越已经过来了,他只能摇下车窗,问道:"怎么了?" 陆青越嘴唇一抿,厚厚的立领大衣穿在他身上特别显气质,只是沉默了片刻,他说道:"尽管我知道自己没这个立场,可你的嗓子是自己的,就算是不做歌手,声音也不能太难听,你别喝太多。" 何之风沉默,眼光一转,从车窗外陆青越模糊的影子移到了另一辆车旁边站着正在看这边的沈闲身上,只是弯唇,对着他摆了摆手,也不知道是表示再见,还是说反对。 "开车吧。" 何之风对司机说道。 陆青越的影子就从车窗边慢慢地滑走消失了,从原本的模糊,消失不见,后视镜里,他就站在原地,看着何之风远去的车影。 沈闲站在那边看陆青越,忽然伸手抓住自己胸口那一片衣襟,表情一阵扭曲,转身坐进了车里,摔门进去。 何之风慢慢地摇上了车窗,嘴里微动,却是无声的两个字:"再见。" 难以想象那一夜的混乱,总之第二天起来到拍摄地点的时候,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恹恹的。 不见了徐彻,也不见了裴然,那两个人似乎迟到了。 迟时雨捶胸顿足,拉着何之风哭得毁天灭地。 "昨天我醉了竟然没能够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简直是对不起老天爷给我的这个好机会,之风,我对不起你,是不是让你失望了?酒可是男人最好的伴侣,我真是逊毙了,酒壮怂人胆,之风……咱俩再去喝醉一回吧……" 何之风这个时候是坐在化妆室里的,被迟时雨这傻叉拉着只能一动不动,他嘴角一抽,看着镜子里庄一鸣那强忍着笑意的扭曲表情,顿时就像一巴掌灭了迟时雨,"庄小哥你继续……" 庄一鸣继续假装淡定地给何之风化妆,沈一秀跟导演助理这边确认了今天的时间表,一回来就看到这场景,顿时化作了人猿泰山,一把揪起迟时雨,给庄一鸣道歉:"对不起,迟时雨脑子时常不好,给您添麻烦了。" 庄一鸣有些尴尬:"没事儿没事儿……" 小插曲一样的故事过去,迟时雨终于端正地坐在了化妆镜前面,他打了个呵欠,抱怨道:"其实昨天喝了一场,睡觉倒是舒服了。" 是么?何之风可没觉得,他手指指腹压了一下自己眼下的淡淡淤青,暗道睡得好跟酒可没关系。 徐彻暂时没来,可是戏还是要拍的,抱着这样的想法,何之风换装出去了,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徐彻已经到了。 他正在跟助理讲今天的注意事项,迟时雨站到何之风的身边去,冒出来一句:"有意思。" 何之风回头看他,却看他的手指磨着自己的下颌,一脸的好奇表情,于是觉得奇怪:"怎么了?" "徐导今天很奇怪,刚刚我好像听到他跟旁边的场务说裴然今天来不了了。"迟时雨意味难明地看了何之风一眼,声音是早就压低了的,有的话不好让别人听到,"这个圈子里什么事儿都你,你比我清楚。" 何之风低头想了一会儿,却一垂眼,"但愿不是你想的那样。" 再拍三天,《花开时》就可以上映了,不过年节也快来了,街上已经开始飘着新年的气息,作为北方的城市,这里冬天下雪,出去的时候可能就是银装素裹,不过街道上有红灯笼,中国结,也有小孩子举着花灯四处走,虽然是极其现代化的城市,可是在人文的风情上却还有古早的风情,只要走在这里,就觉得浑身舒畅。 这也是何之风选择在这里发展的原因。 银州是个让人很舒服的城市。 出名的艺人们常常是四处走,为了拍戏采景会在世界各地飞,不过始终还是要有一个窝的。 今天拍戏的效果很好,肖颖和郑绮两个人之间那极其不配合的气场忽然之间全部消失了,这一幕戏里有郑绮所饰演的欧海鸢跟女主角巫贝贝道歉的情节,看着看着,何之风就想起了昨天,忍不住对迟时雨道:"我有些看不懂了。" 迟时雨却悄悄在大衣下面握住他的手:"人家和好不是好事吗?" "你什么时候又知道了?"何之风忽然好奇。 于是迟时雨仰脸,"我就是知道,你以为我这几年是白混的吗?" 何之风又问:"我总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做梦。" 迟时雨握紧了手,"一睡不醒,就成了现实了。" "你什么时候成了哲学家了?"偶尔真的还能说几句引人深思的至理名言出来。 无耻是迟时雨最优良的品格,他笑笑:"遇见你之后。" 甜言蜜语。 何之风不为所动,看到那边拍得差不多了,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迟时雨的手,走到场边上去,"徐导?" "嗯,开拍吧。" …… "你说这个综艺节目?"夏秦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信息,忽然之间生出了无限的吐槽心。 他现在拿着电话,觉得无法理解。 电话那头的节目组联络人员告诉他,这档娱乐节目是真心的,而且已经跟徐导谈好了,并且商照川已经同意了。 "这不是整人吗?" 恨得牙痒,"徐彻他没资格接这种通告,我才是何之风的经纪人。" "这是替《花开时》打的广告,您请放心,我们不会太过分的,只是来探个班。" 要不要这么突然啊…… 夏秦愣愣地放下电话,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直播,忽然觉得智商不够用了。 屏幕上,商照川那张成熟的俊脸不断地刷新着。 "大家好,广告时间之后又见面了啊。今天我就是东宇卫视娱乐节目'措手不及'的主持人,来,我们从网友的投票当中选取今天的'倒霉鬼',一起来倒数,是谁会中招呢?五、四、三、二、一……" "看看投票榜,中招的剧组是——《花开时》!" 不,夏秦觉得人生都黑暗了。 他很想冲出去跟徐彻理论,却被一个电话打没了所有的脾气—— 老板袁书:"那个措手不及的节目是我策划过来的,你别搅和了,就这样。" 那一边,节目组的人员已经带着设备和主持人出发了,这一边,拍摄节目还在不温不火地进行。 商照川带着一堆工作人员空降银州大学! 电视机前面的观众已经激动疯了! 网络上的评论迅速刷新,一条热帖瞬间飘上娱乐论坛头版。 "天王出击!探秘《花开时》剧组——走起,看八卦啦!" 第49章整人节目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已经看到,商天王带着采访团队已经进入了花开时剧组的拍摄区,看——外面围观的粉丝们已经看过来了,镜头转到商天王那边去——" 事态已经有些失控了,尖叫声是一浪堆过一浪,商照川这种全名偶像,当红天王,空降《花开时》剧组拍摄现场,准备去捣乱,怎么想怎么让人兴奋啊! 那边何之风还在镜头前面刚好做出了一个略显惊讶的表情,女主角巫贝贝埋进了他怀里,突然就听到后面一阵狂热的叫喊,也不知道是谁在那边喊了一声:"变态杀人狂来了!" 众人:"……" 商照川:"谁喊的?" 摄像机对准了商照川的脸,拍到他那抽搐的表情,电视机前顿时笑抽了一片,谁这么有才喊了这一嗓子? 不仅是观众,就是现场的一干人等也愣了,这声音在人群背后,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只是正在所有人疑惑,摄像机像是雷达一样四处侦查的时候,迟时雨却双手揣在兜里慢慢地一步一步踱了出来,站到了镜头前面,跟商照川面对面站着:"做节目?" 商照川唇边的笑容有些冷:"对,做个节目,不过现在像是做不成了。" 何之风一头雾水,还不明白是什么情况,肖颖刚刚发挥了演技,眼角上还有泪水,这个时候也是呆愣愣地看着镜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看上去还真是活力满满的少女偶像。 无数的闪光灯照着何之风和肖颖的这个相拥的姿势直接就咔咔地亮起来,第二天报纸的头条直接变成了"商天王整人节目突袭现场,肖颖花容失色钻入何之风怀中",后面还配了一个大大的红心,真是八卦到了极点。 肖颖这个时候也知道事情不妙,虽然这是一个极好的炒作手段,可是她能感觉得到何之风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她一下就站直了,从助手那里接过纸巾擦脸。 整个剧组的拍摄一下就中断了,导演徐彻倒是淡定极了,他看向了商照川,一点也不客气地问道:"我记得接受采访,可是没有说过会接受这么浩浩荡荡的采访。" 商照川这个时候完全表现出了自己天王的气场,毕竟是天王级别的演技,扮演一个职业的主持人对他来说是无比简单的,他双手交叉到一起,冷峻的面上却浮出几分笑意来,整个人如帝王一般高高在上:"抱歉,是节目组突发奇想,觉得我们突然来才能拍到剧组最真实的情况,所以——唐突之下,我们也已经来了,徐导您不给个面子吗?" 徐彻眼下一圈淤青,看着商照川,忽然觉得圈子里没几个是好惹的,他悄悄给后面的助理打手势,快点把混乱的场地收拾好,这个手势却被摄像师拍到,来了个特写,机智的字幕突然就在画面上加了一句话:"快,我掩护,你们走!" 顿时笑趴了一片。 虽然说是现场直播,不过画面还是要传到电视台这边再传到观众那边去,有时候监控组这边会随手加一些字幕,这也是东宇卫视的特色。 这绝对是一档群星荟萃的节目,看看画面里的那些人,商照川、迟时雨、陈辰洲、何之风、郑绮、肖颖…… 也许还要加一个大牌的导演。 商照川答应做节目,还是因为绍未话这个金话筒,说要给东宇卫视拉拉人气,所以他自己说是爆下限策划了这个节目,商照川是现场主持,而绍未话现在坐镇东宇卫视,在跟他们玩现场连线,观众能够看到两边的场景。 那边有人将耳机塞给了商照川。 "商天王你还好吗?我听说《花开时》剧组剽悍得很,还有一个如狼似虎的徐导,你还有全尸吗?" 现场观众于是又笑抽了。 "收到收到,我现在要采访徐导了。"商照川给站在一边的迟时雨递了个眼神,接着走到了徐导的面前,"徐导,对于我们的出现,您现在是不是很不爽?" 多犀利的提问! 徐彻应该怎么回答?所有人都期待了起来。 这样霸气侧漏的商照川,简直——帅死了! 只可惜,何之风看着商照川,还是觉得看不爽,虽然他不得不说这个人的演技是相当厉害的。不过,最有趣的还是迟时雨的反应。何之风看着迟时雨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觉得很微妙。 徐彻那边终于皮笑肉不笑地答了一句:"倒也不是,而是觉得原本的拍摄进度被打断——商天王你赔吗?" 商照川那边不好意思地笑笑,迟时雨却直接从他身边走到了何之风的面前去,对他一耸肩。 何之风扬眉,然后不说话了。 那边商照川还在努力地跟徐彻谈判,其实这档节目的精彩之处就在这里,看一个巨星扮演不同的角色,展现自己的魅力,节目的主角不是他们这个《花开时》剧组,而是商照川。 这是一个连锁的节目,大概以后还会拜访其他的剧组,借着东宇卫视这档新节目,绍未话和商照川都能够名利双收,所以最后何之风和剧组其余人坐在了摄影棚下面接受采访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惊讶了。 夏秦等人终于也出来了,只是夏秦心中很不安,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在看到何之风的时候,自从说商照川要做这个节目开始,他就觉得有问题,他给袁书打电话,可是袁书没接,后来打得大老板不耐烦了,终于接了电话,却听到那边一阵暧昧的呻吟喘息,顿时也知道是自己搅了他的兴致,却不得不问:"到底策划这档节目是为了什么?" 可是袁书只回了他两个字:"炒作。" 然后挂断了电话。 站在幕墙边,夏秦狠狠捏着自己的眉心。 沈一秀侧脸看他,倒是好奇了:"你怎么这样忧心?" 夏秦笑了笑,却不能说话,隐约觉得什么问题被自己漏掉了。 那边的商照川已经开始了随机提问环节,从现场粉丝们那里收集来的问题全装入一个箱子里,由商照川随即抽,然后问目标对象。 前面几个问题都围绕着剧组的事情,众人答得也相当轻松,商照川问完了笑笑,手再次伸进了箱子里,然后拿出来。 何之风跟迟时雨坐在一起,表情都很淡静。 这一次看到的却不是普通的卡纸,而像是一张照片冲印纸,商照川看着那张纸卡,眼神似乎闪了一下,却面不改色地说道:"这里抽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问迟时雨——唔,你拍摄沐浴乳广告的时候是脱光了的吗?" 全场哗然,狼血沸腾。 迟时雨顿时有些尴尬,摸着鼻子:"这么私密的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现场的粉丝纷纷叫嚷:"不可以!必须回答——" 于是迟时雨道:"我怀疑是你为了报方才我戏言之仇,我要看问题!" 他伸手想去抢那纸卡,商照川却不给,赶忙将那纸卡拿远了,"哎哎哎,不能耍赖,观众朋友们,你们说我给不给?先说好,给了可就没这么劲爆的问题了啊——" 这简直就是逼着观众出卖节操,当下观众们就直接喊道:"坚决不能给!" 于是迟时雨只好破罐子破摔,在商照川那戏谑的目光之下,开始说自己当初血淋淋的经历:"……广告导演就喊,你脱一点,脱嘛,我拽着浴袍不肯脱,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在女人面前脱……好惨的……" "别回避问题,你到底脱是没脱?" 商照川最是犀利,在万千观众的期待之中问出了这个问题。 何之风一下笑出来,周围的人都在憋笑,商照川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却又看向了迟时雨。 迟时雨脸色铁青,吐出一句话:"商照川,我要跟你割袍断义。" 这是被逼急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俩算是交好,这个时候看着迟时雨这被逼急了的模样顿时笑抽了。 网络上的娱乐新闻头条顿时就变成了——商天王逼问脱是没脱,迟时雨愤怒声称要与之割袍断义! 血淋淋的大字还配上了现场的截图,迟时雨凄凉到了极点。 "脱没脱?"商照川八风不动,还是这样问。 迟时雨面无表情:"脱了。" 现场一片哗然,无数的喧响! 商照川节目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么劲爆的问题,足够八卦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松了一口气一样将那卡纸放回了箱子里,何之风却注意到他的小指轻轻在卡纸的边角上压了一下,像是在做记号。 那一瞬间,何之风只觉得浑身一愣,因为那卡纸露出来的一个角,一点也不像是卡纸。 提问这边的环节结束之后,就是剧组工作人员带着节目组的人拍摄这边剧组拍摄现场,介绍一些拍摄过程中的趣事。 何之风却没去围观,也没有去搏出镜率,他从拍摄地后面的走廊出来,走向了东宇卫视这"措手不及"节目组暂时休整的地方,意料之中的是,商照川也在那里。 他从工作人员那里接过了之前使用的那个箱子,从里面看似随意地抓了几张卡纸过来,然后跟工作人员说了一声谢谢,出来之后到拐角,正好看到何之风。 四下无人,周围也没有录音和摄影设备。 何之风看着商照川,商照川只是从自己的手里抽出一张硬卡纸来递给了他。 果然还是有问题的。 何之风伸手接过,那果然不是一张卡纸,而是一张照片,而照片上除了有一个镜头之外,还加上了一句话——请问何之风,你跟陆青越是同性恋吗? 他的手指收紧,差点揉皱了这张没过塑的照片,抿着唇,看向了商照川,却一句话也没话说。 商照川长长的风衣垂下来,腰带却是散着的,挂在两边,看上去很是闲散,"除了我之外,应该没人看到。" "……" 何之风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说出一句:"谢谢。" 商照川也不知道说什么,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几乎是绷不住,还好多年的出色演技早就让他练就了处变不惊的心态,及时掩饰住了,也许别人还没发现异样。 "能请商天王帮个忙吗?" 何之风手掐着那张照片,心底却黑了一片。 照片上,是两年前的何之风靠在电梯里,低着头,陆青越一手撑在他的身边,却低头吻他的额头,那个时候看不到何之风的表情,照片里只有他那冷冰冰弯起来的唇线。 也许那个时候的陆青越是看不到自己这样的表情的吧?他在亲昵地吻他的额头的时候,何之风却在冷笑。 "我想要这次'措手不及'节目组的人员名单。" 何之风的声音很平静,商照川双手插在腿边,手指修长,头发被风拂过,黑夜一样凌乱而优雅,"回头给你。" 何之风回头,收好了那照片,谢意已经不必说了,人情是又欠下了。 他慢慢地挺直了脊背向着前面走去,看到迟时雨在那边冷着脸,看着他,还有他背后的商照川。 第50章飞醋与前奏 "你不是跟着徐导在那边采访吗?怎么过来了?" 何之风轻描淡写地问他。 迟时雨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后面的商照川,商照川却只是跟迟时雨点了点头致意,就转身走了,那修长的腿迈开,两条笔直的线,这男人的确是浑身都是那优雅的气质,不愧是天王级别的人物,可是迟时雨已经将这男人当成敌人许久了。 "我不来怎么能够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迟时雨讽笑,却朝何之风一伸手,"我能看看吗?" 伸手,要东西。什么东西?自然是那张照片。 何之风却摇头,照片就揣在兜里,却不愿给他看,都是过去的不堪,他不想再拿出来伤人伤己。 可是迟时雨却固执地伸着手,眼神平静:"之风,给我看看好不好。" 这一瞬间,何之风觉得迟时雨有些可怕。 可他还是不想给迟时雨看。 "之风,我什么也不做,就看看。"迟时雨的话显得无比虚假,因为何之风觉得,依照着迟时雨的性子,看完了是怎么也不可能放下的,他会疯。 他眼前这个男人会因为爱情而小肚鸡肠,吃飞醋有些厉害。 想到这个,何之风竟然笑起来:"别管那么多了,我会处理好的。" 他从他身边走过去,却被迟时雨一把拽过来,他走不动,于是看向他:"你想干什么?" 这话就颇为不客气了,迟时雨觉得心冷:"你就真的什么也不准备告诉我?何之风,捂块石头都能捂热,怎么你就不成呢?" 何之风难受极了,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我过去的事情,你真的想知道吗?要不我找沈闲跟你谈谈?" 他这话彻底地伤了迟时雨。 他握着他的手,慢慢地松开了,几经游移,还是彻底地放开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迟时雨,你又以为我是什么人?" 这话只有他们知道是什么意思。 迟时雨和沈闲,何之风和商照川。 突然就这样奇怪地混乱了。 何之风干脆地转身离开,背后迟时雨寂寥地站着,忽然仰起头,看不到蓝空,也看不到飞起来的白鸽。 忽然记起《花开时》里面的一段剧情。 夏白站在黑夜的巷子口,看着里面遍体鳞伤的傅子时,面无表情。 傅子时说:"看到我的伤,感受着我血的温度,夏白,你现在觉得暖和吗?" 自己跟剧中的傅子时,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何之风演夏白,还真的是本色,冷血到让他都开始为之发抖。 明明昨天还是甜甜蜜蜜,他几乎就要有两个人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的错觉了,然而现实残酷而血淋淋地撕开,就那样袒露在自己的面前。他以为自己要站不稳了,可是他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怎么也倒不下去。 何之风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今天的拍摄是没戏了,何之风坐车离开的时候正巧撞到商照川,两辆车并排,商照川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给何之风招手,"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商照川先生帮了我不少。"何之风摇头,却没多说,心下却有些忌惮,商照川这个人一点也不简单,他帮了自己,也许只是出于他与人为善的处事原则,同时也是一种手段圆滑的体现,不管他是不是有恶意,现在不说是何之风落了把柄在他的手上,就是这个人情,还起来也很麻烦。 他还说"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这明里暗里想着,何之风觉得他指的是迟时雨。 只是何之风不好说什么。 夏秦还没上车,那边商照川的经纪人递了一份东西给夏秦,接着两位经纪人才走过来。 上车之后,夏秦沉着一张脸点火踩了油门,速度很快,先商照川他们一步离开,半路上何之风问:"刚才张景给你的是什么?" 夏秦冷哼一声:"你想要的。" 何之风却是一愣,又一笑:"给我吧。" 他竟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夏秦看得很火大,这个时候已经进入了市中心,他却直接将车停在了一边的绿树下面,转头瞪着何之风:"你知不知道有把柄落在商照川手里是多可怕的事情?" "有多可怕?"何之风一脸的淡淡,却自己从夏秦的手里接过了那份名单,"我倒觉得,商照川是没恶意的。" "你把他想得太简单了。"夏秦阴沉着脸,转过身,狠狠地靠在了椅背上,"我以为你肯定会知道,每个光鲜亮丽的人背后都有遮不住的黑暗,像是商照川,迟时雨,甚至是你自己。" 何之风不知道夏秦是抽了什么风,只觉得他有些过于高深莫测。"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你要是知道云天是怎么死的,就不会觉得商照川是个好人了。"夏秦呼出一口气,像是要将自己心中的郁闷全部纾解出去,"至少没几个人是干净的。" 他说不出话来。 云天,是夏秦的上一个艺人,是天王巨星,已经死了有四五年了吧?他离开之后,整个娱乐圈就只有商照川一枝独秀,这之间难道又有什么关系吗?可是商照川实在跟何之风没有多大的关系。 云天的死是许许多多影迷心中的遗憾,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死有什么黑幕。夏秦又到底知道多少? 事到如今,何之风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自己这个经纪人。 "你方才说,也包括我,光鲜亮丽的背后有遮不住的黑暗。"何之风看着手中那手抄出来的一份名单,手指从那些名字上一个个地滑过,他认得,这是商照川的字迹,他家里堆的那一大堆碟片里面就有商照川的签名版,辨认字迹,对何之风来说还算是简单。"你是知道我以前那些破事儿了吧?" "娱乐圈谁没个破事儿,我只是不希望你现在跟这些破事儿有关系。"夏秦恨得咬牙,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知道珍惜自己,洁身自好这个词儿,他们都不懂的吗? 呵。 何之风忽然笑起来,"好了,别担心了,夏秦,回公司吧。" 四国。 夏秦有些反应不过来,回四国干什么? "我听说,罗信这个双栖新星,过两天要跟沈闲参加同一台节目,节目组出了一些歪点子,比如让两个人唱一首歌。"何之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那坏水就不住地往外面冒,他现在还记得在洗手间外面的时候,听到他说的那些话,何之风从没说过自己是善类。 夏秦沉默,却还是依了他。 四国这边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前面围了许许多多的人,何之风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了,于是问道:"这些人是?" "你的粉丝,那个广告也红了。" 香水广告。 现代广场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的广告里,就有何之风拍的酷炫效果的ik香水广告。 何之风感受了一下楼下的热度,还是道:"从后面的通道走吧。" 特殊通道,每个娱乐公司都给成名的艺人准备了安全同道,一般来说是成名的艺人才能使用,不成名的艺人也不需要这些了。 在何之风的车进去之后,罗信的车也到了这里,经纪人许文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公司前面那些疯狂的粉丝,举着有何之风名字的大牌子,大声地呼喊着何之风的名字,他皱眉:"这都是这周第几次了?" 罗信满不在乎,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上面那尖锐的耳钉传达出了这个年轻男子的尖锐思想,他看上去还是少年的模样,抹不去的棱角和尖锐,看一眼似乎就要将人扎上,媒体喜欢说"罗信本身就像是玫瑰上的刺,有一种尖锐的、带血的致命吸引力"。 "他的粉丝,跟我们有什么干系?" 许文苦笑,"算了,走特殊通道吧。" 罗信这边看着从特殊通道进去了,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却不想才一推开门,就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衬衣,休息室里开着空调,沙发的另一边搭着何之风的外套,他正在低头看自己手上的a4纸。 罗信忽然退了一步,回头去看门上的名牌,上面的的确确写着"罗信"两个字,他皱眉:"我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 何之风抬起头来,对着他温和地一笑:"不好意思,你没有走错,是我有事想跟罗先生谈谈,所以冒昧直接进来了。在外面等似乎不是很好。" 许文落在后面,作为经纪人总是有打不完的电话,他看到罗信站在门口,还有些奇怪,心说他怎么不进去,"阿信,怎么不——" "进去"两个字哽在喉咙口,忽然再也说不出来,看着何之风那点漆一般的眸子,许文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他忍不住上前拉了罗信一把,站在了前面,"何先生,来找阿信有什么事情吗?" 罗信忽然觉得有些无法理解,因为许文拽开他的那手,似乎有些轻微的颤抖,从他这个角度,还能看到他眼角那隐约的抽搐。这一刻,他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许文是在忌惮何之风。 何之风合上两页a4纸,眼神温雅而平静,"许文先生如临大敌的模样,总是让之风觉得受宠若惊,我此行并无恶意,能否闭门谈话?" 许文认识何之风,也知道沈闲,他在跳槽四国之前过手过几个艺人,正好跟何之风有那么点嫌隙,偏偏最纠结的地方是——许文和陆青越也有交情。圈子里有点手腕的人交际圈都很广,这也就注定了他们社交关系的复杂,许文是金牌经纪人,人脉上的复杂关系是可想而知的。 因为知道得比别人多,所以才觉得何之风值得忌惮。 也不是说何之风的手段多可怕,娱乐圈使用更加肮脏的手段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何之风一个,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只是何之风当初的那种阴沉,还有施加了手段之后那种无动于衷的表情。 陆青越这么精明的人能在何之风身上栽个大跟头爬不起来,现在还依靠沈闲疗伤,便可知这看似温雅的年轻人心底是如何冷血了。 许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罗信却直接回身关上门,坐到了何之风的对面,"我很想知道,你想说什么。" 那一瞬间,许文很无语,忽然觉得罗信这家伙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敢跟何之风这样说话,他也无言了,最终却是犹豫再三,退了出去。 第51章心机 许文一退出去就看到夏秦也坐在外边的长椅上,顿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他走过去坐下,拍了拍夏秦的肩膀:"你似乎遇到麻烦了。" 夏秦笑了一声,竟然伸手从许文的西服内包里搜出一包烟来,一看盒子上的标签就笑了,还是这老味道,"你这几年都不换换口味吗?" 白沙的"和天下",银灰色的盒身,一半带着暗纹,另一半却是盘旋的亮银色光纹,很大气典雅,几个颇为写意的"和天下"三个字落在左下角,不算小,可是很和谐,这算是奢侈品香烟的一种,不过他们这些人抽起来也不觉得有多贵。 夏秦一点也不客气,从盒子里抽了一根,"借个火。" "我以为你不抽了。"许文一笑,却还是摸了个打火机递给他,看着夏秦那娴熟的动作,还有那怀念的表情,"你迟早还是要抽的。" 夏秦轻笑:"你又知道了?我只是心烦。" 他看了一眼挂着罗信名牌的那休息室的门。"你怎么不进去听着?" "你这个经纪人都出来了,我干什么要在里面?"许文摇着头,也抽了一根和天下出来,叼在嘴里点着了,吞云吐雾起来,"我俩多久没坐在一起抽过烟了?" "哼,谁想跟你这个祸精坐在一起抽烟啊?"夏秦不屑,却是强压下了心头的几分担心,"你是祸精,你手下的艺人也都是祸精。" "你这嘴炮是收不回去了。"许文不想跟夏秦理论,"你手下那何之风才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现在都想不明白你怎么会接手他这种人,我当初以为你是因为云天之死,打击太大,所以自暴自弃,可是现在我真没看出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 "你再想也是想不透的,连我都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了。"也许是因为……第一眼看到何之风的时候,就想起了死时的云天,可是他现在觉得那眼神是不一样的。 云天的眼神是死寂的,绝望的,看不到光,他那么用力地去爱一个人,最后那个人却冷血如斯,徒留给他遍体鳞伤,所以他伤怀。 初见何之风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抱着一件大衣,似乎睡着了,可是在他走近的时候,竟然睁开了那一双眼,那激灵灵的黑,到现在夏秦还记得,那看不到光的黑,那个时候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思想,他想起了云天,可是在签字的时候,他才恍惚想起,云天的眼神跟何之风是不一样的。 云天始终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说好听了叫感情丰富,说难听了却是优柔寡断,何之风眼睛里头看不见光,那是因为他冷血。 脑子里的这些记忆浮上来,夏秦却自嘲一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每当人开始回忆过去,他就已经开始迈向苍老,自己什么时候老了? 其实单论心性,何之风的冷血跟商照川真的有一拼,他难以理解的是,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可以拥有超凡的演技?当初云天说,内心没有真感情的人拍戏的时候会很假。 对拍戏,夏秦是个外行,所以看不出什么来。 他想了想,又说道:"你最近似乎很忙?" "阿信的通告很多。"许文解释了一句,接着又看向了门,眼底藏着焦虑,"何之风应该没有一些别的变态的癖好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夏秦甩了他白眼。 许文讪笑,转眼又有些感叹:"说起来你还是我前辈呢,不过如今——" "如今你是金牌导演,我却还守着一个要红不红的何之风,大约很讽刺吧?" 可是夏秦一直相信何之风会红,经纪人总是有一种奇怪的念头,那类似于一种使命感,却没有那么神圣,总希望自己手下的艺人能够争气,也不知算不算是职业病。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文想解释,可是又觉得没那个必要,看着夏秦看他的眼神,他忽然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一朵云来,坦然认了:"其实我就是那个意思。" 尽管听到这句话很不舒服,可是不得不说这样的许文才对了夏秦的胃口,当年他是他的前辈。"不管怎么说,我相信何之风会红的。他其实比云天更适合这个娱乐圈,因为他跟商照川一样冷血,而且跟迟时雨一样会玩儿。" "我真不知你这句话是在抬举商照川和迟时雨,还是在抬举何之风。"许文嗤笑。 夏秦懒得跟他再解释,只是眯着眼抽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何之风又带着他那两页a4纸慢慢地踱出来了,意态闲散,许文见到何之风,想起方才自己对他如临大敌的情景,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当下一摸自己的鼻子,"这是谈完了?" 何之风压了压自己的下颌,又走过去拉起夏秦,"谈完了,夏秦,别抽,走了。" 他劈手从夏秦手中把烟抽过来,掐灭在了垃圾桶旁的烟灰缸里,站在长椅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夏秦苦笑,揉了揉自己保养得很好的脸,"走吧。" 何之风臂弯里挂着长风衣,转身看了一眼还坐在里面表情莫测的罗信,忽然一弯唇角,长腿迈出去,那身材比走t的模特还标准。 许文走进了休息室,有些迟疑地看着罗信,正想要问什么,却见罗信忽然笑出来,他有些不明白,"怎么了?" 罗信却摇头:"我现在突然觉得沈闲就是个蠢货。" 沈闲和罗信不和,这也不是什么新人,罗信双栖,在歌坛的劲头也相当猛,沈闲已经在歌坛有了相当雄厚的基础,罗信要在一周之后的节目上压过他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许文看罗信现在的表情,对沈闲一下就看轻了…… 罗信知道许文不放心,只是按了按他的肩膀:"别担心了,他不过是闲话几句。" 许文无奈,罗信还真是……罢了,何之风那些事又怎么可能四处去宣扬呢? 夏秦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跟上了何之风的脚步,往前走,在站在电梯前面的时候,何之风扭过头,正想跟夏秦说话,电梯门这个时候却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打扮得很入时的男人,不过看得出来已经有二十七八,在娱乐圈,这个年纪不算是小了。 这是目前四国表面上的一哥乔航辉,不过现在似乎也就跟何之风、罗信二人平分秋色。 见到何之风,乔航辉的眼神里掠过了几分轻视,却没有打招呼。 等到何之风先喊了一声"乔哥",他才哼哼了一声:"之风啊,这是要回去了?" "是。"何之风不是很热络,只是淡漠而有礼。 表面上,乔航辉还是四国的一哥而已。 乔航辉从电梯里出来,何之风退开一步让开了路,看乔航辉花孔雀一般走了,眼神一闪,却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进了电梯之后看门合上了,才扯起唇角轻笑:"老板的口味还真是……" 夏秦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勾当,他脸色沉了沉,却有些担心,但更多的话又不好说出口,"圈子里的潜规则多了去了,你不必挂心。" 说是不挂心,可是何之风想起了白天时候缺席请假的裴然,想起了给郑绮道歉的肖颖,那么多那么多的不解难题,他又何必想这些奇怪的问题呢? 刚刚出了公司,夏秦手机上就多了一条消息,他看了之后叹口气:"开年大戏《仁者无敌》的主角已经内定为乔航辉了。" 何之风摸着自己的眉心,点头,"意料之中。" 开车路过现代广场,何之风忽然听到了熟悉的音乐声。 自己拍的香水广告,著名的品牌ik,是一款男士香水,带着淡淡的佛手柑的味道,他拍完之后自己的抽屉里也放了几款。巨大的屏幕上,迷幻的场景闪过,无数乱窜的光线从屏幕里那个何之风的手中迸发出去,飘远了,进入虚幻的数字空间,勾勒了古雅的意境,却被何之风细长有力的手指点着虚幻的屏幕轻轻一拉,顿时所有的光线汇聚到他的掌心之中来,一簇灰色的火焰就那样短促地燃起。 何之风闭着眼,原本张开的五指缓缓收拢,然后缓缓地放开,银色的丝线从他手中钻出,在他的凝望之中盘绣成了漂亮的"ik"两个英文字母,ik那造型大气之中不乏优雅的漂亮香水瓶像是枝上的果子一样挂在那变形"k"字盘曲的钩上,意趣盎然。 "ik,佛手柑的想念。" 其实是很古怪的味道,可是何之风很喜欢。 不过这个时候,他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因为在对面的舞台上,书正在举行什么商演,开头的曲子——那声音绝对是沈闲。 他在唱:"是谁看到风呼海啸,乘着彼岸的帆,我驾着小船,听风吹雨燕……" 典型的陆青越的词。 何之风摇上了车窗,手指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却笑得讽刺:"也不知道陆青越是怎么想的,给沈闲写的词竟然都是这一个风格的,不知是不是江郎才尽。" 夏秦听了这话,很想说陆青越不是江郎才尽,可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何之风那表情,又将这话吞了回去,转而问道:"今天措手不及节目组的事情你怎么办?" "暂时别急,这东西急不来,虽然我知道它就像是悬在我头顶上的剑,可我只能慢慢查。商照川已经把人员名单抄给了我。当时箱子里的问题都是向现场观众收集来的,负责这个工作是一个叫做邓传建的人。"何之风看着上面这个墨迹略深了一些的名字,商照川还真是"善解人意",他大约是知道自己要查到这个人的身上吧?人情啊…… "收集来的问题大都是要经过检验的,假定没有检验,那只能算我们倒霉,查到写这个问题的人的可能性很低,因为人太杂;如果是按照规定程序走,有检验的话,那这样的问题能够出现在箱子里,这个邓传建一定有问题。" 何之风的分析很到位,所以这个邓传建是必须查的。 夏秦送他到楼下,"今晚我会查查这个人,你安心休息吧。" 他想得没错,何之风还是很适合这个娱乐圈的。 何之风跟他摆了摆手,在夏秦离开之后却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看到屏幕上那一条短信。 "抱歉。" 第52章温暖 他上楼去,刚刚拿出房卡准备开门,就注意到了那边低着头站在墙根下的迟时雨。 何之风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却没有转过头,他只是在晃了一眼之后就打开门进去了。 迟时雨却没有过去,他心疼得厉害,都快麻木了。 长夜冷彻,他穿得却不多,便像条影子一样站在那里没动静。 何之风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上那条短信许久,手指几次点在"删除"的选项上,都没能按下去。 他到底在犹豫什么?明明那个人都已经跟自己低头了。不管怎么说,那只是一个双方面的误会,这个误会不同于他跟陆青越之前的误会,他会任由陆青越的那个误会发展,只因为他并不喜欢陆青越,所以最后分开也没关系,然而迟时雨——何之风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容让一步呢? 他终于还是重新走到了门后,拉开了门,站到迟时雨的面前去,用那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他,却不说话。 迟时雨胸前的银链子在黑暗里有些反光,他凝视着何之风,良久没动静,然而何之风刚刚想伸出手摸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拥进了怀里。 鼻梁撞在他的肩头,有些微疼,何之风有些发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迟时雨吻住了,他湿滑的舌头着他的嘴唇,一阵阵地麻痒,何之风没有拒绝,微张开嘴唇,接受他。 他的眼里倒映着迟时雨的面孔,在这样的冷夜里变得煽情起来,嘴唇是滚烫火热的,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也是滚烫火热的,包括两颗跳动的心脏…… 迟时雨抱着他,双臂箍紧了,犹闲不够,掠夺着他的呼吸,看着他两颊染上酡红…… 何之风被他吻得晕晕乎乎,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只知道迟时雨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蹭着他,还是不说话。 寂静的走廊,相拥的躯体。 "你站了多久?" "没多久。"迟时雨嗓子哑着,竟然让何之风错以为他是哭过的。 何之风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却让他低笑了一声。 "你干什么摸我的脸?" 何之风反倒有些尴尬起来,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将那照片取出来,递给他,"你不是想看么?" 迟时雨笑:"这黑灯瞎火的,我怎么看得清?" 于是何之风那眼神就直直地扎了过来,略一歪头:"那你想到哪里去看?" 他话音一落,迟时雨就直接拉着他的手,将他带进了公寓里,回身关上门,何之风以为他肯定要干些什么,可是迟时雨只是按开了灯,低头看手中的照片。 那一瞬间,何之风觉得迟时雨很平静,可是浑身都是阴郁,他说:"也许你真不该给我看。" 何之风嗤笑:"你自己要找虐,找不痛快,我懒得管你。" "不,谁说我不痛快了?我现在痛快得很。"迟时雨随手将那照片一扔,又凑过去抱他,"至少我亲你、抱你的时候,你没冷笑。" 好家伙,他倒是一眼看到了让自己开心的重点了。 何之风忽然觉得这家伙可爱极了,也不想再说什么,只是苦笑:"我以为你心存芥蒂。" "我吃醋。"迟时雨坦然,他坐到了何之风的沙发上,揽着他,随手打开电视,"说起来,咱们那部剧要开播了。" "嗯,要过年了。" 何之风算了算时间,已经是腊月中,拍摄进度马上就要放下来,艺人们有戏的赶着拍戏,有通告的还要走年会,他们的春节,总是过得跟被人不一样。 这话一出口,何之风忽然之间凝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迟时雨的沉默就像是蔓延开的风絮,一下被他感知到。 这是一种逼仄的沉默,有些让他喘不开气。 他忽然想起迟时雨的出身来。 迟时雨从后面搂住他的腰,靠在他背后,脸贴着他的背,一片温热。"你去哪儿过年?" "国内。"何之风说得很简短,忽然就生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荒谬感觉来。 "嗯?"与国内相对的就是国外了,迟时雨有些奇怪, 何之风却淡淡道:"我父亲在国外,不过与我没有什么关系,现在也就是个名头。" 过了十八岁,就已经完全了,虽然何之风的父亲是个中国人,不过受美国文化的影响很大,父子感情不是很深,更何况因为母亲去得早,亲情羁绊就更微不足道了。 很早开始,何之风就孑然一身了。 这一点上,倒跟迟时雨差不多。 "你说,我们两个这样出身的人,来混娱乐圈,是不是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这个世道总还有一些给普通人生存的空间的,没背景也不是走不下去,如果凡事都要靠背景,哪里来那么多白手起家的传奇?"迟时雨笑。 "跟你一样吗?"何之风问道。 迟时雨摇头:"我不算,你以为我是孤儿,却不知我有一大笔钱,花不完怎么办?我倒觉得你像。" 可何之风也摇头:"我也不是,在歌坛那是借了陆青越的势,他是金主,也是我靠山。到娱乐圈这边是夏秦在帮衬着。" "陆青越肯帮你,是因为你总有才华,夏秦帮你,也是看中你潜力,如何不是咱们的本事?"迟时雨这个时候话多了起来。 他这番理论,说有理也有理,说没理那也的确能算是胡扯。 何之风想得深了就觉得头疼,最后道:"的确是该有给没背景的人走的路的。" 他看向电视,屏幕上竟然又有商照川,"阴魂不散。" "我也觉得。"迟时雨哈哈一笑,随即却有些发愣,"博客?" "什么?" "商照川竟然接受了德克网的邀请开了博客。"迟时雨皱眉,不过又觉得正常,"网络时代了。" "说得跟老头子一样。" "之风,陪我过年好不好?" 他声音懒洋洋的,像是没力气,却听得何之风半边身子都酥了,这男人,别用这种慵懒性感的声音说这个温情伤感的话好么?他快败了。 "好不好?" 迟时雨又扭着他问。 何之风终究还是答应了:"好。" 不好又能怎样?看他可怜兮兮的…… 就当自己是同情心泛滥吧。 何之风违心地想着。 "开年拍完《花开时》,我接了《未来幻想》这部电影,商业片,还没听你说来年有什么打算呢,你不说说?" "夏秦在帮我物色剧本,有几部电影和电视剧,接了几个配角的角色,都是很快就可以拍完的那种。《花开时》播完之后,大概会去参加《太子》的试镜。" "你盯上那个剧本了?"迟时雨皱眉,"我听说商照川对那个剧本也有意思,不过——他接了一部文艺片,叫《白衣幽灵》,可能没时间接《太子》,你试镜成功的几率应该很高。" 前提是没潜规则。 不过何之风这些人,背后都有公司支撑,只要公司想捧,何愁没有出镜的机会?迟时雨知道的内情是——何之风是四国的三个重点培养对象之一。 "我还有很多通告,很多通告。"何之风笑了一声。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通告,你猜猜?"迟时雨卖神秘,他似乎知道一些何之风不知道的消息。 "翻过春节,就是金环电影节吧?你是想说最佳配角的提名?" 何之风一下就猜到了。 "凭借你在《伤怀十里洋场》之中的表演,已经足够了。"迟时雨似乎快睡着了,说完这一句就没了声音。 何之风等了很久,忽然觉得自己背上一沉,扭头看的时候,迟时雨竟然已经睡着了。他闭着眼,眉目舒展开,却将自己的疲惫一点也不掩饰地袒露在何之风的面前才,长长的眼睫毛覆盖在下眼睑上,浓密而带着煽情意味。 他忽然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这个黑夜里如此清晰。 在面对醒着的迟时雨的时候还可以逃避,然而一旦面对自己最真实的内心的时候,一切就变得困难了。 他无法逃避。 愣愣地看着已经黑上的电视机屏幕,他坐了许久,回头看迟时雨还在睡,在沙发上靠着睡始终不是个办法,他终究还是狠心地摇了摇他:"别在这里睡,换个地儿吧。" 迟时雨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皮子半拉起来,却没睁开又放下去了。 不得已,何之风只能拉起他来,半拖半扶着将他丢到了自己的床上,还给脱了鞋和外套了,他一边讲这人的的头摆回到枕头的中央,一边嘀咕:"能被我这么服侍,你算是头一个了……" 他给他掖好了被子,自己去洗了个澡,回来灭了客厅的灯,回到卧房,又灭了大灯,却走到了花架前,按开一盏小夜灯,灯光很微弱,却足以照亮整盆水仙。 翠绿的叶片,舒展的花茎,粉白的花朵,还没有过花期,大约还能开半个月,在淡白的灯光的照耀下,整盆水仙都像是在发光。 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也不灭灯,就那样躺到迟时雨的身边去,却侧过身子,注视着那发光的水仙,脑子里忽然就浮起了跟迟时雨相处的一幕幕。 迟时雨,真的像是他的名字那样,是他心中一场迟来的夜雨,将过去的一切冲刷干净,涤荡一清,闭上眼了,心里只有澄澈的一片了。 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两个人安安静静,同床共枕。 第53章特殊节目 又拍摄了两天,《花开时》剧组正式暂停拍摄,停机半个月,让大家去过年,这一天,剧组上上下下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相互道别,说着预祝新年快乐,半个月后再见。 徐彻代表剧组给大家发了新年的红包和过年的糖,算是对大家的慰问,迟时雨这无耻的也上去拿了个红包,还抓了一大把糖回来献宝,拿给何之风看。 那一瞬间,大家都看着何之风,何之风抑郁地捂了捂自己的额头,可是看迟时雨那明摆着期待的表情,又舍不得让这货脸上的喜庆表情消失,于是从他摊开的手掌之中拿了一块儿起来,"谢谢。" 于是剧组其他人觉得一脸血了。 何之风,你这是被迟时雨带坏了吗? 这两个超常的友谊已经让别人很怀疑了,剧组的人倒是觉得无所谓,圈子里真朋友虽少,却不是完全没有,迟时雨跟何之风也的确是很合拍的,除了在这个时候亲昵一些,也没见有别的出格的举动,倒是"腐"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种炒作点,剧组的人也是乐见其成。 迟时雨看着何之风,笑得牙不见眼。 他剥开了糖纸,将那奶白色的糖放进了嘴里,化开的甜味有些让他错愕,其实自己很少接触甜食,可是迟时雨只是坐在他的身边,一颗接一颗地吃,眯着眼睛别提多享受了。 迟时雨喜欢吃甜食。 何之风忽然低头笑了一下,那边剧组的人已经慢慢地散了,他们在休息间的外面,徐彻伸了个懒腰,然后转过头道:"你俩也别坐着了,这边上车吧,咱们的首播发布会,后面还有酒会的。" 那边的肖颖郑绮等人已经上车了,裴然也在往那边走,主要的演员都要去,也算是徐彻为他们争取到的出镜机会。 男演员一辆车,女演员一辆车。 何之风跟迟时雨是落在后面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迟时雨还在往嘴里塞糖,看得何之风头皮发麻,在上车前将他手里剩下的糖抓过来,皱眉道:"再吃下去当心牙坏了。" 迟时雨顿时苦了脸,像是蔫了的茄子,跟着何之风钻进了车,这是特殊设计的车,正好是面对面的座位,对面就是裴然和陈辰洲,何之风他们正好坐在一起。 一路无话,整个车里的气氛很古怪,裴然一直看着窗外,似乎有些压抑,而迟时雨一直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看着对面的陈辰洲,陈辰洲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直直地回视着他,两个人就这样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一路。 何之风看得眼角抽搐,干脆不看这两人,转头去看风景,迟时雨的糖放在他手里,又被他随手揣进兜里去。 东宇卫视首播《花开时》,今晚八点就会上映,所以在七点到八点的时候会有一场发布会,就在东宇卫视十号演播大厅,不过说是发布会,不如说是访谈节目,金话筒绍未话会来采访他们,算是为电视剧的播出预热。 在这个预热节目之后,就会有交流的酒会,电视台的一些人和一些新闻记者和剧组里的演员会到场,大家在一起喝几杯酒,或者是伴着音乐跳个舞什么的,地点就在东宇卫视下面的夜会场,是一家开在地下的高档酒店。 地面建筑倒是毗邻着东宇卫视的电视塔。 东宇卫视的电视塔很高,飞机航拍的时候能够看到它的宏伟,下面是卫视大楼,上面就是连着的电视塔,五棱台的形状,越上越小,然后就是一个不算小的平台,高高的铁架是信号发射塔,中间有悬空的光滑圆球,是银州的标志性建筑物。 这电视塔出现在窗外的时候,何之风就知道地方差不多到了。 外面已经有专门的维持秩序的人员。 裴然和陈辰洲是先下去的,外面一阵欢呼,何之风顿时有些纠结。 接着坐在外面的迟时雨也下去了,外面的尖叫顿时大起来了,何之风还听到有人开礼花。 "时雨时雨!迟少万岁!" "哇啊——" "好帅!" 迟时雨下来,却站在车前没走,回头去看车里的何之风,他先将自己那长腿放下来,才手一扶车窗下来,他穿着修身的呢料上衣,宽大的翻领从胸口开下来,两片银色的皮草挂下来,漂亮极了,尖削的下巴被遮住那么一点,眼神却亮极了,外面一群粉丝的情绪更加高涨—— "杜先生,杜先生!" "之风——" "风去哪里,永远爱你——" …… "咔嚓……" 冬天的时候,天黑得比较早,东宇卫视大楼下面已经聚集了许许多多的粉丝,举着闪光的牌子扯着嗓子喊,一条通道被拉着的红色警戒线划了出来,何之风等人就要从这里过去,夹道都是粉丝,鲜花,掌声,尖叫,无数人崇拜的目光…… 迟时雨跟何之风并肩走,一点也不介意周围那些不断咔嚓着的拍照的声音,他只是侧头对他说了一句话:"我怎么觉得这里你的粉丝比我还多?" 何之风摇头:"你的错觉。" 边上有粉丝伸出手来想摸何之风,被工作人员拦住,顿时开始哭闹起来。 何之风有些哭笑不得,他对着边上自己的粉丝摆了摆手。 有粉丝站在边上大声跟他说话:"何之风你好帅!" 他愣了一下,脚步却不停,只是道了声谢:"谢谢夸奖。" 于是那边又是一阵尖叫。 一眼望去都是人,两边的保安是严阵以待,前面郑绮已经上了演播大厅,站在窗玻璃后面看着下面这人山人海的场景,忍不住假装拈酸:"还真是巨星级的待遇了。" "他们上来了。"肖颖站在一边说。 电梯门一开,迟时雨等四人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出来引路,徐彻已经坐在了演播大厅上面,观众席上坐了许许多多的人。 何之风等人走过去,在签名版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有人要求他们摆造型拍照。 何之风便跟肖颖站在一起。 "你们是男女主诶,挨近一点啦……"摄影记者还真是…… 肖颖看出何之风有些无言,她偷笑了一声,主动挨了过去,今天的肖颖穿着漂亮的黑色晚礼服,俨然是彬彬有礼的言情小天后,跟何之风站在一起便有些娇俏可爱的感觉出来,一时谋杀了不少的胶卷。 后面迟时雨几乎是咬着牙上来的,几个造型也摆得很是犀利冷艳,前排的几个女摄影师直接鼻血了,可是一背过脸去他那脸就沉了下来,用眼神扫杀着前面的何之风。啊啊啊啊啊这个花心的男人有了自己竟然还敢跟别的女人搞暧昧!搞!暧!昧!!! 只可惜何之风无视了他的怨气,到了演播厅舞台边,依着名牌坐过去,这是一个半环形的座位排列方法,男女主角坐在中间,配角在两边。 何之风左边是迟时雨,右边是肖颖,最右边坐着导演徐彻,剩下的人一字排开,主持人绍未话则站在舞台的最左边,面对着观众,正对着舞台,便是三排记者席,业界大佬也坐在下面,包括制片方和投资人,还有东宇卫视几位高层。 "在座的各位嘉宾们,这里是东宇卫视黄金剧场《花开时》首播特别节目现场,我是主持人绍未话。" 娴熟的主持,着装山鲜明的个人特色,暗金色的领带配着银白的西服,绍未话整个人都很亮眼,他话音刚落,现场就响起了掌声。 何之风他们也跟着鼓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 那边绍未话继续作开场白,接着由徐彻发言,讲了一下拍摄的大概情况,都是场面上的套话,略去不谈。 记者提问环节永远是最精彩的,后面的粉丝都算是高素质,期间没有多过激的反应,真正激动的粉丝都在大楼下面了。下面来的记者大都是著名的娱乐周刊和报纸的,也有别的电视娱乐节目制作组的记者。 绍未话按着话筒,点了下面的一位《全星世界》杂志的采编记者,"这位请。" 话筒递过去。 "《花开时》剧组的各位,你们好,我是《全星世界》的记者,我想问贵剧组什么时候能结束拍摄呢?主要是我们接收到消息,说你们停拍半个月,是为了过年吗?" "这个问题似乎只能我来回答,剧组停半个月的确是因为大家要过年,结束拍摄应该是在年后一个月,我们的拍摄进度比较快,因为剧组的各位都非常尽心尽力,所以拍摄进度其实比我们预计的要快许多,目前已经拍到了第十三集,按照剧本还有七集。说起来因为过年,我们剧组还集体去吃过糖呢,哈哈——" 下面的记者也是会心一笑,毕竟这些事情本身是很温暖的,徐彻在圈内的人缘也算不错,会做人,请来的这些记者多半也属于温和派。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无非都是八卦。 "诶我想请问一下我们的何之风先生啊,您之前参与《伤怀十里洋场》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媒体的面前,之后又突然出现,并且接拍了这部剧,我们整个媒体包括一些粉丝就很想知道,您这段时间是去干什么了?" 何之风看向了那长得瘦高瘦高的美女记者,原来是向来比较犀利的《每周娱乐速递》的记者高丽霞,这人在圈内一向是以毒嘴出名,大家都挺忌惮的,她突然问这个问题,何之风倒是突然之间有些警惕起来,他拿着话筒,心里早就斟酌过了才开口。 "这个问题倒是有不少人向我私下打听过了,其实不是我想消失,而是因为压力挺大,毕竟大家都知道我有过相当、相当长的一段低谷期,在《伤怀》之中的表演几乎是我竭尽全力,我去看心理医生,说我需要一段时间的放松。" 说道到这里,何之风看了看站在角落里的夏秦,夏秦靠墙站着,抱着手,正在看这边,"我和我的经纪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先歇一段时间,让自己喘口气,顺便报了几个演技班,接了剧本之后也在看,也没有怎么闲着,毕竟在《伤怀》的表演有些超水平发挥,我不希望自己一辈子都是票房毒药。在这一段时间的修整过后,我现在的状态还不错,谢谢贵刊的关心了。" 那高丽霞顿时无话可说了,这回答几乎是无懈可击的,虽然还有可以追问的漏洞和爆点,可是何之风最后那笑容十分真诚温雅,人家都说了"谢谢贵刊的关心"还那么真诚地笑,高丽霞如果再问什么刻薄尖酸的问题,怕是要讨人嫌了。 毕竟这还是一档特殊的节目,是电视直播,说得太过没法挽回就不好了。 迟时雨坐在一边挑眉,正闲的没事儿,结果就有记者撞到了枪口上。 "我想问迟时雨先生一个问题,上次在探班的时候,我们了解到您在拍摄《花开时》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状态特别不好的时候,还被徐导训过几次,能不能具体地说一下是怎么回事?" "啊……那个啊……"迟时雨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可不好说啊,毕竟事关徐导,我这要是说出来,该不会背后被徐导你穿小鞋吧?" 下面一阵轻笑,电视机前的观众却兴奋了起来,快,有八卦! 徐彻扶了扶自己的话筒,截话道:"诶,这可真的不关我的事儿啊,别听迟时雨瞎说啊——" "哪儿啊,其实吧,徐导训斥我那是对的,我当时的确拍那个镜头的时候不在状态,可是之后的状态都是被他吓的,你们知道徐导是个对演员对拍摄的各个环节要求都很高的导演,他很负责,所以我这种散漫的人就很惨啦……" 这话明贬暗褒,明着是说被徐彻训了,背后的原因却是导演要求严格,也就是说电视剧的质量相当有保证。 "请问,在拍摄过程之中,男女主角之间就没有擦出什么爱情的火花吗?要知道最近关于何之风先生和肖颖小姐之间的绯闻可不少啊。" "这个真没有。"何之风一口否决。 "这个可以有。"迟时雨在旁边加了一句。 整个场上顿时就笑疯了,后面的粉丝再克制也激动了起来,忙喊道:"可以有!" 绍未话面带笑意上来维持秩序:"看样子我们的男一男二之间还真的是相爱相杀,这直接在台上掐起来了,后面的粉丝们请大家安静一下,看他俩怎么掐!" 绍未话这话忒不厚道,相爱相杀都说出来了,迟时雨转过脸看何之风,在摄像机拍不到的角度给何之风挑了半边眉毛,那小模样老风骚老风骚的。 何之风就见不得他这犯贱的样子,转过眼对着话筒就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在剧里一直被我欺压,是我的情敌,可是入戏不要太深,我知道肖颖小姐可不爱你,肖颖小姐,您说是吧?" 肖颖掩唇笑得厉害,忍了一会儿才对着话筒道:"两位前辈说笑了,剧里的事情就不要拿到这里开玩笑了,您二位都帮了我许多的。" 整个记者提问的环节气氛逐渐轻松了起来,其中迟时雨的耍宝和何之风的配合起了巨大的作用,下去之后连徐彻都给他俩竖了大拇指,"业界良心啊!" 何之风冷哼:"我是业界良心,这边这个货不是。" 他手一指迟时雨,表情鄙夷。 迟时雨苦着脸大喊冤枉:"你这冤枉人都不带扎眼的啊,明明是我一直在开玩笑调节气氛,你简直就是……蛮不讲理。" 采访结束之后,一行人朝外面走去,下面就是交流酒会,等他们走到下面,《花开时》就是正式开播。 何之风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你再胡言乱语今晚就睡走廊。" "我自己又不是没房子,你不收留我我怎么也沦落不到睡走廊吧?"迟时雨挺郁闷的。 "嗯?" 何之风侧过身,停住脚步,睨视着他,那尾音挑起来,像是勾魂的弦。 迟时雨听得心里痒痒的,又不由哀怨起来:"好吧是我错,可是……跟你睡也没福利,看得到吃不到……" "……" 何之风想挖个坑把迟时雨给埋了。 他懒得理他,转过身走进了电梯,迟时雨赶忙钻进来,又跟他插科打诨。 从楼下的通道过去的时候,一抬眼正好看到大屏幕上开始八点档的节目了。 轻灵的音乐响了起来,转而又激亢起来,画面里出现了长长的台阶,就是银州大学后山的那一条,女主角巫贝贝举着千纸鹤,靠在夏白的肩头,前面是湛蓝的天空,就这一个开场已经惊艳了无数人。 音乐持续,接着是何之风很熟悉也很厌恶的声音,但是不得不说,沈闲唱得也很好,陆青越的词曲还是那么漂亮。 "就让时光停在这一秒,无数次祈祷,爱你的拥抱,像是我的爱得不到,无可救药……" 他的词,难得这么直白。 何之风在大屏幕下面抬头看了一会,忽然觉得无趣起来。 沈闲的声线有些过于华丽温雅,唱一些缠绵的词反而很腻,这种歌手,转型很困难,不知道陆青越不给他写别的类型的词是不是这个原因。 他已经不想探究,只是忽然弯起唇角对迟时雨说:"今晚四国的罗信和沈闲会同台献唱呢……" 罗信,可不要让他失望,毕竟是个很有锐气的年轻人呢。想要上位,就要能够踏着前辈的尸体上去。 第54章逃席 酒会一开始,整个大厅里就响起了轻缓的音乐声,有人坐在角落里弹钢琴,餐桌上也放着些食物,端着酒盘子的侍者四处穿行着。 何之风随手从一位侍者那里端过了一杯红酒,有记者看到他,立刻拿着纸笔凑了过来,"诶,之风你好,看上去心情不错?" 何之风心情当然是不错的,他弯唇一笑,看到那边的迟时雨已经被众人围了起来,暗笑了一声,却对着这记者道:"心情的确不错,毕竟这部电视剧很得人心。" "本刊还是对之风跟肖颖之间的绯闻很感兴趣,你们这部戏拍完就是银幕情侣了,我知道圈内有很多人都是从银幕情侣开始的,你们有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吗?" "这个真的不知道,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何之风没有把话说死,尽管他知道这事情的确是不可能,因为只要有这个苗头,迟时雨那醋坛子就会转眼之间上演"水漫金山",何之风可不想被醋淹死,怕是他要真跟肖颖搞到一起,迟时雨能嫉妒得把人掐死。 "对了,我们也接到一个消息,是你们剧组的人透露出来的消息,说是迟时雨跟陈辰洲不和,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能够从您这里证实这个消息?" "有这件事吗?抱歉,我对别人的事情不是很关注,也许这件事向他们本人求证更好。"坚决不多说,这是何之风的原则,他要是真的向媒体爆料了,赶明儿陈辰洲说不定能跟他鱼死网破。 "您是因为跟陈辰洲先生的关系不好,所以不好说这个问题吧?" 看着这记者犀利的眼神,何之风心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果然还是要挖他跟陈辰洲的关系啊。 不过…… 陈辰洲这个时候正在向何之风这边看,他那边也不是没有记者,大家都不是只接了《花开时》这一个剧,听说他也要参演乔航辉主演的那开年大戏,在里面是一个很重要的配角,这部戏是大制作,所以还没开拍就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演员名单还没下来,就已经炒得沸沸扬扬,何之风暗猜袁书是真的要捧乔航辉一把,潜规则什么的,他早就懂了。 何之风轻笑了一声,暂时没理会那记者,而是遥遥对这陈辰洲一举杯,那边陈辰洲一愣,还是下意识地举杯,看着何之风喝了一口红酒,那眼神却落到了何之风那修长的脖颈上。 旁边的摄影师很精明地将这个镜头拍下来,两个人在大厅不同的地方,隔着人群举杯,神情各异。 陈辰洲看着何之风那高深莫测的表情,心底下又有什么在发芽,却被自己掐死,他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喝下红酒的时候却不知道进口的到底是什么味道,不知道是苦还是甜,喝完了竟然有些恍惚起来:何之风是什么意思? 那边采访何之风的记者却看愣了,他实在是不知道陈辰洲和何之风之间的关系到底怎样了,这跟自己得到的内线消息根本不一样。 何之风却是表情不变,依旧那样镇定自若,"你们想多了,我跟陈辰洲想先生之间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他演技很赞,等你们看到剧中的那一幕就懂了,就在第一集,推荐你去看。" 记者在纸上记下了何之风的话,酒会这边都是不允许带录音笔的,就是怕谁录下一些不该公布出去的话,因为这边属于私人聚会的性质了,算是圈内人联络感情的时候,有的话不宜公布出去。 那记者写完了,却对何之风道:"这是我的名片,敝刊想给您做一个专访,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何之风摇头:"我的时间表自己都不清楚,有事情请联系一下我的经纪人吧,他应该能够回答你的一系列问题。" 他猜测这记者大约是新人,似乎还不熟悉这边的情况。 何之风这边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有能够与迟时雨那边相匹敌的感觉了。不过提问时间也只是一会儿,扛过来也就好了。 结束了这边的事情之后,何之风借口酒醉出去吹风,里面的闪光灯还是时不时地亮着,迟时雨在别人面前总是表现得特别像是花花公子,那睥睨的神情、俊朗的轮廓,都是女性观众的梦中情人,何之风这样想着的时候已经到了外面了。 陈辰洲站在外面空寂的阳台上,一抬头就看到他,于是轻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要逃到外面来的。" 何之风挑眉,手中却还端着红酒杯,"我怎么觉得你说得像是这么了解我呢?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逃席。" "以前你在歌坛就是出了名的逃席大王吧?"陈辰洲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只是一转眼,那脸色就沉了下来,似乎在何之风面前不应该这样笑,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语气转变得有些冷淡,"反正是有陆青越给你撑着腰,你爱怎么逃席就怎么逃席,现在也有迟时雨撑着,不在都没人管。" 本以为这人狗嘴里终于吐出象牙来了,这人的下半段却忽然之间来了个反转,倒让何之风有些措手不及,他哼了一声:"你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我从不把你的话放到心上就是了。" "你这样的人能够在娱乐圈活到现在,还真是个奇迹。"陈辰洲讽刺他,"就像是商照川那种恶心的人。" "你真该庆幸我没有带录音笔,不然就你这话传到商天王那里,你怕是没戏了。"何之风不想听到商照川的名字,大多数时候这个名字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只是现下何之风欠了商照川一个人情,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便难免有些敏感。 不过陈辰洲不知道这事儿,他看着何之风搭在杯沿上的纤细手指,又看了看他在夜色里那淡薄的嘴唇,眼底都是一点点沉淀起来的光,银白色的礼服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加高挑,也更加挺拔,像是那亭亭的青竹。 何之风从来不是很普通,以前声音是他对别人的必杀技,现在却变成了气质。 不知不觉之间,这个人就已经变得雍容起来了。 陈辰洲忽然觉得眼前这人不是何之风,何之风应该是尖锐的,是有棱有角的,不该这样圆滑,也不该这样世故和温和,所以他看到何之风总是想着,要把这人尖利的棱角逼出来,让别人看到真实的何之风,看到何之风,要像是看到恶魔的尖牙一样,方才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你传过去试试?我相信,商照川不会有什么反应的。"他陈辰洲是恃才放旷,在娱乐圈也算是跋扈了,没有点背景怎么敢这样?商照川有背景,他也不是什么白相人。 "你接了《太子》那部电影的角色?"陈辰洲忽然问道。 何之风瞥了他一眼:"我也听说你要跟乔航辉一起演戏。" "乔航辉算个什么东西!"陈辰洲的眼里显出了几分厌恶,一点也不遮掩,对乔航辉这个名气还不小的人,竟然是一脸的轻蔑。 "在我面前,跟我说你厌恶四国的一哥,还真是一点也不介意。"何之风还是讥讽,对着陈辰洲,总是火药味十足,不是他不相温和,而是陈辰洲这人太尖锐。 "他不过是真正的出来卖的,我看他也未必能把袁书讨好了,我倒是听说袁书已经玩腻味了。" 袁书是个什么人,他们圈内的都有些听闻,更何况还是陈辰洲这种消息灵通的人士,他们都是在玩儿的,当初陆青越也是在玩儿的,潜规则这种东西存在了很久了。 何之风沉默了许久,潜规则——这三个字在他舌尖转了许久,却终究没有再吐出来。 如果自己去试镜,《太子》这个剧本,自己到底拿不拿得下,其实很难说,难保有比他出色、或者说更有后台的人会拿到这个角色,不过何之风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剧本,所以才准备一试。 迟时雨说过,这世界上总是有给普通人走的路的。 他将酒杯之中的酒一口干掉,然后将那酒杯倒扣在白色的瓷砖上,残留的淡红的酒液顺着透明玻璃杯的边缘滑下来,顺着杯口那完美的圆,在白色瓷砖上画了一个圈,有着一种画地为牢的优雅。 他仰头,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冷风,酒意醒了一些,对着陈辰洲一摆手:"你在这儿继续吹吧,我得走了。" 陈辰洲没说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了,才回过头来看他留在白色瓷砖上面的红酒杯,倒扣着的酒杯,残留的红色酒液,淡淡的酒气…… 一瞬间,就让他迷失自我了。 他是真的很讨厌何之风呢。 大厅里面的音乐还在继续,只是何之风进去的时候,看到迟时雨正在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看到他来了,这才送开紧皱的眉头。 迟时雨走过来,皱眉:"你刚才去哪儿了?" 何之风轻笑:"风去哪里,我去哪里了,谁知道?" 他用自己粉丝的专用语来说话,这就是活生生的调侃了。 "我们逃席吧,我看着心累。" 迟时雨忽然这样说话。 何之风愣住。 他看到了迟时雨那浅笑的表情,一脸的温和,很不像迟时雨,可是迟时雨将眼底的疲惫都显露出来给他看,他觉得心里疼。 何之风才刚刚吹了风回来,现在又觉得自己脑子晕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这句话来了:"好。" 两个人没有知会别人,从酒会上下来,倒是撞见夏秦,夏秦瞪大了眼睛:"你俩去干什么?" 这时候正在楼梯转角,里面就是洗手间,怕是人来人往,何之风跟迟时雨直接给夏秦丢下一句话:"我俩逃席,下去有司机。" 说罢他俩就走了,只是刚刚上楼梯,却听到洗手间里面有动静。 "不……唔嗯……徐导……" 这声音分明就是裴然的。 何之风站在楼梯上,看了迟时雨一眼,忽然觉得心惊胆寒。 裴然的声音…… 迟时雨拉了他一把,"别管,走吧。" 逃席,逃掉了又去干什么呢? 何之风上了车,一看时间,却打开了车载电视,沈闲和罗信的节目,正好在关键的时候。 "你怎么又去看这人?"迟时雨直觉何之风肯定不喜欢沈闲。 何之风摸着下巴,一笑:"我看的可不是沈闲,我是看罗信。" 迟时雨那表情一下就变了,他自己坐在驾驶座上,手握着方向盘,扭头看何之风,何之风摊手表示自己无辜。 该死的何之风……调戏他! 第55章PK 这里是南安电视台的"我爱唱歌"节目,马上就要春节,节目组也准备了一些特殊的节目,比如这次请罗信和沈闲同台做节目。 许文始终皱着眉头,觉得这事情不是很妙,毕竟沈闲是前辈,名气要大得多,罗信跟沈闲相比实在不够看,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罗信对这次节目真的是信心满满。 "你到底是为什么能够这样轻松?我总怕你掉以轻心了。"许文皱着眉,给罗信递过去一杯水。 罗信接过来,看着外面的标签,喝了一口:"许文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自然是有自己的办法的,反正这个节目都接下来了,无论如何都是炒作的热点,不觉得跟所谓的前辈交手其实——很让人兴奋吗?" 许文吐血,这家伙真的是无比地好战,浑身热血,有上进心是好事,可罗信大概是因为走得太顺风顺水,所以天不怕地不怕了。他真的是很担心,就怕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既希望能够有事情打击一下他,让他像现在的何之风一样圆滑,却又希望他就这样顺风顺水下去,跟商照川一样…… 自己还真是矛盾得可以。 许文对自己这种矛盾相当无语。 那边沈闲和他的经纪人已经先过去了,罗信抖了抖自己漂亮的衬衣的领子,"我们该走了。" 一上场,就是灯光掌声和欢呼,主持人热情地请两个人坐下。 在车里看着电视画面的何之风顿时点着自己的嘴唇笑起来,"好戏要开始了。" 迟时雨在开车,只是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却发现这人眼底是满满的恶意,以他对此人的了解程度,也就能够猜得出他是一肚子的坏水儿,真是无法言说这种感觉,毕竟自己喜欢的人竟然还露出这种邪恶的表情,偏偏这样的表情相当诱惑,那种邪恶、美丽,混杂在一起,让他想起一个相当俗气的形容,恶之花。 迟时雨在脑海之中搜索着形容词,无数的花卉的名字滑过去了,却都留不下痕迹,最终还是有了一个,他停下车,这个时候已经是到了郊外,车子停在路边,前面就是盘山路,漫天星河铺下,在这里,城市的灯光被重重的山影遮挡,一切都静谧下来,车灯的光照着,惊飞了前面林子里的归鸟。 "何之风,你就像是一品红。" 一品红? 何之风愣了一下,目光从电视画面上移到迟时雨的脸上,"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花的名字了?" 一品红是很具有观赏价值的花,最常见的是红色的,花朵很小,可是在开花的时候,上面一圈巴掌大的叶片却也会跟着变红,特别漂亮,不过——这种花,一品红,整个植株都是有毒的。 迟时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他像一品红? 迟时雨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么风,放开了方向盘,就过去抱他,哼声道:"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屑于跟你说。" 他埋下头去啃何之风的脖子,一点忌讳都没有。反正最近没什么通告,要有也要再过几天,他肆无忌惮极了。 何之风懒得推开他,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还是看着电视画面。 主持人忽然说:"你们二位都是歌坛里相当有名的人物了,难得同时请到两个人同时来节目,不如你们二位都给大家一展歌喉?" 罗信没说话,沈闲却腼腆一笑:"主持人说的是,我给大家带来了一首歌——" "既然是两个人都唱歌,我倒是觉得两个人唱不同的歌没意思,不如来唱同一首歌。"罗信直接这样说着,却表情睥睨地看着沈闲,沈闲在圈内最出名的就是这脾气,粉丝爱的就是他这桀骜不驯,毕竟现实生活之中已经有了无数的不顺利,这个时候罗信的这种不羁就成为了众人心中的幻想。 偶像之所以成为偶像,就是因为他们是别人梦想中的样子。 罗信这是在挑衅沈闲——所有的人都明白。 电视机前无数人的咬手帕,却要看看沈闲怎么做。 不管沈闲在何之风面前表现得多像小白花,毕竟也是混了那么久,在别人面前的时候他虽然腼腆,却也算是很自信。当下他拿着话筒一声轻笑:"我对阿信也算是慕名已久了,今日难得同台,他既然有要求我怎么可能不答应?" 主持人对这神展开,自然是喜闻乐见,这样节目就有爆点了,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两人之间竟然是有恩怨的,压下了心中的暗自揣测,他开始如常主持节目。 何之风看着屏幕忽然之间轻笑,迟时雨顺着他的脖子一路慢慢地吻下去,解开了他胸前的扣子,舔吻,偶然抬头一看,见他竟然还在盯着屏幕,心中老大的不满,手顺着那解散了扣子的衬衣的领口就滑了进去,他手的温度比何之风的体温低一些,刚刚一触到他的肌肤就引起了他的颤动。 何之风这个时候才转过目光,注视着一直在自己身上点火的迟时雨。 迟时雨这个时候懒洋洋的,嘴角带着雍雅的笑,就那样用一双染着欲望的眼眸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停,他的手很轻易地就覆盖在他的胸口,两根手指碾住他胸前某个敏感点,用力地捏了一下,眼睛却还一直看着何之风,要将他的表情全部看清。 那一瞬间,何之风觉得非常难堪,因为他赤裸的眼神,还有胸前那敏感点的致命感受,他的手指低温,却用力揉捏,并且动作越来越挑逗,时而轻时而缓,那力度真是拿捏到了一种勾人的境界。 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他禁不住喘息呻吟,却又咬牙,"别闹……啊……" 迟时雨扒开他的衣服,就直接含住了他胸前已经被自己玩儿得挺立起来的乳头,低低笑出来,那尖尖的舌头一卷,舌尖挑着那一点,便感觉何之风整个人一颤,手立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双腿也是下意识地并拢。 屏幕里,罗信坐在那里,终于说出了歌曲的名字,《我》。 禁忌时空那张专辑里,何之风唱过的歌的名字,也是专辑的主打歌,《我》。 那几乎是何之风最真实的写照了,多么自我多么自傲多么自负的一个《我》字? 那是陆青越为何之风量身打造的,只是不知道沈闲知不知道这件事。 当初陆青越说,这首歌,只有自大自狂的家伙才能唱出精髓来。 不知道如今,何之风利用这句话算计他的请人,他怎么想呢。 罗信起来同沈闲握手,却对着沈闲说了一句什么话,因为没对着麦克风,观众都听不清楚,只知道罗信是带着笑容说的这句话,猜测是一些客套话。 可是何之风看着那唇形,却知道罗信终究还是很想打倒沈闲的。沈闲是愣了一下,接着开始笑起来,只是那眼角怎么看怎么抽搐。 迟时雨却没心思去注意自己背后,他只是看何之风看得这么入神,这么认真,就忍不住想折辱他,恨得发慌,看看这男人,已经被自己挑逗得一脸情动,却还看着那边。 看着何之风夹紧的双腿,他眼神微闪,手却滑下去,顺着他腰腹中间的曲线,一点按住了他的下腹,某处灼热的凸起。 何之风终于肯再次将眼神转过来了,却是含着无限的警告。 迟时雨挑唇笑:"硬了。" 一巴掌给他拍到脸上,却是没用多少劲儿,何之风笑看着他,"现在别闹,等我看完。" 然而欲望是真实的,无法掩盖,他眼神的确沾了些迷离。 迟时雨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就一直这样口是心非吧。" 他话音刚落,背后的音响里忽然传出了歌声。 罗信的歌声。 这歌词…… 迟时雨太熟悉了,他转过头一看,却是何之风那个公司的罗信。 不爽——不爽——不爽…… 这小子唱这歌,那表情真是欠扁死了! 何之风听着那熟悉的歌词,却陷入了沉默。 "我不曾踏足,夜空的旋转都停住……" 何之风的自我是隐性的,而罗信是比较显性的,他整个人都很有君临天下的气质,所以在何之风唱的时候,这首《我》比较压抑,最后的爆发也很惊艳,前后的对比相当强烈;而罗信,他本人的性格很狂,唱这首歌的时候也就没有半分的压抑,一个高音上来,就像是重金属炸响! 引爆。 全场气氛的引爆。 何之风的目光从罗信的身上转移了,慢慢地回到了边缘上的沈闲身上,表面上看去,这个人很镇定。 不爽的迟时雨转身过来,又要跟何之风折腾,他肚子里总是在冒坏水,只可惜这次何之风的眼神变冷了那么一点,有些高深莫测。 何之风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却是没用力,又轻佻地勾起来,掐住他的下巴,抬起这在别人眼中俊美无匹的脸,声音轻轻地,像是呢喃,眯着眼,却让迟时雨觉得自己忽然冷下来了。 何之风淡淡地说:"我说了,等我看完。" 接着他埋头,狠狠地在迟时雨的唇上吻了一下,堪称是蹂躏。然后他放开他,继续看电视里面的画面。 罗信唱着,全场都跟着他疯狂起来,气氛炒热了,轮到了沈闲。 他握着话筒,慢慢地走到台上去,却温雅一笑:"阿信唱的这首歌我很熟悉,因为这是我现在的作词作曲人陆青越先生的作品,不过那个时候是何之风先生唱的,我以为在这个时候唱他的歌可能不大合适,所以我为大家带来一首我的新歌——《冬天日记》,希望大家喜欢。" 何之风忽然就笑起来,大声地笑起来,下面的观众也愕然,之前不是说唱一首歌吗?这怎么突然之间改了? 看着迟时雨,他的眼神变得惨烈起来,迟时雨却反常地平静着,他上前,将他的身子拉低,拥在怀里,疯了一样地吻他,"之风……之风……看我……吻我……别想……" 何之风还是笑,却用力地回吻他,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而在南安电视台,这边的节目终于结束了,罗信面带笑容地下台来,坐在休息间喝水,沈闲也下来了,脸上本来也在笑,可是一下台整个人就阴沉了,他走到罗信的休息间门口,看着罗信。 罗信挑眉:"沈闲前辈,有何指教?" 沈闲却哼了一声,身后跟着着急的经纪人,他没理会,只是丢下一句话:"走着瞧。" 第56章叫我 主动的,何之风…… 迟时雨其实有些惊吓,不过转而就变成了无边的占有欲。 何之风是压上来吻他的,不过吻技似乎也就是那样的,反倒是他压在他的身上,让两个人的身体完全贴在了一起,何之风的手压着他的胸膛,却已经要几乎将他推到门那边去。 迟时雨能够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充斥着欲望的张力,火烫。 他低笑一声,竟然也被吻乱了气息,主要是何之风这家伙的吻技太烂,总是让他有些出戏。 手一按座椅旁边,他将椅背放下来,自己却躺了上去,何之风就覆在他的身上,猝不及防之下完全趴下来,根本无力反抗。 迟时雨的手按住了他的腰,相当有力,将他箍住,接着那手就往下滑,平时看上去很秀气的手掌,这个时候却很大力,从他的尾椎骨落到了臀部,使劲按住,让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下的异样。 车里的灯很暗,昏黄极了,却似乎给何之风的脸廓上涂了一层光晕,看上去暖暖的,很诱人。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迟时雨哑着嗓子问他。 何之风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就像是挑逗一般,那水润的嘴唇略带着一点红肿,衣襟半散,胸前左边那一点已经被玩弄得挺立起来,他看着迟时雨,却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难道你想上我吗?" 也许是自己表现得太纯良,让这个家伙误以为自己很好欺负? 迟时雨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他闷笑着,抬眼看何之风,却看到这家伙眼神阴郁地看着自己,"你不想上我吗?那就给我上好了。"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何之风忽然觉得这家伙真的就是流氓,座椅的靠背太窄,他的手找不到支撑点,只能按住迟时雨的胸口,却正按到那凸起的一点上,自己还毫无知觉,正想要翻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却不想迟时雨按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 他就那样笑看着他,一手还按住他的臀部,那挺翘的、紧绷的臀部。 两个人的欲望相互摩擦着,各自都很明白如今的状况。 迟时雨的瞳色似乎深了那么一些,"之风,别逃。" 要给他一个耍流氓的机会。 只是何之风忽然后悔了,他用另一只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双腿也是找不到支撑点,只能紧紧地夹住迟时雨,靠着座椅上那狭窄的一点,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迟时雨身上。 迟时雨早就勃起许久了,被他这么一磨一压,差点就要出来,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就是把持不住,他咬牙切齿,"别乱动!小心我就在这里把你办了!" 何之风挑眉,本来是想要退开,一听这话反倒是停住了,今夜难得正是情浓的时候,他就这样略显得深情地看着迟时雨:"时雨……" 只这两个字一出口,何之风就感觉到顶在自己胯间那玩意儿胀大了不少,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迟时雨躺在下面,却忽然掐住了他的下巴,眼神深暗,良久,"再叫一遍。" 他喜欢听。 以前何之风都不喊他"时雨",他喜欢喊全名,高兴的时候只说"你",不高兴的时候就是"迟时雨",还是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喊出来的,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情意绵绵的"时雨"的喊法,他的心都要化开了。 何之风忽然醒悟过来,却觉得自己像是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于是苦笑,本来是不想喊的,一看他那眼神却心软,于是又喊道:"时雨,我……" 剩下的话被全部封缄,迟时雨的吻像是暴风雨一样狂躁,他被蹂躏着,只觉得嘴唇不是自己的、舌头也不是自己的,身子都发软起来,可是身下却越来越硬,不管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淫淫靡的水线从何之风的嘴角落下来,又被动情的迟时雨舔住了,分开的时候整个脑子已经糊掉了,不知云里雾里,也不是身在何处,面前的是什么人。 等到迟时雨的手扒开了他的衣服,将那碍事的外套甩下来,里面就是粉蓝色的衬衣了。 扣子早就是已经被解散了的,这个时候被迟时雨褪到了手臂上,就那样松松地挂着,露出那光洁凸出的肩膀,有些瘦,却让人产生一种想要凌虐的冲动。 迟时雨去舔他颈窝,那舌头像是灵蛇一样,钻进去就在那边一直打转,何之风忍不住呻吟,"啊……呜啊……" "叫我。" 迟时雨蛊惑一般在他耳边说着,顺便也含住了他的耳垂逗弄,让那玉白的耳垂上全被沾湿,整个耳廓都红了起来,这才罢手。 一只手放在他胸前点动,另一只手却滑到两人身下去,他就那样坐在自己的欲望上,像是立刻就要接纳他,他解开了何之风裤子上的皮带扣,拉开了拉链,接着又解开了自己的束缚,两个东西一下弹出来撞到一起,两人都是一颤,接着舒爽地叹出来。 何之风咬着自己的嘴唇,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堪,可是看着迟时雨的眼睛,他又觉得一切都是正确的。 正确,错误,两个念头不断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交战,然而在迟时雨的手掌覆盖在他身下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不需要再多说了。 他屈服于欲望。 "叫我——" 迟时雨的手掌,一上一下,全在何之风的身上,碾弄着他的乳头,在那小点挺立起来之后还不放松,有时候重重掐一下,有时候又轻轻地抚摸挑弄,指甲轻轻从上面刮过去,就能引起他的一阵战栗,何之风的身体,很敏感。 在看到何之风的眼角开始泛红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是坏透了,可是就是想继续,想看到这人一无所依,只能靠着自己的时候。想要看到他清冷的表象被击溃,就那样臣服于欲望,跟自己一起……沉沦…… 之风,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想要,贯穿你。 何之风咬着嘴唇,汗水却已经打湿了额前的发,他神情有些恍惚,上上下下的快感一起袭来,他快招架不住了。 迟时雨的手一直在他的身下撸动,他竟然不知道被一个男人抚慰也能有这样的快感,他自己摸自己的时候似乎没有这样动情的感觉。 真是见鬼了。 下面那手掌,捏着他的囊袋,大拇指用力地按揉,又顺着那根茎向上抚摸去,一直到铃口的位置,就那样按在顶端慢慢地碾磨,何之风本来已经快到极限,之前就被那人一阵乱搓,硬得不行,现在的力度减下来,反而更加煽情了。 迟时雨掌中那家伙忽然之间开始颤动起来,他忍不住在下面一挺腰,顶了顶何之风,手却按在他的铃口上不动了,手指却还在他的胸口上动作,却始终只抚慰他左边的乳头,不去碰右边。 左右的对比实在是……难熬…… 何之风被他逼入绝境,忍不住瞪着他,一手按住迟时雨的衣服,一手却抬起来,有些难耐地按压自己的胸口,然而毕竟是有那么几分矜持的,不敢太过,只是按压,他这动作看得迟时雨上火。 眼角眉梢都带着春意的何之风,被自己逼到了这种境界还咬牙自己抚慰自己的何之风……他喜欢的何之风……即将被自己上的何之风…… 他喜欢他。 再一次确认这个事实。 "之风,叫我。" 何之风真的快给他跪了,快哭出来了…… 难受。 迟时雨这王八蛋净会干这种损阴德的事情,尼玛的竟然按住了不让他身寸。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因为迟时雨见他不答应,又在他身下动作,只是按住他铃口的手指始终没有收回去。 "时雨……放开……" 迟时雨被他喊得一阵情动,自己身下那家伙顶住了何之风的,倒是雄风不倒,他轻轻地耸动着,蹭着他,茎与茎的磨蹭,感觉更敏感。 他扣住他的头,按住了,然后吻他,狂乱的吻。 感觉到他要出来了,却又松开了嘴唇,推着他,让他离开自己,以便自己能够完全看到他的表情。 那是一种疯狂的表情,陷入极乐的快感之中,他无声地仰着头,口长大了,叫喊声被淹没,没有了。 迟时雨的手上一片湿滑,他一股一股地往外丢,落在了两人的腹间,甚至何之风的胸口上都沾着,下巴上也有了那么一些白浊的颜色,诱人极了。 最后一股出来之后,那顶端便缓缓地留着一些东西,迟时雨就着这些东西,又在他性器上撸动起来,何之风却夹紧了腿,示意他停下来。 迟时雨的嗓子哑到不行,"叫我。" "我他}妈}的还要叫你多少遍?" 何之风咬牙。 "你要这样叫我一辈子,一辈子——" 迟时雨的眼神深暗极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帝王在宣誓一样,这就是他的所有物,是他的领土,是他的所有! 这句话说出来的同时,何之风那松垮垮的皮裤已经被扒了下来,挺翘的臀部一下全部露出来,迟时雨拍了拍,那声音真是清脆极了,只是在这种场合却觉得无比淫乱。 迟时雨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身下,让他感受着那种灼热和紧绷,言语却特别露骨:"让我上。" 上你。 何之风一巴掌甩到他脸上,"真想上?" 迟时雨吃吃地笑,放在他臀部的手掌将那臀瓣捏成了各种形状,接着却落下来,抚摸着他身前软下来的性器和后穴之间会阴的位置,感觉到何之风的腿一下就软了下来,几乎就要倒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手指很滑,在外面游走了一会儿,凝视着他,沉着声音、哑着嗓子道:"想,上你。" 那手指一下就戳了进去,何之风的腿再次夹紧,不适应身体里面插入的异物,可是因为是跪开在迟时雨身上,双腿早就被叉开,根本合不拢,竟然只能忍受这人的入侵。 第57章 没有任何润滑的手指,就那样戳进了他的身体里。 何之风闷哼了一声,汗珠从头上落下来,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觉得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迟时雨的手在他的乳晕上打着转,这动作充满了挑逗的意味,另一只手的手指却就着那泄出来的白浊,送入他的身体。 狭窄,逼仄的甬道,温热,甚至有一种发烫的感觉,就那样挤着迟时雨的手指,像是在推拒着他。 何之风忽然剧烈喘息,只因为迟时雨狠狠地按了他左胸乳尖一下,原本已经肿胀不堪的凸起被按进去,那感觉一点也不好受,本来就被撩拨起来,有些微疼的感觉,这个时候被他一按,那滋味…… 他这么一喘,却是已经被迟时雨转移了注意力,后穴也就松了那么一些,迟时雨的手指得以顺利地挤入。 何之风的双腿有些发软,他身前的性]器也软趴趴的,可是迟时雨的却还是坚硬的,甚至胀大得越来越厉害,他看着那尺寸,突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眼里便露出了几分怯意。 然而这表情被迟时雨看在了眼里,他握住了何之风的右手,看着他尖尖的手指,很美的手,只是方才做出那抚慰自己的动作的时候,又是何等地诱人? 何之风的手指,忽然就进入了一处温暖的所在,迟时雨含住了他的手指,吞吐了一下,接着伸出舌头来,舔着他的手指,又在那粉色透明的指甲盖上扫了一圈,何之风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几分,想要缩回来,迟时雨这表情太诱人,或者说,动作太挑逗,让他有一种被调戏的错觉,迟时雨在勾引他。 "你……唔嗯……是属……啊……什么的……"何之风气息不稳,手指指尖伸出去被迟时雨舔弄,身后的穴却被迟时雨的手指插入,并且缓缓地动作着。 他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么放得开的一天,当初陆青越,似乎只是摸了摸他,便直接被他踹下了床…… 何之风走神了。 迟时雨哼了一声,自己忍得满头大汗,这家伙竟然还敢分心,他惩罚一般,在他的左胸狠狠一捏,接着扯住了他的乳尖,往外拉着,何之风一下就回过神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刚想开口,放在迟时雨唇边的手指却被他咬了一口,紧接着迟时雨放开了自己扯住他乳尖的手,那乳头弹回去,红肿却加剧了。 "疼……滚尼玛的……啊……" 身后的手指在他体内慢慢地动作着,压着甬道壁上的粘膜,压着那些嫩肉。 暗光之下,只看到他的乳晕变成了粉红,因为肿胀得厉害,隐隐泛着些光泽,迟时雨放开他的手,左手按住了他的右手,让何之风湿润的手指按在他自己的右胸,嘴唇却贴在了何之风的左胸。 他将那红肿不堪的乳头含进去,吞吐勾挑,然后轻轻地用牙咬,何之风快被他磨疯了,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胸前身后,竟然是没有一个地方让他好过了。 自己的手指是湿滑的,从迟时雨的口中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变冷,那微微低下来的温度,这个时候再与自己右边没有被碰过的凸起相遇,一下就有了反应。 左边的迟时雨技巧太好,他竟然在疼痛之中也感觉出来一丝愉悦,并且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深。 "时雨……唔……嗯啊……啊啊……" 能够从被别人玩弄乳头上获得快感的人,其实不多。 不过迟时雨发现,何之风是一个。 现在不用他抓着他的手,何之风就已经自动在自己的身上摩擦,他自己像之前迟时雨挑逗自己那样,抚慰自己。他挑着自己的乳尖,获得的快感却跟迟时雨挑逗自己的时候不一样,因为他知道自己下一步的举动是什么,所以获得的所有感觉都是早就有准备的,这一点也没有冒险和突然的惊吓或者是惊喜。 不爽…… 迟时雨的手指在他的甬道里面抠摸着,进进出出,感觉到他里面松了不少,才加进去一根手指。 因为有了何之风的精华润滑,所以进出不是很困难,只是他忍耐得很困难。 耳朵里是何之风细细碎碎的呻吟,他都不知道何之风能够这样勾人,他的性器已经是完全勃起,不停地顶动着何之风那软下来的欲望,"之风,声音真好……" 何之风那细碎的声音忽然就停住了,他咬唇,这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原本放在自己胸口抚慰自己的右手放到了自己的嘴唇上,咬了一下,接着却扯起唇角恶劣地一笑,像是气恼,又像是勾引,他埋下去吻迟时雨,"我偏不叫了。" "叫什么?"迟时雨跟他唇舌交缠一阵,又松开了,问他。 何之风哼声,"叫床。" 话音刚落,迟时雨下腹那玩意儿又是一阵跳动,他忍不住一挺腰,将自己的巨大戳到他的下腹处,咬牙:"我还没做呢。" 说着,便将那第三根手指递进去,有些艰涩,何之风只觉得穴口被撑开,有些酸胀起来,他仰起头,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这是一种将自己的致命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的姿态,看上去有些脆弱,迟时雨觉得自己只要伸出手就能掐死他。 然而他的选择是,一下将自己的三根手指完全地送进去。 何之风哑哑地叫了一声,却是压下眼帘,就那样搭着眼皮睨视他,那姿态是真的睥睨,像是在打量自己的所有物,手滑下去,拨开了迟时雨的衣服,勾勒着迟时雨紧绷的肌肤,那腰腹间的曲线紧绷到令人难以相信,的手很快地来到了他腹下的位置,接着就捧住了那早已经勃起的巨大,很粗很长,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他真怀疑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能被自己吞进去。 何之风跨坐在他身上,身后被迟时雨的手指深深浅浅地捅着,做着扩张,自己的双手却圈住了迟时雨的硕大,慢慢地撸动起来。 下面的两个囊袋似乎被装满了,在他的手指滑过的时候还在鼓动,他纤长的手指滑过上面的褶皱,像是之前迟时雨给自己做的时候一样,他撸动着他的茎皮,上去了,手指指尖在他铃口打转,接着将那周围的茎皮撸下去,露出伞头上的粉红色嫩肉,铃口里渗出了湿滑的液体…… 迟时雨的手,终于按在了他的右胸,使劲地抓揉着,在他两个乳头之间比划了一下,轻笑:"大了……" 何之风抽出一只手掌,又给了他一巴掌,然后被迟时雨握住,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紧接着,迟时雨陷在他体内的三根手指中的中指,第一个指节屈起了一些,向着他甬道的内壁碾压去,压中了某个点,让何之风惊叫出来,然后迟时雨的手却退了出来,完全地,慢慢地抽离。 有一种跟进去的时候不一样的黏液随着他抽离的动作被带出来,何之风里面很紧,他的手指出来的时候甚至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听得人面红耳赤。 何之风只觉得后面很空虚,被开拓之后,松了不少…… 迟时雨双手从他的两条腿下面穿过,绕到他身后去,两掌按在他的臀瓣上,使劲地掰开,"你自己做还是……" 何之风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头一下埋下来,濡湿的头发上汗珠滑落,他慢慢地直起半个身子,因为车顶棚的限制,不敢太直,手就按在迟时雨的腰腹上,接着很配合迟时雨的手一样,抬起了自己的臀,腰肢就那么折起来一些,又慢慢地坐下去。 那翕张着的甬道口就那样对准了迟时雨的性器,伞头很大,一开始就让何之风有些受不住,他忍不住咬牙骂了一声,迟时雨却闷笑,掐了他的腰一把,伞头被吞进去那么一点,紧箍着,温温热地紧致润滑,销}魂蚀骨。 "怎么,受不住吃不下?" "谁让你这么大?!"何之风简直想喷他一脸,却还是咬着牙慢慢地往下坐,他手换过来,扶着迟时雨的性器,心说这玩意儿就是凶器,刚刚坐下去一点,就觉得身后快被胀满了,有一种快要裂开的错觉。 迟时雨的手在他的腰侧一直抚摸着,上上下下,又慢慢地打着转,情色极了。 何之风仰着脖子,慢慢地沉下腰,自己后面的空间被慢慢地填满的感觉是如此清晰,几乎要让他浑身为之颤抖,他全部全部的表情全部烙在了迟时雨的眼底,就想这样生生世世将他抱住,抱住…… 终于还是坐了下去,在完全吞入了迟时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汗湿完了。 胀得厉害。 迟时雨也喘,何之风里面太紧,他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臀瓣,那声音还是那么清脆,他里面的嫩肉绞紧了他,身体与身体最深层次的接触是如此火热。 "我不大一点,怎么能把你喂饱?" 他勾住了何之风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接着去抚摸他的胸膛,捏着那两边,抓起来,"你看,多漂亮……" "你是流氓吗?" 何之风话是这样说,可是脸上却是看不到怒气的,只是喘。 迟时雨道:"你才知道吗?" "你个王八——呃啊……" 迟时雨在何之风说话的同时挺腰一送,将自己的性器更深地顶入何之风的身体,成功地将何之风的话语阻断,他知道他难受,可是这样静止不动,两个人会更难受。 所以他摸着他的大腿,示意他动起来。 何之风努力地放松自己的身体,将迟时雨吞得更深,然后按住他的胸膛,重新抬起了自己的腰,开始慢慢地抽离,一寸一寸,可是……尼玛的迟时雨你敢不敢短一点? 他觉得自己的胃都快被这王八蛋顶翻了! 看着何之风那精彩的表情,迟时雨只觉得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他吻住他,亲着他的嘴角,抬着他的双腿,帮着他上下动作。 迟时雨的性器一旦离开,他就觉得空虚,与之前饱胀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觉得自己下面一定快要被撕裂了,可是没有,每次都没有,进进出出上上下下,逐渐地进入状态,肠壁分泌出黏液,很快地润滑效果就出来了,何之风后穴周围的嫩肉,在每次坐下来的时候都会碰到迟时雨茂密卷曲的草丛,扎地有些疼。 何之风的动作始终是不温不火,慢慢的,生怕伤了什么。 迟时雨却痛苦极了,他就不能快点吗? 在何之风再一次慢慢地抽离他之后,迟时雨直接两手一握他的腰,将他往下一拉,一瞬间,何之风的身子下沉了——贯穿。 难以言喻的疯狂快感,快速的摩擦产生的火烫,几乎要将人逼疯! 何之风的眼角一下就淌了泪,也不知是舒服的还是痛苦的。 迟时雨声音喑哑:"要做,就这样做!" 手指握在一起,何之风哼了一声,也加快了节奏,因为刚才,的确有爽到,他不是什么放不开的人,对着自己的喜欢的人,有什么好害羞的?欲望这种事情,一直都这么坦白直接。 他曲折双腿,臀部上上下下,速度快了起来,臀瓣拍打在迟时雨的大腿腿根上,声音响亮,伴随着的还有进出时候奇怪的淫mi水声。 何之风只觉得入口处被磨得火烫,折磨极了,可是快1感还不够,他总是记挂着之前迟时雨的手指碰到的一点,这个时候自己弄却怎么也弄不过去,一时气恼得咬牙。 迟时雨被他磨极了,他都绷着这么久了,还得不到释放,这是要把他的小兄弟憋坏吗? 他在下面搂着他,只想进入得更深,只可惜,车内的环境始终施展不开,进出的速度和力度都不够,一点也不爽,不爽! 他不满地啃了何之风的胸口一下,像是在惩罚他不够卖力,却说道:"来,喊一声好哥哥,我让你更舒服。" 现在何之风已经再次将自己弄硬了,他的性[器在泄过了一次之后已经软下去,在方才的活塞运动之中又慢慢地勃L起了。 迟时雨一按开关,那放下来的椅背又慢慢弹了回去,他就着那样抱着何之风的姿势就坐直了,这样面对面,何之风就完全跨坐在他两腿上,他抱着他,抚摸着他的脊背,看着他还挂在手臂上的衬衣,只觉得诱惑,又埋头去咬他的脖子,还没听到他回答,便又问道:"你喊不喊?" 一手握住了何之风身前的欲望,像是一种威胁。 只可惜何之风不肯示弱,他掐他下巴,挑衅地一笑。"不能把我做爽了,那是你没本事。" 这话算是点火了,迟时雨整个眼神都沉暗了下来,深到不可思议。 迟时雨忽然就平静下来,看着他,慢慢地勾起唇角,他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勉强能够看到前面的路。 何之风只觉得在自己的话出口的一瞬间,那深埋在自己身体里的巨物竟然又再次胀大了,忽然就有些后悔,迟时雨……你就没个底线吗…… 这东西已经粗到让自己心惊了,这样的变故让何之风有些恍惚。 迟时雨打燃了火,重新启动了汽车的引擎,打亮了车灯。 何之风问他:"你干什么?" 而迟时雨不说话,只是将车向一边的树林里开,从水泥的公路上进入了不平坦的硬泥地,一下颠簸起来,随着这样的颠簸,迟时雨的性器不断地顶着他,偶尔也摩擦到那敏感的一点,却往往像是隔靴搔痒,在迟时雨将车开过去的这个过程中,何之风竟然忍不住惊喘起来。 到了一个距离公路不算近的地方,迟时雨踩下了刹车,树林里没有一个人,只有车灯的光,照着前方的林子。 "砰"地一声,车门被打开。 外面的冷空气涌进来,只是两个人的身上还是燥热得厉害,迟时雨竟然抱着何之风,就着两人相连的姿势从车上下来,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何之风的外套,何之风只能主动地双腿盘住他的腰,防止自己落下去,脑子里昏昏沉沉,直到自己被放在了那黑色的宝马车的车盖上他才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 "上你。" 一个人的口气是惊怒的,另一个却是平静异常。 迟时雨就着何之风盘着自己的姿势耸动了几下,将自己送进何之风的身体里,一下就顶住了之前的那一点,让何之风叫起来,他沉默着不说话,发了狠一样地干他,何之风却是情难自制,在这树林里,没有别人,白花花的身体铺展在黑色的车盖上,如此强烈的对比,落入了迟时雨的眼中,便是无尽的风情。 这样的姿势不够尽兴,何之风盘着腿,会随着自己的动作前后动作,就算是顶上去了也不能到最深处,他不满足,忽然停下来的迟时雨让何之风有些迷惑。 他正在渐入佳境,整个肠道都在蠕动,分泌出一些黏液,并且随着迟时雨的抽插被带进带出,顺着他穴口和臀缝股沟落到车盖上,又流下来。 甬道已经是一片灼热和酸麻,紧紧地绞着迟时雨,感觉到他停下来,并且慢慢地抽离,竟然不自觉地挽留,迟时雨抽出来的时候竟然有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声"啵"的水声…… 何之风眼角发红,眸子里水意沾满了,他双臂摊在车盖上,突如其来的静止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正在迷茫间,脚踝却被迟时雨握住,接着抬高了,架在了迟时雨的肩膀上。 迟时雨的眼神始终是深暗的,带着无尽的占有欲,就那样看着他便是要将他吃进去一般,可是他还是没说话,这种沉默带着无限的压迫感…… 他的双腿搭在他的肩膀两边,两腿之间的风景便呈现在了迟时雨的眼前,一分不留地,然后迟时雨一个挺腰,狠狠的一次撞击,"啪"地一声脆响,他的臀部跟迟时雨的腿根拍在一起,几乎是连根没入的深度。 连囊袋都挤进去一些,何之风被他顶弄得要疯了,突然之间这么猛的一下让他的身子也跟着耸动,害怕自己被顶下车去,他双手扒在了车盖上,背部一直摩擦着自己的衣服,别提多带感了。 "迟时雨……恩啊……啊啊……唔啊……" 迟时雨只是直着身子,一下一下地送上去,又整个地抽出来,再插(进去,这样的抽&插堪称是凶狠,他像是沉怒的野兽,就这样在车盖上操{弄起他来,不断地冲刺拍打,何之风身前翘起来的欲望越来越明显。 迟时雨每一次顶撞都进入最深处,也擦过那最敏感的点,甚至是精准至极,像是打桩机一样,撞进去,凶狠地,不留余地地。 快感一次次地累积,何之风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迟时雨还是沉默,越来越凶狠用力。 随着他的动作,何之风的性器也跟着跳动,最终在他前所未有的一次深埋之后,何之风身寸了出来,可是他却没有停下来等他身寸完,而是继续顶动,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每顶动一下,何之风就身寸出来一股,往半空中,然后落在他自己的身上,车盖上……淫7乱极了…… 第二次了…… 他眼角落下了泪,却是生理性的,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何之风脑子里一片空白,可是一个想法却在这样的空白之中冒了出来——他竟然被人操到身寸了…… 迟时雨在他身寸完之后终于停了一会儿。然后何之风移开了自己的手,看着他,迟时雨也看着他,准确地说,他一直看着他。 迟时雨问他:"爽吗?" 都被你操身寸了,当然爽了。 何之风淡淡地一扯唇角,搭在他肩上的腿却合拢了一下,双脚并拢,夹紧,身后的穴也绞紧,感受着还停留在自己身体里的巨大,"你爽吗?" 迟时雨一舔嘴唇,只觉得自己的饱胀受到了压迫,几乎就要丢出来,他狠狠地挺腰,再次在何之风的身上动作起来,他能够看到何之风的后穴吞吐着他的性)器,煽情极了。 这一次,他本来就到了极限,再也忍不下去,加上何之风意外地配合,绞紧他,容纳他,他抽¥送了几下就身寸了出来,就在他的身体里,一股一股的热流,只一会儿就将何之风填满了,那白灼的液体顺着流下来。 何之风的腿滑落下来,却向着迟时雨伸出了自己的双臂,他要迟时雨抱自己。 迟时雨抱住他,两个人的身体还连在一起,何之风的脚踏在了地上,却差点站立不住,热流顺着他的大腿从两人结¥合处滑下来,一直到他的脚后跟。 迟时雨一下吻住他,却是缱绻缠绵,"真喜欢你……" 何之风浅笑,轻轻地回应了这个吻,"外面冷,回去吧。" 第58章年会 《花开时》正在热播! ——最近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大多数都与这有关。 然而作为其中男主角的何之风的生活却并不是太忙碌,过年期间接的通告少了,大多数时间是在家里侍弄花草,要不就打开电视抱着抱枕玩玩,偶尔迟时雨来串门他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状态,那一天逃席之后迟时雨做得太猛,现在何之风都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桌上摆着夏秦拿来的一些报纸杂志,何之风随手拿起来一本,发现今天的头版头条似乎有改变,别的杂志都是春节专题,可是《星月快报》却刊登了沈闲的一张照片作为头版头条。 ——《长江后浪推前浪》 他颇觉有趣,这个标题可有些意思啊。 翻开一看,何之风顿时笑抽了。 原本以为这个报道肯定是在写沈闲和自己之间的前后辈关系,不想还多了一个人——罗信。 那个执笔记者写了两个内容,第一个自然是最近呈现大红大紫征召的何之风和原本就在歌坛挺有名气的沈闲,这两个人是曾共用一个作词作曲,何之风入圈早,也已经退圈,沈闲的名气自然是比当初的何之风大的;第二个就是四国新近崛起的两栖艺人罗信和沈闲了,罗信和沈闲挑了同一天发布新曲,正在新曲排行榜上厮杀得激烈,前些天又上了同一个节目,作为前辈的沈闲在跟罗信飙歌的时候竟然怯场,为人诟病,被媒体炒作了许久。 说起来,罗信那天唱何之风的歌倒是间接地为何之风炒作了一把,他唱何之风的歌,其实将自己和沈闲之间的对战变成了沈闲和以前的何之风的对战,沈闲是不敢唱何之风唱过的歌的,如果唱得比何之风好,那还算是有出路,但是如果比较之后,别人觉得他唱得不如何之风,问题就来了。沈闲是个挺好面子的人,更何况比较对象是何之风。 罗信不过是小小地给了他一个难堪,想必私下里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呢。 何之风不过是小小地逗弄他一下,也没准备多狠,还不是下手的时候,现在何之风毕竟不是歌坛的人,他也不会回去,还要借助别人才能治了他。罗信这个家伙嘛……何之风挺喜欢这后辈的……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给杂志翻了一页,在结尾的位置看到了这样的总结:"作为后浪,沈闲成功地将前浪何之风拍死在了沙滩上,不幸的是,何之风这波前浪已经转到了另一个海岸,并且掀起惊天波澜;作为前排,沈闲正在跟后浪罗信做殊死搏斗,不幸的是,他这波前浪终究也是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命,在上次《我爱唱歌》的对决之中,沈闲就已经输了一半。"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看完整篇报道,何之风哈哈一笑,将那杂志重新丢在了茶几上,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一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准备去参加四国的年会了。 刚过四点,他就接到了夏秦打来的电话:"我在楼下等你。" 何之风"嗯"了一声,最近他跟夏秦的交流不是很多,也许是因为跟迟时雨逃席,还确立了关系,惹怒了他吧?有时候何之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秦,毕竟他对自己寄予厚望,不过风风雨雨什么的,总是会过去的。 他下去直接拉开车门,坐到后座上,"你来得真准时。" "你下来得也很准时。"夏秦的脸色不是很好。 何之风捏着手机,考虑了一下,还是问道:"训练新人很累的吧?" "还好。" 其实夏秦没有想到何之风会问这种事情,这话明摆着就是关心,只是何之风一向是淡漠甚至是冷漠的性子,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倒是受宠若惊,想着自己那天到何之风的公寓去,看到那俩人亲密地在一起的情景,真是—— 心思虽然郁结,但是这两天也好了许多,夏秦转过方向盘,"这次年会大多都是公司里的人,不必拘谨的。" "罗信和乔航辉也会在吗?"何之风挑眉。 夏秦道:"自然是在的。你向来不关心公司里面的事情,这次怎么突然这样问?" 何之风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最近他懒得很,因为跟迟时雨那次在车上玩儿命,他休整了许久,现在这倒算是出去参加的第一个活动了。"我只是在算计一些东西而已,问问嘛。" "这样说来,沈闲的事情果然是你跟罗信串通好的。"夏秦叹了口气。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何之风闲闲地说到,现下里还在冬天,下午四五点钟天已经开始暗下来,路上雾气比较大,已经开了黄色的车灯,周围车来车往,一派的繁华景象。 夏秦笑了一声不说话,后面何之风的电话震动了起来。 "喂?" "嗯,我也有年会。" "有时间再说吧。" "没区别,你来我来都一样。" "嗯。再见。" 很简短的一个电话,只是夏秦听何之风说话的口气就知道是谁打来的,现在大约只有对迟时雨,他眼底才会有那么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温柔吧? 半路上竟然下起雪来,何之风下车的时候觉得手有些冷,夏秦直接递过去一双皮手套,"戴着吧。" 他接过,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四国大楼,楼下的过道上已经缠满了鲜花,年会是先开会。 会场在十二楼,按了电梯上去,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罗信插着双手走过来。 他本来是已经要进电梯了,这个时候却扭过头看了罗信一眼,他穿着黑色的皮外套,镶着暗金色的边,看上去华丽极了。 罗信身后是许文,后面却还跟着一群人,却都是助手之类的。跟何之风进进出出几乎都只有一个夏秦不一样,罗信的助手很多,他人比较傲气,也很忙,毕竟是双栖,何之风不喜欢排场,所以时时刻刻都寡淡得很。 "何先生。" "罗先生。" 客套的打招呼,却感觉得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是很一样。 一起站在电梯前面,何之风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笑了一声,接着罗信也笑了一声。 "在参加年会之前,必须祝罗先生新曲大卖。" "也祝何先生的电视剧继续热播。" 后面的许文看了夏秦一眼,夏秦淡定地回视。 夏秦:我什么也不知道。 许文:你个傻叉。 夏秦:我以为你知道。 许文:我也是傻叉。 ——总而言之,眼神交流的过程很不愉快。 两人重新扯开了视线,跟着前面的人近了电梯,跟着罗信的那一群助手却进了另一部电梯,在电梯里,何之风站着没说话,罗信也不说话。 似乎之前何之风没有去他的休息室找过他,罗信也从来没有听过何之风的任何建议。 走进会场的时候,老板袁书已经坐了下来,正在那边抽雪茄,按照惯例,每个出席年会的艺人都要过去跟老板打一声招呼。何之风算是罗信的前辈,走在罗信的前面也是无可厚非,只是过去了才发现乔航辉就在袁书的身边坐着,还顺手给袁书点烟。 "袁老板,新年好。" 年会都是提前一天开的,明天才大年三十儿呢,不过这个时候本来就是要说新年好的,开年会的目的就是这样。 袁书叼着烟,看了何之风一眼,他今天穿得很简单,浅灰色的针织毛衣套在里面,外面是长袖的黑色小西服,胸前挂着细小的银链子,下身则是紧身的休闲面料的长裤,整个人看上去很高挑纤细,本来以前就是音乐偶像,现在转过来之后就这样随意一站就很有风度。 毕竟还是目前四国的高等级培养对象,现在何之风的发展前景相当好,跟有名气的艺人多聊几句也是惯例。 袁书敲了敲自己手指间的雪茄,随口问道:"听说你前几天还接了杂志封面的模特?" 何之风心中觉得不对劲,突然之间问起这个来……他淡淡一笑,"对,感觉还行。" "我看你是有能耐的,继续下去吧。也祝你新年快乐。" 袁书没有多说,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有好处——后面还有个罗信呢。 何之风告辞,走到会场角落里坐着,灯光不是很明亮,夏秦过来坐到他的身边,"有些不对劲……" "袁书是不是已经厌烦了乔航辉了?" 何之风摸着自己的下巴,食指伸出来敲了敲嘴唇,一脸的思量。 夏秦看他这模样,竟然笑了出来:"就算是袁书对乔航辉厌烦了,难道你愿意自荐枕席吗?" 接着何之风也笑出来,"我这朵小白花可禁不起摧残。" 夏秦无语地看他半晌,晚上七点的时候,年会就开始了,先是四国的高层上来致辞,细细说一说四国今年以来的成就,坐在下面的艺人和经纪人,有的已经出道许多年,有的却还是刚刚出道,有的已经成名已久,有的却还一文不名…… 不过四国的巨星真的不算多,乔航辉巅峰时期不错,现在却已经没戏了。 何之风进电梯之前和罗信对望了那一眼,其实他们都知道,四国算是他们两个的天下了。 乔航辉最后会成为一个过去式,就算袁书再捧,也不会捧出什么结果来。 不过他跟罗信之间大约是斗不起来的,罗信跟早年的何之风很像,何之风不想打压这个后辈,更何况,他跟罗信是可以成为盟友的。 何之风手肘靠在扶手上,撑着头,夏秦出去接电话了,台上袁书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接着换乔航辉上去煽情,何之风早就对这乔航辉厌恶极了,此刻直接将那眼皮一搭假寐。 过了一会儿夏秦回来了,给了他一个消息。 "那次你给我的那个名单上的人查到了。" 他值的是那次商照川奇袭的特别节目上,那个箱子里面的照片,时间已经有些久了,何之风睁开眼,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邓传建?" 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名字。 夏秦坐下来,声音很平静:"上次那个拿着你唱片的歌迷跟那个邓传建有来往,不过上午的时候被人拍到,那个邓传建跟沈闲见面了。" 何之风一下低笑起来,他转眼看向台上的乔航辉,那边的罗信翻着手中的时尚杂志,显然也没把乔航辉放在眼里。 他双手十指交叉,翻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通讯录里的某个名字,"罢了,等他们把这个年过完再说。" 夏秦看了那通讯录上的名字一眼——陆青越。 何之风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第59章过年啦 对于何之风和罗信两个人公然在之后的聚会时间坐在一起聊天,很多人都嗅出了几分不寻常的味道。 谁都知道现在四国内部有三个重点培养对象,入圈最久、名气最高的乔航辉,入圈算早、名气才刚起来的何之风,刚刚入圈、名气很高的罗信,这三人本该是三足鼎立,只是何之风和罗信的劲头太猛,反倒是衬得乔航辉黯然失色。 现下看罗信主动端着酒杯坐到了何之风的身边,都觉得很奇怪,可是又不敢仔细地关注。 罗信跟何之风其实没说几句话,有也是最近的计划之类的,他知道罗信要参演《白衣幽灵》,这是一部披着灵异皮的言情影片,也是商照川下一步的计划,之前何之风就已经知道。 他跟罗信碰杯,罗信也很潇洒地喝了。 他今年主演了一步小制作影片,似乎效果还不错,不过今年所有影片的光彩都被《伤怀十里洋场》夺走了,谁也不知道后面是怎样的。 何之风已经获得了玛格丽特白金奖的电影最佳男配提名,是不是能够拿到还要到时候才知道,在《伤怀十里洋场》之中,他的表演实在是太过出色,甚至远超他现在,那是他本色演出,因为触碰到了前世的种种,所以表演的时候就有一种深入灵魂的魅力。 当然,同时获得最佳男配提名的还有同样在这部影片之中出演戴笠的迟时雨,不过迟时雨上半年也出演过一部电影《小城》的男主角,因而也有最佳男主角的提名;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之中自然是少不了商照川这位影帝级别的人物了。 今年的玛格丽特白金奖上,又是群星荟萃。 罗信说:"颁奖典礼上再见。" 尽管他也许不是奖项的获得者,不过肯定是要出席的。 何之风点了点头,却已经起身告别了。 年会也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在他一片坦途的时候,虽然会有很多人来充当他的绊脚石,不过在这种场合却不会明目张胆。 临走时候他看到乔航辉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就觉得那是另一个沈闲。 "你说乔航辉会怎么办?"他问夏秦。 夏秦一笑,说:"袁书不会让他有出手的机会的,我们的老板是个以利益为上的人。" 在车上,何之风收到一条短信,是迟时雨发来的,"我在家里等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房子已经可以成为家了。 迟时雨手里有何之风公寓的钥匙,他大约已经结束了年会坐到自己的房间里了。 "你……回去好好休息,开年初五,是颁奖典礼。" 夏秦看他拉开了车门自己下去,却没有问何之风对于照片事件的处理手法。 他点头,"我知道。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喝了酒,毕竟还是不怎么安全的。 夏秦笑笑,开车走了。 何之风站在辉煌的灯火与喧嚣的黑暗里,站在原地,仰着头看了很久,像是在看自己那栋楼的某个窗口,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屏幕,迟时雨的名字赫然在列,"怎么?" "你到哪里了?"迟时雨的嗓音很好听,略带着沙哑,给何之风一种瓢泼大雨的错觉。 "在楼下。" 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何之风抬步开始往电梯那边走,对着电话说道,"我马上就上来。" 迟时雨"嗯"了一声,却不说话了,只是举着电话,像是要等他上来再挂断。 何之风也不说话,就这样开着电话,其实是不知道说什么,他毕竟不是一个很开朗很主动的人,很多时候都是迟时雨说话,他听着,现在迟时雨不说话了,他觉得有些奇怪,可是这种奇怪的沉默又让他觉得格外窝心。 电话的这头是自己,那头是他,即便是不说话,也不会挂断。 迟时雨能够在一片寂静之中听到他的脚步声。 电梯门开,这个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只是何之风没有发现,又会看到他。 其实他们遇到的次数不算多,数一数也不过是两次,已经住在一栋楼里这么久,遇到也算是正常。 陆青越。 他手里提着东西,似乎是要去别人的家里,只是看到何之风,他又停下了。 "我……"陆青越又顿住了,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何之风慢慢地把手机从耳朵边上拿下来,本来是不想在过年之前把事情说了的,不过既然遇到了…… 他一边开口说话,一边掐断了电话。 "正巧遇到,如果你不忙的话,我们能谈一谈吗?" 陆青越愣住了,他看着自己手上提着的一些文件之类的东西,还是答道:"可以。" 楼下有咖啡厅,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关门,上次他跟沈闲就是在这里见面的,何之风也算是知道地方,熟门熟路。 推门进去之后,头顶上的风铃旋转了一下,发出轻灵的声音,陆青越停住脚步抬头看了一眼,何之风却没有在意,要了一个靠窗的隔间坐下来,点了一杯拿铁,顺手给陆青越点了清咖啡,陆青越落在何之风的后面,也坐了下来,将东西放在了外面。 何之风将那张照片从钱包里拿出来,从桌上推给了陆青越,"这张照片,是我在拍摄《花开时》的时候,一个节目组的人从问卷箱里拿出来给我的,我应该庆幸,有人没有把这个问题公开来。" 陆青越的眼神一下就凝住了,这照片不是很清晰,但是看清楚已经足够了,只是他觉得自己听不到何之风的话。 他只是重新将那照片放在了桌面上,他看到的,只是何之风唇边的冷笑,在他温情脉脉地吻他的时候,他在冷笑。 在他的眼底,这照片是如此丑陋,像是一条带着伤疤的虫子,照着自己以前的愚蠢。 过了很久他才说话,"这能说明什么?" 何之风知道陆青越心里不好受,事实上,要说对陆青越没有愧疚那是假的,他也不想说得太多,毕竟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 "我只是想,让你管好你的那只小猫。不要让我暴露本性……"他端起了咖啡杯,咖啡混着牛奶,有一种丝绸的质感,入口滑润,甜中带着苦涩,"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的。"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只是没有像现在一样看得这么清晰。"陆青越说话的时候像是含着血,"最开始的时候,对于我的接近,你从来都是像照片上这种态度吧?嘲讽的、无所谓的、觉得恶心的……" 后来是改变了的,只是已经结束了,在最不该结束的时候。 这个被歌坛公认的最有才华的男人,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以一种最痛苦的姿态。 "过去的事情何必说那么多?不管是你欠我,还是我欠你,已经过去了。我不想跟你现在养的小猫算旧账,只是现在,麻烦你转告他一句话:我只想平平淡淡地过去,他如果想旧事重提,我也能旧事重提。"何之风的表情很冷,对于无关之人他一向是这个德行,"现在不是我逼他,而是他逼我,你应该庆幸的是——你养在温室里的这朵花,终于要长成了,这很不容易不是吗?" 以前陆青越是看着何之风打压沈闲的,那个时候沈闲是个新人,在公司里很受何之风的欺负,他就是见不得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更何况沈闲本来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陆青越那个时候就对何之风打压新人有些不满,只是碍于何之风的面子,不好说什么,私下里却在跟沈闲接触,其实何之风知道——现在的局面大多还是自己造成的,正是他打压沈闲,让沈闲有了接近陆青越的机会。 只是他那个时候没有想到,陆青越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站到了沈闲的那边,在何之风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最该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不在他的身边,站在了他最讨厌的那个人身边。 潜规则哪里都有,何之风的唱片为什么会中途夭折,还不是因为公司老板的儿子想潜了他却被他拒绝。只可惜,他本来以为还有陆青越可以给自己支持,然而没有—— 陆青越现在误会何之风对他一直是那种嘲讽和恶心的感情,何之风也不想解释,他只是冷漠地说着:"不管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现在沈闲做出来的这些事情很可能把你也拉下水,或许他可以操控媒体,让他们说是我勾引你,不过——我不会坐以待毙。" 他的意思是,只要沈闲敢拉何之风下水,何之风就敢拉陆青越下水。 陆青越却直接站起来,拿起了那一张照片,想了想却还是还给了何之风:"到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个多丑陋的人。" "……多谢夸奖。" 他黑色的风衣衣角,直接掀翻了桌上的咖啡,溅落一桌,何之风却像是没有感觉到,只是坐在位置上,甚至没看离开的陆青越一眼。 其实没有想到,陆青越的反应这么激烈。 他只是觉得沉重——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是已经完全放下,他不会这么过激…… 原本轻松的心情忽然就有些沉重。 站起来,走到柜台那边去结账,却被告知那桌的账已经被结了,那一瞬间他觉得很讽刺,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觉得什么讽刺。 也许是因为陆青越的绅士,永远这样绅士…… 他走出去,夜风冷彻,他摸着手机外壳,上了楼去,打开门,看到迟时雨坐在盘腿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听到开门声,他会头看了何之风一眼,嘴里却不咸不淡道:"刚才你遇到了谁?" 他在电话里听到了何之风说的话的一半,那个时候他脑子里什么想法都过了,甚至捏住电话就想冲下去,最后却还是忍住,等着他上来。 何之风脱下外套挂起来,换上拖鞋走到他的身边来坐下,只是淡淡说道:"遇到陆青越了,跟他说说沈闲的事情。" "我以为你要跟他旧情复燃。" 迟时雨怪声怪气地说着,还是那拈着酸的模样,看得何之风发笑。 他始终还是没有说太多,只是那天晚上,他将他按进床里,从后面狠狠地进入,最后却抱着他说:明天也在一起吧。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的晚上,何之风和迟时雨什么也没做,就站在玻璃后面,在零点的时候看着旧一年的焰火落下去,新一年的焰火升起来,站在窗前,从旧的一年,进入新的一年。 迟时雨包饺子的技术很臭,何之风不自觉地露出自己的鄙夷来,将面粉糊了他一脸,最后饺子倒是下下去了,捞起来的时候破了许多,皮儿是皮儿,馅儿是馅儿,别提多揪心了。 很快,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假期一天天结束,初五也终于到了。 玛格丽特白金奖已经被炒得沸沸扬扬,这是国内最权威的影视奖,还延伸到了音乐行业,不过颁奖日期不在一天。 颁奖典礼,就在初五的晚上了。 第60章颁奖典礼(一) "各位亲爱的现场嘉宾、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这里是玛格丽特白金奖颁奖典礼的现场,我是主持人刘安陵、我是主持人张喜柏。" 还在场外就听到里面的声音了,会场外面围满了人,粉丝们举着挂了彩灯的牌子,带着手机和鲜花,尖叫爆棚。 外围的通道边全是各大媒体的记者和架设起来的摄像机,红地毯上撒着一些鲜花,座位在走道的尽头。 何之风看着前面排着的许许多多车,叹了口气,按住额头:"人好多。" 夏秦将车停下来,从特殊通道进去,"你也是主角之一。" 走红毯,所有的颁奖典礼上都有的环节。 从场外到场内的红毯很长,足足一百几十米,夏秦最后跟他确认了一遍位置,然后由何之风自己去走红毯。 这是一场华美的娱乐盛宴,何之风站到红毯这头的时候,镜头十分准确地对准了他,会场那一头主持人还在说一些俏皮话,顺便介绍一次本次颁奖典礼的盛况。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何之风穿着灰色的呢绒料翻领长外套,似乎还抵御不了这北方的寒气,脖子上挂着黑白的格子大围巾,里面是青灰色的深v领毛衣,脖子上挂了特制的银链穿绸花的长链,在温和之中透出了几分难掩的犀利,这身打扮既让人觉得温暖,又是眼前一亮。 "之风之风!风去哪里!" 何之风一路走去,"谢谢……谢谢……" 满面的微笑,合适的走位,以便能够将自己的最佳状态展示给镜头。 到了前面的时候会有摄影师要求何之风站住,面对着众人,摆几个pose,展示自己的最佳状态。 两边都坐着人了,有熟人,也有完全不认识的新面孔,何之风始终是满面春风,能够得到提名,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就算是拿不到,最后也有漂亮的名声。 "诶,之风今天的服装似乎很家常,像是没多重视颁奖典礼哟!" "您多虑了,我只是觉得这种场合应该放松一些,如果穿得太正式,我就更紧张了。" "原来您也紧张,我可看不出来。" "说笑了。" 何之风对着镜头挥了挥手,这边是各大电视台的直播摄影机。 整个会场上秩序井然,时时能够听到快门声,会场外面粉丝的尖叫声已经弱了下来,只是何之风刚刚要转身,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坐下的时候,尖叫声却忽然之间上来了—— "啊啊啊啊——时雨!" …… 他的脚步顿住,就那样站在红毯的边缘侧头一看,迟时雨从车上跳下来,还是那样轻捷矫健,动作之中又带着几分潇洒,天鹅绒的蓝色晚礼服,无尾的燕尾服西服上衣,白衬衫黑领带,头发吹上去,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胸前的领带,埋着头却抬了眼向着前面看,那眼神略带着一些搞怪,可是却完全符合迟时雨一贯的风格,强烈的摇滚味道就扑面而来了。 一时之间,耳边全是闪光灯的声音,迟时雨那英俊的脸在聚光灯下显得更加耀眼,弯唇的时候就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何之风就看了那一眼,四目相对的时候却觉得自己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两个穿衣风格完全不同的人就那样站在红毯的两头,对望了一眼。 迟时雨唇边的笑意无言之中加深,他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对着场边上的媒体记者们挥了挥手,还打趣了一句:"要把我拍得帅一点啊!" 然后他抬手,给何之风挥了挥,露出手腕上缠着的链子,众人这才注意到,这是他时常戴着的项链,只不过换到了手腕上缠着,这一抬手,那漂亮的银色便在灯光下闪烁,配着这人的风度,让人无法不迷醉。 何之风只是隔着长长的红毯,对他略微一点头,接着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他身边就坐着裴然,他给裴然打了一声招呼,轻笑:"我俩还算有缘。" 最佳配角的提名真的不算少,只是不知道这座桂冠会落到谁的头上。 裴然还是那样平静,只是何之风看着总觉得他的表情有些苍白。 何之风看了看自己的身边,位置还空着,也不知道是谁会坐在他的身边,过了一会儿,迟时雨从那边走过来,却是坐在他的前面一排。 据说玛格丽特白金奖的座位安排有玄机,不过一直是传说,具体是怎样的玄机,何之风也不知道。 这边都是演员席,前后左右也看得到女明星,都打扮得很漂亮,女人的衣服总是比男人多那么几套。 再往前面看去,却是导演席,国内数得上号的导演都在前面坐着,何之风看过去,大多都是熟脸,只有坐在会场最边缘的一个人何之风没见过,他往那边多看了几眼。 裴然注意到他的动作,于是道:"那是半路出来的导演,据说才大学毕业不久,去年拍了一部小短片《王女》,据说反响还不错,就是票房比不上别的大导演,似乎是叫褚青,入围了最佳剧情短片奖和最佳摄影奖,并且获得了提名,似乎还不错。" 何之风点了点头,圈内的人都很了解玛格丽特白金奖,这里的奖项设置不少,大体是最佳影片、最佳剧本、最佳导演、最佳表演(男女主、配角)、最佳摄影、最佳美工、最佳音乐、最佳剪辑、最佳服装设计、最佳化妆、最佳短片、最佳纪录片。何之风入围了最佳男配奖,他参演的《伤怀十里洋场》则是入围了最佳影片奖,凭借这一部影片,导演周秉承也入围了最佳导演奖,甚至商照川和蒋雪莹凭借本片入围最佳男女主角,可以说,这一次,《伤怀十里洋场》已经占尽了风头。 别的导演在周秉承身边,似乎也成为了陪衬。 迟时雨坐下的时候跟他挥了挥手,他点头,却笑,迟时雨也扭过头去笑,之后却不转头看了,这边毕竟是到处都是摄像机和记者,要是被排到什么再爆出去,那才是真的伤不起了。 由于不同艺人进场的时间安排不同,所以颁奖典礼的热度也是分阶段的,迟时雨的那一段过去之后就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平稳,没有什么有太大名气的巨星过去,直到何之风听到了更高声的尖叫,更加密集的闪光灯,转过去一看,乔航辉正好在往这边走,心下里疑惑乔航辉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人气了,可是却看到乔航辉的脸色不大好。 何之风向着红毯的另一头看去,原来是商照川终于来了,一身雪白的枪驳领西装,黑色领带和西装裤,黑白的搭配永远是最经典的。枪驳领的西装要最自信的人才能穿出感觉来,商照川完全能够驾驭这衣服,脖子上挂着黑色的领结,才走上红毯就直接引爆了现场的气氛。 天王商照川,就是随意的几步也走出了无边的气场,那唇边挂着的笑容真如帝王一般。 只是何之风看着,扭过了头来,却看到前面的迟时雨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令何之风没有想到的是,在过了红毯之后,商照川竟然直接往何之风的身边走来,坐在了他右手边的空位上,那一瞬间,何之风几乎感觉到了前面迟时雨浑身的冷气。 商照川坐下来之后,看了迟时雨一眼,又转头看何之风,"没有想到能跟之风坐到一起,有缘了。" 这男人之前毕竟在照片上的事情帮过自己,何之风也不好对他太冷淡,毕竟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恩人,并且对方这算是握着自己的把柄,所以何之风不得不回道:"能跟商天王坐在一起才是我的荣幸,您说笑了。" 见何之风这么客套,商照川似乎也不想多说了,于是一点头没有说话了。 何之风也落得一身轻松。 会场上人差不多到齐了,后面来的还有一些娱乐圈的老前辈,是那种名声特别高,但是已经半退圈的人,除此之外还有各大投资商和本次颁奖典礼的赞助商之类的,都是大腕级人物,基本上每宣读一位特别嘉宾,他们就要鼓一次掌。 "好了,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国内最权威最知名的影视颁奖典礼现在正在进行,我们的嘉宾已经入场,本届白金奖共有三十二部影片入围,可谓是群星荟萃,下面就请我们来欣赏一下官方制作的这些影片的片段剪辑。" 前方的大屏幕上放映了一段片子,中间也有《伤怀十里洋场》的片段,不过很短,也就那么几个镜头,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颁奖典礼毕竟是要控制在一定的时间内的,何之风跟迟时雨也有一个镜头在里面,他不禁揣测起主办方的用意来。 颁奖典礼很快就开始了,男女主持人去换了一身衣服,过来继续主持,首先颁出的奖项是最佳摄影奖,每年颁奖的顺序都在变动,以体现本届将要倡导的主题,第一个奖项往往也是备受关注的,今年却是一个特别冷门的最佳摄影奖。 "相信大家都特别期待,每年的第一个奖项都是备受关注的,今年入围最佳摄影奖的影片有纪录片《生死之交》《长河》、短片《王女》《青花》、电影《新的战场》《莲花不转》《伤怀十里洋场》……" 伴随着主持人的话语,大屏幕上依次滑过了一些片花,何之风注意到那部短片王女,画面相当震撼,一身红衣的女子躺在地上,无助地望着天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节,可就是这一个镜头却让何之风觉得悲怆。 轮到最后的《伤怀十里洋场》的时候,一个镜头是何之风和迟时雨擦肩而过,接着是灵堂的浮现,那种古旧的悲凉一下把何之风拉回到了当初拍摄的时候;另一个镜头却是歌女徐沁芳抱着巨石沉入江中,江水逐渐没顶的情景;最后一个镜头是由商照川饰演的主角卢湛江的生平快镜头,这是影片最后的回忆部分,灰白的镜头从开始的公子哥儿快速地拉到战争归来之后的沧桑,说尽十里洋场半世沉浮…… "获得本届最佳摄影奖的影片是——由褚青导演为我们拍摄的短片《花王》。" 第61章颁奖典礼(二) 如此年轻的导演,竟然就得到了评审团队的青睐,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了,何之风跟着鼓掌。 商照川笑了一声:"这不见得就是好事。" 何之风皱眉,转头看他,可是商照川这人喜欢说半截儿话,说完了就没下半截了,前面的迟时雨也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带着些挑衅,然而商照川始终八风不动。 那褚青似乎是个很沉默的人,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古板,那黑框的眼镜让他看上去就像是高级知识分子,同样是黑框眼镜,在陆青越的身上能够成为一种时尚,在褚青的身上却是一种刻板和教条,不得不说,何之风对这个人有点感兴趣。 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着下一个奖项的颁发。 "最佳女配——郑绮小姐。" 何之风扬眉,竟然会是郑绮,说实话郑绮在圈内的名气虽然大,可是因为脾气跟名气一样大,很得罪人,不过因为背景不错,而且似乎背后有人,也没人敢说什么,只是各个奖项的评委团大都不喜欢她,对她的印象不好,所以每次评奖的时候,郑绮总是只有提名,没有过获奖。 这一次最佳女配的奖项落在郑绮的头上,似乎有些离奇了。 只见郑绮一身漂亮的玫红色晚礼服,提着裙子走上了颁奖台,颁奖嘉宾是上一届的最佳女配奖得主赵佳玉,将那漂亮的奖杯颁给了郑绮。 底座上面是两枚交错的略粗的银色圆环,环里是一枚水晶球一样的玻璃球,不过可以看到球心之中是一朵白金刻铸的玛格丽特,整座奖杯设计精巧,不管是观赏价值还是收藏价值都很高,何之风上辈子做梦的时候想过了,如果自己真的能够拿到最高的影帝奖杯,哪天混不下去了也可以卖掉奖杯过生活…… 当然,那不过是无聊时候的想法。 闪光灯密集,直接将郑绮淹没,何之风心有所感地回过头,却看到肖颖抹了抹自己的眼角——这两人,还真是离奇。 接下来是最佳剧本奖,这个奖项毫无疑问地给了《伤怀十里洋场》,这是这一场玛格丽特白金奖颁奖典礼上,《伤怀十里洋场》获得的第一个奖项。 于是到了中场休息时间,前方的屏幕里开始播放之前褚青的获奖短片,片子的确很短,也不过是二十多分钟,《王女》,不过就是身世贫寒的女子被一国的国君接进王宫,和真公主一起当作公主来养,待到她成年再将假公主送去和亲,假公主死在了异乡,而真公主坐在王宫的庭院之中听乐下棋看书。 故事就以这样对比强烈的两个镜头为中止,何之风看得难受极了,身边的商照川也在看,看完了之后冒出来一句:"这片子就是为了让人不痛快的。" 奇怪的片子,奇怪的导演。 他最终还是摇头,起身,从自己的座上离开,去洗手间。趁着这段休息时间,有的记者在采访方才的获奖者,也有的在采访主持人,还有的在采访极有可能获奖的艺人,何之风才离开自己的座位没一会儿,记者们就围到了商照川和迟时雨的身边,边儿上的裴然苦笑了一声,也跟着何之风出去了。 走廊外面,远离了聚光灯,何之风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似乎有些僵,他看到裴然也出来了,顿时觉得好笑:"我以为就我一个人受不了那两位的巨星派头。" 裴然抿唇,摇头:"只是别人要围着他们而已。" 何之风一想也是,距离下一场颁奖开始还有一些时间,何之风道:"我怎么没听说你最近的动向,感觉就跟要退圈了一样。" 他这是打趣,裴然也听得出来,他站到何之风这边来,却转身看着外面,长夜的星光开始灿烂,他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似乎有个合适的剧本。真是抱歉了……" 何之风眉头一皱,裴然最后那句话似乎是喃喃,他看着外面的夜色,表情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何之风没在意,只当裴然是走神了,他想起了裴然跟导演徐彻之间的事情,没有想到,正想着,这徐彻就已经出现在了何之风的面前。 何之风给徐彻打了声招呼,"徐导怎么也出来吹风了?" 这个时候他不该在媒体记者中间侃侃而谈吗? 徐彻看了背对着他的裴然一眼,笑容有些不自然:"那边可是周导的天下,我插不上话。" 周秉承提拔了徐彻,又是《伤怀十里洋场》的主导演,徐彻只是个边缘,现在出来倒是也说得过去。 何之风不是不会看风向的人,他的直觉告诉他,徐彻跟裴然两个人之间的气场有些异常,他不想在这里碍别人的事情,于是道:"裴然先生、徐导,我先走了,那边似乎在找我。" 徐彻点头,顺便给他说了一声:"做好拿奖的准备吧。" 何之风摇头笑笑,不接话走了。 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一点也不显眼,明星们专门找出来的吹风的地方相当隐蔽,这是一种长期养出来的直觉。 裴然始终没有转身,徐彻的脸上却带着几分惶恐。 裴然道:"你别来找我了。" 那一瞬间,徐彻的表情变了,他抿着嘴唇,心说自己是做了什么孽,要说他对裴然没感觉那是假的,离婚酒醉只是一个借口,他为什么酒醉只有自己知道,只是没有想到酒壮了他这怂人的胆,竟然真的对裴然下了手,现下却是闹得两人之间无比尴尬。 "我……你不愿意的话,我是不会来找你了的。只是——上次你看过的那个剧本,对,就是《太子》,我跟导演张巍推荐了你,我知道你的演技一直是不错的,只是缺少一个发挥的机会,我相信你能够借助这部电影红起来的。" 徐彻断断续续地说着,前面的裴然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你走吧,我会考虑的。" 潜规则,无处不在,尽管徐彻和裴然之间只是无意。 然而这一切何之风都还不知道,他已经将《太子》的剧本看了一遍又一遍,就等着半个月之后的试镜了。 重新回到场上,迟时雨冲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媒体记者们已经离开,所以迟时雨有些肆无忌惮,商照川脸上挂着笑,看着迟时雨和何之风。 "我说商照川你个死人脸,看着我俩你是不是心里妒忌得慌?别那样瘆人地看着我成吗?" 迟时雨忍不住吐槽,商照川那眼神实在是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啊。 何之风坐下来,微弯了唇角,有预感,马上就要打嘴仗了。 果然,商照川看了迟时雨一眼,说出了两个字:"妻奴。" 如果何之风现在在喝水的话,绝对会喷商照川一脸,迟时雨脸都气绿了,第一反应是扭头看了看四周,还好商照川说话的声音不大,不然被人听到就遭了。 磨着牙,迟时雨阴笑道:"商照川,你说话给我注意着点,不要抹黑我的形象。" "你有形象可言吗?"商照川一点也不客气。 "的确没有。" 迟时雨愣住,扭过脖子面无表情地看何之风,刚才竟然是何之风说出了这句话,他板着脸,"之风你胳膊肘往外拐,你不爱我了。" 大庭广众之下这家伙别说这么暧昧这么惹人怀疑的话好吗?何之风真想一巴掌给迟时雨拍过去,这家伙天生欠抽,改不了这性子了!他没搭话,只是附送一个神秘的微笑:小样儿,在颁奖典礼上闹腾,回去有你好受的! 只可惜迟时雨的危机意识不是很强,还为自己一句话调戏得何之风说不出话来感到高兴。尤其是商照川,瞧瞧商照川那脸色哟…… 商照川的那些破事儿,估计也就他迟时雨了解一些了。 商照川和云天之间的事情…… 哼。 "好了,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又见面了,经过刚才的中场休息,磨足了大家的耐心,不要着急,我们下一个奖项马上就开出——" "咦,怎么说得跟开彩票一样?" "哪里哪里,我们这明明比开彩票更加刺激,让我们来看看下一个奖项是——最佳男配角——" 何之风皱眉,这一届最佳男配角居然这么快就开出来了,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何之风身边的裴然的位置是空的,裴然不在。 前面的主持人拖长了声音,是惯用的那种吊胃口的喊法,让所有人的心都开始揪起来,尤其是得到了提名的几个人。 不过前面的迟时雨很淡定,这次他同时获得了最佳男配和最佳男主的提名,现在还不到自己紧张的时候呢。 他纠结的不过是,什么时候能够弄个影帝来玩玩。 不过影帝这个奖项,其实并不是每年都在颁发,一定要有了让评审团完全满意的人的时候才会颁发,据说没有死的云天,距离这个奖项就只有一步之遥,然而他死了,再也没有了机会,已经三年没有出过影帝奖了。 原本的影帝已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新生代似乎还没有出现这样的人,商照川再厉害,也不过是天王级的人物,虽然号称有影帝的演技,但是至今没有拿过这样的称号。 商照川的夙愿是影帝,迟时雨的夙愿也是,而何之风,何尝不是呢? "它的获得者是——何之风!" "刷啦"一下,原本在全场游移扫射的聚光灯竟然直接准确地找到了何之风的位置,一切都是早先预定好的,何之风对此早有准备,虽然心底还有些小激动,不过总体来说还算平静,不过为了让媒体明天有炒作点,他还是做出了些微的惊讶出来,之后在强光的照耀下站起来。 "伤怀十里洋场,杜月笙这样的一个角色原本只是陪衬,可是何之风先生的表演赋予了这个人物角色独特的灵魂,时代的挣扎与痛苦集中体现在了这样的角色身上,是整部电影的成功,也是何之风先生演技的成功——请何之风先生上台,请颁奖嘉宾戴玉小姐。" 戴玉,上上届的最佳女主角的获奖者,虽然已经有三十多岁,但是看上去还风韵犹存,身材很是火辣,她拿着那一尊奖杯,交付到了何之风的手中,并且站在何之风身边,合影留念。 主持人刘安陵早就将话筒递给了他,然后请他发表获奖感言。 何之风拿着话筒,眼光从自己手中的奖杯转向全场,初时人们还不觉得,这个时候看何之风的这一身打扮还真的是很家常,不过意外地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然而只要一接触到何之风的眼神,还是会产生一种激灵灵的感觉,就像是遇到了冰水一样。 聚光灯下的男子,那一身呢绒大衣陪着灰绿的贸易,格外亲切,却因为那深v的领口而和领口边的银色细链子增添了几分难言的性感,在何之风站上去,接过奖杯,并且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形象就已经刻在了众人的脑海之中,这样的一种淡淡的温暖,又带着致命的魅力,淡静如水地性感着的何之风。 "谢谢主持人,因为之前获得了最佳男配角的提名,所以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此情此景,我举着这奖杯站在颁奖台上——不过真正站在这个颁奖台上的时候,说不激动那是开玩笑。我要说的假话是,我感谢导演感谢剧组感谢同剧组的朋友们感谢我的经纪人感谢我自己,真话是——杜月笙这个角色很可能是我的巅峰,是我无法超越的存在,那个时候的演技也许不是演技,我只希望,自己以后能够有超越。" "谢谢大家。" 哈?他就完了?就这样端着奖杯下去了? 喂——之风先生,你给点面子好吗? 第62章颁奖典礼(三) "你怎么能这么淡定?" 迟时雨纳闷,扭过头来看何之风。 何之风拿着奖杯坐下,瞥他一眼:"不然我能说什么?痛哭流涕来争明天的头条吗?"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管何之风怎么表现,娱乐杂志报刊的头版头条永远只能是最佳男女主角的,他这个最佳男配挤一个小版块就可以了,做人还是要知趣,他说的话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他还能怎么说? 其实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只是在别人听来稍显做作,真不真,只有他自己知道。 身为演员,如果出名,必定是因为自己饰演的一个经典的角色,何之风现在的状态其实跟这个没有什么区别,杜月笙是何之风目前饰演的角色之中最出彩的一个,也是他自己最满意的一个,因为重生回来之后那一段时间,他的情绪起伏最大,想要什么情绪都能够酝酿出来,并且相当贴切,因为那个时候的何之风,充满了一种外放的、对于人生的感悟,重生这种奇妙的事情也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如此奇妙…… 人世变化的唏嘘感叹赋予了何之风那深入灵魂的演技,可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抑郁继续下去,何之风选择了心理治疗,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治愈自己,就是将那爆发的灵气压抑下来,现在的何之风,又有了那种离群的倾向,他的演技逐渐回调,没有了在《伤怀十里洋场》之中那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其实这段时间应该算是一个瓶颈。 何之风能不能脱出"杜月笙"这个角色,重新塑造自己的演技,这是一个相当现实的话题,也是很多演员难以再进寸步的原因。何之风今天站在颁奖台上说的,也许触动了许多老演员的内心,当然了,也包括自己身边的商照川。 商照川一直不能成为真正的影帝,也许唯一的原因就在于一个深入人心的角色,何之风是在苦恼怎样才能跳出旧有的角色,而商照川,甚至是迟时雨,其实都在苦恼如何才能创造一个堪称经典的角色,成为自己影帝之路的最后一个阶梯。 他们都只差临门一脚,可是何之风还差得远,他要走的路似乎还很长,可是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太久了,之前有寂寂无名的两年,现在似乎速度开始快起来了,只是距离影帝,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如果出了一部经典,能够打动所有人,资历根本不是问题。 最佳男配角之后,就是最佳音乐奖等等比较边缘的奖项,何之风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没过一会儿又是中场休息,这一次,何之风成为了香饽饽中的一个,长枪短炮一样伸过来。 "请问何之风先生,刚刚您说你想超越自己,现在是遇到了什么演技上的困难吗?" "何之风先生,您是在拍摄《花开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这样说的吗?" "敝刊想知道何先生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说那样的话的,方便透露一下吗?" "你是对自己的演技没有信心吗?" "您之前的发言包括真话假话两个版本,是在讽刺之前的获奖者的发言很虚假吗?" "到底是谁给了您在这样的场合里出言不逊的勇气?" …… 一个比一个犀利的语气,何之风有些无奈了,那边的商照川和迟时雨的表情都有些奇怪,要笑不笑的,夏秦忙从场边上过来救急,好不容易才打发了那些记者,夏秦满头大汗,苦笑着看何之风:"我的何大少,您那嘴炮能收着点吗?" 嘴炮…… 何之风无语了半晌:"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这圈子哪里是能够说实话的啊,我简直不敢想象明天的新闻会怎么写你了!!!"夏秦几乎被他这句话给逼疯,他咆哮之后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失态,这个时候想起来,又纠结了,"总之何大少你这张嘴,净会惹事!" "不会来事儿的艺人不是好艺人。" 何之风拍了怕夏秦的肩膀坐下来,"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我看那边的记者一时半会是不会再围上来了。" 反正他们上来问,何之风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一句话也不会说,他们要是想采访,这会儿是没有办法的,这边毕竟不是什么发布会记者会,而是颁奖典礼,主办方是要求记者们的采访有底线的,越过一定的度就会被禁止。 夏秦被他那句"不会来事儿的艺人不是好艺人"给雷翻了,最终还是青着一张脸走到一边去了,那边的商照川却看着夏秦的背影一会儿,却又转回脸来,像是累了,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待他走后,迟时雨扬眉一哼,却有些意味不明。 "你又哼哼唧唧地干什么?"何之风皱眉。 迟时雨却还是那神秘到极点的笑容,"我就哼哼了,你能怎样?" 这家伙,一脸的欠抽。 何之风琢磨着他可能是因为颁奖典礼有些太兴奋了。"你是不是因为马上要开最佳男主角的奖了,所以有些紧张啊?" 这一次轮到迟时雨无语了,他扭过头,手一指自己的鼻子,"你觉得我像是会因为这种事情紧张的人吗?" 何之风笑而不语。 迟时雨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每次何之风这样笑的时候,他就想把他按在身下……咳咳…… 场内灯光旋转,轻缓的钢琴乐响着,场外的长廊角落里,却被反衬得格外安静。 有的时候,商照川在想,该怎么开口,说一说过去的事情,可是他想了许多次,最后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他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开口。 只不过现在站在夏秦面前,那种时光回溯的感觉那样清晰地涌上了心头,"也许,云天的死,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夏秦顿时觉得眼前这人的冷血真是万年不变,"商天王,有话明说。" 商照川一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不必介怀,何之风比那个人省心多了吧。" 然而夏秦没笑。"他毕竟已经离世,尽管我知道你从头到尾都没对他动情,可是作为你曾经的爱慕者,云天应该得到你的尊敬。" "抱歉,我没有不尊敬他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别人喜欢他,他却没有回应的义务,不过他没有觉得自己不尊重云天。 "也对,你本来是冷血,也不知道什么的。我只是很好奇,你这算是认同了何之风吗?"夏秦觉得很讽刺,他的表情竟然带上了几分戏谑,"你之前针对他,不就是因为觉得他跟云天一点也不像吗?" "不,夏秦,你想多了。" 商照川的表情显得特别虚假,连夏秦都能看出来。 只不过人已经死了,说那么多干什么?这圈子里,阴差阳错多了去了,他看不懂的人也多了,商照川更是属于绝对看不懂的那种类型,只要商照川不找何之风的麻烦,他夏秦就烧香大吉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商照川先生,下一场颁奖典礼要开始了,您不去忙吗?"夏秦不想跟他再废话下去了。 商照川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谢谢提醒。" 在他往自己的位置上走的时候,主持人已经重新拿起了话筒:"现在终于又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了,我们的下一个奖项是,最佳男主角——" 商照川看到迟时雨埋着头坐在位置上玩儿手机,屏幕上的蓝光映在他的脸部轮廓上,何之风坐在后面看迟时雨,似乎没有关注上面的颁奖主持人。 他始终不紧不慢地走着。 "在过去的这一年之中,出现了许许多多优秀的影片,然而必然有这样的一部影片让您记忆犹新——" 商照川距离自己的位置只有十步,何之风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到来,转过头,冲着他笑了一下,礼貌性地。 "冲开了历史的硝烟与尘雾,大上海十里洋场,百年生死沉浮,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从我们的眼前过去,又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暗淡了颜色,连带着这样特殊背景之下的爱情,也由鲜艳而暗淡,然而我们将会记得,那遗留在十里洋场,繁华之中的寂寥。" 还有三步,商照川也冲着何之风笑了一下。 "玛格丽特白金奖最佳男主角——" 最后一步,站定,然后平静地坐下,双手十指扣压在一起,略微慵懒地坐着,就像是自己从未离席。 "商照川——请商照川先生上台领奖……" 重新站起来,商照川那一身黑白颜色的西服看上去充满了稳重,自有一直气场,他这种人,天生的影帝气场,而迟时雨和何之风,似乎还欠缺那么一点火候。 这个时候迟时雨终究是没有再继续玩儿手机了。 在商照川走向领奖台的时候,大屏幕的背景就已经被《伤怀十里洋场》的片花占据了,接下来的戏目就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无数的闪光灯,荣耀加身,却衬得他前面的那个迟时雨,如此冷落寂寥。 最佳男配角是何之风,最佳男主角是商照川,迟时雨竟然一个奖项也没捞着,这大约才是最爆冷门的吧? 最佳女主角给了圈内一位很久没有红起来、但是去年出了一部很好的电影的老人路清芸,肖颖也是什么奖项都没拿到。 颁奖典礼之后就是一场聚会,记者们忙着采访,艺人们忙着接招,商照川那边的情况自然是最热闹的,毕竟这是商照川第二个最佳男主角,也许他就是下一个影帝。 不过没有拿到一个奖项的迟时雨那边也很热闹,正是因为他一个奖项都没有拿到,所以才备受关注。 有人问他被何之风抢了自己的最佳男配,他有什么感想,迟时雨笑了笑,说,我很幸福,不很荣幸。 第63章杀青 "商照川荣获最佳男主角!何之风以黑马之姿夺走最佳男主角奖杯!大爆冷门——巨星迟时雨奖项全落空!" "热播:《花开时》剧情大探秘!" …… 铺天盖地的报道,让何之风最近相当头疼。 坐在公司的休息室里,看着夏秦拦住外面的工作人员,他只觉得心力交瘁,至于吗? "抱歉,抱歉,下面的礼物就不要送上来了,堆到隔间里面去吧,麻烦你们了,谢谢,谢谢……辛苦了……" 何之风这次很善解人意地递过去一杯水,"你才是真的辛苦了,这些天来的礼物似乎有些多。" "你也不想想,现在这部偶像剧火到什么程度?"夏秦也不客气,接过这杯水,一仰脖子就喝了个干净,然后坐在了沙发上,前面的茶几上摆着无数的娱乐杂志和报纸,都是最近一周以来的娱乐报道,因为玛格丽特白金奖的余波未去,又接着这边何之风主演的偶像剧《花开时》热播,何之风现在的人气简直就是爆棚状态,每天网上的人气指数排行榜上,何之风的人气曲线几乎都是在直线上升,快到不可思议。 他所饰演的夏白那个角色,有温文尔雅的外表,却有着相反的一颗相对冰冷的心,只是这样的冰冷却又有原因,随着剧情的展开,夏白内心的秘密逐渐被人知晓,在这样一种先塑造正面形象、再适度抹黑、最后完全洗白的艺术手法的作用下,夏白已经完全有血有肉,并且深入人心,那种人性的矛盾征服了所有观众,尤其是女性观众。 偶像巨星何之风,似乎也还不错。不过如果能够去掉"偶像"两个字,何之风会更加满意。 "明天是杀青会,今天下午有最后的一集拍摄,今晚有电视台的通告,是银州卫视;后天是《太子》的试镜会,还有《雪莉》时尚杂志的封面广告……" 夏秦又开始念叨了,何之风痛苦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停停停,别整天念叨了,听着就头疼,忙死个人了!" "何大少,你的幕后团队现在已经准备完毕,现在你的一切都要参照商照川和迟时雨的那个标准走了,知足吧,身为艺人是越忙越好,你还想休息?做梦呢吧……"夏秦翻出了一份策划书,"喏,这是你的幕后团队的阵容。" 每一位特别成名的艺人背后,都有着强大的幕后团队,商照川背后就有为他量身打造的幕后团队,商照川在公共场合的发言,危机公关等等,发展规划等等,几乎都有幕后团队来解决,别看商照川现在一般只带张景一个经纪人到处走,偶尔有司机和助理,但是真正的情况却并非如此,一个商照川背后跟着无数的智囊人员,为他出谋划策。 专业的幕后团队——这还真的是巨星级别的待遇了。 迟时雨也有这样的幕后团队,他倒是很清楚的。 何之风翻开了这本厚厚的a4打印纸,上面有许多人的名字,还有他们所负责的项目,公司里有不少这样的幕后团队,不过有的团队是为一个艺人准备的,有的却是大家共用的,非巨星级别的艺人需要幕后团队,不过幕后团队并非为一个艺人服务,而是为许多艺人提供服务,这样能够提高效率减少公司的开支,只有巨星级别的艺人才嫩拥有完整的幕后团队。 现在他竟然也有自己的幕后团队了。 何之风还没高兴一会儿呢,随手按开了休息室里的电视,接着脸上的表情就凝滞住了。 "肖颖小姐,有目击者看到您跟迟时雨先生一同出入会所,不知道你们两位是什么关系呢?" "抱歉,无从告知,请你们让一让,她现在在赶通告。" "肖颖小姐,有知情人爆料说你跟迟时雨已经有了新的恋情,请问该条消息属实吗?" "听说您在拍摄《花开时》的时候没有跟男主角何之风擦出火花,反而跟男二号迟时雨擦出火花,是这样吗?" "肖颖小姐,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可以吗?" "肖颖小姐!" "抱歉,无法相告!我说过她还有通告!" "之前您跟何之风传绯闻,现在又跟迟时雨,是你故意炒作吗?" "肖颖小姐……" 穿过重重的人墙,带着大墨镜的肖颖终于到了车上,豪华的黑色轿车穿过人群终于去了,留下停车场外面的记者一大群,还在不停地喧嚷。 何之风一下关掉了电视,夏秦看他脸色不好,只好说道:"你也是知道的,娱乐圈的炒作很多的,也许过两天迟时雨跟肖颖确立恋爱关系的事情就会出来,娱乐圈哪里有什么真正的爱情啊?这些都是炒作的手段,过不了多久,这些银幕上的情侣又会分手……" "你跟我说这么多干什么?" 何之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夏秦忽然有一种自己被看穿的错觉,不过他也不怎么介意何之风那带刺儿的语气,他觉得自己现在是练出来了,有时候不被何之风刺儿上几句还不舒服,"反正你都看出来了,我是从来不看好你跟他之间那档子事儿的。不仅是我,就是沈一秀也没看好过你们。" 不看好那又怎样? 何之风忽然就笑了起来,也不觉得郁闷了,娱乐圈就是这么回事,捕风捉影的多了去了,"算了,不说这些话题,你知道我是劝不会来的,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也知道不可能说服你支持我跟他,所以这个话题对我们来说是禁忌。你知我知,所以我们不说了,好不好?" 夏秦耸肩:"听你的。" 收拾好东西,两个人去片场,最后是一场婚礼的戏,拍完就休息,第二天是杀青会,今天晚上有银州卫视的通告,迟时雨也很忙。 在片场拍完戏之后,众人欢呼了一阵,何之风和迟时雨却都在收拾东西,何之风只是跟迟时雨说了一声自己先走了,就坐车跟夏秦赶通告去了。 还在收拾东西的迟时雨忽然就停了下来,将东西放下,沈一秀看着他,忽然笑了一声:"自作自受。" 迟时雨又回过神来,捡起东西,抿着嘴唇道:"一休你别多管闲事。" "我有说自己要多管闲事吗?"沈一秀差点就要咆哮了,哼声道,"我看你是要吊死了,肖颖的事儿你准备怎么解决?" "那是肖颖跟郑绮的事情?我不过是遇到了,烦死了。"迟时雨少见地暴躁。 "郑绮也不容易,肖颖更不容易,我看娱乐圈最近要起风云了,你回头把自己撇干净一些,我怕出事。"最后沈一秀还是这样敬告了一声。 迟时雨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放心吧,扯不到我的身上去的,我本来就是个路人。" "我是怕你跟何之风的事儿捅出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一秀忽然不想再说了,她也有些烦躁,最近关于迟时雨的负面炒作不少,虽然迟时雨与玛格丽特白金奖无缘,但是那些不受控制的媒体炒作得太过了。 她越想越想不通,本来是不想再说,可是这个时候又忍不住:"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傻?你根本就是玛格丽特白金奖背后的大赞助商,自己给自己弄个影帝的头衔来玩玩儿会死吗?你看看那些媒体怎么编排你?爱何之风也不是你这个爱法!" 迟时雨现在很烦,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原本在拍戏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就刚才何之风对他爱理不理那样子,让他心里焦躁极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纠结什么。 "你以为他稀罕我的帮助吗?他拿到的奖项都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我凭什么用金钱换来的权力去侮辱他的努力?一休,我告诉你,我喜欢何之风,不是要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把他想要的捧到他的面前,那没有意义,我喜欢他,只是因为我要跟他并肩走下去。" 就是这样坚定的话。 迟时雨忽然觉得这话自己说得很好,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他松了一口气,挺直了脊背。"一休,我绝不回头。" 沈一秀默然无语,过了半晌才道:"那你他娘的干什么还喊老娘一休?!再说一休老娘跟你没完啊!" 河东狮吼又来了,迟时雨哀嚎一声,连忙赔罪,方才的酷帅狂霸拽的模样直接被狗吃了,还是去赶通告吧。 同样在赶通告的还有何之风,这一档节目还是娱乐节目,收视率还不错,要何之风跟观众们来现场互动,还要跟几位主持人做游戏,上节目相当涨人气,何之风这档节目做下来几乎脱力,坐在演播间外面喝水,忽然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影子从旁边走过去了,"那不是那个……最佳短片奖的……" 何之风忽然记不起名字了。 "褚青。"夏秦补充道,从他手里接回了水杯,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他今天在这边也有通告,不过……他的近况不是很好。" 何之风有些好奇,"不是得了奖吗?他怎么不好了?不该是拿着一部剧本一开拍就有无数的投资方来找他吗?" 夏秦苦笑,"你想得太容易了,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啊,他拍的那个短片,虽然是得了奖,但是那毕竟是不盈利的短片,而且没有商业大片的感觉,投资方都是吝啬鬼,喜欢扶持新人导演的人不多,他现在是在四处奔走拉赞助,不过……结果不是很好就是了。" 何之风沉默,这些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他走出去的时候,又撞见了褚青,这古板的年轻男子似乎一脸的失意,何之风对着他略一点头:"褚青导演。" 没有想到何之风主动跟他打招呼,失意的褚青愣了一下,却强挂上笑意,"何之风先生,幸会。" 颁奖典礼上,何之风早就是众所周知了,他当时就在现场,还坐在前几排,自然是能够看清楚何之风的,何之风当初的获奖感言也很精彩。 何之风也不是出于怜悯,而是他对身上有才气的人总是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就像是对陆青越一样,他至今没有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结,不过可以肯定,那不是喜欢,而是别的什么。 "我才赶完通告,看起来您也赶时间,今日虽然有缘幸会,却也只能改日再谈了。" "无妨,何先生慢走吧。" 尽管是得奖的导演,可是说话却还是这样谦恭,何之风忽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回去的电梯上,夏秦像是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你该不会是想跟褚青合作吧?" 何之风靠着电梯那精钢的内壁站着,只觉得背部冰冷一片。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淡淡道:"我听说,明天的试镜会,裴然也会去。" 第64章太子熙 果然看到裴然了。 何之风穿着一身白底织金的长袍,放下了剧本,侧头看了夏秦一眼,似笑非笑。 夏秦的表情又凝重起来,"我总觉得你笑得不怀好意。" "哪里是我笑得不怀好意?分明是你自己心里不知道转着什么龌龊的想法。"前些天迟时雨爱说这些话,不过被何之风修理了一阵之后就不敢了,现在何之风用这话跟夏秦说,只是存了些调笑的心思。 夏秦看着刚刚到场,还在忙碌准备的裴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可是越想,这脸色倒越阴翳起来。 "十号,何之风。" 场务人员在那边喊了一声,何之风已经换好装,将剧本塞给夏秦拿着,"算了,别想了,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导演张巍,算是圈内小有资历的导演了,据说为人幽默,会开玩笑,跟周秉承和徐彻不一样,所以看到张巍表情轻松地坐在椅子上,歪着身子看他,何之风一点也不惊讶。 《太子》,一个锦衣玉食的太子,国破家亡,遭遇背叛,潜伏敌国,卧薪尝胆,最终洗清国仇家恨,光复自己的国家的故事。 张巍看着何之风,眼底不知道为什么滑过几分类似于惋惜的颜色,何之风眼见着就心里打突,这不是什么好的信号啊。 "演这一段吧——唔,太子熙阴谋陷害敌国主将,在牢中羞辱将军漆这个情节吧。" 没有跟他对戏的人,只有特别简单的桌凳等等道具。 太子熙在国亡之后,潜伏于敌国郑,乔装改扮,成为年轻的权臣,这个时候辣手使计陷害了郑国将军漆,又到牢中羞辱漆,漆不堪其辱,碰壁自杀。 这一段么? 何之风不动声色,在助手那边按照规矩喊了一声"开始"之后就进入了状态。 太子熙,幼年时候衣食无忧,奈何遭遇巨变,在国仇家恨的双重压迫之下,他整个人已经扭曲,此刻满心都是仇恨,孤身潜入敌国,此刻已经解决了郑国的大将军,胜利已经垂手可得。 他抬眼,仿佛自己眼前就是阴冷的囚牢,他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走过去,身上漂亮的白底织金衣袂一晃,让人觉出几分闲庭信步的雅致来。 一步两步三步,从左到右,恰好九步,然后向右一转身,在何之风的意识之中,这就是牢门了。 敛着袖袍向着身边一挥手,何之风轻声道:"开门,你且下去吧。" 没有人应答,他却斜过眼,视线的焦点从右到左,又转回来,像是瞥了人一眼,看着别人离开一般。 没有配角来演对手戏,自然是艰难一些,不过都难不倒何之风,这部戏的主角,他是志在必得。 手在半空中虚扶了一下,众人看出,大约是扶着牢门框进去了。 他的脚抬高了一下,锦绣靴子重新落在地上,像是跨过了门槛。 然后站直身子,背着手,看向虚空里某个点,眼神不挪开,眼角却斜挑上来,嘲讽地看着,语气却虚伪极了:"漆将军,委屈你了,竟然让你待在这样的地方。" 他温文地笑着,眼睛底下却是无边的算计,大约过了三秒,他呵了一声,"大将军高风亮节,我自然是小人。" 他绕着那自己虚构出来的一点,背着手又踱了两步,看向了另外一边,"我高熙,就是阴险卑鄙?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以不知道呢……" 一声轻笑,感觉是云淡风轻的,只是他转过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唇角扯开了,眼神邪气极了,弯下腰,伸出手,拇指微微下压,其余四指并拢弯曲,这个姿势——是掐人的下巴。 继续抬手,他看着自己手部上方一点的位置,挑眉:"瞧瞧好好儿的一个人,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大将军,敬酒不吃吃罚酒,别跟我作对,没有好下场,你只要把虎符交出来,我断断不让你受苦的——" 声音戛然而止,同时何之风的右手向着右边很突兀地一移,像是被人拍开了,他的目光随着转开,接着却又回到了方才的位置,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一脸的刻毒和冰冷:"哼,既然大将军不识好歹,就别怪熙——辣手无情了。"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直起腰。 尽管旁观者都知道没有人与何之风对戏,可是在何之风表演的时候,就像真的有一个敌国的大将军蹲在大牢里,跟何之风针锋相对。 只是剧情还没有结束,这个时候是试镜会,何之风要抓住一切可以表现的机会。 他直起身子之后,就离开了原地,转身走了回来,对着旁边的人一挥手:"好好伺候着,别'亏待'了大将军。" 他伸出自己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身前,仔细地看了看,眼神却变得无比厌恶,神情已然有些扭曲。 "真是恶心……" 表情扭曲是如此深刻,可是这一句话的声音却轻得像是呢喃。 只是观众们心中都浮出一个疑问来:太子熙是在说谁恶心? 是关在牢房里的大将军漆,还是碰过大将军的自己的手掌,或者说——是此刻为了复仇不择手段、扭曲了自我的自己? 这一切,无从得知。 因为何之风的表情已经收了起来,恢复到面无表情,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回了自己开始时候的地方。 这里,就是何之风表演的句点了。 张巍忽然之间站起来鼓掌,眼神亮极了,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看着何之风,"好,好,好,不愧是今年玛格丽特白金奖的得主,演技果然不凡!" 虽然张巍在夸奖自己,可何之风心中一点也没有轻松的意思,裴然已经站在一边看了,只是始终沉默,他今天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对。不过这些本来跟何之风是没有关系的,可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张导过奖了。"何之风笑了一下,表情有些淡,不是很热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张巍似有所觉,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松动,眼神忍不住向着裴然那方向一转,又没有转到,最后道:"辛苦了,下一个。" 于是何之风走回去,换过装之后回来,坐到了后面的一排椅子上,夏秦已经站在那里等他,给他披上了外衣,身边有别的演员,跟何之风这个打了招呼之后,都看向了场中。 何之风之后紧接着的竟然就是裴然。 他穿着的装束跟何之风方才穿的是一套的,不过是紫金袍,头上束着冠。 "裴然是吧?你就演……国破家亡时候那一段试试。" 何之风心中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他自己方才的表演可以说已经相当漂亮的,按理说,主角已经是他囊中之物,只不过,现在张巍的这个表现让何之风有些拿不准。 夏秦显然也知道要发生些什么了,脸色有些沉。 国破家亡的时候吗? 裴然似乎没什么感觉,可是在助理喊了开始之后,何之风却发现他的表情变得不一样了。 他就站在那里,没有走一步,慢慢地、缓缓地,仰起头,仿佛这半空之中有什么他祈望的存在,然后退一步、再退一步、第三步——顿住。 他低下头,表情带着几分惨烈的惶惑,双手空空,"我的剑呢?" 裴然扭头,向着旁边问道,站在那边的场务人员被他那堪称疯狂的眼神震慑,竟然差点叫出来。 然而裴然的眼神很快转开了,他双手无力地垂下,惨笑了一声,一下跪倒在地,紧接着笑声扩大,"哈哈哈哈……" 何之风忽然站了起来,看着场中的裴然,眼中带着几分无法置信,就是夏秦也被震撼了。 这含着血的笑声…… 裴然仰起头,脸上那表情悲怆到极点,长大了嘴,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什么,然而却因为过于用力,最后去全部成为了无声—— 嘶哑,极度的嘶哑。 国破家亡,整个人从天堂到地狱,经历巨变,绝望,令人窒息的绝望,国仇家恨,像是沉重的血腥,压在了少年的太子熙身上,让他无助而困苦。 高声疾呼,吾剑何在? 失声痛哭,哀吾家国! 输了。 何之风知道,自己输了。 可是他却是全场第一个鼓起掌来的人,这掌声就像是醒魂钟一般,将所有人唤醒,紧接着,全场热烈的掌声都响了起来,却没有人说话。 这是一场所有人都认同的胜利,就连夏秦,最后也不得不苦笑一声,看了坦荡磊落的何之风一眼,跟着鼓起掌来。 男主角,太子熙,裴然。 虽然已经继续喊下一个人来试镜,不过何之风已经不想看下去了,他转身从这边试镜场出去,在走廊上的时候,才狠狠地舒了一口气,"我竟然不知道,他的演技具有这么可怕的爆发力——" "的确可怕。" 夏秦说的可怕,和何之风所说的,明显不是一个意思。 何之风也听出来了,他看着落地窗前的高楼大厦,弯起唇角一笑,却也不反驳,因为夏秦是对的:"有这样的演技,却还有无限的忍耐力,能够默默无闻那么久,直到契机出现。" 这个世界上,会隐忍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不过这次的确是我输了,就算是裴然背后有徐彻,甚至整个试镜会的结果已经被内定,我已经知道,这一次,我不如裴然。输,也输得甘心了。" 他最怕的不是输,而是输给潜规则,输给权势和关系。 "走吧,别想的,没了这部戏,我还有明天的头版头条呢。本年度玛格丽特白金将最佳男配角永远配角命,与《太子》一戏主角无缘,惨败于裴然之手——这个标题如何?" "太长。" 夏秦也不好说什么了,何之风既然看得开,他也少操些心。 "也对,不够简洁有力啊。" 何之风笑着,抬步向电梯那边去,不过半路上被人叫住了。 "何先生——" 何之风回头,看到裴然站在走廊上看他,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他顿住了脚步,看着裴然,却笑道:"你是凭借实力赢的,我高兴的是,你的确比我更适合这个角色,我是败给你,而不是败给你背后的东西。你放心地演吧,我很期待,影片上映的一天。" 此话出自肺腑,何之风看着他,然后转过眼,走进了电梯,夏秦也跟进来,走廊上只留下夏秦一个人,他站在那里,忽然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实力么…… 呵。何之风呀…… 第65章太傅 迟时雨抱着他,挑起他精致的下颌,一口亲上去,吻得深了,火气又起来,手伸到他睡袍里去,却被何之风一把按住。 "大晚上的别闹了。" 何之风有些累,眼皮耷拉着,像是马上就要睡着了。 迟时雨蹭着他裸着的胸口,表情却有些奇怪,"《太子》的角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到报纸上都炒疯了。" 前些天炒迟时雨被玛格丽特白金奖刷空的新闻,这两天开始狂刷何之风被裴然击败的新闻,这些媒体真是每天吃饱了没事儿干。 何之风低下眼,却看到迟时雨的表情带着几分嘲讽:"你那是什么表情?" 迟时雨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忽然抬起头来,额头贴着他的额头,"你甘心吗?" "有什么不甘心的?"何之风懒洋洋地回答他。 迟时雨哼了一声,"我不甘心,裴然背后有徐彻,你背后有我。" "瞎说什么啊。"何之风一把将他的脸按到一边去,疲惫地拽起了杯子,搭在自己身上,"睡吧。" 他躺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腰,"喂,真想要那个角色的话……" "那个角色裴然更适合。"何之风吻住迟时雨,而迟时雨终于没话说了,或者说是说不出来。 何之风始终是骄傲的,即便他知道迟时雨既然问他,就一定有办法解决事情,为他弄到那个角色,可是他不希望迟时雨这样做。 拿不到就拿不到吧,哪里能够保证真正地一帆风顺呢? 早上起来的时候,迟时雨不在身边,他有些疑惑,却听到迟时雨在打电话。 "肖颖那边的事情与我无关,一休,你知道他误会我——" "你愿意怎么摆平就怎么摆平,她们那帮女艺人的事儿一向那么乱,郑绮要退就退吧,我跟她不过是泛泛之交。" "我不想做任何背叛他的事情,我知道你不会理解我,但是一休——我还是那句话。" "谢谢。" …… 掐断电话,似有所感地回头,却看到何之风站在门边看他。 迟时雨怔了一瞬,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不过回想自己的话中似乎也没有多少让他误会的话,也就安心了,笑道:"你怎么起来了?" "那边有一批新的剧本,我要去公司一趟。" 何之风淡淡解释了一句,却没问太多关于他打电话的事情,之前迟时雨跟肖颖之间的绯闻,他也一个字没提,有时候,何之风在想,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蠢,什么事情都不问清楚的话……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有中意的剧本吗?" 如果现在才挑剧本的话,拍摄岂不是还要推后很久?有些电影的前期准备工作是很长的,这段时间就会形成空档期,对何之风很不利。都是那个《太子》的角色问题…… 裴然么…… 迟时雨心中又阴郁起来了,徐彻跟裴然之间那一腿儿,他是能够看出来的,只是娱乐圈有娱乐圈的规矩,有的事情不能往外说。 "目前还没有,不过……我想……挑战一下自己。" 何之风一扬眉,笑道:"拍偶像剧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嬉笑打骂也就过去了。"迟时雨有些不明白他到底要问什么。 何之风又说道:"就是因为什么感觉也没有,所以那绝对不是我的极限。之前,杜月笙那个角色,虽然是个小小的配角,不过,无限逼近我的极限,可我不想就这样停止。" 迟时雨明白过来了。 他看到何之风转身,那瘦瘦的影子,落在铺着的暖融融的地毯上,看上去很清减的样子,他过去抱他,轻声道:"我们,都缺一个合适的角色。" 何之风握住他的双手,"对。" 一个合适的角色,合适的影片,让他们挑战更加真实、也更加虚伪的自我。 夏秦坐在车里,还拿着电话。 "徐彻,之前一直不接我的电话,果然是贵人事忙吗?" "……你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别跟我说没有潜规则?你以为何之风演不出裴然那样的效果来吗?那是那个张巍给他的戏目根本就不对,两个场景本身的震撼性就不在一个等级上——徐彻,你如果要真的玩阴的,一开始就直接给我说明白了,我绝对不会让何之风在这个剧本上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补偿?徐大导演……你真是——" 忽然手中一空,夏秦愣住,看向自己的左边,车窗是开着的,外面站着一道清瘦的影子,白色的连帽衫,脖子上挂着黑色的长围巾,看上去像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何之风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风吹起他细碎的刘海,笑容里沉淀着深蓝海底的璀璨星光。 夏秦不否认,他被这笑容晃了眼。 只见何之风勾着唇角,将他那手机用两只手指轻描淡写地拈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耳边,"徐导吗?虽然我认同了裴然的演技,但不代表,他能比过我。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此事您不必再提,我也不说,再见。" 不,其实他很想说——债贱。 懒得听那边徐彻想说什么,何之风直接掐断了电话,将手机扔给夏秦,拉开车门钻进来,坐在后座,轻笑一声:"事情已经成为了定局,你跟徐彻废什么话?我是那种会因为一个角色就一蹶不振的人吗?" 夏秦无言,踩下了油门,看到一辆熟悉的红色法拉利开了过来,多瞅了一眼,两车交错而过的时候,很自然地打了一声招呼:"沈小姐。" "夏先生,早上好。"沈一秀摘了墨镜,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 然后一晃而过。 何之风忽然问道:"你跟沈一秀的事情怎么还没成?" 夏秦无语:"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了?" "你个单身汉,还是早点找人嫁了吧,我看沈一秀没嫌弃你,你睡觉都该笑醒了。"何之风打趣着,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到了公司的时候还早,到处都冷冷清清的,他推开了挂着自己名牌的工作间,里面是自己最新的幕后团队。 看到何之风进来,他们都打了声招呼:"何先生。" 何之风一拉皮椅,坐下来,"都看得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红色方框眼镜的女人打开了文件夹,说道:"您进入演艺圈之后出演过的角色很多,不过除了最近的一部电视剧和电影之外,都不怎么出名。我们专业的人员研究过了,现在《太子》这个剧本已经没有办法,媒体上对您的评价好坏参半,他们正炒作得厉害,借着这个机会——您必须接下一部更好的电影,我们的幕后团队可以做一把推手,提升您的知名度。" 这些专业的术语…… 网络推手吗? 何之风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不,也许你会错意了,我是问你们,有看到不错的剧本吗?" 炒作的事情,何之风不是太关心,以舆论为手段的人,最后也可能被舆论所杀。有的手段是可以用的,却不是必须的。 这戴红色方框眼镜的女人名叫段亚芳,是整个幕后团队策划行业相当出色的女强人,她听着觉得何之风的口气很冷淡,皱了一下眉:"剧本的话……说实话近期找不到比《太子》更出色的剧本,有的话,也已经被商照川这种级别的接走了,比如白衣……" "剧本列表的单子给我看看。" 何之风摇了摇头,似乎是不认同段亚芳的话,他伸出手去,从她手中接过了文件夹。 低头一看,入选的剧本不多,有的编剧是业内之名,有的还是业余,不过一个名字忽然就跳入了他的眼中。 "褚青?" 段亚芳听到何之风这略带惊讶的声音,奇怪地看了站在一边的夏秦一眼,像是在问夏秦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夏秦只是跟她摇了摇头。 "何先生,您这是?" "这部电影剧本……叫做——《太傅》吗……" 何之风的手指指甲掐在页脚上,然后抬起来,摩挲着自己的嘴唇,那眼神沉暗了几分,半眯着,似乎有些慵懒,尾音挑起来,"不知道段小姐觉得《太傅》如何?" 太傅,太子。 褚青,张巍。 何之风,裴然。 有趣的组合。 段亚芳终于算是明白了何之风的意思,顿时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 他觉得,褚青这个人很有灵气,他之前在颁奖典礼上看到的那个短片,感觉相当不错。 "也许您还不知道,我们的内部消息是——褚青在被人封杀。" 段亚芳的语气冷静极了,从她的身上,何之风完全能够感觉到现代女强人的那种果断杀伐,说起来,这个人还是自己亲手挑选的呢。 何之风一挑眉:"谁封杀?" "褚青这个人的性格比较直,很不合群,按理说圈内周秉承导演和徐彻导演的性格已经算不合群了,可是这个人更厉害,甚至说他是孤僻,上次如果不是玛格丽特白金奖的评委杜绝了收买,他根本不可能拿到奖项。这涉及到玛格丽特白金奖背后两位大股东的角力,褚青是牺牲品,他虽然拿到了奖,可是却不会被他们捧。现在他连拍摄资金都很难筹措到,《太傅》这部电影,根本就是小制作,成为烂片的可能相当大,何先生怕还是不要自毁长城的好。" 这真是说得头头是道,何之风几乎就要答应了,可是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不,我想看看这部剧本。" 段亚芳很无奈,夏秦说道:"剧本拿上来看看吧。" 很快下面的人就把剧本拿上来了,何之风就坐在那里翻着,别的人也就坐在那里,看到何之风对这部剧的决心很大,他们已经开始想着办法了。 太傅…… 这还是一个架空的故事,一个国家辅佐江山社稷的太傅这个角色。 先皇病势垂危,被立为储君的太子不知去向,年轻的太傅张景年和年轻的皇后郭氏成为了先皇指定的监国者,在先皇垂危之时,皇后与太傅日久生情,她恋慕于太傅,竟然要太傅夺位登基,却被张景年拒绝。 后来太子终于被人找到,太傅于是辅佐太子,成为太子太傅,先皇病逝,太子登基,皇后成为了皇太后,这个时候——太子和太傅之间的矛盾成为了全片的主要矛盾,皇太后与太傅酒醉误事,竟然有私,被已经登基的太子怀疑。 太子本来相当敬畏太傅,这个时候,对太傅的景仰和厌恶交织在一起,让他难以决断,一方面是母后与太傅有私,一方面是太傅在朝中权威日重,君臣之间的矛盾也开始加剧。 张景年身在朝堂,也是身不由己,太后痴心何尝不让他感动?只是毕竟君臣有别,他无论如何是不该越界,他党羽势大,逐渐被皇帝忌惮,一日与太后私情暴露,被太子打入牢狱,后敌国来使,太子遂派遣张景年出使敌国。 太后在张景年到达敌国之后的三天,被皇帝赐予鸩酒,不日去世,张景年得闻消息长跪不起,却依旧完成了在敌国的使命,归国复命,太子不计前嫌,然而太傅已老,从九层高台之上下来,站在天下至高处,一闭眼,直接跌落,溘然长逝…… 何之风读到最后那一句:吾身献与家国,吾心却负太后。大国泱泱,大风昭昭,以张景年老身残躯,一生不负我社稷,今者,大愿已了,纵一死,青史名垂矣! "青史名垂矣……" 他念了一声,却觉得语气不对,这个时候的张景年已经垂垂老矣,白发苍苍,这一句"青史名垂矣"应该是充满满足、还是一种对于君心难测世事弄人的感慨?或者说,是一种难言的豪迈…… "不必再研究了,我要见褚青。" 何之风的话让所有人震惊地抬起头,段亚芳立刻道:"这不行!" "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何之风直接将剧本一卷,带着夏秦就走,"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帮我炒作吧——何之风自暴自弃,竟然接下烂片,劲爆吗?" 他走到门口,扬起手,回头冲着自己的幕后团队一笑,"我会红的。" 第66章褚青 "疯了!" 沈一秀按住自己的额头,看着网页上传出来的新消息,心说这何之风最近是不是吃错药受打击了,看到迟时雨擦着头发从拍摄场地上走出来,又连忙去关网页。 只可惜沈一秀的动作没有迟时雨快,迟时雨这是才拍完了一个洗头水的广告,脖子上还搭着毛巾过来,脸上带着些湿气,很是感性诱人。他直接弯腰,从桌面上将沈一秀的电脑转了过来,笑道:"你看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莫非是——" "……" 看吧,沈一秀就知道会这样,她心里摊了摊双手,面上的表情却还严肃正经,就像是自己之前没有试图在迟时雨看到之前关网页一样。 迟时雨眯着眼,身上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将那脖子上挂着的毛巾一甩,他笑了一声:"他竟然看中了褚青的剧本——" 所以我才不想你看到消息的嘛——沈一秀心中哀嚎,尼玛的你看到这个消息肯定又要闹了,看看这些媒体简直是把何之风往死里黑啊,落井下石、挖苦讽刺一个个做来那个炉火纯青啊,而且极力抹黑褚青,说这部剧本连投资人都没有,连开机都难,何之风跳进这样的一个坑里去,以他现在的身价来说是十分不符合的。 有的网络消息人士讽刺相当辛辣,说褚青可能都给不起请何之风的片酬。 何之风惨败于裴然,失去了《太子》一剧的角色,如今匆匆接下褚青剧本,疑为捡回面子…… 各种各样离奇的推测都在网络上,迟时雨点开几条新闻看了,差点没直接气冒烟,何之风做出这些决定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后果吗?也许剧本是很出色,可是没有资金是根本拍不起来的,何之风这样做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他越看心中越烦,四国的幕后团队到底都是干什么么吃的?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吗?! 沈一秀看着迟时雨的表情,心中暗叹,作为旁观者,她看得比迟时雨清楚多了。"你别光看表面,这迟时雨才刚刚接下剧本,说有这个意向,立刻就有消息放出来,这肯定是炒作。" 迟时雨想也不想就直接一把将笔记本电脑压上,"幕后团队的智商被狗啃了吗?" "我看是你的智商被狗啃了。"沈一秀毫不留情地讽刺他,换来迟时雨的怒视。 沈一秀叹气,"当局者迷,在你看来何之风是那种让自己陷身这种危机的人吗?" 迟时雨一愣,虽然很想说自己的智商没有被狗啃,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抿着嘴唇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将手中的毛巾一丢,"算了,回头再说。" 沈一秀心中嗤笑,看迟时雨这样子哪里像是要回头再说,他分明是要找手机立刻给何之风打电话问问情况。她直接从包里一摸,哼声道:"迟大少,别找了,你的手机之前放在我这里呢,要用就拿去吧。" 迟时雨无言,接过来多看了沈一秀一眼,最近发现沈一秀腹黑的气场似乎又强了不少,让人很是无言。 不过不得不说,沈一秀是一个很好的能够揣摩人的心思的经纪人,迟时雨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拿过电话,直接输入了何之风的手机号码,就给他打了过去。 走到门边上,他等着何之风接电话。 同时,银州品茗居那边,何之风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就在桌面上,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拒接挂断。 对面带黑方框眼睛的刻板男人双手捧着茶杯,问道:"不接不要紧吗?" 何之风一笑:"这个不要紧的。" 迟时雨要问什么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这个时候他只对褚青有兴趣,他们刚刚坐下没有五分钟,何之风的炒作是在今天上午的时候起来的,褚青几乎低第一时间就得到了通知,可是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接到任何关于何之风要参加《太傅》这部电影的拍摄的消息,面对媒体采访,他聪明地保持了沉默,只是助手说事情还没定下来,只是可能有这个合作意向,然后何之风的经纪人就给了他们消息。 刚刚见面的时候,何之风说的一句话是:褚青导演您没有说错话,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那个时候,褚青就知道何之风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了。 何之风是故意在炒作,这是褚青能够得出的唯一一个结论。 虽然之前对何之风的印象不错可是如今何之风的意思他却一点也看不懂。 很奇怪的感觉。 "想必褚青导演已经知道了我想参演的消息,不知道您怎么看?"何之风问得很克制很礼貌。 不过褚青也是一个很克制自己的人,他只是道:"我对何先生的印象很不错,不过我也不知道您到底适不适合这个角色,很多事情不是主观就可以决定的。"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你想来,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胜任这个角色。 何之风不是傻子,他听得出来,然而他没有介意褚青这不客气的话,他只是将自己卷起来的那一份剧本展开,翻到最后一页。 "吾身献与家国,吾心却负太后……大国、泱泱,大风、昭昭——以张景年老身残躯,一生不负我社稷,今者——大愿已了,纵一死,青史名垂矣!" 完全没有因为身处茶馆之中施展不开的那种尴尬,他用一种低沉压抑的声音将这一段念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哀痛。 这里是雅间,隔音效果很好,所以何之风完全不必担心打扰到别人。 褚青一下愣住,他没有想到何之风竟然会直接在自己的面前就表演起来,这个剧本本来就是他自己写的,里面每一句台词他都知道,何之风一说,他就知道是哪一段了。 很难形容褚青那一瞬间的感受,就这样一个人,穿着现代的衣服,说着这么一句古风悠悠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很到位,那是一种悲哀和沉痛…… 太傅,为国鞠躬尽瘁,最后终于回到故土,却已经是垂垂老矣,此时已经是英雄暮年,往事涌上心头,最后才出口了这一句话,他皱了眉,觉出了一些不妥的地方,正想要说话,何之风却没给他机会,又换了一种口气,变得豪迈而充满霸气。 不妥,还是有些地方不对。 不用褚青说,何之风自己就有那种感觉。 他皱着眉头,手指着最后一句,"青史名垂矣,这句,褚青导演你写剧本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褚青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个人刚才还在说角色归属的问题,这一转眼就已经到了讨论台词上面。 "你刚才那两遍都不对,张景年能够回到这边来,他内心是很高兴的,可是这种欣慰之中还带着一种遗憾,因为太后已经走了,只是他一生都辜负的人,对皇帝、也就是原来的太子,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这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学生,另一方面太子是他的尊上,他出使敌国十数年,甚至没能与太后见上最后一面都是因为太子,所以他是既爱又恨。不过在最后,一切都是功成名就,前尘往事交织的时候,溘然长逝……" 他不说的时候,何之风完全想不到,褚青竟然是个话唠。 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乎一直都在听褚青讲剧本,几乎是将剧情全部过了一遍,等到褚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很迟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口渴了,去端茶的时候发现茶冷了,这才停下来。 褚青一脸的尴尬:"抱歉,我——" 何之风其实听得很入神,因为的确是很喜欢这个剧本,听编剧的想法绝对有助于对剧本的理解。 "不,您不需要抱歉,这本来就是我的目的,不然也不会带剧本来了。"何之风双手十指交握在一起,靠到椅背上去,"说实话,褚青导演,我很喜欢这个剧本,我也知道,张景年这个角色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可是人这一辈子总要面临许许多多的挑战,我不想面对这个挑战往后退。相反的,我觉得我能够征服这个角色。" 何之风用了一个词——征服。 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双腿一架,笑看着褚青。 这种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表情完全冲散了之前何之风放出风声来炒作的时候给他带来的恶感。他忽然很感慨,何之风是一个很敬业的演员。 玛格丽特白金奖颁奖典礼,褚青是看完了的,也听到了何之风的获奖感言,他现在相信,何之风没有说笑。 不过他也有言在先:"您恐怕是肯加盟这部电影的最大牌的艺人了,可是别的演员标配也许跟你所想相差很远,而且梗外面的媒体们讽刺的一样,我们可能没钱拍戏。" 这也许是何之风参与的电影之中最寒酸的一部了,不过褚青的表情很坦然,一点也没有说因为没钱这样的事情而寒酸。 何之风知道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不管怎么说,我相信它只要拍出来就会大红。" 褚青摇摇头,却不说话了。 何之风终于重新带着剧本告辞,结果已经不必说了,何之风已经拿到了主角这个位置了。 下楼的时候,他看到夏秦一脸无言地坐在走廊边上,"你怎么了?" 夏秦哀嚎,手一指茶楼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围了一群人,在靠窗的座位上坐着迟时雨,透明的玻璃窗外面一群人拿着手机相机等等能够拍照的东西一阵猛拍,可是被所有人注视着的那个人还是完全没感觉一样跟服务员调笑着。 何之风心说不要出现得这么快吧,一转头就看迟时雨的经纪人沈一秀双手扒着门,心有余悸地看着那边。 迟时雨看着手机,刚刚翻开手机屏幕,就看到反光镜面上有一个熟悉的影子,他一下扭过头,一挑眉,做了个口型:"让你再挂我电话!" 还是那句话,现在如果有一盆狗血,何之风早就端起来泼了迟时雨一脸了,麻痹的挂个电话你能闹出这么多的幺蛾子来,作死呢! 沈一秀一脸的阴郁,夏秦已经麻木——艺人只顾着斗气,可是经纪人还要操心一个问题:茶楼都被包围了,俺们从哪里出去? (每日更新精彩耽美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67章因 在迟时雨看来,很多事情都是不必闹到这个境界的。 可惜,何之风这个家伙,很爱走极端。 粉丝们在看到迟时雨出现在茶楼外面的时候就直接疯狂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消息直接就起来了,各种各样的拍摄工具都起来了,何之风看着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悄悄地给自己戴上了帽子,准备从后门走,可是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迟时雨站起来了。 外面顿时一片惊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时雨!!!" 迟时雨站起来,冲着所有还在窗玻璃外面围观的粉丝一甩头,抛了个媚眼——至少在何之风看来是这样的。接着他就走向了何之风,后面的人这才发现竟然还有何之风在这里,尖叫声更响。 "竟然是何之风!!!" "天,真的是他!!!" "果然八卦杂志说两个人关系很好是真的,哇哇哇——" "快拍照啊!" "让开让开!" "风风雨雨,呜呜呜——果然是我辈最美好的愿望啊!" "风雨组合!" "太帅了!!!" "啊啊啊啊啊——" …… 迟时雨一往这边走,何之风就知道自己倒霉了,那些人一看到他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尖叫声更响,几乎都要震碎那窗玻璃了,何之风觉得迟时雨是真的疯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出现在这里是疯了吗?" 何之风快恼羞成怒直接被这出格的家伙逼疯了,他扭头看向沈一秀,"他到底是怎么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正在向何之风走过来的迟时雨差点没被何之风这一句话给吓趴了,"你在说什么呢?" "就是在说你,怎么了?"何之风才刚刚跟褚青谈完事儿出来,这个时候遇到这种破事儿,真是恨不得将迟时雨弄死。 "算了,还是先走吧。"迟时雨看到外面的粉丝越来越多,顿时也觉得自己真的是在作死,那个谁说过来着? 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他现在觉得自己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搞出这么大一件事儿来,眼看着那些人疯狂地要进来了,迟时雨连忙一拉何之风:"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何之风被他拉着走,气的是七窍生烟,这个时候却不得不跟着迟时雨跑。 这样的行为太过疯狂,太过刺激。 迟时雨的意思很简单,他们要从后面出去,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他们快还是粉丝快。 夏秦和沈一秀也只能跟着往前跑,摊上这样的两个艺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迟时雨拉着他的手,两个人握得紧紧地,风就那样迎面吹来,迟时雨忽然笑道:"我们俩这样能不能成为明天早上的头条?" "你神经病。"何之风也在跑,他才不想被那些恐怖的粉丝围在外面呢。 不得不说,迟时雨的司机很聪明,这个时候看着众人都往后门跑,他直接打转了方向盘,绕到了后门去。 很难想象那种场面,一大群人举着相机手机等等在后面跟着,前面是迟时雨拉着何之风,两个相当有名的艺人就像是在搞行为艺术一样从后门出来,身姿相当矫健地跳上了车,迟时雨在何之风的后面,直接被何之风一把拉上车,他坐在车内,向着车外追过来的众人直接一比手势。 那是一个胜利者的手势,带着迟时雨自己固定的犯贱的风格,外面的女粉丝们直接被他这个飞吻的手势帅倒了。 "啊啊啊啊……好帅啊!" "时雨!" …… 何之风喘着气,摸着自己的额头,看着司机飞快地踩下了油门,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夏秦他们呢?" 迟时雨一愣,也喘得厉害,他想了一下,忽然之间回头看去,夏秦他们追着车跑了两步,眼看着就要被后面黑压压的人群碾压上来,这个时候何之风的司机也到了,两个人连忙跳了上去,这才追了上来。 迟时雨于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丢。" 何之风真被他给气乐了,还好现在没出什么事儿,"我说你下次能不能靠谱点儿?" "你不是想炒作吗?我这不是在帮你吗?"迟时雨哼了一声,那表情略微不满,瞥了何之风一眼,语气凉飕飕地。 何之风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这个时候回头看到迟时雨的表情,这家伙还真的是挺不满的。"你什么意思?" "那要问你是什么意思。"迟时雨想到何之风接下那个褚青的《太傅》他就不高兴得很。 今天的迟时雨说话很冲,带着火药味儿。 ——何之风听出他对自己的不满了,可是还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皱着眉:"你真的是吃错药了?" 迟时雨见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在生气什么,一时沮丧郁闷涌到了心头,更加复杂,咬牙切齿:"你突然之前那些起来的炒作,关于褚青和《太傅》这个剧本的,现在怎么在我面前装傻?" 原来他是为这个。 何之风呵了一声,"你干什么在意这么多?这个剧本,真的很出色的,我相信给你看过之后,你也想接这个角色的。" 迟时雨从他手里将剧本抓了过来,"我自己接了那么多剧本了,虽然不得不承认褚青真的很优秀,但是这不代表我没有见过比他更出色的,最近有一个国外的导演联系我,说要来我们这里拍新片,虽然剧本还没谈好,不过我可能真的就接那部剧了,所以就算这个剧本再好,我也不可能接的,你就放心吧。" 何之风一愣:"国外?" 然后迟时雨沉默了一下,刚刚翻开了《太傅》剧本的第一页,手指就停了下来,竟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其实是准备过两天再跟何之风说这件事的,毕竟这件事还没定下来,他想等确定了再通知何之风,这个时候却不自觉地就说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何之风一眼,竟然觉得自己像是做贼一样。 "那个……你不说话,是在生气吗?如果你反对的话,这部剧我马上就退掉。" "……"何之风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我忽然觉得……沈一秀能够摊上你这样的艺人,真是上辈子没把高香烧好。" "你什么意思?"迟时雨感觉到了何之风满满的恶意。 何之风坐在后座上,扯开了衬衣的领子,笑了一声,"迟时雨,何必因为我放慢自己前进的脚步?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拿到影帝的奖杯,你会是什么表情?" 先拿到影帝的奖杯…… 迟时雨忽然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看向何之风,却见何之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说道:"如果是你的话,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很幸福。" 是幸福,不是荣幸。 之前迟时雨故意地口误被媒体炒作,也算是狠狠地卖了一把腐,现在还跟何之风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大逃亡,还是手牵手。 他忽然闷笑起来,惹得何之风莫名其妙。 "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何之风真想撬开迟时雨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回路。 迟时雨只是促狭道:"我想跟你一起上头版头条。" "……" 何之风现在真想一脚直接踹死这傻货,"就我们这种破事儿也能上头版头条?你疯了吧?" "当然能。"想着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迟时雨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要知道,前些天报纸可是把你往死里贬低,也有报纸说我是没戏了,你知道在白金奖上我可是没有任何斩获,他们都说我跟你的友谊会破裂,现在咱俩这——嗯?" 何之风:如果你不用这么妖媚的眼神给我飞过来,这段话的说服力可能会更强。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跟褚青一定已经谈妥了吧?"迟时雨忽然想到这个,于是又补上,只是他又顿了一下,"他有跟你说过投资的问题吧?" "说过。"何之风很淡定,只是从迟时雨的手里重新抽回了剧本,"我准备回公司看看,如果袁老板愿意的话——" 迟时雨那眉头忽然紧紧地皱起来,打断了他:"这件事不是袁书同不同意的问题,就算是他同意给褚青投资,褚青也不一定能够混下去。你一直拍戏,也许不怎么清楚娱乐圈背后的投资商的运作,他们都很——" "你怎么像是什么都知道?"何之风忽然很好奇。 迟时雨一摸自己的鼻子,得意道:"别忘了我毕竟还有一堆闲钱……" 说漏嘴了。 何之风那眼神一下变深了。 迟时雨苦笑,"褚青的事情,我的确是知道的,但是提议封杀他的人不是我,是陆青越和商照川。"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陆青越和商照川也扯进来了? 何之风有些难以理解。 迟时雨的表情一下阴沉下来,似乎这两个人都是他不喜欢的。 "还是背后的经济利益的问题,我知道——褚青跟陆青越,似乎是叔侄。" "……" 何之风直接给吓愣了,他很想伸出手去在迟时雨的脑门上摸摸,你没发烧吧? "谁是叔谁是侄?" "褚青是陆青越的小叔,他们家的关系很复杂,不好说,所以陆青越背后才会封杀褚青。"迟时雨简短地解释了一下,接着道,"至于商照川封杀褚青……这个我还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这东西跟商照川有什么关系? 何之风觉得智商不够用了。 迟时雨猜测道:"大概还是跟云天有关吧,具体的我真不知道,商照川以前的事情就是一笔烂账,要我说,褚青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我听说,他以前和云天是同学还是什么。" "反正是前辈的事情,我倒是觉得商照川这个家伙也很可怜。"迟时雨又感叹了一句。 何之风讥讽道:"你真是事事都关心。" "跟你有关的事情自然是一件也不能落下。"迟时雨理所当然地说着肉麻的话。 两个人总算是逃离了粉丝们的包围圈,何之风让司机去了四国,自己下车来的时候就撞见了乔航辉跟袁书从车上下来。 迟时雨就坐在车里没下来,看到袁书的时候眼睛忍不住眯了一下,袁书先看到了何之风,又看到了迟时雨,他也多看了一眼,又回头跟何之风打招呼:"之风,今天这是?" 何之风权当是没有看到乔航辉脸上那铁青的表情,反正乔航辉都知道自己跟罗信交好,自己也不必再讲什么表面上的功夫了。 "老板,只是有事情想跟你谈谈。" 袁书忽然一笑,指间的雪茄朝着何之风一指,竟然说道:"如果是投资褚青那部片子的事儿,就不必再说了。" 第68章沈闲退圈 袁书根本不给何之风开口的机会,乔航辉站在一边笑看着,轻声道:"老板,上去吗?" 他站得离袁书很近,在说完之后看向了何之风,那姿态隐隐有些挑衅,现在何之风的风头是三个人之中最劲的,乔航辉难免不高兴,在知道何之风竟然丢掉了《太子》那部剧的角色的时候,他简直没乐疯,之前何之风跟《太傅》的事情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现在何之风找袁书,肯定是说那件事情。 娱乐圈这几位大老板,同时也是投资人,有的时候他们会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投资影片,何之风此行就是为了找袁书说这个剧本的问题。 按理说何之风目前的名气绝对不小了,要说投资这种事情也算是有资格,而且艺人的发展跟老板是有关的,袁书以前也相当关照手下的艺人,可是现在竟然根本不给何之风开口的机会,绝对不正常。 袁书端着雪茄,淡淡地一笑,"走吧。" 何之风知道自己要是再说话,那就是自讨没趣了,他主动退开。 袁书又说道:"只要不是褚青的剧本,你都可以来找我。" 可惜何之风没回答他,袁书多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些思量的神色,还是走开了。 看着袁书和乔航辉的背影,何之风沉默不语,又回到了车上,迟时雨还在那里,看着他不说话。 他的手悄悄申过去握住何之风的手,轻声道:"要不还是换一个剧本吧?" 何之风埋着头,却又转过脸看着他。他双臂的手肘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两掌合拢,抵住自己的额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嘲讽:"这个圈子,果然还是这样啊……" 迟时雨看着他这样就觉得心里钝痛,握着他的手忍不住用力了些,"之风……" "呵,你担心什么……我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吗?"何之风笑了一声,接着道,"这个剧本,我一定要拍。" 有的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这样的一个剧本,我不相信没有投资方肯注资,只能说是阻力太大,我何之风,从来不是会屈服于这样的阻力的人。"小制作的电影也未必没有成功的时候,事在人为,何之风现在红了好一段时间了,也算是小有资产,未必想不到办法。 迟时雨当然知道何之风此刻是什么心情,他衡量了一下:"其实只会陆青越和商照川的问题,褚青到底是因为什么得罪了这两个人,我也不是很清楚。事情——会有转机的。" 他定定地看着何之风。 何之风扯开了唇角一笑,忽然道:"感觉你现在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迟时雨没说话。 何之风又说:"收起你的念头吧,我再看看。" 他知道迟时雨在想什么,这家伙以前说自己的钱多得没地方用,眼下何之风有这种困局,他肯定是考虑着帮忙的,不过何之风目前还没有打算向迟时雨寻求帮助。 迟时雨叹气,表情哀怨:"人家想包养你嘛……" 眼角余光之中,前面的司机似乎抖了一下,大约是被迟时雨吓得不轻,何之风踹他一脚,警告他别太得意忘形,两个人被送到了公寓,下车来的时候,回头就看到了两位经纪人也从后面那辆车上下来。 迟时雨心中一声哀嚎,惨了—— 果然,沈一秀一下车就怒了,拿着手提包,"蹬蹬"地踩着十厘米的红色高跟鞋,照着迟时雨冷笑一声:"吃大少爷,你要是再这么玩儿下去,当心玩儿脱了!" 迟时雨尴尬地摸摸鼻子。 何之风没插画,因为夏秦也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最后反倒是夏秦来当和事老:"我看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外面人多眼杂。" 沈一秀一想也是,瞪了迟时雨一眼,转身就往里走。 四个人最后坐在了何之风的客厅里,开始讨论怎样应对媒体和粉丝,半路上何之风却接到了来自褚青的电话。 他正在说话,这个时候顿住了,一下就引来了其余三人的关注,何之风简短地解释了一句"褚青",就直接走到外面阳台上去接电话。 "褚青导演,怎么了?" 那边的褚青声音里带着几分很奇怪的意味,"《太傅》得到投资了。" "……" 何之风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他才刚刚在迟时雨这里听说了这部褚青被封杀的一些内情,现在褚青居然直接打电话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了,他听着储青的语气也很奇怪,所以才那样问。 褚青苦笑了一声:"大概应该感谢你的。" "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一些?"何之风皱起了眉,迎面吹来的风里已经带着些暖融融的意味儿,冬天已经过去,年前养的水仙,也消失了影踪。 花开了,花谢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封杀褚青的是陆青越和商照川…… "大约我应该感谢你吧。"褚青只是这么说了一句,"算了,只是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而已,你是最适合太傅张景年的角色的人,我们很快就会开机拍摄。" 疑云重重。 "褚青导演,我能不能知道,为什么你应该感谢我?"这件事情自己必须问清楚。 褚青那边沉默了一阵,终于说出了一句让何之风觉得自己血都要冷下来的话。 他说:"你跟陆青越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何之风一下就笑出声来,以前做歌手的时候嗓子还没坏完,略略的喑哑似乎别有味道,尤其是他这笑带着一种讽刺,"呵……" 褚青那边还想说什么,"我不是——" "嘟嘟——" 电话直接被何之风掐断了。 他看着屏幕上短短的通话时长,翻到了电话簿,陆青越的名字躺在黑名单里,他的手指压在拨号键上面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拨了出去,电话很快通了。 何之风的心情很复杂,陆青越这算是什么意思?可怜他?他竟然已经沦落到需要他可怜的地步? 那一瞬间他真想朝天大笑三声,自大的家伙啊…… 铃声响了一阵,然后被接通。 "你什么意思?"何之风问得很直接。 可是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何之风这边顿时冷笑了:"陆大少,玩儿我是不是很高兴?你现在一定在笑吧,我转圈了,竟然还要仰你鼻息,很有成就感吗?" 那边还是没声音,何之风以为他是无言,然而在何之风也沉默下来之后,对面却终于有了声音。 "呵呵呵……" 这声音让何之风有些头皮发麻,笑得实在是太阴险瘆人,而且这声音——略微熟悉。 这音色,很像是沈闲。 他最近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何之风跟陆青越谈过之后,他似乎收敛了许多,大概是陆青越有什么动静吧? 可是现在,何之风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啊呀呀,你真是好命呢,拍个电影他都要帮你……"那边的沈闲的声音显得无比讽刺,可是紧接着,何之风却听到了哭声。 何之风说不出话来。 沈闲却又笑起来,却是惨笑:"我真羡慕你,我那么喜欢他,可是他那么喜欢你……何之风,凭什么我就争不过你?" "我到底是哪一点不如你?我比你爱他,我比你关心他,我比你听他的话,我爱他爱到了骨子了,他说不来找你的麻烦,我就不来找你,尽管我知道自己这是他疗伤的工具,可是只要能够跟他在一起,我就什么也不在乎……" 何之风能够回应的只有沉默,他没有想到,沈闲会这样。 "我想你肯定是在看我的笑话吧?看着昔日被你欺压的人,今日也被你欺压……不过那也是我该得的,我当初对你那么狠,今日有这样的下场,我早就有了准备,只是你——如今还是一帆风顺,甚至还比当初好,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他比原来更爱你。" "你听到我这么惨,是不是很得意呢?他一知道你要拍褚青的电影,几乎想也没想就去找了商照川,说服他解除了对褚青的封杀……" "何之风,如果我是你,能够得到他这样的爱的一半,大约……"这话还没说完,沈闲却又笑了起来。 "可惜你不是我。"何之风终于说话了,他冷漠地靠着墙壁站着,眼神淡静。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我不是你,我只是替代品,我不是你……"沈闲狂笑了两声,接着又叹气,何之风很容易地就从中听出了那绝望的情绪,沈闲说,"我不是你,所以我爱他。何之风,我不想跟你斗了,因为总是我输。也许真的是我不如你,但是我更恨的是,每次我跟你斗,他总要出来伤我。" "……"何之风再次无言。 "算了吧,也许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个卑鄙的失败者,我已经伤痕累累,命运加诸我不公,我已经放弃了。他终究不会喜欢我了……" 然后沈闲恢复了平静,他一会儿没说话,之后才接上:"祝你新片顺利。我走了。" 电话被挂断了。 就那耳边传来挂断的忙音的同时,何之风看到阳台前面,大雁又飞回来了。 他想着,自己对沈闲的感觉其实也很复杂。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如今会是这种结局。 他走了。 到底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陆青越——爱着陆青越的沈闲——陆青越爱着的何之风…… 只可惜,他不爱。 何之风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走进客厅,"褚青那边已经有投资了,事情被解决了。" 他说得虽然轻松,可是迟时雨很轻而易举地从他的脸上看到了遮掩不住的疲惫。 第二天,何之风和迟时雨上演惊险大逃亡的消息没有能够占据头版,因为——歌坛当红艺人沈闲,宣布退圈。 第69章新开始 他退圈退得如此轻而易举,倒是让何之风很无言。 面对着媒体的追问,沈闲始终保持着一种不冷不热的笑容,说自己已经觉得走到了尽头,再也不肯说任何话。 此时的何之风不能得知更多的消息,也不知道此刻的陆青越到底是什么想法,他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剧本,轻笑了一声:"这事情,有意思。" 袁书坐在何之风的对面,一支雪茄静静地燃烧,他慢慢地说道:"所以你还是接了褚青的剧本?" "最大的投资问题已经解决了不是吗?在我的印象中,袁老板你,似乎不是那么专断的人。" 之前一口回绝了何之风的要求,甚至在他还没说出话来的时候,现在何之风违背他的意思接下了剧本,似乎不是很合规矩。 袁书自然知道之前何之风对自己的意见,"之前不让你接褚青的剧本,是害怕你被别人针对,我自然是很为自己手下的艺人着想的,你可别误会什么了。毕竟之前,针对褚青的人不少,这次褚青的侄子陆青越松口,倒也是一件好事,商照川似乎也没怎么追究……" 这倒是一件奇事了。 听着袁书话里的意思,他倒似乎对这些事情知道一些。 何之风好奇道:"我一直很好奇,褚青为什么会被封杀,不知道袁老板愿不愿意满足我的好奇心?" 袁书知道他好奇,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手指,"其实都是娱乐圈的旧事,以前云天对商照川有意思,可是商照川这人冷血冷情,从来不在乎他,他对云天始终是一种看待敌人和对手的感情,甚至很多时候他看不上云天的演技。据说商照川很厌恶云天,不过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倒是觉得,那么用力地喜欢一个人,虽说得不到回应,但是也必定能够软化那个人的内心。就是不知道商照川是不是被软化了。" 何之风扬了眉,似乎没有想到袁书会说出这种感性的话来。 袁书也知道自己不适合说这些,他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很多事情不说就没机会了。难得唠叨这么一回。 "褚青大约是整个娱乐圈,唯一一个能够在才华方面与陆青越匹敌的人,虽然两个人不在一个圈子里,不过才气这种东西,跨圈也能够比较的。更离奇的是,这两个人出自一家,褚青是私生子,拿不上台面,陆青越却是以后要继承家业的,他到娱乐圈也只是玩玩,虽然玩儿得有些认真。商照川距离退圈也不远了,他也有自己的家族,也许他们以后都会跟我一样,成为大老板。" 唇角弯起来,袁书的表情显得很感慨,他说的这些都是何之风以前不怎么知道的,"其实娱乐圈说起来复杂,真正认识起来也不难,人很多,可是你需要认识的人很少,看多了,来来去去也就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利欲熏心。你看到的那个沈闲,其实是大多数人的结局。也许此刻退圈,将来还有想要回来的一天,可是那个时候世界已经将他们遗忘,成功回来的人很少。" 又说道了沈闲。 "这个圈子太乱,真情也太少。" 听到这里的时候,何之风忽然很想接上一句,像是你跟乔航辉,不过估摸着这话说出去杀伤力过大,最后还是省了,继续听袁书说。 只可惜,袁书觉得自己今天的话已经够多,所以咳嗽了一声,将话题转了回来,"说正事,你这边已经有了投资的话,拍摄《太傅》就已经是势在必行,我看你的幕后团队也很出色,记得继续炒作。我最希望发生的事情是——" 何之风主动接上:"让《太傅》和《太子》同期上映?" 袁书一笑,雪茄一指何之风,"聪明。" 何之风摇头笑,裴然主演的《太子》和自己主演的《太傅》,这名字都有些相似,还撞档期,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呢。 看看吧,何之风不甘心在《太子》一剧的试镜会上败给裴然,故意接下《太傅》一剧。 ——说何之风和裴然两个人抬杠的新闻怕是会从头贯通到尾,在拍摄制作和后期的宣传之中,不管是《太傅》还是《太子》的剧组,肯定都要腥风血雨一把,何之风已经做好了准备。 其实输给裴然也是不甘心的,至于原因——之前的夏秦已经说过了,如果让何之风演裴然的那段戏,他能够拿出更加震撼的效果来。 如今两个人,两部电影,就看谁的功力深了。 何之风仰着头笑了一声,举起剧本,说道:"没事儿我就走了。" "嗯,事情差不多就到这里了吧,你把剧本留下,我也来看看好了。" 袁书最后这样说道。 何之风依言,将剧本放下,然后走出办公室,外面夏秦又在跟许文聊天了。 "许大经纪人就这么闲,整天跟夏秦说话吗?"何之风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 许文笑道:"你可马上是巨星,我看夏秦现在也算是了了自己的夙愿了,他大约要跟我炫耀了,不过我跟他胡扯,可不是为了别的事,阿信有话跟你说,不过他刚才去招待室拿资料了,还不知道干什么呢,之风你方便去休息室等他吗?" 何之风自然无所谓,到了罗信的休息室坐下来,不一会儿罗信就回来了,他似乎拿回了什么资料,将这东西递给了许文,他就坐到了何之风左手边的位置,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摸了摸耳垂上的红色钻石耳钉,罗信笑道:"我想知道沈闲是怎么回事?" "他走了这不是好事吗?"至少对罗信来说,少了一个劲敌。 罗信却摇头,这犀利的年轻人笑得很是讽刺:"我不喜欢这种背后取胜的感觉。" 沈闲退圈,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因为沈闲是站在一个制高点,根本就像是没把罗信放在眼里。罗信为沈闲准备了一大堆的好礼,这个时候却通通没有用上,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使不上劲儿。 何之风知道他的这种感受,只是无法安慰,他能说的只是:"娱乐圈的人走走停停,谁知道下一个走的是谁?沈闲……不过也是条可怜虫……" 他何之风能够带着满身的伤痕,重新站在舞台上,可是沈闲是个懦夫,他只能藏起自己的伤痕,远离灯光、远离伤害、远离别人的视线,遇到难以面对的困难,何之风选择去面对,而沈闲选择逃避。 何之风不知道这两种面对生活的方式到底哪个是正确的,可是他相信,自己比沈闲优秀。 至于陆青越想要在沈闲身上寻找自己的影子什么的,于何之风而言就是一个笑话。 罗信没有想到何之风会这样说话。 他似乎觉得,何之风有些地方又在改变。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沈闲的事情,我也不再说。"罗信是个挺豁达的人,不过他的下一句话,不仅是让何之风的脸色变了,就是一边的夏秦许文也愣了,"我希望,能够看到你重回歌坛,然后被我踩在脚下。" 何之风笑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锁骨以上的咽喉处,接着摇头:"怕是没希望了。" 他不想再说,站起来就告辞离开了。 罗信双手十指交握在一起,表情有些思索。 许文抚额,"你真是疯了。" 罗信耸肩,没什么别的反应。 而出去之后的何之风却看着天空,夏秦走在他身后,总觉得何之风的背影带了那么几分萧瑟。 夏秦竟然忍不住讽刺道:"我原以为你心狠,不想却还是心软的。" "我有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什么时候认为我心狠了?"何之风倒是觉得奇怪。 夏秦不说话,他也就是那种感觉而已。 今天下午有"群星荟萃"节目的通告,何之风也要去,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青越。 陆青越眼下一圈青黑,看到何之风就停下了脚步,他手里拿着文件夹,里面应该是他的许多草稿。 何之风之前打电话给他,结果是沈闲接到的,他大约了解了陆青越的情况,只是想不到再见面会这么快。 "看上去,你似乎很不好。" 何之风的声音淡淡地。 陆青越一笑,却有些勉强:"的确不怎么好得起来。不过,你很好。" "陆青越,我早说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你太执着,也许会两败俱伤,不过我其实更相信,伤的是你自己。" 何之风始终是淡漠的,夏秦在后面听得嘴角直抽抽,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病了还是自己病了,最近听到的都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穷腻歪。 陆青越翻开手机一看,似乎有什么短信。 他说,"其实我已经想开不少了,你再光华耀眼也不属于我,我与你纠缠,伤的的确不会是你,因为你对我无情,而我却对你有意。沈闲的事情……罢了,顺其自然吧。" 陆青越礼貌而疏离地向着何之风一点头,然后错身而过,人消瘦得厉害,可是何之风忍不住回头的时候,却觉得他镜片的边缘,光华闪烁。 在原地站了一阵,何之风忽然就感觉到了那种难以抗拒的力量。 总是有人在走来,总是有人在离开,陆青越,沈闲,都这样一个个地……不管往昔有多大的恩怨,当他们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从他身边走了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恨不起来了。 何之风看着还在滚动播放宣传片的电视台大屏幕,忽然轻轻道:"夏秦,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挺像是一个好人呢……" 第70章巨星很忙 "对于你来说,这是一个新的挑战。" 出门的时候,迟时雨这样对他说。 何之风脑海里这句话还想想着,眼前又是迟时雨那张欠扁的笑脸。 褚青不是高调的人,他办事喜欢低调,本来只想默默地开拍,可是关注这件事的媒体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不得不举行一个简短的发布会。 试镜会在前些天已经解决了,不过看好的人不多,再加上众人摸不清圈内对褚青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因为何之风这次加盟,才对褚青放松。所以这一次的试镜会没有多大的竞争,除了何之风算得上是重量级的艺人外,就只有郑绮加入,别的艺人都不算很有名气,出演剧中太子的人还是个刚刚出道的新人。 诸方媒体都不看好这部剧,尽管现在何之风已经甩脱了票房毒药的名头,可是现在又被人旧事重提,说何之风之前已经说了自己难以达到之前在杜月笙那个角色上的演技,那么现在这个是不是会演砸可就很难说了,重要的是除了何之风之外,演员阵容实在是太糟糕,所有评论的口径竟然都是几乎是一面倒,十分不看好。 不过这样也乐得轻松,除了在新闻发布会的时候比较尴尬,何之风一直面临很多媒体娱乐记者的炮轰,一个又一个让人很难回答的问题抛出来,还好何之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应付得很艰难,不过好歹也算是过去了。 因为整个新闻发布会上也就何之风、郑绮和褚青有采访价值,其他人直接被晾到一边去。 从新闻发布会上下来,何之风抖了抖自己的衬衣后领,只觉得浑身都出汗了。 褚青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何之风一笑:"没事,我已经想到了,这样的情况还不算糟糕。" 他看到郑绮一脸淡然地走过来,又转过脸给郑绮打招呼,按圈内的规矩,他该叫她一声"郑绮姐"。 郑绮听他这样喊她,倒是笑了一下。"算了吧,这次是你受累,完全接受了那帮记者的火力,真可怜。" 郑绮这人说话有些刻薄,不过大约是因为上次合作《花开时》的时候,导演徐彻请大家去吃喝,她算是放得开,后来又看到她跟新星肖颖之间冰释前嫌,在何之风的印象中,郑绮也不是刚刚开始那个刻薄的郑绮了,她算是圈子里算得上典雅的女人。 这是一个不出格的女人,大约是出身不错,也不靠绯闻炒作,别人说娱乐圈就喜欢"闹剧加裸体",不过这些都跟郑绮不沾边,细细想起来,这还是一个特别洁身自好的艺人。 当下何之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靠着走廊的墙壁,的确是很累了,"郑绮姐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都快给那帮记者干趴下了。" 郑绮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开了,后面的演员也跟着笑,这里就属何之风和郑绮最大牌,他俩笑,别人跟着笑也是应该的。 后面还有一个新人,似乎就是出演太子的那个,褚青看他站在一边,忙招手让他过来,"之前太匆忙,还没跟你们仔细地介绍。这就是太子周恒的饰演者,郑玄晏。" 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太大的青年,看上去似乎还是个大学生,何之风在这样年纪的艺人面前也能自称一把前辈了,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咳嗽了一声,问道:"你怎么把人家一个学生仔诓来的?" 郑绮拍了何之风一把,"哎,你这话可不厚道,这孩子跟我都姓郑,五百年前是一家,别欺负他啊——" 何之风看到那郑玄晏,唇红齿白,眼睛里干干净净的,一片透彻,柔软的栗色齐耳短发透出几分乖巧的味道,似乎真的不懂什么世事。 虽然被郑绮训斥了,可何之风还是好奇,"郑绮姐你这还没开始认亲就开始护短了,褚青导演,你可要给我主持公道啊——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把人诓过来的啊?" 褚青无语了半晌,才道:"他是银州大学表演系的,我顺便看到了他在校庆上的表演,觉得气质很符合,就拉他过来试镜了,效果很好。" 看样子又是一个要一步登天的小家伙。 何之风拍了拍郑玄晏的肩膀,却对褚青道:"他年纪还太小。" 郑玄晏眨着大眼睛有些不明白,可是何之风的话,褚青和郑绮明白,他们看了一眼何之风,却都笑着不说话。 不是说郑玄晏的年纪还不能进娱乐圈,只是这部电影的价值他们这些参演的人都知道,这将是少见的佳作,如果某个角色留给观众的印象过于深刻,以后就很难逃出那种固定的框架。 这就像是何之风目前的困境,虽然《花开时》火热大播,让何之风成功地打响了名气,凭借着这一部电视剧竟然也跨入了巨星的门槛,可是事实上,他的作品数量和质量完全不够。最大的困境在于,他很难在心理上摆脱杜月笙这个角色带来的荣耀和阴影,如今会接拍《太傅》,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寻找机会,寻找脱出过去的机会。 而太子一个角色,对于刚刚出道的崭新新人郑玄晏来说,既是幸运,也是不幸,尤其是因为他才刚刚出道。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已经入局,出局的时候,还早呢。 何之风手指一压墙壁,接着反作力站直了,双手往兜中一揣,笑道:"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拍摄吧。今天似乎是定妆照?" 接下来何之风打头,跟那些不是很有名气的演员们一起聊着天坐进了大巴之中,这个时候的何之风一身的平和,这是一次封闭式的拍摄过程,为了拍好这部戏,何之风推掉了最近三个月一切能够推掉的通告,夏秦说他是丧心病狂,可是何之风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在,迟时雨始终支持他,迟时雨说,他也接了一部片子,要往国外走了。 也许,在何之风去影视城的路上,迟时雨现在已经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乘飞机离开了吧? 车上的人都觉得何之风很随和,现在何之风也算是大牌了,可是说话没什么架子,还跟他们谈起剧本,而且了解很深入透彻,下车的时候个个都笑着跟他打招呼。 何之风下车来,却摸出了手机,看到那个号码就直接接通了电话。 "喂?你到哪儿了?" 何之风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笑了一声,看着银州影视城外面蓝蓝的晴空,声音温和极了:"我到了影视城了,你呢?" "已经在机场了,之风,不见面的日子,也要想我。"迟时雨那边也举着电话看天,"风,你看天。" 何之风唇角的弧度是压不下去的,他的声音很慢,可是心里很满:"我在看。" 那边的迟时雨又笑起来,闷笑着,似乎很开心,"三个月不见面,不知肉味,我的生活还真是清苦得很啊……" "拍吧,拍完了也许就是影帝了。"何之风这样跟他打趣。 不过迟时雨接了一句让他惊讶的话,他说:"我希望回来,能够看到你跟我站在一样的高度上,何之风,我喜欢你。" 他永远能够把这些喜欢啊爱啊之类的话,说得这么坦然而且自然,就像是再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般。 可是,也许迟时雨喜欢他,就是这样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何之风抬手在自己的眼前遮了一下,这边的风有些大,吹偏了他衬衣的领子,又吹起了衬衣的衣角,还有他原本服帖整齐的头发。 迟时雨又说:"我希望看到你跟我站在同一个高度上,可是,我不希望自己被你追上——这样,之风会不会觉得我很矛盾?" "不,很可爱。" 何之风轻笑,回头看了一眼,剧组的人已经在影视城外面集合完毕,都在等他,迟时雨大约是要上飞机了吧?连个电话都打不长…… 可爱?这是什么见鬼的形容啊…… 那边迟时雨自己笑,却很会心,他说:"我到了那边跟你打电话,要登机了。" "嗯,回头聊。" 何之风慢慢地挂断了电话,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想着剧组众人走去。 这一天,《太傅》《太子》同时开拍,昔日同剧组伙伴何之风与裴然疑似抬杠打擂台;同一天,巨星迟时雨接受国外导演迈克·丹尼的邀请,去拍科幻大片《死亡奇迹》,已经登机;也是这一天,天王商照川宣布推掉一切通告,开始为新片《白衣女鬼》做完全的准备…… 整个影视圈,忽然就沉寂了下来,这些重量级的巨星似乎都很忙,媒体炒作了一阵这些消息,紧接着的却是消息的匮乏,登报的都是一些边角余料的小消息,那些吸引眼球的人物忽然就这样远离了所有人的视线——暂时的消失,能够为日后的娱乐圈带来怎样的强震呢? 拍完了定妆照,躺在床上仰着头看新闻的何之风忽然就笑了,睡在另一张床上的郑玄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何之风将报纸丢给他,自己转过背去,"臭小子,早些睡吧,明天就正式开拍了。" 郑玄晏一看报道,才发现今天原来有这么多的事情,他砸了咂嘴,"你们这是约定好的吗?" 何之风已经闭上了眼睛,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可是郑玄晏却撇了撇嘴,他想着何之风还真是累,新闻发布会上面对那么多的记者追问还能游刃有余,来影视城还要拍定妆照,一个人换了几套装束,也撑住了没倒下,现在一闭眼睛就睡着……还真是…… 不过,这么多的人,是约定好了的吗?有这样的事情? 何之风模模糊糊地想着,约定好了的,都围着自己心里的梦,为着影帝的奖杯…… 第71章美好的开头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何之风仔细洗漱之后就换上了衣服去剧组,这边是银州影视城的内部酒店,这边几乎所有的拍摄都会在这里完成,只有少数的取景回去别的地方,不过只需要摄影师去了,现在电影的后期制作团队什么都能够做,所以何之风他们只需要安安心心在这里拍摄就好了。 并不是所有的艺人都像是何之风这样,对自己这么狠,要闭关拍摄,其实别人的生活还是正常进行,只是何之风已经完全疯魔了,夏秦过来劝他,每天都告诉他谁谁谁又递来了广告策划,想要他拍哪个杂志的模特广告,或者说请他出席某个晚会…… 何之风以前怎么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多的通告呢? 他坐在长椅上,腿上放着剧本,哼了一声:"你别在这里烦我,钱再多也不去,反正我现在饿不死,这些广告商也是,我早先闲着的时候没人递通告,现在倒是突然之间来了,不接不接,全部推掉——" 夏秦嘴角抽搐,狠狠地一扯粉红色的衬衣领子,发狠道:"我就没见过你这样不图财的艺人!" 何之风扬眉:"那你现在见识了吧?" 夏秦点头,手指着何之风,"得得得,你能耐,我说不过你。我这就给你推掉这些通告去,不过三个月后你要是拍不完……或者拍完了不红的话……" "不可能。"何之风直接摇头,没把夏秦气个半死。 夏秦没被他这德性给气得背过气去,当下将文件夹一收,"我不来惹你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地拍吧,我估计三个月后有好戏看,陆陆续续都出来了呢……" 何之风听出了夏秦话里那隐约带着的几分期待,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轻笑道:"你自己明明比任何人都期待,还要做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夏秦,你口是心非啊……" 夏秦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他捏了捏自己的领结,笑一声,悠然自得:"你现在没通告,我可是轻松极了,只要推掉推掉推掉……你现在吃住都在影视城,虽然有狗仔队会进来,可是绝对不会太多,在这里也不会发生什么丑闻,至少那个祸精也出国了,啧啧,我夏秦的日子可是好过了……" 真想一脚给这家伙踹过去,何之风哭笑不得。 "之风哥,换装了!" "哟,都被人喊成'哥'了,真是个不小的进步,啧啧……" 何之风一脚踹开了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犯贱的夏秦,想着换装室走去,"一边儿去!" 今天是开拍的第一场,青年时期的太傅张景年,不过是以太子周恒的视角切入的,对褚青的镜头安排能力,向来是不用太担心的。 何之风穿着深蓝色的长袍,这是古装戏,他以前也拍过,不过拍得很糟,看他的戏的时候就像是在看单独一个人的戏,完全与别人融不到一起,也有人曾经讽刺他说——把戏拍到何之风那种地步,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境界了。 暗蓝色的绣纹遍布整件袍子,看得出这戏装是花了大力气的,很像是汉服,不过在细微处又有差别,这身衣服昨天已经穿过,不过昨天是定妆照,还没有今天的感觉强烈,因为今天开始正式拍戏。 何之风的头发本来不算是短,扒拉扒拉竟然也能勉强将发型弄出来,不过为了不出现技术上的失误,化妆师还是给他添了假发,并且说,倒是不用把头发全剃光了,只需要再过两个星期,何之风就可以用自己的真头发拍戏了。 那个时候别的化妆师听到都是一阵发笑,他向来最熟悉的那个化妆师庄一鸣不在,似乎是接了《白衣女鬼》那边的业务,是不会来这边的。 不过这些都是细节了,反正上妆完了,何之风自己还是很满意的,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面目清俊,玉冠竖起,檀木为簪,白色深衣,深蓝鹤氅外袍,换上一双蓝白的靴子,这一身才算是全了。 何之风走出去,一阵掌声响起,他有些无奈:"至于吗?" 一边已经换上华丽的皇后装束的郑绮也在鼓掌,甚至还带头吹了声口哨:"史上最帅最妖娆的太傅吗?哈哈哈……" 她爽朗地笑起来,听得周围的人也开始笑。 何之风被她给气乐了,这个剧组的气氛,大约是他遇到的所有剧组之中最友善的一个吧?因为这里的大家,名气都不是很大,或者说,他们有同样的遭遇,因为剧本和导演的问题,他们接拍这部剧,本身就是一种缘分。 当很多因为同一件事情得不到别人的认同的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相互之间产生一种认同感,所以有很强的向心力——这种向心力,在大多数的剧组之中是看不到的,因为很少有这样特殊的条件。 也许在这里拍戏的经历,真的会给何之风的生活,带来一些很不一样的感受。 褚青站在摄像机旁边,挥舞着手臂:"好了不要围观了,太子就位,别跟那儿站着了,再站着我可要开骂了——太傅到位,别跟皇后抬杠了,干正事儿!" 这边叫人都是直接喊剧中的人物称呼的,何之风也要开始习惯,他快步走过去,打趣道:"褚青导演你还不够凶啊……" "action——" 室内场景,太子周恒在书房之内坐着,香炉里冒出袅袅的青烟,一阵一阵,古色古香的雕花窗棂,背后整整齐齐的书卷古籍,无一不透出一种盎然的古意。 只可惜,这学习之地,偏偏有一个不爱学习的太子。 太子周恒,脑袋靠在书桌上,书搭在脑袋上,正睡得香甜。 只不顾凭空一条戒尺敲了过来,正好落在了他的脑袋上,他正酣睡梦中,哪里想到这突然之间下来的一条戒尺,当下一惊,坐起来捂住脑袋就从座位上跳起来,可是才站起来,一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立刻就怂了,可怜兮兮地抱着自己的头坐下来,两眼泪汪汪的,别提多可怜了。 但见眼前一双蓝白色锈锦的靴子,看上去华贵至极,再往上是一身深蓝外袍、雪白深衣,衣裾重重叠叠,却整整齐齐,无一处不严谨,透出穿这衣服的人身上一种严谨的态度,那双袖交覆盖在手上上,只露出尖尖的手指和一段被衣袖遮掩了的戒尺,只不过手指的骨节是泛白的,显示出主人现在心情不怎么好。 紧接着是那修长的脖颈还有俊秀的面容,嘴唇既薄且线条僵直,是紧抿着的,鼻梁挺直,一双狭长的眼眯起来,透出几分危险的味道。 紧接着,那薄唇的线条微微一挑,就那样翘起来,却显得更加危险和冷凝,那声线挑起来:"太子殿下,别人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你是一心只睡春秋觉啊。" 太子周恒见自家太傅这么可怕,更加不敢顶撞,忙解释道:"那个……太傅说要被三章七十二条,我实在是记不下了……" "解释就是掩饰,殿下昨日才背下了四章九十八条,今日再背下三章七十二条,一定可以的。" 太傅张景年,本朝最年轻的太傅,也是少年得意的天才,是当今圣上最倚重的人,也是太子周恒最怕的人。 周恒一听这话,眼前黑了一片,抱着自己的头一下就趴到了桌案上,那额头磕在桌上,发出"砰"地一声响,只听唇红齿白的太子哀怨的声音:"太傅真是这个天下间最可怕的人了……" 拿着戒尺的太傅张景年哭笑不得,那戒尺在手板心上敲了敲,接着伸出来一戳周恒,"别装死了,快起来背书,当心我告诉圣上去,看他怎么治你。" 周恒的脑袋被张景年戳得左右晃动,却还是不想起来,兀自抱着自己,像是只鸵鸟,一味地叫喊着:"不要不要,不要起来,太傅你大人大量,就饶了本太子一命吧,太傅——" 他忽然抬起头来,硬是挤出了几滴鳄鱼泪,"太傅,你是好人……" 张景年叹一口气,拉过他的手掌,一戒尺拍下去,狠下心来,叹了口气道:"殿下,得罪了。人说,教不严,师之惰。微臣是太傅,负责殿下的教育大事,您是日后要继承大统的人,万万不要再小孩子心性了……" 周恒很委屈,他一下扑进张景年的怀中,哭嚷到:"我才不要当什么太子,也不要当什么皇帝,太傅,你不要打我……好疼的……呜呜呜……" 张景年僵住,过了很久,才慢慢地伸出手,摸了摸太子周恒的头发,温颜道:"太子,阿恒,你是一国储君,这种话以后再也不准说,若是被皇后或者是圣上听到,不仅是你,就是太傅也会出事的,乖,念书吧……等你坐到那个位置上去了,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周恒终于慢慢地放开了张景年,脸上还挂着金豆豆,他自己觉得不好意思,胡乱举起袖子揩了好几把,又低着头,悄悄地打量了张景年的脸色,怯怯问道:"那太傅想坐那个位置吗?" 少年的无知和天真,还有那不带任何试探的眼神,像是梅花鹿一般,让虽然年轻却已经久经世事,被这官场历练出来的张景年的心微微地停了一下,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轻笑:"我不想坐,看着你坐到那个位置上,我就高兴了。" 于是周恒一下抓住了张景年的袖子,笑眯了眼,开心极了,两道眉毛都是弯弯的,"那以后我就当个皇帝,给太傅封很大很大的官。" 这一下,张景年忍不住笑开了,原本一双染着冰霜的脸也忽然之间像是冰消雪融。 年轻的太子拽住张景年的衣袖,有些懵懂地看着他,"太傅,你长得真好看,比院子里那桃花的花瓣还好看。" 张景年听了这话,笑容却又逐渐地淡了,他转身负手,看着院外的宫墙下的桃花,隔着那花纹精致的窗棂,喃喃道:"我张景年,只愿自己是一株万年青……" 年轻的张景年,年少的太子,曾经有过的一段师生情谊,就这样在平静的温馨之中登场了。 喊cut的时候,大家都会心一笑,只是何之风往回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对,张景年的忠,也导致了他的死。 一切一切最动人的悲剧,必定有一个美丽的开头。 有人说:"大概是因为先看过剧本,所以我看到如今演出来的一切美好,笑过之后却觉得更加悲哀,是不是很奇怪。" 然后有人答道:"等拍完了,回头看,这感觉就会更深。" 开了话头的人是郑绮,接话的是褚青,不过在终结对话的却是何之风。 他说:"故事的悲剧,就是我们的成功。" 第72章风平浪静 "我还是觉得这样拍不对。" 何之风摇头,他对面的褚青脸色很难看,当下就笑了一声。 "我是导演还是你是导演?" "谁是导演有关系吗?我们只是在说剧本而已。"何之风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现在拍摄已经进行到了一半,原本拍摄相当顺利,虽然因为褚青的严格,大家都吃过很多ng,但是气氛很和谐很美好。 可是一进行到皇后陈氏跟太傅张景年有染这个剧情之后,何之风的演技发挥和褚青的要求之间就出现了分歧。 刚刚拍的一幕戏是在一次错误之后,皇后陈氏和张景年在朝堂上见面的场景,何之风连着吃了十几个ng,几乎一上午的时间都浪费了,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焦躁了起来。 现在何之风和褚青坐在一起,说话带了几分火药味。 褚青也头疼,"那好,你说说你的理解。" "导演,你的剧本告诉我,太傅并非对皇后没有任何的感情,可是只是因为身份的差别,必须步步远离,在两个人有染之后,太傅心里不该是很挣扎的吗?就像是你喜欢上一个人,却由于各种原因不能跟她在一起,这是一种痛苦的折磨,我那样表现有什么不对的?" 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何之风自开拍以来都很随口,很少有跟人红脸的时候,可是今天这幕戏却引发了主演和导演之间的矛盾——其实他们觉得两方都说得有道理,可是要说问题,大家都有,也不知道到底哪边是正确答案。 褚青也知道这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了,他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我们这样来说吧,太傅本来是一个相当自律的人,他严格地要求自己,心里怎么可能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他对皇后应该是一种愧疚,还有自责,他甚至想以死亡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因为家国在上,他还要报国——我始终觉得你的表演有问题。" "褚青导演,张景年他不是木头人,如果他对皇后真的没有僭越之心,就算是酒后乱性也不会跟皇后有染的,这是两情相悦的事情。我心目之中的张景年他是有感情的正常人,他高尚的同时也卑鄙,你写了他在朝堂斗争之中使用的那些手段,这个人是亦正亦邪的,只是这涉及到人性之中最复杂的因素——自我克制。" 褚青沉默地听着何之风说,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太傅还是喜欢皇后的,只是因为身份的阻隔,可望不可即,他又忠心,并且拥有高尚的人格,这个时候两种感情冲突交织,造成了他内心的挣扎和痛苦?不,之风,这个问题我想我们推后再讨论。" 何之风退后一步,双手一摊,"好,我去准备下一幕戏。" "助手把刚才拍的那几幕戏给我拷下来,我回去看看。"褚青对着助手说了一声,然后站起来对着剧组闲散着站在一边的人拍了拍手,"好了,各就各位,我们搁置分歧,继续拍下一幕戏。" "action。" 上午没有拍多少戏,中午吃饭的时候何之风很疲惫,郑玄晏卸了妆,就坐在何之风的身边,望着他,"之风哥,你为什么要跟导演吵啊?" 何之风笑,"你这个小家伙,没看出我们是因为对剧本的不同理解,才有了这个问题吗?" "我觉得……你们两个都没对。"郑玄晏是个才大一的学生,可以说相当年轻,可是也许这种人是真的天生就是演戏的,天赋惊人,算起来,他这个太子的角色才是真正的所有演员之中ng最少的,何之风饰演的太傅张景年是相当困难的,毕竟人物性格很复杂。 可是就算郑玄晏再天才,那也只是个刚刚出道的新人,甚至在拍摄这部电影之前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机构的培训,也没有走过任何的通告,他接到太子周恒这个角色是极大的幸运,可是现在郑玄晏竟然说何之风和褚青都错了,这倒是让何之风感兴趣了。 他夹了一片水煮鱼,然后放下,扭头看郑玄晏:"你说说?" 这个新人,很让何之风喜欢,大约是因为,娱乐圈很少有那种完全干净的人吧? 郑玄晏看着何之风碗里的水煮鱼,忽然伸出了筷子,夹走了,笑嘻嘻地说:"这是让我说话的酬金。" 同桌吃饭的还有其他人,顿时笑了,"风哥竟然被小晏子欺负了。哈哈哈……" 郑绮就坐在郑玄晏的旁边,直接将自己面前的菜盘子里面的水煮鱼夹给了郑玄晏,那表情就像是温柔的邻家大姐姐,"你小子,可别惹了之风,别看他笑眯眯的,心黑着呢。" 何之风这下脸黑了,"郑绮姐,你这话可说得不厚道啊……" 郑绮掩着嘴唇笑,伸出筷子一点他,抬下巴,"怎么,你有意见?" 何之风心说自己哪里敢有什么意见啊,有也被你给拍死了,直接埋下头去吃饭了。 郑玄晏看着自己堆得满满的碗,脸忽然就红了几分,耳根子也粉了,他捧着碗,悄悄地抬头看了正常吃饭的郑绮一眼,嘴唇动了动,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整个剧组的气氛那是相当和谐啊…… 只不过,何之风吃着吃着又想起来了,"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我跟褚青导演都不对吗?" 郑玄晏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软软的栗色头发被他揉得乱糟糟的,他皱了皱眉,说道:"虽然我觉得太傅的确是那样的一个人,风哥你分析的人物性格也是对的,可是演的时候不对。太傅既然是个自律的人,那么在朝堂上肯定不会有任何的表情,他只会以最正常的表情禀报事务,把皇后当成最正常的上司这种,额,大概就是这样吧,他也许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能将自己的痛苦表露出来。反正当着皇后,只要皇后不表露出任何情绪来,他就会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毕竟现在皇上病重……" 他这样一说,郑绮也放下了碗筷,"这样说起来也有道理,之风你之前拍戏的时候,在朝堂上,就表现出挣扎来似乎不妥,褚青导演说的那种演法也不对,反倒是小晏子说的这个很好。"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何之风考虑了一下,决定休息时间去试试哪个版本最合适。他正要拿起碗筷,却不想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何之风愣了一下,然后低头跟众人说了声"抱歉"就离席出去接电话了。 这些天的电话,只能是夏秦或者是迟时雨打过来的。 这个时候一般是迟时雨。 "我说过了,你不要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你那边是深夜了。"他已经劝过了好几次,可惜迟时雨一直固执得很。 迟时雨那边的确安静极了,他捏着电话,看着外面漆黑的天幕:"我在洛杉矶,明天去巴黎取景,我很想你。" "我今天跟褚青吵了一架,不过现在问题差不多要解决了,迟时雨,你别这样固执,我不想看到你回来之后瘦成只猴子。"何之风还是叹气,他靠着墙壁,外面的日光开始强烈起来,逐渐酝酿起盛夏的味道,"以后发短信给我吧,我有时间就能够看到。" "我才不会瘦呢,就算瘦了,那也是想你想的。"迟时雨一点没觉得自己肉麻,他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两个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之风,我总是觉得要出些什么事情,让我很心神不宁,我在这里遇到沈闲了。" "……什么意思?"他握着电话的手指忽然收紧了一些,里面吃中午饭的人差不多都已经结束了,他慢慢地想着走廊外面去,这里还是银州影视城的内部,不过这里景点很多,一抬眼还能看到有工作人员带着摄像机在拍摄,不知道是不是在取景。 听到沈闲的名字,对何之风来说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可是现在已经算是时过境迁,沈闲什么的,似乎也就是那样了。 "我只是说我碰见他了,他似乎在环球旅游,我跟他是在公园里遇到的,他说有的时候以为自己得到了,可是握紧手掌,里面还是空空如也,但是当你放开手掌的时候,手掌里就是满满的了。" 何之风沉默。 那边的迟时雨也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们能够听到彼此电话那端的细微声响,包括呼吸。 然后迟时雨说:"也许是我患得患失,可我还是不想放开。" "笨蛋,本来就不需要放开啊。"何之风语气轻轻地,像是在阳光穿透的玻璃瓶里,一片飘落的羽毛,干净而纯粹,"他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他的手心里本来就没有任何东西,如今他放开了紧攥着的手,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很美好。而我,一直在你的手心里。" 所以你要是放开了,我就飞走了。 迟时雨弯着唇角,却忽然很想哭。他使劲地按住自己的额头,"干什么说这么煽情的话啊,之风,我好想回来看你。" "拍完了就见面了。" 何之风始终是淡淡的。 "嗯,晚安——不,午安。" "安。" 电话挂断,何之风想着方才的对话,煽情什么的,迟时雨还真是很容易被感动的人啊。 他往回走的时候在想,也许跟这样一个善良的家伙在一起,自己也会觉得很舒服吧? "风哥,探班的来了!准备一下,听说是肖颖小姐哟~" 何之风一笑,骂道:"你们就知道胡说八道,想到哪里去了……" 第73章风暴开始 肖颖来探班,这是何之风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这其实也和上次商照川搞突袭差不多,是明星参加综艺节目的时候抽到的题目,何之风在别人的哄闹声之中去了接待室,迎面而来的就是闪光灯和快门声,跟来的记者竟然还不少。 肖颖今天穿着玫红色的及膝皮裙,浅蓝色的眼影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带着一种妖娆的气息,从出演《花开时》时候的不加修饰的小清新,到现在的时尚女王,肖颖的转变很大,不过这些都是何之风的意料当中。 一见到何之风,肖颖就笑着跟他挥了挥手,还是带着几分邻家小妹的天真气息,何之风见状一笑,伸出手去跟她握了一下,问道:"你这可是来者不善啊!" 肖颖连忙掩唇,看了周围的录制团队一眼,才笑着说道:"风哥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可是名正言顺来探班的——" 导演褚青已经落座,给何之风打了个手势,他就随意地坐在了褚青的身边,自己的另一边则是剧组里公认的天才小鬼郑玄晏,郑绮坐在郑玄晏的身边。 "我们今天是来探班的,目的已经是跟褚青导演交代过了,现在我们知道三大剧组几乎是同时拍摄,第一个是《太子》,然后是贵剧组《太傅》,当然了,还有重量级的《白衣女鬼》,我们现在想采访一下,问问您关于这三部剧的看法。" 这是对褚青的问题,肖颖是第一次客串主持人和记者这个角色,说话的时候问题不是很顺溜,不过她的表情自然,比别人多了几分亲和力,很有魅力。 褚青双手交握着,抵在自己的下颌上,斟酌了一下才道:"不可否认,这是三部相当优秀的剧本,我不是一个谦虚的人,不过对于另外的两个剧本也不敢小视。《太子》的剧本和《太傅》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说这两个剧本之间会擦出火花,可是《白衣女鬼》,是披着灵异片的现代爱情电影,我们都知道那是文艺小清新路线。其实《太子》和《太傅》剧组的压力都不是很大,毕竟我们启用的艺人难以与《白衣女鬼》相比,商照川的票房号召力很高。" 他顿了一下,又笑道:"对《太子》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不过我个人其实对《白衣女鬼》很感兴趣,因为商照川是第一次尝试饰演这样的一个大学生的角色,在公寓里遇到鬼什么的,这种题材其实很多,可是能够拿奖的很少,这是一种题材的局限性,商照川以前都是拍大片的,现在这部虽然也是大投资,可是在影片的场景和气魄上,偏向精致的类型,对商照川来说也是一个挑战。" 何之风算是在这种场合第一次听到褚青对商照川的一些看法,商照川这次果然也是在挑战自我吗? 他想到这里,忽然就低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到肖颖正在看她,便觉得头大:"我觉得我们褚青导演说得很有道理啊,肖颖小姐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觉得压力很大的。" 肖颖促狭道:"风哥你刚刚笑了哦,快说说为什么笑?" 无奈,何之风只好假装老实、实则奸猾地一摊手,"我只是想到,如果商照川知道这样的消息,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据我所知,商照川是个很好强的人,话说我这样在背后说他会不会被嫌弃啊?" 周围立刻是一阵笑声,何之风这是拿商照川当噱头了。 后面的话题开始转开,问了问拍摄过程中遇到的问题,郑玄晏在整个采访过程中都很透明,如果不是郑绮在旁边偶尔帮上一句,他就结结巴巴地说不上来,跟开拍时候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表现差不多,不过不管是褚青还是何之风,都对郑玄晏赞誉有加,这个小鬼立刻引起了肖颖的好奇,不顾小鬼通红的脸,问了很多问题——可以想见,郑玄晏会伴随着这场有随行记者拍摄的探班,而逐渐地被所有人了解。 肖颖的探班,对何之风他们来说,本来就是一场双赢。 采访完毕之后,肖颖回避了记者,跟何之风他们坐在一起说话,肖颖和郑绮之前的矛盾似乎已经消减了很多,可是看得出郑绮对肖颖依旧不是很热络,后来郑玄晏在外面探头探脑,叫郑绮出去,郑绮没多坐,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留下来的是何之风和肖颖,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肖颖。 "你之前为什么偏偏要提到在国外拍摄的迟时雨?" 本来只是国内三部影片之间的关系,一提到国外的迟时雨,何之风那表情就有些微妙的变化,他生怕被看出来,说的时候也没放得多开,只说是不大了解。 肖颖听到何之风这个问题,倒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节目组的预定问题而已,其实现在演艺界就以你们几个最厉害,陈辰洲现在似乎进入了空档期,不知道在干什么,也没有什么新闻炒作,你、商照川、裴然、迟时雨,除开一个一直没怎么红起来的裴然之外,都是下一届白金奖最佳男主和影帝奖的角逐者,你不知道么?业内人士说,影帝奖很可能从这几部影片之中出来,不过最有可能的还是最佳男主奖。" "你的意思是,影帝其实不怎么可能在这三部影片之中出现?"何之风皱眉,还是从肖颖的话中分析出了这样的信息。 肖颖点头,不过又解释道:"我我其实只是听别人说的,似乎是玛格丽特奖的评委们,他们说这三部影片可能都是票房的宠儿,不过在深度上,还不足以使主演拿走影帝的奖杯。" 何之风细细地想了想着三部戏的精神内涵,似乎的确粗浅了一些,不过——影帝奖其实离自己还很远,迟时雨在国外拍的是大片,商业级别,高投入高回报,大约也没有角逐影帝的机会,顶多竞争最佳男主角。 他双手十指交叉,笑说一句,"看样子我还要去拍一些有深度的东西,才能够成为影帝啊。" "有的人为了拍一部戏,一辈子都毁了,影帝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看商照川努力了这么久,似乎也没什么结果。" 肖颖倒是淡定极了。 何之风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盯着高处虚空之中的某一点,换了一种轻松的口吻:"你跟郑绮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颖沉默许久,眼角却似乎有泪,她埋下头擦了擦,何之风注意到她颈后似乎有抓痕,顿时一皱眉,只是不好多问,圈子里的事情有的时候很乱。 "我跟郑绮姐已经没有什么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现在什么也不想,我在娱乐圈已经爬得够高,现在还要继续爬上去。郑绮姐上次原谅了我,只是风哥你应该很清楚,有的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够放下的,她见到我,心里总归有疙瘩。" 肖颖这样说着,修长的脖颈上挂着钻石项链,看上去很贵,眼眶只是红了那么一点,笑容却还是那么优雅,何之风忽然觉得肖颖果然是实力派的演技。 "那么祝你顺利吧。"何之风只能这样说。 然后肖颖站起来,"我要走了。" "嗯,送你出去吧。" 何之风也跟着站起来,两个人并肩往外面走,一出去,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官方化,那种臻至完美的笑容,是娱乐圈每个人的伪装。 何之风忽然觉得很累。 电视台的人已经准备好出发了,肖颖的经纪人站在那里跟肖颖挥手,肖颖给何之风也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开。 看着肖颖那玫红色的皮裙,何之风忽然觉得很扎眼,她的背影太瘦,太萧条,记忆里的画面忍不住就冒了出来。 那是还在拍摄《花开时》的时候,肖颖饰演的女主巫贝贝坐在泥泞之中,抱着自己脏兮兮的书包,在破墙下面哭得惊天动地,哭得绝望。 他现在觉得肖颖是在哭。 回到剧组,下午继续进行拍摄,因为有探班的电视节目组,他们的拍摄进程做了一些调整。 在下午的拍摄之前,褚青和何之风谈了谈上午的那幕戏,何之风将郑玄晏的意见说了出来,褚青考虑了一阵,然后自己又跟何之风探讨,让何之风试了试那种感觉,然后直接拍板,这就是最好的诠释角度。 镜头前的何之风,在朝堂之上,重新化身张景年。 这个时候已经是皇上病重,太后垂帘听政,太子年幼,托付与太傅和张景年,可是皇后和张景年已经有了一夜风流。 郑绮一身皇后的华丽装扮,头戴凤冠,坐在密密的珠帘后面,手扶着鎏金的座椅扶手,眼波流转,看向了站在陛下的张景年。 太傅垂着眼,双手交在一起,淡淡地握住,这个时候他是辅政,听取着下面诸位大臣的意见,任由皇后的目光如何哀婉,也没有半分的回应,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那种事情一样。 "户部尚书举荐新科状元……" 官员们开始说话,张景年表情镇定,或反驳或支持,太子督政,坐在一旁,一边听一边看张景年,他的目光之中还是那种仰慕,这个时候他还没发现自己幕后和太傅的私情,所以在他的心目中,太傅还是完美的。 下朝。 张景年躬身而退,皇后却忽然之间站起来,"张太傅——" 声音顿住,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脚步顿住,却是张景年听到了声音,然后恭敬地转身,"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接着是珠帘内长久的沉默,皇后似乎退了一步,又颓然坐在椅上,声音里带着难言的疲惫:"不,没……没事了。" "微臣告退。" 张景年的目光不曾有任何的动摇,恭敬地行了大礼,然后站起来,退出朝殿,等到了殿外,他才仰起头,看着天上的行云,表情变得变幻莫测,良久,却是扯出一抹苦笑,低声呢喃道:"我负她……我不得不负她……张景年啊……张景年……" 镜头中,那男子一身青衫鹤氅,冠上玉带落下,随风扬起,腰上的蓝田玉衬着一身的清淡,添了几分华贵。 然而这人的眼中,已是沧海桑田,转瞬万年。 "cut——perfect!" 褚青一下就站起来,满脸的兴奋,带头鼓起掌来,何之风演完之后,表情却凝滞了很久,直到工作人员上来收拾拍摄的机械,他才反应过来。 狠狠一拍自己的额头,何之风仰头呼出一口气,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原来是褚青。 "怎么,入戏了?" 何之风笑,"一点点。" "状态很好,请继续保持。"褚青这样鼓励道。 又拍了几幕戏,何之风歇了下来,坐到了郑绮的身边,看到郑绮似乎有些神思恍惚,又看到郑玄晏一脸的精神不振,顿时觉得有趣,"你俩这是怎么回事?" 郑绮白了他一眼,"收起你一脑子龌龊的想法。" 何之风无言,怎么觉得郑绮浑身都是火药味儿? "郑绮姐,一定是你觉得我一脑子的龌龊想法,我本身可是没有的。" 郑绮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背后有闲着的工作人员正在刷网页,还笑闹着。 "哇,我这是第一次见到商天王的剧照啊……呜呜呜,好帅……" "唉,跟他一起拍《白衣女鬼》的是最有实力竞争影后的季音羽诶……" "瞧把你熊的……" "诶?有新闻?" "啊——怎么可能?!" 这声音很大,一下把何之风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何之风从座椅上扭过头,正好能够看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新生代小天后肖颖车祸身亡! 第74章丑闻 说起来,人的生命真的是一钱不值。 说去,就去了。 就像是何之风现在看到的那一片鸿羽一样,从郑绮华丽的冠冕上落下来,缓缓飘散。 "Cut——停停停,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都不在状态!" 褚青有些心烦地挥了挥手。 何之风看了自己对面的郑绮一眼,郑绮还穿着戏服,皇后的冠冕高高戴着,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她跟何之风这两天的状态都不好。 肖颖死了。 这对于何之风和郑绮来说,都是一个十分让人意外的消息,褚青不了解这帮人以前的关系,所以只是猜测肖颖的死可能让他们有所触动。 现在是完全隔离外界的闭关拍摄期,可是毕竟不能阻止外面的消息进来。 三天前,传出肖颖车祸,她当场就没了气息,连抢救都不需要了,直接将人抬到太平间去。 新闻出来得很快,何之风他们也知道得很快。 从肖颖死开始,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不平静。 何之风跟褚青说了句"抱歉",自己就坐了回来,一身戏服穿着感觉特别沉重。 郑绮坐在一边补妆,表情有些呆滞,整个人似乎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何之风憋了两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走过去,来到了郑绮的面前:"郑绮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肖颖的死,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只是一个新闻而已,可是对于何之风和郑绮来说,绝对不是新闻那么简单。 褚青知道他们是要谈一些时间的,干脆招呼郑玄晏去拍下一个镜头了,郑玄晏看着郑绮的背影,眼神一闪,最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是跟着褚青去了。 这一边,何之风走在前面,郑绮跟在他身后,到了走廊前面没人的地方停下来,这里是影视城里一个皇宫布景的御花园走廊,正是春天的时候,一树树西府海棠开得绚烂极了,他们就停在这一片海棠前面。 何之风问她:"郑绮姐,你到底是怎么了?肖颖只是意外,我们都知道人有生老病死……" "不,不是的……" 郑绮抱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是冷极了,可是她还穿着繁复的古制皇后礼服,她仰头,看着头顶,"不是的……" 何之风终于觉出了几分不对劲,他忍不住握住郑绮的双臂,"郑绮……你……" 那一瞬间,郑绮崩溃了,她忽然抱住何之风,像个孩子那样哭起来,声音很大,痛苦极了。 何之风不知所措,"郑绮姐……" 郑绮的眼泪掉下来,眼睛红红的,她心里痛极了,完全不能自已,自得知肖颖的死讯起,一切都已经被颠覆了。 "之风,我要怎么办……之风……" 她哭着,声音也是哽咽的。 何之风皱着眉,想要推开她,然而此刻的自己无法如此残忍。 他镇定了心神,"郑绮姐,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儿?" 郑绮似乎终于哭够了,她捂着自己的嘴唇又转过身去,坐在了一边的走廊座位上,很久没说过,似乎是想要自己完全地平静下来。 她说,"肖颖的死,一定不是意外。她是个好女孩儿……" 不是意外。 这四个字让何之风觉得自己浑身都冷。"不是交通意外吗?肇事者逃逸……" "之风,这圈子里更脏的事情,你现在看见了。其实有人说这里干净,那是因为他们完全以一种超然的姿态来面对,而我和肖颖,其实都不能幸免。" 郑绮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她的眼底映着天边浮动的云朵,唇边竟然带着笑容,"我有个很花心的富家男朋友,不过遇到我之后,看上去他就收了心了。本来我们今年年底就准备领结婚证的。" 她说的话,几乎每一句都让何之风心惊,他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到郑绮下面的话了。 "这个圈子,没有老板的赏识,或者背后没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爬起来的,除非你是从选秀节目出来,拥有强大的粉丝基础,这样能够在你的身上看到利益,有人捧你,否则,整个娱乐圈都是潜规则。" 郑绮的声音显得淡漠,她才哭过,这个时候却一点也听不出之前的哽咽了。有一种人就是很善于伪装自己,郑绮就是这样的人。 "我跟我男友,似乎还算是两情相悦,我以为她为了我把一切的坏习惯都改了,不去外面包养小明星,可是——直到我发现了他跟肖颖。" "你还记得我在拍《花开时》的时候针对你跟肖颖吗?针对你是因为陆青越,针对她,却是因为我男友。她是第三者——" 何之风站在她身后,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些触目惊心的东西在郑绮的口中似乎都平淡了,而自己,似乎也早就听多了这些东西。 "我郑绮不是任人欺凌的人,既然知道了事情我便会去查,可是我查到的结果是,我男友强行包养的肖颖,她其实很无辜,不过我没有办法容忍自己原谅她——直到她主动给我道歉,并且希望我帮助她摆脱困境。" "之风你知不知道那种被人救赎的感觉?"郑绮将自己的脸埋在自己手掌之中,竟然笑了出来,"我知道她也是受害者,可是我还是恨着她,直到她主动道歉,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儿,是她救赎了我内心的仇恨。" "这个圈子里,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很多人以身不由己为借口,可是她的心还是干干净净的。之风,这样的人,果然不多了吧?" 何之风听着,点了点头,可是郑绮看不见,因为背对着。可是她也不需要被看见。 "我选择了帮助她,我以为我成功了,可是我还是错了。"郑绮又开始笑,嘲讽极了,"豪门世家的人,我们真的不懂,我所谓的男友是个疑心很重的人,所以我才觉得肖颖的死不死意外。肖颖一离开,他肯定会报复的。" "也许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肇事者不还在找吗?"何之风只能这样安慰她,他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郑绮有男朋友的事情,更不知道肖颖和郑绮之间的恩怨已经不浅。 郑绮摇头,却也不解释太多,"有的事情只有我知道,拍完最近这几天的戏,我要请个假出去,关于皇后的戏份已经不多,我想要加班拍完,最近可能要辛苦你跟我对戏了。" 在后期,郑绮的戏的确是不大多了,只要跟导演褚青协商一下,她的戏完全可以在最近一周之内拍完,剩下的就是郑玄晏跟何之风之间的戏了。 何之风的戏是最多的,一直到整部剧完结。 郑绮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走吧,我们继续拍戏。" 他们回到片场的时候,郑玄晏刚好又结束了一幕戏的拍摄,站在场边上喝水,这个青涩的孩子,在这里似乎开始成长了。何之风和郑绮并肩站着,看着郑玄晏。 放下水杯的郑玄晏看到两人,不顾自己还穿着黄袍,立刻就跑了下来,到了面前,嘴一张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他的目光落在郑绮的脸上,"郑绮姐你……" 郑绮摸了摸郑玄晏的头,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臭小子,别担心了,我没事的。" 褚青那边看到人齐了,招呼众人道:"来来来,准备刚才没拍完的戏了,各部人员迅速到位,之风,郑绮——" 何之风看了郑绮一眼,郑绮一点头,放下方才抄着抱起来的双手,朝那边走过去。 皇帝病逝,太子登基,皇后称太后垂帘听政,太傅张景年摄政,权威日重,也日渐忙碌,下朝之后还要与太后商量国事,这一天,太后情难自禁,终于拽住了太傅的袖子,问他是否也对自己动心。 然而张景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太后娘娘,何苦呢?" 太后拽住他袖子的手似乎终于没了力气,颓然垂下,站立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原来……终究是我痴心妄想……巫山一场云雨,本来只是梦幻啊……" 张景年于心不忍,镜头里,他的身体都在颤抖,手指收紧又放开,手伸出去,到一半的时候又要收回来,却被太后一把握住:"我就这么不值得你喜欢吗?你对我便没有一点点的情意吗……张景年,何必如此冷血待我?" 眼泪一下从太后的脸颊上滑下来。 那一刻,太傅受到了蛊惑,他的手不自觉地想着太后靠近,嘴唇颤抖着,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冰凉的吻。"太后……" "嘶啦"一声裂帛之音—— 戛然而止。 "Cut。" 镜头定格在一只纤弱的手上,少年天子的手。 这里,是新皇撞破二人私情的一幕,紧接而来的就是急转直下的剧情——不过那是以后了。 今天的拍摄到此为止。 工作人员开始收拾东西,而褚青则将演员们都喊到了一起,说了一番其实是针对何之风和郑绮的话。 "我知道最近圈子里有很多的事情,可是这不能够成为我们拍摄质量下降的诱因,我们需要做的摒除干扰,大家到底是因为什么来到这个剧组的,是因为对这个剧本的爱和信心,我们致力于将这部电影拍出水平来,就必须忍受外界的一切非议,请大家明白什么才是眼下最重要的。我相信大家都是有爱的演员,完成这部电影,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和目标,我希望大家能够拍出一切干扰,拿出最佳的水平来,这样我们才能够不被别人看扁——" 他扫视了一圈,可是这个时候郑绮却站了起来,她对着褚青鞠了一躬,"抱歉导演,最近我的确是不怎么在状态,我向剧组、向大家道歉,我想之风跟我是一样的心情,最近大家都知道肖颖的事情,我与之风是她的旧识,如今她出事我们心里都不痛快,不过我们很快会调整回来的,之前吃很多次NG,连累大家,还请大家不要介意。" 何之风也站了起来,对大家表示了歉意。 下面的都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对此很宽容,肖颖的事情大家都在关注,上一刻还鲜活的人,如今去了,让人很不明白。 然而这一天晚上,肇事者抓住了,却牵出了有人买凶杀人一事,消息是从一家八卦周刊登出来的。 "肖颖生前曾被富二代包养,后因二人不和,被富二代买凶杀人!" 惊天丑闻—— 第75章短暂回归 因为这是一起交通肇事案,作为受害人,肖颖的葬礼自然是不可能很快举行的,可是在娱乐新闻铺天盖地的今天,她已经经历了自己生前没有过的辉煌。 何之风看到消息的时候,很嘲讽地对郑绮说:"这就是娱乐圈,人死了,才能够成为经典。" 《花开时》在拍完一段时间的热播之后,现在余热未散,而女主角肖颖如此突然地离开了人世,让大多数的媒体感叹红颜易逝,可是另一方面,也有一些媒体开始了恶意的中伤,也开始将肖颖背后的那些东西挖掘了出来。 而这一种挖掘,无疑将郑绮推入了漩涡之中。 警方抓到了肇事者,果然不出郑绮所料,就是她前男友,现在郑绮跟这个人之间肯定是已经完了的。 在电视画面上看到这个富二代的时候,他们刚刚结束一天的拍摄,在剧组休息的酒店客厅里面看东西,郑绮前一刻还笑着,下一刻却差点连装着果酒的酒杯都握不住。 这个富二代叫做蒋南华,看上去还算是帅气,如果脸不那么受,看上去没那么纵欲过度,似乎还好一些。 这个人,是郑绮和肖颖的劫难。 娱乐媒体已经疯了。 何之风知道。 郑绮也知道。 "外面有无数的媒体等着我出去,再爆出一些惊天的丑闻来,之风,我好累啊……" 晚上,坐在酒店的楼上,影视城的面积很广大,所以从他们这个高度还看不到在外面蹲守的记者,只要郑绮一出去,势必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那个撞死了肖颖的人就是郑绮的男朋友,而且他招供自己跟肖颖之间的不正当关系相当惹人非议,原本媒体是对肖颖报同情态度,这个时候真相一出来,风向一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竟然是大部分媒体都说是肖颖自己施展手段勾引富家子弟,似乎在这些媒体的眼中,所有的女艺人都没有好脸。 肖颖很快在一片鞭挞之中成为了"臭婊子""狐狸精"一类的人,死了也活该…… 这些天,何之风看到的报道都有触目惊心的标题。 《穷女肖颖无耻爬床,至今丧命引思量》 《勾搭大少终丧命,何苦来哉?》 《当红女艺人肖颖与富二代之间的艳情史》 《不得不八卦的一段娱乐圈三角恋》 …… 有的时候,他都看的麻木了,可还要看下去,他觉得自己是疯了,可是很多时候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理智的存在。 郑绮手里一罐啤酒,"我的拍摄就到这里结束了,之风,剩下的看你的了,我好累啊。"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又说了一遍"我好累啊"。 何之风说:"郑绮姐,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吧。" 她喝了一口啤酒,又从脚边拿起来一听,递给何之风,"你也喝两口吧,我知道你心里也不痛快。" 肖颖的死,让郑绮也陷入了空前的丑闻,而马上,郑绮就要从影视城出去,还要配合警方的取证和调查。 "你准备怎么办?" 郑绮听了何之风这问题,只是一笑:"我不想愧对自己的良心,之风,这个世界已经够脏了,我想把它擦干净一些。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很傻很天真?可是……有的时候,你经历过一些事情,就觉得还能拥有这样的想法真的是一种勇气。" 何之风接过她递来的那听啤酒,直接扣着拉环拔开了就喝了一大口,"我要是告诉你,我跟你的想法一样,会不会也很傻很天真?" "对娱乐圈一点也不了解的人会觉得艺人们随时随地都是光鲜亮丽;了解一些但是又不完全了解的人会觉得这个圈子是一摊浑水,根本就没有什么干净的东西;可是对于真正看透了的人来说,哪个圈子不是人构成的呢?这里虽然有肮脏,并且难言掩盖,可是同样也有不能被掩盖的东西——那就是我放在心底最干净的那一片信仰。" 郑绮背靠着阳台仰坐着,拿起手中的啤酒罐,向着夜空之中一举,像是跟什么人碰杯,她修长的脖颈在夜色里,是一片的苍白。 "也许听上去很假,可是很真。" 对于愿意相信的人来说,什么都是真的。 何之风没搭话,也许是觉得这一刻的郑绮只需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需要别人的插入。 他跟着郑绮喝酒,再也没有一句话,郑绮也不说话。 到了凌晨两点的时候,郑绮摇摇晃晃站起来,对何之风说她要回房间了。 何之风却没有走,只是看着郑绮离开。 天还没亮,他计算不清这个时候是旧金山时间多少多少点,只是那样就直接拿出手机给迟时雨打了个电话过去。 他那边似乎还很吵闹。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了。"那边的迟时雨声音有些奇怪。 电话里传来喧闹的声音,有人在大声用英语喊着什么,听到有人似乎在用英文喊导演,何之风模模糊糊想到,迟时雨也许还在片场上,他低笑了一声:"最近事情有些多,差点就忘记了,你那边还在拍戏?" "不,我很快就要拍完了,最多还有半个月。"迟时雨顿了一下,"你喝醉了?" "听得出来吗?" 何之风又开了一听啤酒,这是他跟郑绮搬上来的,不过郑绮喝到一半就走了,倒是留他自己在这里喝酒。 "嗯,我前几天忙着拍戏,忙疯了,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肖颖的事情。"迟时雨那边的声音带了几分迟疑,还有掩饰不住的担心,"之风……" "迟时雨,我真想退圈了。" 何之风喝酒,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浩瀚的夜空都落在了他的眼底,成了漂亮的沉黑。 迟时雨沉默了很久,异国的天气很好,青天白云,"不要随便说这样的话。" 至少,等我能够和你一起退出的时候,我们再说这样的话。 "也就是随口一说,别当真了,拍戏还是加油吧……" 何之风又改口了。可是迟时雨觉得他刚才没有开玩笑。 "你下一幕戏是什么时候?"何之风问道。 迟时雨说:"十七分钟之后。" 然后何之风说:"我唱歌给你听吧。" 那一瞬间,迟时雨觉得自己心痛得厉害,他用那种温柔的声音说:我唱歌给你听吧。 跨越大洋的电波,一端是你,一端是我——多美好的故事? "我—— 不曾踏足 夜空的旋转都停住 北斗星宿似白棋一目目 我—— 未有回头路 何时踏上归途 …… 我—— 破灭一切险阻 踏上归途 ……" 不同于以往听到的那种尖锐,他这次的歌充满了柔软。 以前迟时雨说:小风风你唱歌给我听吧? 可是何之风只是摇头,他说不想唱了。 他以为听不到了,可是心里还是有那种小小的期望,一直藏在心底最深处,只是他觉得何之风不喜欢听他说这样的话,所以被拒绝了以后就再也没提过。 迟时雨从来没有如此希望过,他想立刻回到他的身边去。 何之风的声音在平常听起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异样,可是在唱歌的时候却有些沙哑,尤其是在过高的音域上,那让整首歌有一种残缺破碎的感觉,就像是迟时雨此刻的心情。 "别唱了……" 迟时雨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这样说道。 何之风停了下来,笑,"不好听吗?" "不高兴就不要唱了。"迟时雨忽然又庆幸起来,他不在自己的身边,这样何之风就看不到自己此刻痛苦的表情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有时候他都会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了。 何之风说:"好心给你唱歌你还嫌弃,我不唱了。" 然后他挂了电话,却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屈起了自己的腿,一只手掌搭在膝盖上,继续喝酒,这一打啤酒的度数都不低,何之风的酒量也不算是顶好,喝久了就醉了。 电话挂断之后,屏幕又断断续续地亮起来几次,不过迟时雨不可能一直回拨回来,他还要拍戏。 所以手机震动了一会儿,终于没了动静,何之风又站起来,趴在阳台的栏杆上,他看着防护网外面的夜色,银州城灯火辉煌,轿车高速行驶在道路上,车灯划过一道道的流光。 忽然就想起上辈子自己跳楼的时候,那个楼层比现在要高多了,吹过来的风也更冷,让他浑身都麻木,就那样纵身一跃,什么烦恼都消失——都是他以为的。 事实上,自己重生了,然后面对更加无穷无尽的烦恼。 还有,面对此刻。 那么艰辛的日子都过来了,为什么还不懂得珍惜呢? ——他这样问自己。 然后没有答案。 肖颖的确是走了,郑绮也是马上就要退圈的节奏,郑绮说,她不会愧对自己的良心。 现在整个社会舆论几乎都在谴责作为受害者的肖颖,很明显是富二代蒋南华背后的势力从中作梗,这只是交通事故,可是郑绮说,那是谋杀。 郑绮不会愧对自己的良心,也不会愧对冤死的肖颖。 他何之风呢?其实跟肖颖没有多大的交集,印象里那只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女孩儿,他只是在肖颖的身上看到了一些整个圈内人都有的无奈。 只是,这无法成为自己不再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他捡起了放在地上的手机,然后给迟时雨发了一条短信。 对着还是亮的屏幕,他笑了一声,然后丢下手中的易拉罐,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第二天睡醒了已经是十一点,起来打开房间里的电视一看,娱乐新闻,正好是肖颖的事情。 "本台记者已经在警方那里了解到,整个事件另一位关键证人郑绮小姐已经到警方处作证,现在已经被警方作为重要证人保护起来。我们现在已经到了……等等,我们看到了郑绮小姐的经纪人,他行色匆匆……" "章先生,请问郑绮小姐到底是什么态度?她跟蒋南华先生之间是情人关系吗?" "请问郑绮小姐跟肖颖小姐的死有关系吗?" "听说以前郑绮小姐曾经数次针对肖颖小姐对吗?" "我们的线人告诉我们,肖颖和郑绮争风吃醋,引得蒋南华先生非常烦恼……" "章先生,请您回答我们的问题……章先生!" "……" …… "抱歉,事情我们都还不清楚,请各位媒体记者秉承自己的职业操守,说话慎重一些……" "抱歉,请让一让……" "章先生——" …… 何之风的日子,又那样正常地运转了起来,在拍摄太傅张景年下大狱的时候,警方专门为此开了新闻发布会,认定肖颖是受害者,那是一场谋杀,在案情记录下来之后会对蒋南华提起公诉。 在那之后,郑绮却受到了所有人的围攻。 这一天,是肖颖的葬礼,何之风请了个假,也出席了葬礼,那个女孩儿的画像被摆在灵堂的中间,无数的鲜花环绕着她的灵柩,在外面,何之风终于又遇到了郑绮,郑绮瘦了很多。 郑玄晏上去拉郑绮的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松手了,直到后面有人说记者来了。 "郑绮姐,还好吧?" 郑绮目光渺茫得很,笑了一下:"很轻松。" 没有负累的那种轻松。 然后是进场,何之风在来吊唁的人群里看到了商照川,郑绮先他一步走进去,他要进去的时候却被人拉住了手,回过头,他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 "你……" 迟时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掐他的脸颊:"瘦了。" 第76章葬礼与杀青 肖颖的灵堂,现场有不少记者,郑绮作为整个事件的另一名女主角,却表现得十分淡然,她将自己的那一束花放在她的灵柩旁,对着她的黑白照鞠了一躬,何之风就在后面看着。 迟时雨站在另外一边,眼光却时时看向何之风这边。 他还真是像一场令人猝不及防的雨,明明前一天的半夜还在通话,不过是过了二十多个小时,他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尽管看上去形容憔悴,可是那一双眸子里的光彩却更加慑人。 何之风心不在焉地想着,至少,到一个能够跟迟时雨比肩的位置吧。 葬礼的主持人说:"也许在别人的眼中,她是光明的天使,也许在别人的眼中,她是堕落的恶魔。可是在我们的眼中,她从来只有这样的一个名字——肖颖。这个名字伴随她出生,也伴随了她的死亡。伴随了她短暂又年轻的一生,也伴随了她悲剧而炫丽的一生。在别人的骂名中,我们踽踽独行;在艰辛的风雨中,尚能坚守自我。也许不被人理解,但是她理解自己。" 何之风听着,看着,觉得眼前的灵堂,忽然就变成了很早时候的黑白影片,转动的胶卷,拙劣而真挚的配音,伴着那些灵动的同时有些虚伪的语调,还有人压抑着的哭声…… 多美的时刻啊。 "也许在以后的日子里,记住她的人不多,可是在此刻,让我们为这个名字的主人的逝去,寄予哀思。我们也许不能永远记住她,可是我们相信,她希望我们在这一刻记住她。多少人生来,就是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一回,能够被人记住一秒,已经是被赐予的幸福。" 这个时候何之风觉得这种教堂式的发言一点也不专业,他很想将那个主持人的话筒夺过来,然后告诉他,肖颖是不会喜欢这种煽情的话的。 也许死去的肖颖需要的只是一只简单的千纸鹤。 在《花开时》里,天真的少女举着千纸鹤,让碧蓝的天空成为它的背景——这样的一幕,才是永恒的。 只是在别人的眼中,这才是葬礼。 "让我们对肖颖小姐的去世,表示沉重——"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天,她干什么!" "郑绮是疯了吗?她是来捣乱的吧?还不拦住她?!" "新闻!" …… 咔嚓咔嚓咔嚓! 郑绮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走上去,直接夺过了主持人的话筒,穿着肃穆的黑白连身裙,胸口上别着一朵白花黑缎,她几乎是用那种凛冽的目光扫视了全场,然后拿着话筒对那个主持人说:"抱歉,你被解雇了,肖颖需要的不是这么虚假的葬礼。" 全场一下寂静了,甚至连在场的记者都忘记了拍照,下面站着的人很多,有肖颖之前所在娱乐公司的老板,也有何之风这样的与肖颖合作过的人,还有商照川这些圈内大腕,连迟时雨都赶回来了,这一场葬礼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然而覆盖在肖颖身上的,还是洗不清的骂名,大约这也是郑绮所耿耿于怀的。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上去将郑绮拉下来,任由她握着话筒在上面说话。 郑绮表情淡漠之中含着嘲讽:"你们在场的这些人,有多少配站在这里?她生前受着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死后还要成为你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要怀疑,我说的就是某些拿了杀人凶手的钱帮着凶手说话的那些报刊媒体,怎么?觉得我郑绮说错了?你们看看自己写的是什么报道吧,就算我今天不说,时间也会证明一切。" "我今天站在这里,并非要为肖颖证明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们下面站着的,某些虚伪的人,在你们默哀的时候,不要说自己是迫于无奈,也不要在逝者的灵前忏悔自己的过错。肖颖她不需要,她甚至不需要这样的一场追悼会,人死了,就是永远地离开,一边抹黑她,又一边利用她的追悼会来赚取眼球,这真是我看过的最肮脏无耻的交易,没有之一。" "咚"地一声,郑绮直接将话筒扔到了地上,接着冷艳地扫视全场,竟然少有人敢直视她,然后她转身,踩着高高的高跟鞋,将自己胸前的花,放在唇边,烙下一吻,然后放在了肖颖的黑白像前面,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直起身从肃穆的追悼会现场离开,从正中,直接离开。 那一刻,整个世界的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这一刻的郑绮,是当之无愧的王。 何之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淡淡一笑,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之中,走上前去,跨过郑绮丢下的那支话筒,也将自己胸前的黑白花朵摘下来,轻轻一吻,然后放在肖颖的灵前,对着她一笑,"再见。" 黑色的西服原本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可是这个时候何之风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武装,能够让他如此坚忍顽强地从所有人针扎一样的目光之中碾压过去,直到自己走出那虚伪逼仄的现场。 那可能是何之风这一辈子走过的最漂亮最有气势的一段路了。 追悼会现场出现的这一幕让所有人不知所措,面面相觑,随着越来越多的肖颖的熟识者走出来,将自己胸前的花摘下来,又放下,所有的与会记者都迷茫了。 这些人之中有曾经与肖颖合作过的迟时雨,也有陈辰洲,甚至还有只见过一面的郑玄晏,还有褚青,罗信,甚至有娱乐圈高高在上的天王商照川…… 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带着对剩下的人的鄙夷。 一个追悼会现场,忽然就成为了笑话,一个无法被刊载出来的笑话。 肖颖的黑白照片就挂在那里,她微笑着,像是在嘲笑留下来的这一批人最后的尊严。 她的死亡让她无法为自己辩解,同时也成全了自己最完美的退场,尽管狼狈。 这是娱乐圈最离奇的葬礼,本来是不会被爆出来的,可是毕竟葬礼上的人太多,郑绮何之风等人竟然再次见诸报端,不过这一次,却少有负面的评论了。 那一天出去之后,肖颖坐在车里,正等着何之风。 何之风走到车边,回头看跟出来的迟时雨,然后钻进了车,郑绮却没有让司机立刻开车,而是等着迟时雨甚至是陈辰洲等人也过来,他们结成了车队,缓缓地驶去。 也许他们不是肖颖的朋友,可是他们对她保有了最后的尊重。 可想而知这一场葬礼带给了公众多大的冲击,也因为众位艺人的影响力,最终肖颖的事情也终于出现了一些公正的论调,然而已经无所谓了,至少对肖颖来说。 一周后,郑绮出庭指证前男友蒋南华;两周后,郑绮宣布隐退。 这是今年第二个宣布隐退的娱乐圈重量级艺人。 郑绮召开的新闻发布会极其简单,何之风也出席了。 郑绮只有一句话:"我已经累了,所以退出。" 然后她站起来,给了何之风一个拥抱。 不留给所有人询问的余地,郑绮转身就离开了,后面长枪短炮一样的追问全被她抛之于脑后。 何之风想,那个时候的郑绮真帅。 半个月后,《太傅》也终于杀青了。 他是站在最美的天气里拍完那最惨烈的一幕的,曾经何之风以为自己也许永远也无法演绎出超越《伤怀十里洋场》中的杜月笙那个角色的,可是在拍摄《太傅》的这两个月以来,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大大小小,起起伏伏,甚至这部电影的主演已经退圈了一个。 郑玄晏每天都问何之风郑绮的情况。 何之风开他玩笑,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女王了吧? 然后郑玄晏很认真地回视他,问了一句,你知道怎么追女人吗? 何之风当即就大笑起来,他说,我不知道怎么追女人,可是我知道怎么追男人。 郑玄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可是转眼又双手垫在自己的脑后,看着天,他说——我跟她告白了。 后来郑玄晏说的话何之风就没记清楚了。 他现在抬起头,已经是两鬓霜白,脸上丛生的皱纹刻画着沧桑的变幻,离朝十数年的老臣,功成归来,却已经不复当年模样。 何之风还记得自己曾经跟褚青在茶楼里讨论最后这一幕戏的拍法,那个时候他试过了很多种演绎方式,可是没有一个能够让自己完全满意。 可是现在,他胸中有的,既不是英雄末路的悲慨,也不是年老的伤怀,更不是天子已经能够肩挑重担而老臣则已经废置无用的颓然…… 张景年是个英雄,也是一个传奇。 他是本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太傅,也曾疯狂地压抑自己对皇后的爱恋,他有着最狠辣的手腕和最真挚的忠诚,他疼爱着自己的弟子,尽管这个弟子最后变成了皇帝。他曾位高权重,却因为皇帝的一纸诏书远赴敌国,受尽苦难,尝尽艰辛。他满载着荣耀归来,却在所有人的面前掩藏了千山万水的疲惫…… 他是谁呢? 他是张景年啊。 慢慢地,一阶一阶地从庙堂走下来,他想起红颜枯骨,想起帝王将相,想起这万事万物,不过只是烟云过眼……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既是何之风,也是张景年。 风吹乱的白发,光浮起的微尘,他沉稳而平淡的眼神。 在一片静默之中,慢慢地从九十九级台阶上走下来,天子在他的背后,天下在他的脚下。 最后一级台阶,必须要往两边走,只是张景年忽然累了,为了国、为了家、为了他一直视如己出的那个已经成为皇帝的孩子、为了已经逝去的红颜,他走不动,他已经是满身的疲惫。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纵上天情况,更负我,一腔热血,满腹豪情…… 他穿着绣纹精美的朝服,就那样在极端的平静中勾起了唇,那一瞬间,所有人看到的不是一个已经垂垂老矣的忠臣,而是当年权倾天下的太傅! 他双手展开,直直倒下,在微笑中闭上眼睛。 没有台词,甚至没有一个眼神,一点声音。 只有风,甚至连风都是没有声音了。 所有的所有,在这里戛然而止了。 这是属于张景年的静默和死亡。 ——Cut—— 这一天,《太傅》杀青了。 第77章自杀的艺人 郑绮退出之后的娱乐圈,似乎又逐渐地恢复了平静,其实媒体们总是能够找到新的话题来吸引人们的眼球,也总有那么些艺人喜欢制造一些话题给媒体炒作。 在这个炒作的时代,眼球经济总是很重要的。 不过在《太傅》杀青的时候,再重要的话题都只有靠边站了。 "新锐导演褚青新戏《太傅》日前杀青,后期制作紧锣密鼓进行中,上映档期未定!" "本年度观众期望度最高的四部电影之一《太傅》已经杀青,目前尚未有片花流出,记者将继续关注!" "一部奇怪的电影——从演员构成的角度看《太傅》的票房前景。" …… "何之风先生,想不到这个时候又见面了,再次来到我们这个星语星话的舞台,不知道您是不是有话对我们的观众朋友们说呢?" 金话筒绍未话满脸的感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采访何之风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刚刚有走红迹象的艺人,现在,再次看到他,竟然已经是快红得发紫了。 一个人的成名竟然可以那么迅速。 因为之前在剧组拍摄过程中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至于《太傅》这部电影本身是没有准备炒作,可是来自各方的关注视线却太多,以至于剧组想低调也没可能。 何之风本身就算是一个话题人物,这不算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在肖颖来探班回去的时候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作为一个几乎才拍完《花开时》红起来的艺人,如此年轻的生命便离去了,带给人们的是一种遗憾。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潜规则——不死的学不会珍惜。 肖颖红了,在死后真正的红了,连带着《花开时》也大红大紫起来,受益的自然是那一批演员。 然而要说红,就算是何之风也红不过郑绮。 这一切都只因为郑绮跟肖颖之间的特别关系,还有最后郑绮在肖颖的葬礼上那惊世骇俗的发言,甚至包括郑绮最后宣布退圈的时候的潇洒,那是让娱乐圈大多数人都羡慕乃至于嫉恨的。 话题人物何之风,话题女王肖颖,还有一个神神秘秘很有卖点的新人郑玄晏。《太傅》还没开始正式进行炒作,一家家报纸周刊就自己跟了上来,自动地进行炒作,甚至省了褚青一笔大开销。 如今看到绍未话,何之风这个几乎三个月没有正式出现在公众眼前的人,竟然觉得他很陌生。 何之风还是那种温雅的笑,不过看得出来,他眼底还藏着忧郁的深色,然而就是这忧郁才显得真切,很能够打动人。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大家都知道最近一个月以来发生了很多事情,现在回头看看,真的是物是人非。有的时候我也很迷茫,我到底要往什么地方走,不过其实一直都有方向,只是偶尔会迷失。我想着,能够对大家说的无非是一句话:没有失去的都是珍贵的,等到失去了,便不存在价值。" 因为那个时候,你什么也没有。 绍未话就欣赏何之风说话这种不轻不缓的语气,这种气定神闲的感觉,早就有了大神的风范。 "《太傅》现在已经是杀青,我们这边了解到,《太子》剧组那边也要完成一切拍摄了,这两部电影几乎是同题材,之风是看过两个剧本的人,不知道你对这两部剧有什么看法?" "题材虽然差不多,可是演绎出来的方式不同,这个时候就完全是在拼演技了。" 何之风说的是很客观的话,不过他避开了剧本的问题,因为在他看来,《太傅》在剧本上是丢开《太子》一大截的,不过裴然如果演技爆发,到底会出现什么效果谁也不知道。 国内观众期望值最高的三部电影,第一部肯定是商照川主演的《白衣女鬼》,其次就是《太傅》了,还有一部《太子》,不过演员阵容是完全无法与前面的相比,唯一能看的只有导演张巍。 绍未话跟何之风谈论的范围很宽,最后甚至扯到了迟时雨的身上去,绍未话说了一句很犀利的话:"虽然现在我们知道迟时雨现在接拍的电影是大片,但是商业气息太过浓厚,从概率上来说,凭借这样的影片获得影帝奖是不怎么可能的,不知道之风有什么看法?" 何之风知道绍未话说的是事实,不过他笑了一下,这样回答他:"迟时雨的演技我们大家有目共睹,拍商业片也不是不需要演技的事情,一部成功的商业片必须要有强大的演技支撑,光靠特效是不可能取得完美的票房的。这只是他的开始,而不是终结。" 也就是说,这一部商业片只是迟时雨的敲门砖,第一块敲门砖就有这么重的分量,可以说国内除了商照川之外很难找到另一个男艺人与他比肩了。 这一档的星语星话节目结束之后,何之风和节目组的人员吃了个饭,也喝了些酒,都是必要的交际应酬,这个时候夏秦又出现了。 何之风打趣道:"你终于又出来刷存在感了。" 夏秦哭笑不得,"何大少,我好歹还是你的经纪人,你给我点面子去做宣传接通告拍广告吧!公司是要你创造经济效益的,不是养你吃白饭的!" 从电视塔这边出来,钻进车里,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塔尖,何之风忽然很向往那么高的地方。 夏秦开车,似乎又回复到了以前的那种状态。 何之风忽然说:"夏秦,去医院吧。" 夏秦一脚刹车猛踩下去,差点没撞到高速路上的绿化带上去,"你说什么?" "去找陈谷。" 何之风伸出自己的食指,对着夏秦摇了摇,"你不许拒绝。" 夏秦嘴角抽搐个不停,"干什么又要去医院?!" "我需要心理治疗。"何之风淡淡地说道,"我不想自己一辈子都沉在张景年这个角色之中,我该出戏了。" 夏秦一下又沉默了,他拽了拽自己的领结,已经是夏天,尽管车内开着空调,可是夏秦还是觉得自己热得喘不过气来,他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 有一些特别优秀的演员,因为将自己的感情沉入剧中的角色,在拍戏的时候能够特别顺畅,随着剧情的展开甚至能够将自己当成是那个角色,一起成长起来,可是一旦戏拍完,却不能马上从角色中出来,这就是入戏的后遗症了,很大一部分优秀的演员在接拍一个戏之后大红大紫,下一部却沉寂无声,不能出戏就是很大的一个原因。 入戏太深。 何之风再次见到了陈谷,陈谷没有想到还会遇到他,再次看到何之风的第一眼,陈谷说:"我觉得你可以直接送神经病院了。" 何之风笑说道:"我还没有放弃治疗。" 于是陈谷也笑,接下来给他做了一个常规的心理测试,接着皱眉。何之风只是笑,没说话。 拍完《太傅》之后,何之风的通告很多,外界的舆论也很多。 紧接而来的是《白衣女鬼》和《太子》在同一天杀青,这一天是夏至,而迟时雨还在国外,继续忙碌。 这个时候,整个娱乐圈都快沸腾起来了,可是何之风却在这个时候坐飞机去美国看迟时雨了。 到旧金山的时候是美国西部时间下午六点,太阳已经西斜,他站在异国的土地上,给迟时雨打了一个电话,问他现在在哪里。 迟时雨说在拍最后一个外景,然后何之风问了地方,却没有再说更多,只是说了说自己最近的情况,就跟以往一样挂断了。 他挥手找了一辆的士,到了他们的采景点外面,坐在喷泉池外面的长椅上,看着自己的手机。 迟时雨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平和自如地用英文跟身边的人交流,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美国佬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然后说"goodjob",他只是那样转过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何之风。 迟时雨忽然就走不动了,剧组的人问他怎么了,他却没理会,直接向着何之风走去,张开双臂,两人来了个拥抱。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 "傻子,专门为我飞了一趟对吧?" "差不多。" "走。" "干什么?" "顺便介绍一些美国同行给你而已。" …… 迟时雨拉着何之风走了,还在国内的夏秦看着地电话显示的"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几个字,忽然就想一头撞死。 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候,在几大电影全部出来就要上映的前夕,就在气氛就要完全被炒起来的时候,尼玛的何之风去看迟时雨了!!! 《今年票房,你,看好谁?》 《大气磅礴话》 《你心目中的票房冠军》 《专家预测:商照川仍将引领票房》 …… 群星荟萃的七月,暑期票房强档,最强对决,即将起航! ——国内的媒体已经把一切能炒的全部拿出来了。 迟时雨和何之风窝在旧金山的小旅馆里,本来是打开电视在开球赛,迟时雨的电话却响了,他也没避讳,拿起电话就接:"一休?" 电话里面沈一秀似乎说了什么,然后迟时雨很久没说话。 何之风早就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这个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电话里的沈一秀一下听到了别的人的声音,一时竟然没有想起来是何之风,警惕地在电话那头说:"时雨你身边是谁?" 迟时雨没有回答,他只是回望着何之风,忽然凑过去吻他,"裴然跳楼了。" 第78章选择 这是今年的第二场葬礼。 裴然是自杀,也牵出了一系列的丑闻。 他跟导演徐彻之间的关系被媒体记者曝光,"同性恋"三个字像是一种魔咒,徐彻甚至不知道到底这三个字是什么时候缠上自己的,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裴然会选择那样终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何之风和迟时雨坐飞机回国的时候,徐彻正面临自己此生最大的一场危机,他被如潮的记者和话筒堵在了自己的家门口,急红了眼,也不知道是人群里谁骂了一句"死不要脸的人今年真多,爬富二代的床的婊子走了,又来个爬导演床的男婊子",直接就激怒了徐彻,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冲上去,一拳甩翻了说话的那个记者,紧接着就是恐怖的混乱。 事态已经完全失控。 所有的记者都被徐彻的这种态度激怒了,当场就开始讨伐徐彻,质问他怎么敢动手打人,徐彻大约也是豁出去了,他当场对着无数的摄像机和录音笔说道:"自己嘴巴不干净怪不了别人,打他又怎么了?!" 只可惜,这一句话酿出了惊天的风云。 "著名导演徐彻逼死《太子》主演裴然,当场动手殴打记者,并扬言:打他又怎么了?!" "如此导演,人面兽心!" …… 在何之风下飞机的时候,整个舆论已经疯了。 夏秦过来接他,四国那边带来了保镖的队伍,一到候机大厅才知道竟然有无数的记者在等待他,同时也在等待迟时雨。 迟时雨竟然是和何之风一起从飞机上下来,这让许多记者大跌眼镜。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各种相关的问话,尽管是身处于保镖们的卫护之中,何之风和迟时雨却都能够感觉到那种喧嚣膨胀的东西,让人窒息。 "何之风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跟迟时雨先生一起回来?" "请问之前裴然拿到《太子》一角是走了徐彻的门路,您是被潜规则了吗?" "和之风先生,您跟裴然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迟时雨先生对裴然跳楼一事有何看法?" "听说徐彻人面兽心曾经相对迟先生下手,不知当时是什么情形……" "何先生,何先生——" "迟时雨先生,能否告知我们,您收过徐彻怎样的恩惠?" "何先生,听说徐彻也对您下手了,否则您拿不下《花开时》的主演位置,你敢不敢承认?" …… 越说越离谱了,何之风脸色很沉,可是在这公众场合,也无法发作,他知道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太子》刚刚杀青不久,最近已经开始做宣传预热,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会爆出这样的惊天大丑闻来,在这样的丑闻影响之下,《太子》就算上映,票房也不会很好。 在众人的护卫之下钻进车内,何之风一按自己的额头,问道:"怎么会搞成这样?" 夏秦也愁得很,最近娱乐圈就跟过年了一样,大事一桩桩一件件地都来了,"我怎么知道,也不知道裴然跟徐彻之间……" "徐彻什么的……" 其实何之风跟徐彻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立场去关注,他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 不管别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褚青这个人的心性还很坚定,继续联系走场宣传,他对《太傅》这个剧本有一种执念,在这样铺天盖地的丑闻报道之中,你还是能够从娱乐版的一些版块上看到《太傅》的宣传攻势。 何之风回四国了,在沈闲退圈之后,陆青越似乎也消失了影踪,而罗信已经完全建立了自己在歌坛的制霸地位,这是何之风这几个月来第一次看到他。 其实心下是很奇怪的,罗信这样的人到底是怎样将自己的棱角一直保存下来的——不,也许他只是外表尖锐,内里的手段不圆滑,又怎么可能应对圈子里这么多事情呢? 尖锐也成为了一种伪装。 罗信看到何之风,却喊了一声"风哥"。 何之风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太傅》虽然没上映,可是自己已经身价倍增,罗信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吗? "你好像很不习惯?"罗信一挑眉,然后说,"乔航辉完了。" "什么意思?"何之风眉头皱起来,有些不明白。 "他被嫌弃了呗。"罗信一脸的轻松,然后手揉着自己的后颈,接道,"他被雪藏了。" 然后罗信挥挥手走了,"祝你好运。" "我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何之风自己忖度了一会儿,却想不到答案,后面的夏秦跟上来了,他便问他,"怎么了?" 夏秦笑得很奇怪:"老板不喜欢贪得无厌的人。" 这一下何之风就明白了,贪得无厌——也许是乔航辉的要求太多吧? 他竟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不过……为什么忽然想笑呢? 何之风一摸自己的嘴唇,"最近的事情很多,怕是要处处留心,在《太傅》开拍之前,我们不能爆出任何不利的消息来。" 夏秦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还是先进去找老板吧。" 其实他最担心的就是何之风和迟时雨之间的关系。 只是这个世界上,终究是怕什么来什么。 裴然轻飘飘地离开,徐彻也有了无数的麻烦。 电影上映的档期很快就出来了,最后完成拍摄的《太子》是最先上映的,隔了一个星期则是《太傅》,再隔一个星期是《白衣女鬼》。这三部电影的票房角逐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而乔航辉拍摄的某部烂片的上映时间就在《太子》和《太傅》之间,那个时候何之风才知道,为什么乔航辉会被雪藏,那演技真不知道是不是被喂狗了,整个片子几乎不能看,出了陈辰洲在里面有出色的发挥之外,其他人也就是平平—— 继何之风之后,"票房毒药"四个字终于有了新的继承者,这个人便是乔航辉。 从这部影片上看,乔航辉的演绎事业,应该算是就这样走到尽头了,能够跟何之风一样从逆境之中爬起来的人不多。 何之风已经成为了人们励志需要的典型,之前拍了那么多部烂片,奠定了自己"票房毒药"的名头,却还能厚积薄发,忽然之间凭借杜月笙一角杀出重围,为自己争取了一片崭新的天地,然后就开始了走红。 他已经经历过低谷,所以常常是喜怒不形于色,并且在别人看来,他身上有一种温文的气质,是那种经过人生起伏之后沉淀下来的纯粹,何之风的气质在娱乐圈里算是非常特殊的,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便能够看到那种沧桑的变幻。 在拍完《太傅》的时候,褚青曾经说,其实认真的拍完一部戏,就像是经历了别人的人生。会拍戏的人,都有一颗很苍老的心。 这句话,陆青越也对自己说过。 袁书坐在老板椅后面,看着电视墙上的大屏幕,按动着手中的遥控器,他听到敲门声,喊了一声"进来"。 于是何之风和夏秦推门进来了,很自然地坐在了袁书的对面。 袁书转过来,将放在桌面上的一个牛皮纸袋扔给何之风,"自己看看。" 何之风在看到袁书那漫不经心的动作的时候就知道可能有麻烦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纸袋里会是这些东西。 几盘录音带,还有一些照片。 那对于公众来说可能是触目惊心的照片。 何之风和陆青越在很久之前的亲密照片,然后是近期的和迟时雨之间的,有一张让和之风觉得自己头皮发麻,那是在拍摄《花开时》的时候何之风和迟时雨在洗手间亲吻的画面,从拍摄的角度上看,那个人就隐藏在洗手间的门板里面。 他几乎要窒息,强忍了手指的颤动,将袋中的东西拿出来一张一张地看完了,最后看着那几盘录音带:"那么,剩下的这是什么?" "能够毁掉你的东西。"袁书点燃了雪茄,眼皮搭下来,"你跟迟时雨,还是分开吧。" 何之风一下抬头看他,眼神冷冽到极点,"我想知道的是,东西哪里来的。" "圈内总有些人神通广大,这是爆出裴然跟徐彻那事儿的记者查到的,至于怎么查到的,我不知道。"袁书很诚实,然后他笑,"也许手里有这些东西的人并不想坑害你,毕竟过了这么久什么事情也没出,凭借四国的能量,压下这一类的新闻还是能够做到的。可是,你必须保证自己跟迟时雨断绝往来,圈子里这些事情是默认的,只是不能被公众知道,不然你们——就是下一对裴然和徐彻。" 说得多触目惊心,呵,下一对裴然和徐彻。 他想起来,裴然是跳楼的。 何之风埋下头去,他根本想不到回到四国竟然就遇到这样见鬼的抉择,说白了,袁书现在是要何之风在自己的星途和迟时雨之间做出选择。 夏秦根本没有把何之风和迟时雨的关系往上报,这个时候看到袁书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一向淡定的他竟然觉得自己背后发冷。 何之风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他的脸埋在下面,不管是夏秦还是袁书都看不到他的表情。 夏秦没说话,只是双手扣在一起,等着何之风的回答,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很煎熬;而袁书,不紧不慢地抽着雪茄,静静地等待。 过了很久,何之风双手并拢在一起,抹了抹自己的脸,一揉眉心,却摇头:"不可能。" 第79章上映 僵局。 连夏秦都没有想到,何之风跟袁书之间也能磕上。 从四国那边出来的时候,夏秦说:"没有想到。" 何之风却笑:"我总觉得夏秦你现在特别想打死我。" 僵局——这两个字都被冻结了。 袁书最后说:"你再考虑考虑,过一段时间再给我答复吧。" 可是袁书没有说让他考虑多久,也没有跟何之风说如果他不答应的话是什么后果。 不过何之风知道,他对夏秦说:"再坏也不过是雪藏,我是不可能退步的。" "我以为你是一个很懂得变通的人,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你固执得可怕。" 夏秦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了。他无法改变何之风的意志,再说他跟迟时雨之间的事情,自己看在眼里,不说何之风会不会同意这些事情,就是迟时雨也会出面干涉。 迟时雨的能量挺大,也许能够与四国相抗。 他真是疯了,竟然还想着让迟时雨来帮何之风。 从后面的特殊通道送何之风出去,他看着后视镜里,四国大楼前面围着的记者,说道:"裴然的事情……" "其实裴然的事情也就这样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毕竟人已经死了,再炒作能够炒作多久? 迟时雨在公寓里等何之风,何之风随便脱掉了鞋就走过去,坐到了沙发上,然后看到迟时雨正在看《太子》,他们这边是拿到的内部光盘,并非一定要在电影院才能看到。 迟时雨看他脸色有些不好,一把将他捞过来,抱得紧紧的,"怎么了?看上去像是谁欠你几百万似的。" 何之风轻笑,却直接从他手里拿过了遥控器,直接将影片调到了最开头的部分,"重新看一遍吧,我还没看过。" 这是裴然最后的一部戏,这个男人几乎是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名,可是在即将走红的时候,他选择用跳楼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上辈子何之风也是跳楼死的,现在看到有一个艺人跟自己是一样的死法,这感觉很奇怪。 《太子》这个剧本何之风很熟悉,他也去试过镜,在这部剧上狠下了一番功夫,只可惜最后拍戏的是裴然,不是他,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对这部剧抱有很大的关注,所以现在他去看这部电影是很正常的事情。 裴然,太子熙,穿着华服,将一个国家的阵痛都呼喊出来。 何之风看着《太子》这部电影,忽然觉得裴然的自杀不是因为和徐彻之间的关系,他在拍这部戏的时候,精神状态特别奇怪。 他看这部电影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裴然的演技太真,他整个人就像是化身为太子熙,而他身边的那些演员看上去竟然像是一种陪衬,这是裴然的独角戏,按理说这种具有强烈割裂感的电影何之风看着会觉得很难受,然而就是在这种难受之中,他竟然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他喃喃对迟时雨说:"我要是一个人看这部电影,一定会疯的。" 迟时雨亲吻他的耳垂,语气淡淡地,"我更想看你拍的戏。" 何之风还是看着屏幕,已经到了太子熙陷害敌国将军漆的戏幕,这是何之风试镜的时候抽到的戏幕,他想知道在裴然的演技之下,这一幕到底会是什么感觉。 冰冷的屏幕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然后开始在墙壁上晃动,先进入镜头的是一只锈锦的鞋,那干净华丽的鞋面落在了肮脏的牢狱的地面上,踩着几根脏兮兮的稻草,拉出了一个长镜头,缓慢地从冰冷的牢狱之中晃过去。 这里是人间地狱,这里关押着许许多多无辜的人,他们有的是功臣,有的是战将,不过他们都与太子熙无关。 镜头经过了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又回到了之前的角度上,还是那一双锦缎面的鞋子,然后是衣袂,那人慢慢地走到前面去,镜头却是静止不动的,然后那一道纤瘦的影子就慢慢地由近而远,渐渐地托出了一个全身来。 高束起来的玉冠,青色的发簪,披散下来的黑发,沉稳的脚步,镜头里始终是他的背影,从头顶上投下来的光影之中走出去,忽明忽暗,直到那牢门口。 牢头畏畏缩缩,一直抖动个不停。 太子熙缓缓地伸出手,镜头一个特写,将他的手部凸显在镜头前,纤长的手,就那样轻轻地挥动了一下手指,然后牢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去开门,脑门儿上一直都在冒冷汗。 在这一幕戏中,裴然始终没有一句话。 然后牢门开了,他慢慢地走进去,里面的将军漆背对着他,太子熙在里面站了很久,终于还是将军漆忍不住先说话了:"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这样的伪君子,迟早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太子熙站在那里不动,只是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在镜头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那清秀的手指轻轻一勾自己的鬓边垂下来的头发,他终于说话了,那种旖旎的调子,甚至引人遐想:"伪君子,真小人。于我而言,并无差别。将军,既然你顽固,便不要责怪熙辣手无情了。" 他说完了,背着手又站在那里一会儿,换来了将军漆的一声冷笑。 然后太子熙终于慢慢地走出去了,就在那短短的几步之中,何之风看到裴然脸上的表情慢慢地改变了—— 从冷静的淡定逐渐地扭曲起来,变得阴狠残忍! 他就对着那狱卒一挥手,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着牢中一直背对着他的将军漆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来,阴毒至极!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何之风按下了暂停键,将画面定格在这里,看着忽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迟时雨叹了一口气,将遥控器从他手中拿出来,直接将电视关掉了,"你也看出来了吧?" "裴然拍这部戏的时候,精神似乎已经有些异常了……" 何之风皱着眉,他忽然狠狠地仰倒在后座上,觉得累极了。 "入戏太深。" 迟时雨只是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也说不出话来。 何之风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去《太子》的试镜会之后,裴然追出来的场景,那个时候的裴然,站在落地窗边的走廊上,脚下踏着的光洁冰冷的地板,左侧就是通明剔透的窗玻璃,何之风回头的刹那,其实很有一种惊艳的感觉的。 裴然叫住了他,喊道:何先生—— 何之风却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自己说了一番话,然后转身,那个时候的裴然,用手盖住了自己的额头,目送他进了电梯。 想起来,竟然觉得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时雨,你说要是哪天我们也拿了影帝奖,会不会也跟裴然一样?"何之风忽然问迟时雨。 迟时雨蹭着他颈窝,像是一条毛茸茸的大犬,他低笑:"我才不舍得入戏呢,就算是入戏了也要出戏,因为入戏太深,忘记了你,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何之风推开他,望着他的眼眸,却说道:"又开始花言巧语了。" 迟时雨模模糊糊地"唔"了一声,却抱着何之风闭上眼睛,"这样真好,花言巧语要能说一辈子,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他沉默,然后回抱他。 耳边却又想起了袁书的话,下一对裴然和徐彻。 才不会呢。 时间过得很快,徐彻身败名裂,该袖手旁观的袖手旁观,该明哲保身的明哲保身,有良心如何之风迟时雨等人,对于徐彻这些事情,也只能说"抱歉,我们无话可说"。 这个圈子本来就是这样,或者说每个圈子都是这样的。 《太子》本来是在一片骂声和惨淡声中上映的,甚至连首映式都没有,第一场上座率极低,甚至很多人是带着一种吐槽的心情去看的,可是真正坐到了电影院,在《太子》开始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然而那是完全的黑暗,很压抑。 在周末影评上,这部架空的古装电影竟然被打上了"复仇暗黑"的标签,很多人说看了之后喘不过气来,太子熙虽然用卑鄙的手段复国了,甚至登上皇位,可是很多人不喜欢这个角色,因为裴然所演绎的是一个完全的阴暗面。 《太子》周日首映只有两千万的票房,可是在《太傅》上映之前,竟然就已经逆袭到了三个亿! 有关于《太子》和主演裴然的新闻连续一周占据头版,直到《太傅》上映。 常常有记者在各种场合追问何之风,对于《太子》的意外热映和票房情况他是不是有压力,何之风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在《太傅》的首映典礼上何之风的话很少,他在整场典礼上只有一句话被人记住了——接下来,是震撼。 如果说《太子》是人性的扭曲和阴暗,那《太傅》就是浩荡的史诗式画卷,张景年这个人能够让人觉得温暖,这是一个完整的人。 有网友说:"也许是因为之前看《太子》那部电影让我的心受了伤,所以看《太傅》的时候我整个人差点没敢动得哭出来,虽然知道之风的演技一向很棒,可是我没有想到《太傅》能够带给我这样的震撼。不管是张太傅跟太子周恒之间的相处,还是太傅跟皇后的悲剧感情,都让我看哭了。不过最后那部分剧情才是整个电影给人最大的震撼——太傅为家为国,天地苍茫,却找不到他容身之处,荣归故国,却已经物是人非。这大约是我这些年看到的最大气磅礴的电影,不在场景,而在那种沧海桑田的变幻……我伴着他生老病死,看他从权倾天下到名利淡薄……哭得最惨,看得最感动的还是太傅倒下的那一幕,只为了这个场面,我已经去电影院坐了很多次了……" "唉,我跟楼主一下,那场面真是太棒了……呜呜呜……太傅……原本那种壮阔的音乐戛然而止,在他倒下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没声音,尤其是在电影院里看,安静到极点……可是看完了,灯亮起来,你看到周围的人几乎都跟你一样,挂着一脸的泪……" 第80章票房冠军 《太傅》首映的时候,因为受《太子》的影响,首映票房只有五千万,不过在后来的一周之内,票房竟然迅速地飚破了四个亿,对前面的《太子》形成了完全的碾压之态,不过紧随其后的就是由票房引领者商照川主演的文艺片《白衣女鬼》,这是一部带着哀愁的灵异故事,还没上映就已经先声夺人。 褚青跟何之风说,夹在《太子》和《白衣女鬼》中间上映,是《太傅》吃了大亏,不过好在好的电影不需要害怕,他对大家拍出来的东西很有信心。 往坏了看,跟着两部电影撞了档期的确不是很好,毕竟有的人就是计划消费,也许在比较的时候就会划掉看《太傅》这个选择;不过如果对剧组有信心的话,大约会猜测被挤掉的是《太子》和《白衣女鬼》。 商照川以前也是拍大片的体质,现在转拍《白衣女鬼》这种略带着温情的文艺片,也算是一个很大的噱头,在《白衣女鬼》的首映式上,何之风也出席了,就在第三排落座,身边是迟时雨,两个人一起看完了这部影片。 商照川在剧中饰演的是一个心理学的教授赵一川,一直在研究心理疾病,他带了几个学生,一起研究一个课题。然而就在这无穷无尽的研究之中,他发现自己能够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得了癔症,要自己的学生给自己做心理评估,可是做出来的结果,自己是正常的。 故事情节就开始扑朔迷离了起来,他遇到了女鬼,女鬼说她叫白衣,时间长了,赵一川也习惯了女鬼的存在,并且在没有人的时候跟她说话,可是渐渐地,赵一川教授的这种异常的行为被人发现了。 赵一川这个时候深信自己没有病,也不接受自己的弟子们给自己做的心理测试,他继续跟女鬼说话,陪女鬼逛街,处处流露出文温馨,直到有一天,他对女鬼说——我们结婚吧。 年轻的教授,看上去很年轻的女鬼。 赵一川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户口簿去了派出所登记结婚,他不断地跟工作人员说自己要结婚,可是派出所的民警说没有这个叫做"白衣"的人。 后来赵一川的学生们终于找到了他,强行对他进行了心理检查,这个时候的检查结果却是赵一川已经有了人格分裂,他们说他脑子里是一男一女,那个白衣其实就是他自己。 然后赵一川被关到了精神病院,白衣却还一直在他的身边。 他们每天坐在花园里,一起说话,唱歌,说很多过去的未来的事情,他说话的时候白衣就听着,大多数的时候白衣是不说话的,她就是一个合格的女鬼。 后来赵一川就老了,他在精神病院里将自己的故事写下来,说自己不是精神病。之后他死了。 电影的镜头迅速倒退到三十年前,赵一川还没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跟他有一样的脸,他的母亲有跟白衣一样的脸…… 这个故事,在何之风看来,是很奇怪的故事。 因为整部电影根本没有揭晓最后的结果。 一切停在一个画面上,教授的手指松开,那简陋的圆珠笔从桌案上滚落,然后在地上弹跳了一会儿,接着一张纸片落下来,"死循环的继承者"。 有人戏称:这是本年度最考验智商的一部电影。 首映典礼完了之后,制片方请大家去喝酒,何之风端着酒很坦然地告诉商照川:"我没看懂。" 迟时雨在一边闷笑。 商照川脸上却没有任何尴尬的神情,任何时候他都是淡定自若的,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改变自己的淡然气场。 他笑了一下,端着酒杯跟何之风和迟时雨碰了一下,也笑道:"其实我自己也没懂。" 接着迟时雨说:"这也许不会是票房最好的一部电影,却是可以让你拿到影帝奖的电影。" 商照川还是笑,"承你吉言。" 何之风和迟时雨离开了酒会场,出来就说:"神经病一样的电影。" "可是你难道没有看到那种若有若无的感悟吗?"迟时雨双手抱在自己的脑后,"这的确是一部灵异片,白衣女鬼是他母亲的鬼魂,至于赵一川,也许不是她儿子,也许本来就是他的丈夫。评委会就喜欢评这种看不懂的电影,因为那样可以体现他们的高水平。" "你这话要是被评委会的知道,怕是没戏了。"何之风打趣。 可是迟时雨一点反应也没有,他说:"我今年在国内几乎没有拍摄计划,我在往外国的市场走,商照川很快也要走这条路。被国内的评委会知道也拿我没办法啊。" 何之风一下停住了,"你的目标是国外的影帝奖吗?" 迟时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个目标好像更加远大啊,不过我前几天看了一个剧本,倒是觉得很不错,要不我们俩一起演吧?" "什么剧本?"何之风对迟时雨的欣赏能力略微地表示了一下怀疑。 迟时雨说:"回头给你看。" 那的确是一个很棒的剧本,可是何之风怀疑自己没有机会再演了。 白衣女鬼上映七天票房三亿多,不算是太可怕,不过三部电影在一个月内出来,依旧让整个娱乐圈充满了风波。 有关于这三部电影的讨论随处可见。 有的影评者甚至指出,三大导演一定是商量好了上映时间的,因为顺序实在是太合适了——《太子》是一个变态如何走向变态的故事,给人的感觉是阴冷压抑的,可是这一部电影看完之后紧接着来的就是《太傅》,它的大气磅礴很大程度上能够为看过《太子》的观众缓解压抑,可是《太傅》这部电影的结局也是不怎么好的,带着几分悲壮的味道。于是,《白衣女鬼》来了,通篇有一种治愈的味道,尤其是白衣和赵一川之间的相处让所有的观众看得心里暖融融的,就算是后面剧情的急转直下也没能够影响所有人的观影心情,那种淡淡的温馨就陪伴众人到了最后。不过最坑爹的是,《白衣女鬼》治愈的背后是致郁,温馨背后一直藏着淡淡的忧愁,在最后纸片落地的时候被升华到了极点。 于是影评者说,这是一场连环的阴谋,不管日后别人怎么评判这三部电影,在这段时期观看这三部电影的人看来,都是一个难言的传奇。 而裴然,在类似于肖颖的一片骂名之中,在死后那部电影里,成为了别人追悼的经典。郑绮退圈,却因为饰演的皇后角色,被粉丝们一再呼唤,要求复出,不过郑绮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至于《白衣女鬼》,虽然票房很牛,可是这是一部毁誉参半的作品,因为剧中的很多情节具有很大的争议——比如白衣的身份,比如男主角对白衣的感情,到底是恋母还是普通的恋爱,还有整个剧本所宣扬的价值,这一切都有些模糊不清,在人性的纠缠上,《白衣女鬼》明显高了《太子》不止一个等级。 有人捧它,就有人踩它,商照川面对这样的乱局却显得很淡定,他像是往常一样接通告,出节目,似乎这部电影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随着影片持续的上映,关于徐彻的一些负面消息也逐渐地往正面转,他首次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解释了有关于裴然的一些事情。 他拿出了医院出具的对裴然精神状态的诊断书,然后讲了在拍戏过程中的一些事情。 裴然是一个很会忍耐、或者说很会压抑自我的人,他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一定要演出剧中太子的那种感觉,在这种强行的压迫之下,他的人格开始混乱,也就是业内常说的入戏太深不可自拔的那种情况。在跳楼之前,在《太子》这部电影中出演丞相的演员收到了裴然的短信。 裴然在短信里说:"孤应死。" 然后他跳楼了。 新闻发布会上的媒体记者都说不出话来,因为看着徐彻垂泪的表情,他们忽然意识到之前的他们是如何残忍——将一切的流言蜚语加诸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徐彻拿过了话筒,十分坦然地说:"我对裴然的确有那种说不出的肮脏心思,但是请你们不要污蔑裴然,我徐彻敢作敢当,在遇到裴然之后,我的确是个同性恋。别的我不想再解释了,因为人已经走了,说再多都没有意义。今年退圈的朋友很多,我也凑个热闹。" 是啊,今年退圈的朋友很多,我也凑个热闹。 然后何之风对迟时雨说,"我现在退圈似乎不是很合适。" 迟时雨说,"我们应该先出柜,再退圈。" 何之风现在已经是巨星身价,迟时雨也是一样,这两个人要是闹什么幺蛾子出来,怕是整个娱乐圈都要疯了。 在八月份,《太傅》的票房达到十三亿的时候,何之风跟袁书之间的谈判也终于有了结果。 迟时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这个消息,竟然一个人单枪匹马杀到了四国,跟袁书拍桌子闹起来,反正他俩关着门谈判去了,何之风就跟罗信坐在休息室里喝茶。 然后迟时雨一脸笑意地出来了,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然后又说"我就是个土豪",再然后何之风赏了他一巴掌。 袁书再跟何之风谈的时候,只是用特别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说,你们出柜之前请让公司有预先的准备。 只是袁书想不到,其实不必有什么预先的准备了,该准备的迟时雨都准备好了。 他们接了一个剧本,剧本的名字叫做《下一世爱你》。 第81章下一世爱你 商照川说,这是漂亮的一年——成功与失败并存。 他今年最成功的电影是《白衣女鬼》,最失败的电影也是《白衣女鬼》。 不过他所谓的成功与失败,并不是指个人,而是指整个娱乐圈。 在红毯两旁的记者用密集的闪光灯问候他,并且询问他对何之风和迟时雨两人的出柜有何感想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自己成为影帝的道路就这么艰难呢? 玛格丽特白金奖,新一年到来了,何之风红得发紫,在《太傅》之后的无数节目通告,广告,个人粉丝见面会,一切能炒起来的全部炒了起来。 一个半月之前,由何之风和迟时雨两人主演的现代电影《下一世爱你》低调地举行了首映典礼,前期没有任何的宣传,甚至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两个人竟然还在拍这样的一部电影,虽然之前有风声传出来,但是还没有人想到会是这种题材。 之前传出何之风和迟时雨接了一部戏,然后因为制片方的要求,关于这部戏的一切都要保密。 在拍摄的两个月之中,何之风和迟时雨的通告都减少了,只是保持着最正常的曝光率,剩下的时间却拿去拍摄《下一世爱你》。 在看到剧本的第一眼,何之风就对迟时雨说了一句话:我真讨厌你。 然后迟时雨抱他:但是我真喜欢你。 那一天首映典礼上的播放的影片,现在还刻在商照川的脑海之中,那是一封情书,而不是一部电影。 《下一世爱你》在拍摄过程中非常低调,因为严格的保密措施,没有任何的消息泄露出来,而且在拍摄结束之后,媒体对他们拍摄的电影十分好奇,多方打探却没有结果,只有一些奇怪的小道消息传出来,然而越是这样越是勾人好奇。 何之风和迟时雨两个人的幕后团队一旦碰撞到一起,就能够冒出一系列的见鬼的天才想法,红眼镜段亚芳和迟时雨那边的那个黑眼镜简直是一拍即合,两个人带着幕后团队,直接设计出了这样的"神秘宣传方案"。 人类的好奇心是最好的宣传手段,他们这种遮掩着不肯说的状态更让人好奇,因此在首映典礼的时候,幕后团队的人给媒体记者发消息,请他们过来,竟然是一发一个准儿,但凡收到邀请的人,在首映典礼当天竟然都来了。 然后所有的媒体记者和商照川的感受是一样的。 何之风和迟时雨没有出息首映典礼。 那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故事,也许是爱情——在看完的时候他们都想,这也许是爱情。可那都是在字幕出来之前。 迟时雨特别臭屁地说,他能够让两个人的出柜得到大多数人的祝福。 与其说这是剧本,还不如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影片的开头,何之风站在高楼之上,怅望苍穹,他跳楼的那一天,风和日丽,蓝天白云,银白色的飞机从远方划过,在高楼大厦的头顶留下一条喷气式的白线,然后他跳楼了。 风吹过他的脸颊,吹乱了他的头发,在他下坠的过程中,屏幕上不断地划过那些画面,一开始的踌躇满志,他出演的第一部电影,他"票房毒药"的名头,陷入低谷的事业,窗台上还没来得及开放的水仙花…… 多美的坠落。 同时,城市的另一头,俊美的青年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水,然后拿起经纪人放在桌上的报纸看,然后表情忽然呆滞,紧接着水杯也跟着坠落。 也是一个完美的坠落。 在玻璃摔碎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画面突转,升上天空的是焰火,黑夜忽然到来。 一家酒吧,格调清雅,俊美的青年走进去,刚刚过了拐角,便发现了一个人。 那一瞬间,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表情像是跨越万水千山,然后收敛起来,轻轻一笑,装作浑身轻松地坐到了他的面前。 迟时雨坐到了何之风的面前。 何之风抬头看他,然后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他是他生命之中,一场迟来的雨,从上一世,迟到了下一世。 可是雨再迟,终究会到的。 剧中的迟时雨对何之风说:"我只愿入戏,不愿自拔。" 剧中的何之风对迟时雨说:"等花开了,再说你爱我。" …… 他似乎了解关于他的一切,他在他不明白的情况下不断地告白,他告诉何之风,我喜欢你。 他固执,他不服输,他专一。 何之风终究还是答应了这个人,他们一起拍戏,并且迟时雨千方百计地成为了他的邻居,然后开始顺理成章地靠近,相爱。 陆青越和沈闲等人在这部电影之中也出现了。 无法想象人们在看到陆青越和何之风谈判时候的那种惊诧。 因为电影用的是真人的名字,而且很明显很多故事根本就是取材自现实,而陆青越又曾经是何之风的御用作词作曲,所以在陆青越忽然作为何之风的旧爱出现的时候,观众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刷新了。 可是随着剧情的进展,沈闲这些人的旧事也牵扯了出来。 剧中有关于何之风的过去的回忆,他和沈闲之间的恩怨,作为一个前辈欺负新人,而新人又掐紧了机会报复,只是短短的几个镜头,就已经将旧时的恩怨完全展现出来。 何之风养的水仙开花了,迟时雨养的水仙半米多高了,何之风的水仙小小的一丛看上去很漂亮,迟时雨的水仙高高瘦瘦一碰就倒。 何之风说:你别折腾它了。 迟时雨说:你嫁给我我就不折腾了。 然后何之风赏了他一巴掌。 然后迟时雨继续折腾水仙。 主角何之风不知道的是,在迟时雨自己公寓的花房里,养着许许多多没有长起来的水仙,端出去的那一盆半米高的残水仙已经是他自己的极限了。 他们拍了许多戏,他们的形象出现在很多地方,迟时雨没走过一个有何之风广告牌的地方都会忍不住停留,然后站在那里拍上一张照片。 直到有一天,何之风娱乐公司的老板跟何之风摊牌了,袁书用自己的雪茄烟指着何之风说:跟迟时雨分了吧,不然就雪藏你。 看着桌上的牛皮纸袋,何之风没有说话。 镜头里的画面,忽然又到了高空,顺着风雷的轨迹,滑到了异国,洛杉矶。 陆青越推开了房间门,脸色阴沉地看着坐在房间里抽烟的沈闲。 "他早先退圈是你做的?" 沈闲根本不回头看他一眼,只是扯起唇角一笑:"你要为他讨公道吗?以什么名义?" 然后陆青越无言以对,沈闲枯瘦的脊背在白衬衣的衬托下显得突兀,他为他讨公道吗?以什么为名义? 他是何之风的什么人?什么也不是。 何之风陷入困境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然后陆青越黯然离去,沈闲看着放在茶几上的牛皮纸袋,将之塞进了抽屉。 那一天,何之风给迟时雨讲了一个关于重生的故事;那一天,迟时雨也给何之风讲了一个关于重生的故事。 然后何之风赏了迟时雨一巴掌。 迟时雨带何之风去看了自己的花房,然后捧起高度最合适的那一盆——你说花开了,就说爱你。 镜头里的何之风手中的水杯坠落,碎裂的声音像是最纯粹的音乐。 画面一转,报纸,报纸的一个角落——四国解约艺人何之风跳楼自杀。 然后报纸落地,地面上的水渍浸润了纸张,在那个版面的角落里,染出了一片深色,像是血红。 何之风的葬礼,冷冷清清,甚至只看得到他的经纪人,还有陆青越。迟时雨的出现是如此地突兀,他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此刻却出现在他的葬礼上,多么地可笑? 如果不是看到报纸上的消息,他都快忘记自己喜欢这个人了。 在他生前,他与他的世界毫无交集;在他死后,他与他的世界也不可能再有交集。 唯一的点,便在他的葬礼上。 夏秦认识迟时雨,却不知道迟时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站在他的灵前很久,献上了自己的一束花。 镜头似乎就是迟时雨的视野,然后突然一黑。 睁开眼,自己站在酒吧前面,遇到了何之风。 他把这个重生的故事告诉了何之风。 何之风没有答话。 两位巨星级的艺人终于在影片中出柜了,伴随而来的是无数的丑闻,疯狂的记者们带着他们的摄像机和录音笔闯入了他们的公寓,他们却似乎走投无路。 他们进行了一场短暂的逃亡,楼顶的阳台,何之风上一世跳下去的地方。 他的嗓子已经坏了,唱歌似乎是不行的,可是那个时候他唱歌了。 他站在阳台上面,风很烈,他面对着众人,却背对着自己身后的万丈虚空,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了,也遮住了他的表情,那种刻骨的深情。 他伸手,不要迟时雨过来,然后他说:"我给你唱歌吧。" 整个影片的音效瞬间安静了,应该说是——喧嚣的同时,安静了。 那是一首新歌,观看影片的人没有听过的新歌。 《夜的白》 浮生千重留不住天意人间 琴断他乡怎可拂是劫是缘 看不穿是你的眼 参不透是我的难 引玉抛砖 华美盛宴 我—— 无法行走无路可逃苟且偷安 我—— 望断天涯信步空庭凭栏拍遍 爱你如同爱自己真假不辩 爱我如同爱自己百年同船 墨黑的白天 我伸出手可见 你真情永不变 …… 墨黑的白天 我伸出手可见 你真情永不变 ——清越的嗓音飞扬的冷风里,像是冰冷的水,浸透了,清醒了。 何之风对迟时雨伸出手:"跟我白头偕老好吗?" 迟时雨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去,却在他悲伤的眼神之中,看到了终结。 何之风就着那样伸出手的姿势,向后仰倒,天空在他的视野之中被拉远。 "哗啦……" 是玻璃杯坠地的声音,水渍浸透了那一张报纸的某个小小的版面。 整个屏幕一下黑下来,黑底白字,像是对什么东西的祭奠。 "我是你生命中迟来的雨。" "我错过了上一世,用下一世来爱你。" "我种出了漂亮的水仙,现在可以说——我爱你了,对吧?" "我们白头偕老好吗?" "风,你听……" 歌声又响起来了。 然后又有了画面。 沈闲将牛皮纸袋里面的东西慢慢地烧毁,他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视屏幕,正是正在播出的电影,"看样子已经不用我逼你们出柜了。" 背后的门再次被一脚踹开,陆青越额头上带着汗,却上来就抱住他。 画面再次一转。墓地,肖颖,裴然。退圈的徐彻,郑绮。客串的那些演员们…… 所有的画面都像是走马灯,慢慢地滑动着。 最后是两只手,慢慢地靠近,然而镜头却在这里戛然而止了。 在两只手即将靠拢,却还未握紧的时候。 一切结束的时候,歌词正好是"你真情,永不变"。 注定了是很奇怪的一部影片,不仅是片中的人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电影,就是观众们也不知道电影里的到底是真是假。 票房忽然就像是被引爆了,首映一周,票房十亿,到玛格丽特白金奖重新开始的时候,票房已经过了三十九亿。 何之风是迟时雨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出柜了。 商照川孤零零地坐在颁奖典礼上,手边不知道是谁塞进来的一本杂志,他翻开。 "独家消息:《下一世爱你》剧本出自主演之一迟时雨!" "独家解读:《下一世爱你》的时间脉络。我们用正常的时间顺序来整理一下故事脉络:首先是剧中何之风跳楼自杀,迟时雨看到消息,去了他的葬礼,这里的剧情应该是他在将花束放到灵前的时候,就回到了酒吧的那个时候;接着两个人才开始了之后的故事……" 商照川淡淡地想着,故事不过就是故事,有的时候把时间脉络整理得像是史书一样清楚,又有什么意思呢?随手将东西放下,他扭头看到自己前面,迟时雨和何之风亲密地坐在一起,然后迟时雨拉他起来,说:"我们逃席吧。" "影帝奖不要了吗?"何之风戏谑地看着他。 迟时雨说:"我想看花开。" 然后何之风跟着他走了,在从商照川身边经过的时候,迟时雨跟他挥了挥手:"我们回去看花开哟~" 商照川一笑,说了一声"慢走"。 然而在商照川和何之风走后,白金奖评审组的评委们却愣了,在那里交头接耳半天,在颁奖典礼开始之后还是一脸的踌躇犹豫。 有人走上来对前台主持人说了什么,紧接着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一届的玛格丽特白金——影帝奖获得者是——" 全场寂静。 商照川眉眼都没抬一下,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商照川。 他站起来,密集的闪光灯,无数潮水般的掌声,他迈着雍容的步子,走向了颁奖台,从颁奖嘉宾的手里接过了影帝奖的奖杯,漂亮的刺球状的尖锐奖杯,带着无比的华丽,看上去很美。 主持人递给他话筒,商照川却对着他一笑,然后摇头,拿着奖杯向台下走,整个颁奖典礼现场的人都愣了,根本不明白商照川是在干什么,他重新走过了来时的那一张红毯,然后在红毯尽头,将那一只奖杯—— 扔进垃圾桶。 "我商照川,才不稀罕。" 尤其是别人不要的东西。 高空之中,天色碧蓝,窗台上的水仙开了。 何之风一把拍开迟时雨胡乱动剪子的手,"叶子都剪坏了!别捣乱!" 迟时雨可怜兮兮地放下了,然后手撑在窗台上,哀怨道:"你爱花,不爱我。" 何之风睨了他一眼。"影帝奖真的不要了?" 背后的电视还在直播颁奖典礼。 迟时雨狠狠地点头,咬牙道:"不要了,要你,不要——" 电视机里忽然传出了一阵疯狂的尖叫,迟时雨回头,正好看到商照川将奖杯扔进垃圾桶的那一幕:"啊啊啊啊——商照川那个傻货!!!" "啪!" 何之风赏了他一巴掌,关了电视,冷冰冰地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迟时雨抱住自己的头蹲到墙角,哭得伤心欲绝:"你家暴……" ====================================== 作者有话要说:从昨晚到现在,码了八章,21号四点半睡,21号九点半起来码字,我21号完结了。 遇到这么丧心病狂的小和尚,你们还不包养,这是什么心态? (每日更新精彩耽美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